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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校绯闻txt下载

    两人走进通道,门在身后重重关上,他们踩着脚下坑洼不平的地面,淌过间或出现的小水洼向着人声喧闹的地方走去。

    “啊!”平日又酷又拽的郑熙泰大叫一声,辰辰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看到墙上居然出现了一个恐怖的血手印,在墙上火把的映照下,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两人继续硬着头皮往前走,好在前面的光线越来越亮,杂乱的声响也渐次大了起来。

    再一抬头,炫目的灯光,美食的香气迎面扑来,笑声说话声不绝于耳,原来他们已经置身于一个格外宽敞的空间,满屋子都是衣香鬓影的少男少女……

    “快进来吧,来到这里就安全了。”阿曼达挤眉弄眼地一把将辰辰和郑熙泰拉到了屋子里,随后,顺手关上了大木门。

    郑熙泰一脸古怪表情,显然对阿曼达的热情很不适应,辰辰却觉得阿曼达口中的“安全”两字很是反讽。

    这间屋子空旷的如同一间废弃的厂房,屋顶和房屋的墙壁上,丑陋的管道曝露在外面,甚至还能看到上面堆积的厚厚灰尘和一片片蛛网。

    强烈的白色气灯的光亮将空气中的尘埃颗粒照得一清二楚,刚一进门时,辰辰甚至有些不敢呼吸。

    屋子中有一整面墙都是粗粝的石头,直通高高屋顶,乍一看有点儿像嶙峋的山洞内壁,砾石下面拱形炉膛里噼里啪啦地燃着熊熊火焰,壁炉边缘都是被烟熏黑的痕迹。

    壁炉前铺着一张奢华的椭圆型白色长毛绒地毯,地毯中央是打磨光亮的银制托盘和水晶高脚杯,里面盛着红色的液体,好像是葡萄汁。

    艾米和胖维姬坐在地毯上正喝着饮料,火光将她们的脸蛋映成了粉红色。

    屋子中央是一圈豪华的黑色皮质沙发,是上世纪初美国镀金时代的浮华风格。四组三人位中间插着单人位的抽烟椅和四方形的角几。沙发围成一个回字形,旁边还有一只铺着兽皮垫子的大摇椅。

    沙发十分宽大,看上去有些年头了,边边角角处早已磨得发白,其中一只后背处还有一个大口子,皮子耷拉下来,露出里色泽暗黄色的海绵,像极了一只咧着巨口哭泣的怪物。

    另一面墙附近有一个三折镜式屏风,屏风后面是一排宫廷风格的雕花餐边柜,陈旧的柜子上上面摆满了各种五颜六色的肉类、芝士、水果、零食和饮料,那些时尚另类的酒瓶和色泽艳丽的水果,将餐边柜衬得神秘而破败。

    辰辰和郑熙泰被领到沙发上坐下,阿曼达指了指茶几上的饮料和零食,说:“人还没来齐呢,我们再等一等,你们别客气,随便吃,随便喝。”

    别看沙发背面破旧肮脏,正面却被打理得光滑干净纤尘不染,辰辰小心翼翼地坐上去,感觉这老式沙发进深宽阔,还是蛮舒服的。

    一圈沙发中间是硬邦邦的水门汀地面,一个巨大宽阔的木质茶几气派地伫立在那里,刀凿斧刻般四四方方的边沿看起来十分寻常,茶几底部内侧中心位置仅有的一个敦实的圆形雕花实木腿,这样的设计应该是上个世纪初的家俬风格。

    辰辰看着这些庞大而笨重的家具,盘算着它们是怎样从刚才他和郑熙泰走进来的狭小通道搬运进来的。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独自往里走,发现里面还有一个房间,房间中居然有一张巨大的哈克尼斯圆桌。

    继续往里走,看见一扇雕花木门,他小心翼翼地拧开木门的把手,大开门,看到里面是一间卧室模样的屋子。

    “查理,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我们的游戏快要开始了”阿曼达在门外叫他,他不得不跟着阿曼达退回到大厅。

    两台嗡嗡作响的破旧空调,当然那也可能是换气设备,缓缓吹出融融熏风,壁炉中的熊熊烈火将那些干燥了一整个夏天的枫木枝干烧得哔啵作响,火苗舔食着厚厚的砾石炉壁。

    大厅角落处几只黑色音响中播放着热情如火的音乐,混和着鼎沸人声,置身其间,感到一片令人迷醉兴奋的暖意,校园中凛冽的北风和飞扬在半空中的细碎冰霰仿佛立时间就与他们隔绝了。

    此时,沙发上已坐了十来个人,在蓝色锡安隐修会成员们一张张倨傲的面孔中,竟然出现了薇薇安的硬挺峻拔的身姿,这着实令辰辰感到惊讶。

    别看薇薇安一脸安满不在乎的神情,她手里紧紧拉着的米亚却显得神色惶然。

    薇薇安看到辰辰和郑熙泰,也十分意外。

    她想跟他们解释说,自己是米亚的朋友,是被拖过来镇场面的,看着周围正在吃零食闲聊的一群人,张了张口,却始终没有说话。

    米亚虽然是蓝色锡安隐修会的一员,但是,今天这种场合没有人邀请她,她也是不能来玩的,事实上,自从出了她和凯文、斯黛拉之间的那场风波之后,蓝色锡安隐修会的派对几乎将她屏蔽在外了。

    这次,当大甜心艾米来邀请她的时候,着实吓了她一跳,更确切地说,她一下子就炸毛了。

    当时,她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担心和害怕。组织里这么快就要清理门户了?她会受到什么样的制裁?

    “你是不是又想多了?”看着米亚发呆的样子,大甜心艾米噗地一声笑了,将做了精美甲片的手放在她肩膀上,说道:“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只是一起玩玩而已,像以前一样。”

    眼前女孩笑容可掬的样子,几乎让米亚相信那件事真的就这么过去了。可能是她不了解斯黛拉,或许她真是不计前嫌的人。

    那场闹剧以期末考试中她被陷害和警告而暂时平息,之后,她虽然表面蛰伏不动,内心却对凯文仍抱有幻想,总觉得凯文对自己才是真心真意,只是迫于斯黛拉的淫威不敢轻举妄动。

    很长时间以来,米亚都只能远远地看着凯文,他依然那么帅,那么桀骜不驯,那么霸气。米亚也想从他的眼神、态度,甚至细小的肢体语言中,解读出他对自己的心意。这次能和凯文近距离接触,对她来说,当然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去,还是不去?米亚的脑子里正在激烈斗争的时候,艾米忽然又开了腔:“你要是不放心,大不了带上自己的朋友一起出席。”

    一听这话,米亚眼睛一亮于是,她想到了薇薇安。

    在学校,谁不知道薇薇安是斯黛拉的克星,有她在,斯黛拉一定不敢对自己轻举妄动。

    在这间气氛热烈而诡异的地下室里,仅有的三个白色珞珈俱乐部的成员来到这里,颇有些打进敌人内部,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感觉。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造次,屏息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辰辰脱下身上的羽绒服,走到三折屏风后面的衣架前挂上,即便是只穿藏蓝色镶白色条纹的高领毛衣和厚实的深灰色运动裤,在这个温暖的房间里仍然有些热。

    他将毛衣袖子撸到肘部,又在雕花餐边柜上的冰桶中取了一罐冰镇汤力水,“啪”一声打开拉环,咕咚咚喝了起来,环伺周围,包括郑熙泰在内都穿着是短袖衫。

    一屋子同学都是夏天装束,铆钉、拼皮、牛仔、紧身T、真空、豹纹、紧身衣、深V领、黑丝袜、薄纱、蕾丝……在这样活色生香的环境里,他穿得显然最不合时宜。

    其实,这也不稀奇,活力十足的美国孩子着装向来不分冬夏,大雪天校园里也经常能看见上身穿着厚厚羽绒服,下面只穿短裤、马丁靴,裸露出一截长腿的男生女生行色匆匆的身影,更何况在这样一个私密的场合。

    来美国之后,白馨蕊这样引领时尚的女孩,怎么能不将这种风格发挥到极致?

    今天,她上身穿着一件袖子宽大的艾奥尼斯风格白色镂空毛衣,领口大到将将能挂在削薄的肩膀上,黑色米通花边内衣吊带和胸前一小片如雪光般耀眼的细腻肌肤慷慨地展露出来,附送天鹅一样漂亮的脖颈。

    脖子上围着的那条十分中二的黑色宽蕾丝花边项链,一看就是为迎合暗黑系小萝莉们而生的安娜·苏旗下的饰品。

    凛凛冬日,她白皙美腿上只穿了一条Miu Miu灰色雪花呢的短裤,裤脚处的折边向上翻起来,臀部下缘紧实漂亮的弧线清晰可见,越发显得双腿纤长,呈现出与身材完美的黄金分割比例。

    更令人移不开视线的是白馨蕊腿上柔嫩的肌肤,不像欧美妹子那样惨白,亦不是拉丁妹子或者南亚妹子那种性感的金沙色,而是泛着莹润珍珠光泽的象牙白。

    不一会儿,威廉、丹尼尔和劳伦也走了进来,辰辰纳闷,他们居然也受邀了?不过,某种强烈的第二感告诉他,真正的主角登场了。

    游戏很快就进入了气氛轻松愉快的预热阶段,夜晚,大家听从法官的指令闭上眼,各自从事着自己或罪恶,或正义的行为,每个白天,大家睁开眼睛的时候,一边分析讨论,决定白天要处死谁,一边享用着宽大的茶几上摆着的那些薯片、可乐、干果、甜品……

    A校玩儿的狼人杀遵循的是国际通行规则,角色齐全,阵容豪华,除了常规的法官、狼人和村民之外,情侣、预言家、狼王、老流氓、美女狼、猎人、守卫、白痴……一应俱全,且都因着各自的身份在游戏中倾情搏杀。

    A校不乏狼人杀的高手,如果硬要在高手之中排出几名顶尖人物,白馨蕊位列其中绝对当之无愧。

    别看她年龄小,杀龄也短,在A校的狼人杀界却是声名显赫。

    上学期放圣诞假的前一天晚上,为了庆祝一个学期的结束,同学们在湖畔木屋摆开战场,白馨蕊就是在那次游戏中一刀成名,奠定了她在A校狼人杀江湖上不可撼动的地位。

    那天的场面简直太空前了,可以说是A校狼人杀史上的一次盛会。

    有十八个同学参加游戏,每个人都是江湖上杀人不见血的顶尖高手,阵容强大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观战的更多,站着的,坐着的,湖畔小屋二楼的大会客厅挤得如同国内春运的火车站。

    吃瓜群众们都开玩笑说,这么多大咖一起玩儿,恐怕可以直接改签机票了,因为,很有可能一杆子杀到平安夜。

    蓝色锡安隐修会的老大昆丁也参加了那次游戏,他是A校狼人杀的资深玩家,属于高手中的高高手,凭借着刚刚收到斯坦福大学提前录取通知书的余威,那天,他状态极佳。

    白馨蕊和昆丁在第一个夜晚就被丘比特乱点鸳鸯变成了游戏中的情侣,令人郁闷的是两人还不属于同一个种族,白馨蕊拿到的牌面身份是女巫,昆汀的身份则是白狼王。

    在游戏的前半段,他们各自效力于自己所属的那个种族,为种族的生存立下了汗马功劳。

    在无数个血腥的不眠之夜过去之后,大家睁开眼睛,发现场上只剩下五个人了——昆丁、黛西、莱恩、杰夫和白馨蕊。

    其中,昆丁和杰夫是配合默契的最后两只狼,在前一晚,为了洗脱大家对自己淤积已久的怀疑,白狼王昆丁“自刀”杀死了自己,然后,被女巫白馨蕊用一瓶解药救活。

    白天的发言从死而复生的昆丁开始,他咂了一口巴宝莉银色扁壶中的液体,仍是一脸威严霸道的表情,说出的话却很是亲和低调言简意赅:“没什么好说的,昨晚我被杀死,我是个平民。”

    下面发言的是杰夫,他和昆丁不一样,或许是因为他那略有些单薄的身体,和人畜无害的长相,先前几轮几乎没有人怀疑过他的身份。

    游戏接近尾声,局势越来越明朗,同伴的“自刀”给杰夫带来了很大的心理压力,刚才昆丁的发言更令他不自在。

    他觉得桌上的所有的人正将怀疑的目光投向自己,如果他在这一轮关键性的发言中不好好表现,很可能就会被直接投出去。

    杰夫心一横,暗想:唯一的出路是豁出去赌一把了!

    他表面平静地开口道:“其实,我是守卫,我知道,坚持过今晚,我们离胜利就不遥远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昆丁,然后,欲盖弥彰地讲述了自己在之前的几轮中分别保护过那些平民。

    最后,他无比坚定地说:“我建议,这一轮把黛西投出去,她是我们前几轮就怀疑过的人。”

    他知道自己贸然跳出来冒充守卫很冒险,如果守卫还活着,肯定会第一个站出来揭穿指正他。

    不过,他不能确定此时桌上是否还有守卫,也许倒霉的守卫早在前几局中就被他们误打误撞地干掉了。

    已经到了走头无路的时候,也只能放出这样一枚并不太高明的*,好在游戏里剩下的人不多了,搏一把或许还可以有一线生机。

    莱恩的发言排在杰夫后面,他对杰夫自曝守卫的一番言辞竟然深信不疑。

    作为一介平民,他申明了自己的态度:“我是平民。杰夫是守卫,他说这轮投黛西,我非常同意。我怀疑的人也是黛西,我观察过她,这几轮的发言中,她说话不积极,而且一直躲躲闪闪,投票也一直在跟风。不过,比起黛西我深度怀疑昆丁,他昨晚死得很蹊跷,今天白天的发言也并不好。我和他至少玩过五十局以上狼人杀了,他是个资深老玩家,从他平日的性格和习惯来看,就算他拿了平民牌,也会带着大家分析局势,而绝对不会甘于说一句‘我是平民,我什么都不知道’……”

    杰夫眯着狭长美目,颇带迷惑性地深深点了点头。

    “和黛西相比,昆丁更危险,所以,我建议,这一轮先把昆丁投出去。”莱恩以这样一句观点鲜明的话结束了自己的陈词,然后,得意地将身体往沙发背上一靠,盘算着自己至少有把握收获三票——自己、杰夫和白馨蕊。

    这样一来,昆丁出局,下一轮黛西再出局,他们平民就赢了,而且是在他莱恩的带领下赢得的比赛。

    接下来发言的是黛西,果不其然,杰夫撞到了枪口上!

    黛西拿到的正好是守卫牌,看到有人想迷惑大家,对自己取而代之,她当然不可能坐视不理,而且游戏接近尾声,就算是自己在夜里牺牲,也要揭发出杰夫。

    头脑清楚的黛西将整场游戏中,自己在哪一天怎样保护了哪位平民说得一清二楚,这些当然是正确无误的信息,而且证据链远比杰夫的更加完整翔实。

    杰夫脸上立刻开始变颜变色,但是,这时,黛西的发言出现了逆转,矛头直指向刚才想要将自己投出去的莱恩,她说:“不过,我们假设杰夫是狼,莱恩跑出来保护杰夫,这至少可以确定一点,莱恩和杰夫有着某种打包关系。”

    桌上的各位玩家都表情凝重交换眼神,对黛西的分析深表认同。

    黛西继续说:“接下来,再让我们看看莱恩怀疑的人。第一个是我,我是守卫,我相信刚才我讲述了我是怎样保护平民的,你们对我的身份已经不会再怀疑。第二个是昆丁,她是斯黛拉昨晚从狼的魔爪下救活的人,坐实了也是平民。那么大家想想,莱恩想把两个平民身份的人投出去,他的身份不用说也很清楚了。他自己才是狼人,这一轮必须投他。”

    杰夫大大地舒了一口气,他暗笑莱恩和黛西两个平民居然互相咬到了一起,同时庆幸,自己看似又逃过一劫。

    白馨蕊的女巫身份早已坐实,她又是沉底发言,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了她,如果她认同黛西,狼人一方就稳操胜券了。

    白馨蕊不慌不忙开口道:“对于黛西的发言,我非常赞同。杰夫的身份我不能确定。现在桌上可以确定身份的,首先是我自己,我是女巫,我不怕下一轮被杀。我上一夜救了平民昆丁,他是被狼人所杀,所以,他的身份也可以完全确定是平民。黛西刚才说的他挽救贫民的全过程完整清楚,足矣证明她是守卫。那么陷害守卫和平民的人,他的身份就只能是狼人了。”

    于是,在这个白天,以为可以力挽狂澜的莱恩被当成狼人投了出去。

    接下来的夜晚,杰夫和昆丁杀死了守卫黛西,女巫用毒药毒死了狼人杰夫。

    天亮请睁眼睁开眼的时候,法官宣布游戏结束。

    在坐五人当中的四个人同时兴奋地鼓起掌来,只有杰夫一脸迷惑,心想,外面明明还剩下白馨蕊一个巫师没死啊。

    黛西鼓掌,是因为,她认为在自己被狼人杀死的同时,白馨蕊已经毒死了另一个狼人杰夫,事实也是如此,然而,剩下的昆丁却并不是平民身份。

    此时,白馨蕊满脸笑容地向昆丁送去了一个飞吻,杰夫和黛西才恍然大悟。

    法官宣布:“本场狼人杀情侣获胜,狼人和平民被情侣屠城。”

    大木屋二楼的大厅顿时沸腾了,他们居然见识到了一次百年难得一见的“屠城”!

    大家都在纷纷议论着,昆丁和白馨蕊到底是怎样奇迹般利索地干掉了在场所有人。

    有的在分析昆丁在平安夜那晚的自刀,有人在议论白馨蕊的表现实在太牛了,贫民们在抱怨黛西和莱恩的互撕,狼人们在抱怨没有及早干掉白馨蕊这个女巫……

    更多的人对本场的很多关键环节还没有参透,正在询问着昨晚是怎么回事?前一晚又是什么情况?

    直至今日,那晚的世纪胜利仍是大家津津乐道的话题。

    昆丁的胜利被大家归结为有长期经验积累的必然,而白馨蕊一个才玩过不到十局的新手,凭借清新自然不做作的演技,强大的心算能力,与阴谋家别无二致的战略性,把一众老玩家耍的团团转,然后,让他们稀里糊涂地赴死,令所有人叹为观止。

    此时,在体育馆地下室的这场狼人杀正进行到第一局中盘,地下大厅里的气氛愈见沸腾,几乎没人再去碰那些狼藉的零食,白色玻璃钢狼人面具伪善而呆萌笑容看起来益发诡异。

    天再一次亮了起来,大家睁开眼睛,辩论就如火如荼地开始了。

    在白天自证清白的辩论中,女生们个个都表现得很无辜,仿佛自己比白莲花还要清白,却不露声色地将其他人推到台前供人剖析;男生们则急着和狼人撇清关系,拿出他们追女生时的信誓旦旦,赌咒发誓说自己是水民,临了不忘了心狠手辣地嫁祸他人。

    属于每个人的那张至关重要的身份牌,或是被紧紧地扣在手心里,或是背朝天躺在角几或沙发上,还有人干脆将它坐在屁股底下。

    当大家将矛头再次指向倒霉蛋莱恩的时候,为了竭力洗白自己,这个大块头巧妙地施展在哈克尼斯圆桌上训练出来的出色辩才,有条有理地解释了足足两分钟。

    大家看向他的目光仍充满怀疑,如同X光,想要洞穿他内心的紧张,他看着大家的眼神中,除了绝望还有诚恳,因为,这也许是他作为局中人,最后一次用眼神请求大家相信他。

    正在这个千钧一发的时刻,凯文跳出来自曝预言家身份,不惜冒着在夜里被狼人们杀死的危险帮助他的朋友莱恩脱困,并祸水东引,指证威廉是狼人。

    不知为什么,辰辰觉得今天学生会主席神情略带忧郁,好像不在状态。

    威廉走的是逻辑分析路线,一如既往地扮演着领导的角色,试图引领大家走出迷雾,然而,在这个游戏中并没有什么卵用,他马上就被大家投出了局。

    或许自带“老大女人”的潜质,白馨蕊今天一上来就和白色珞珈俱乐部的老大威廉成为了游戏中的情侣。

    不过,今晚,她的命运格外悲惨,以殉情的惨烈方式跟着威廉一同出局。

    “威廉,你未免也太老实了吧!”白馨蕊用洒着金色粉末的眼角瞄了威廉一眼,令人惊艳的丽色仿佛能从目光中直接泼洒到威廉身上。

    从那天史诗性胜利后,就被称为“狼人杀小天才”的白馨蕊,今天格外点儿背,难怪她会埋怨自己的搭档。

    威廉算是个新手小白,今天是亲自被白馨蕊本人邀请过来的,为了避免尴尬无聊,他还特意拽上了自己的好朋友丹尼尔和劳伦作陪。

    原以为凭着他的绝顶聪明的头脑,对付一个小小的游戏还不是小菜一碟,不曾想,两轮辩论下来就干脆利落地被投票出局了,不曾想还连累了游戏中自己的情侣和他殉情。

    其实,今天的游戏阵容远没有白馨蕊创造神话那天强大,昆丁等12年级的高手几乎都没来,这间神秘幽深的地下室大厅里多半是低年级的同学。

    也难怪白馨蕊抱怨,和昆丁相比,同样都是被丘比特乱点鸳鸯的情侣搭档,差别咋就这么大嘞?

    蓝色锡安隐修会的游戏主场,在招待来宾这件事上,向来都是挑不出任何毛病的。

    当游戏进入*阶段的时候,俱乐部里的几个小喽啰将茶几上吃剩下的零食收起来,又从黑暗的角落推出一台雕花的木制小车,车上放着各色水果,薯片、芝士、巧克力、冰淇凌、点心,还有……几瓶上好的好酒。

    自从威廉被投出去之后,游戏似乎又变得轻松了,玩游戏的,没玩游戏的,大家各取所需,气氛依然热烈。

    尽管这间地下室的布置十分带感,在那种雅痞们所钟爱的艺术格调中,夹杂着些许令人向往的危险气息,但是,不得不承认,空气还是很干燥的。

    威廉看上去心情不佳,他拽开格子衬衫领口上的两粒扣子,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竟从推车上拿起一小瓶冒着白气泡的冰镇啤酒一饮而尽。

    辰辰比他们还要不幸,是第一天晚上被投出去的平民,看着威廉今天的举动,他觉得学生会主席似乎哪里不太对劲儿。

    对面的大块头山姆逊友好地递过来一杯威士忌,浓烈的酒香冒出来,十分契合这样的氛围。

    辰辰干笑着摇了摇头,没接,而是拿起了茶几上喝了一半的汤力水气继续大口大口地喝起来。

    就在离辰辰不远的地方,白馨蕊无精打采地仰在一张单人位的沙发靠背里,也许因为这局没玩儿尽兴,她少有地沉默着。

    这时,几个女生呼啦一下子围拢到她旁边,恰好挡住了辰辰的视线,只能隐约看到白馨蕊从茶几上收起了两条美腿。

    嘈杂的环境中,辰辰能听到锡箔纸发出的咔啦咔啦声,接着听到白馨蕊重重地吸了吸鼻子。

    辰辰以为她哭了,徒劳地想用目光分开人群,仿佛是得到了心电感应,叽叽喳喳的女生们一下子从白馨蕊身旁散开了。她换了个姿势,眯着眼睛依偎在沙发宽大的扶手中间,长长的头发,像瀑布一样垂下来。

    辰辰一低头,发现有白色粉末在水门汀地面上,勾勒出茶几90度直角的诡异形状。

    他瞬间明白了,她们所说的“安全”意味着什么。

    A校狼人杀界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无论狼人一方,还是村民一方赢得胜利,在两局的间歇中,都要以“真心话大冒险”的形式来惩罚“情侣”。

    情侣招谁惹谁了?还不是那帮饥渴已久的单身狗实在太痛恨学校里那群动不动就公然撒狗粮的情侣,平日眼睁睁看着他们在校园里,在光天化日之下虐狗,屌丝宅男们只有干瞪眼生闷气的份儿,在狼人杀游戏里,他们终于可以发泄一下对情侣们长久以来的怨愤之情了。

    这样做除了看着情侣们出糗之外,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作为一个余兴节目可以让大家在紧张的辩论搏杀之后,放松一下疲惫的大脑。

    一局结束,同学们就等不及要惩罚威廉和白馨蕊了。

    为了提振精神,面颊绯红的威廉从艾米手中又接过一杯加了冰的蓝方,一口气灌了下去,目光变得愈发空洞。

    从格子衬衫敞开领口处,可以看到,他的脖颈连到前胸的皮肤都红了,俨然是不胜酒力,然而迷离颓废的眼神直把他那群忠实的小迷妹们看得心旌荡漾。

    他试着站起身,努力想表现出对惩罚无所畏惧的样子,但是,高大的身躯却有些微微摇晃。

    对于惩罚,白馨蕊付之一笑,她甚至还觉得有点儿小小遗憾,毕竟只是真心话大冒险,又不是什么百无禁忌的国王游戏,她没有办法“被迫”着演绎更劲爆的镜头。

    要知道,上次美智子和她们蓝色锡安隐修会的人一起玩儿国王游戏,可是被凯文要求脱下Bra,一边甩,一边喊“雅蠛蝶”的,美智子当时边喊边咬牙切齿地看着凯文,脸一直红到了脖子根儿,估计连退学的心都有了。

    她倒是有点儿为自己的男神威廉担心,这种游戏脸皮厚是先决条件,威廉今天恐怕要经受一些心理考验了。

    郑熙泰笑眯眯地问:“威廉、斯黛拉,你们俩谁先来?”

    威廉从沙发中摇晃着起身走到白馨蕊面前,别看他有些醉意醺然,自带的强大气场和傲视一切的高贵容貌,仍然是不容小觑的王者姿态。

    大人物向来不不轻易发言,因为,会有后果。

    白馨蕊善解人意地说了声“我先来。”

    阿曼达挑起单边的眉毛,扬起另一侧的嘴角,问:“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人群中的凯文一听阿曼达的话也跟着凑热闹,狠狠地瞪了一她眼,将厚底的方形水晶杯重重放在茶几上,里面金黄色的醇酒渐落到雪白的狼人面具上。

    “大冒险。”白馨蕊兴奋得几乎要摩拳擦掌了,真不知道他们能想出什么花招?脑洞一定要开得大一些哟。

    她的余光早就将凯文炽烈却一惊一乍的目光尽收眼底。

    凯文收回目光,装着满不在乎的样子,留给吵吵嚷嚷的人群半个侧面。他转向内森的方,拿起桌上的薯片就往嘴里塞,然后,又拿起威士忌酒瓶,给自己斟了一大杯酒。

    这家伙是个健身狂人,平日吃东西少油少盐,矫情地不得了,今天,居然百无禁忌,连薯片这种东西也吃起来了!

    白馨蕊莞尔一笑,从鼻子里轻哼一声,从这个错乱的举动,她能看出凯文对自己的在意程度。

    原来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对此,她很满意。

    这个轻蔑的神情清晰地落在薇薇安的视野中,她偏头瞟了一眼不远处的粉头发,和白馨蕊的得意相反,米亚却是一脸落寞。

    薇薇安看不得米亚的情绪被白馨蕊的行动支配着,更不想让她就此沉沦,她想让自己最好的朋友尽早走出这段三角恋情的阴影,在今夜的狂欢过后就把一切忘掉。

    作为游戏中的法官,公然行驶惩罚白馨蕊的权利,令她暗自高兴。

    她眼珠一转,开口道:“好吧,那就来个花式壁咚吧,听好了哦,必须是花式的!”

    “等等,不能壁咚一下马上结束,还要对视30秒钟。”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劳伦在关键时刻负责补刀。

    白馨蕊知道这两个女生平素都对自己有些敌意,今天就是借这个机会想让大家看自己的笑话。

    白馨蕊心里暗笑:天啊,你们也太仁慈了,该不会以为我和我男神对视的时候,会因为鼻血长流而扑街倒地吧?实话实说,这些都是姐玩剩下的了!愚蠢的学霸果然缺乏想象力!

    不过,两位学姐的面子一定要给足,毕竟她们在学校里还是颇有声望的。

    她佯装出一副十分为难娇羞的小女孩状,说道:“威廉这么高,人家怎么可能和他壁咚嘛?”

    “是不是想直接地咚啊?那也可以哟。”丹尼尔笑着凑趣儿。

    受惩罚嘛,就要让惩罚别人的人心满意足。

    白馨蕊嗲声嗲气地说:“哎呀,不带这么欺负人家的,只有男生壁咚女生,哪有反壁咚啊?亏你们想得出!”

    这时,屋子里的人呼啦一下都围了过来,等着观看即将上演的好戏。

    “威廉,没办法了,愿赌服输……”白馨蕊嘴里这么说着,双手将他推到墙边,眼神澄澈地看着她的男神乖乖贴墙站好。

    在酒精的作用下,高大的威廉表现得异常的顺从,就像个听话的小男孩,他机械地笑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白馨蕊,完全搞不清她要对自己做什么。

    这会儿,如果威廉头上再顶一个苹果,就可以去马戏团表演飞刀扎苹果的了,只不过他不是穿着暴露的美女,而是无敌性感的型男。

    他熨烫的十分平整的衬衫豪放地敞开着,半边掖在裤子上工字形白色钢扣的爱马仕皮带中,另外半边垂在外边。从头到脖颈裸露出来的皮肤都因酒精的作用泛着红晕,脖子上蓝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他的头发也是红的,在灯光下呈现出妖异的金赤光泽,尽管人已有些萎顿荼靡,头发却仍十分倔强有型地斜飞在头顶,如同壁炉里的小火苗,衬得他容颜俊美,整个人看上去都在发光,仿佛希腊神话中倾倒众生的翩翩少年那喀索斯(Narcissus)。

    白馨蕊假装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凯文,凯文的脸已经气得发青了,额头上暴起可怕的青筋,突突直跳。

    凯文原本就知道,自己根本拴不住白馨蕊那颗狂放的心,她今天就是摆明了,故意要羞辱自己,让自己难堪。

    想到这里,他一把掐灭手里的烟,抄起茶几上半瓶香槟,直着脖子往下灌,完全顾不得那昂贵的浅金色透明液体,顺着更加昂贵的黑色阿玛尼圆领衫的前襟往下流淌。

    白馨蕊若无其事地站在威廉面前,婷婷袅袅地前后挪动了几下脚步,大家都不明白她要做什么。

    在没有任何预警提示的情况下,她忽然飞起右腿顺时针正旋踢起,画了一个漂亮的半圆。

    修长美腿带着风从威廉眼前划过,他着实被吓了一跳,酒立时醒了大半,他浑身冒出涔涔的冷汗,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

    大家还没来得及反应,这条大长腿就笔直笔直地架在威廉身后的墙壁上,以一个完美的一字马姿势。

    一只穿着红色Ferra*(菲拉格慕:意大利奢侈品牌)纯手工羊皮软底芭蕾鞋的纤巧小脚,精准地搭在威廉一头红色卷发右边五厘米处。

    白馨蕊左手轻轻地按在威廉左边的墙面上,手和脚之间形成了包围之势,把威廉牢牢地禁锢在方寸之间。

    她侧头,俏丽眼风横扫过围观的吃瓜群众,特别是当她注意到凯文猪肝般难看的脸色时,心里简直乐开了花,挑衅的目光直直逼视过去,仿佛在说:脚踩两只船,左拥右抱也太过时了吧,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劈腿!

    众人应景的尖叫声,起哄的欢呼声此起彼伏,盖住了凯文酒瓶落地的清脆声响,群情激愤程度堪比赴现场观看世界杯总决赛。

    威廉在一阵骚乱声中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白馨蕊高难度的姿势,再看看和自己对视的那双近在咫尺的美目,顿时愕然。

    那双眼睛有着日漫卡通片女主角特有的灵动闪烁,纯真诱惑。

    雍容淡定如他,此刻,也是一张泛红的囧脸,他移开目光不敢看白馨蕊。

    “对视30秒!”薇薇安在人群中大叫。

    虽然她对凯文并无什么好感,仍乐意自己的好朋友米亚看到白馨蕊充分施展自己的演技。

    “对呀!快对视!”人群中有人陆陆续续地大喊起来,声音里夹杂着各种意味不明的笑声。

    “谁来倒计时,壁咚如果不够时间不能算是结束。”丹尼尔这么说,只是想开一下自己老朋友的玩笑。

    香水、烟草、酒精……这种场合真的不适合本大爷!

    尽管这么想着,薇薇安还是大喊道:“我来!”说着,灵活的手指点开了苹果手机的计时功能。

    白馨蕊生来就是个要把娱乐精神进行到底的性子,她身体再度前倾了一些,两人几乎鼻尖对鼻尖了,她张大一双泛着秋波的杏眼,牢牢盯住眼前的威廉,眼神中射出来的光如同紧盯猎物的猫科动物。

    也许是这种小兽般的目光太具有杀伤力,抑或是这双眸子太过迷人,威廉不由得再次躲闪开她的视线。

    “对视!对视!对视……”大家不停地起着哄,尖叫声,笑闹声响彻体育馆地下室大厅。

    阿曼达还特意跑到了两个人跟前,对威廉说:“快点儿对视啊,看看斯黛拉这样多累,你忍心吗?”

    在白馨蕊温柔的红粉桎梏下,威廉无奈地将视线转向她,瞬间发现眼前的风景竟然美不胜收:鸦青色长发如丝如墨直披到腰际,精致的脸蛋,纤长美腿……特别是那双星眸更是摄人心魄。

    见惯了淑女眼中的高贵矜持,小可爱眼中的活泼纯真,和女学霸眼中的智慧理性……遍览形形*美女的漂亮眼睛,威廉唯独没有见过这样一双眸子。

    眼瞳是漆黑色的,渲染着暗夜的幽艳,眼底像婴儿一样泛着淡淡的水蓝,与这双眸子本身的干净透明形成反差的,是它们带给人的不安和危险。

    这种危险不是世俗意义上的恐怖与刻毒,而是一种麻醉剂,带着吉普赛女郎的放荡妖冶,带着塞林小镇女巫的神秘邪恶,也带着人鱼公主的纯净透明,让威廉一下子从嘉年华绚丽的大冒险中直接跌入宇宙黑洞……

    这种眼神颠覆了平日威廉心中白馨蕊的形象,甜美任性的小公主,被介乎于极度天真与极度性感之间的洛丽塔取而代之。

    只要能片刻取悦她,天下男子都心甘情愿为她堕落,受她差遣。

    地下室大厅中高分贝的叫声夹杂着口哨声,闹哄哄乱成一片,将薇薇安的倒计时声完全淹没了。

    威廉身上渐次感到一阵燥热,他很想反身将对面的这个美丽的生物按在墙上。

    他脑子里开始出现自己和白馨蕊唇齿交缠的画面,这令他有了一种深深的内疚和羞耻感,他咽了口吐沫,喉结微不可查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三十秒时间到!”薇薇安必须扯着嗓子喊叫,才能保证声音穿过大厅中的喧嚣传到两人耳朵里,作为法官她必须恪尽职守。

    又是十几秒过去了,威廉和白馨蕊似乎完全没有听到法官的话,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目光继续胶着在一起。

    威廉感到身上的燥热一直灼烧到他的面部和颈部,他的呼吸比先前急促了许多,他不得不以手抚额,试图拂去脑海中残存的那些旖旎画面。

    被欲望支配的心在渐渐平复,慢慢恢复清醒的他,从白馨蕊的眼神中分明看到了色授神与,这让他瞬间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自从被羽悠再次拒绝,他曾经一度否定自己,质疑自己的魅力是否只是群体意识麻醉之下的一种错觉。

    他非常渴望那种被需要、被喜欢、被热爱、被褒奖的感觉,而此刻白馨蕊的眼神里,蕴含着他想要的一切。

    此情此景,站在一旁的凯文早已忍无可忍,将一双柚子大小的铁拳攥得咯咯响了,但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敢造次,就算他现在未成年,不必接受法律的制裁,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打了学生会主席,不要说从A校毕业,恐怕光是威廉的那帮迷妹们就能将他大卸八块。

    薇薇安上去拍了拍白馨蕊的肩膀,语带讥诮地说:“行了,没看够是吧?下次找机会接着搭档吧,游戏还得接着玩儿呢!”

    白馨蕊深深吸了口气,舔了舔粉红色的唇瓣,收拾起看向威廉的魅惑笑容,换上了往日刁蛮活泼的甜美辣妹风,咧嘴冲薇薇安一笑,时下少女圈最流行的咬唇妆令她看起来依旧是那么无辜单纯。

    白馨蕊将那条搭在墙上的腿轻轻一旋,无声无息地落在地上,一个姿势保持太久浑身似乎有些发麻,她扭了扭胯,又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短而肥大的毛衣随着手臂的伸展往上蹿了一些,露出光滑平坦的小腹上漂亮的公主线,样子十分娇俏可爱。

    她睁圆了一双大眼睛,撅着嘴娇嗔地对薇薇安说:“法官大人,该惩罚威廉了。再怎么说,也是他拖我出局的,他才是最该被罚的,你们可不能对他手软哦!”

    大家当然没有准备放过威廉,已经开始交头接耳地议论怎么为难他们的学生会主席了。

    劳伦还从没见过威廉像刚才那样羞窘的表情,再一听身旁同学们出的那些馊主意,早已忍不住笑翻在丹尼尔怀中。

    此刻,她也出来揶揄威廉,“你还好吧?斯黛拉没有把你电晕吗?”

    “该你啦,威廉,你怎么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阿曼达看似在偏帮白馨蕊,实则是在刷自己的存在感。

    威廉尽量不想让大家看出,刚才,在白馨蕊的逼视下,心脏也曾超速跳动,于是,从冰桶里拿起一瓶矿泉水咕咚咕咚灌下去,然后,故作平静地说:“我选真心话吧。”

    他已经领教了大冒险的厉害,要是同学们让他当众亲某某某,或者抱着某某某说什么肉麻的话,他肯定会颜面扫地,若那个某某某还是个男的,他这一世的英明可就全都毁于一旦了。

    还是选择真心话比较明智一些,不管问题怎样刁钻古怪,回答什么,回答的尺度有多大,总能由他自己来决定的呀。

    威廉思忖片刻,说:“不过,我先声明,我最多只接受三个问题。”

    听了威廉的话,大家开始七嘴八舌地献计献策。

    “好不容易逮到威廉一次,绝不能放过他。我们要问他一些人生的终极思考!”丹尼尔笑眯眯地说。

    “对对对,你们还是把问题汇总到我这里,不要你一言我一语,因为,我们只有三个提问机会。”薇薇安四处张罗着搜集问题。

    不一会儿,问题就汇总完毕,薇薇安挑了三个有质量,又不太污的开始提问:“你自己是不是也很欣赏自己的身材,有没有拍过裸照?自拍也算。”

    薇薇安问这个问题的时候,还是禁不住咧了咧嘴,有什么办法呢,对于向威廉提问这件事,大家都感兴奋,如同一群小报记者赶上了偶像新闻发布会,提出什么刁钻古怪问题的都有,这这已经是经过筛选,算是蛮正常的问题了。

    威廉轻轻一笑,旋即答道:“有啊!”

    同学们脸上出现惊讶欣喜的表情,花痴些的女孩子口水都要滴到地上了。

    “……而且还是在我奋力反抗的情况下被扒光的!”威廉说着话,玩心大炽的目光扫过每一张惊讶的面庞,下意识的在他们中间寻找着那双令人着迷的眼睛。

    “啊?被谁?”

    “哪天?”

    “在哪儿?”

    同学们七嘴八舌地问着,对八卦的寻根究底向来是件令人乐此不疲的事情。

    “……刚生下来二十几天的时候。”威廉说着,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个戏谑笑意。

    同学们则是失望地一片嘘声。

    “这位同学想问威廉:如果明天是世界末日,今天,你只能从在场的人里面选一个人结婚,你会选谁?括号,我们不歧视同性伴侣。”薇薇安说完喜滋滋地看着威廉,大家也都注视着他,想亲耳从他口中听到那个幸运儿的名字。

    威廉环视了一下四周密密匝匝围过来的同学们,有一个名字如鲠在喉,他徒劳地在人群中寻找,而他知道,她绝不会出现在他们中间。

    此刻,另一个名字在他脑子中狂闪,有些陌生,却又亲切而炽热,直教他不由自主地想脱口而出。

    他觉得奇怪,这个名字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脑中的,他竟然一点儿也不知道?

    仿佛她一直沉睡于他大脑皮层的潜意识中,悄无声息地,只等待着今天这样一个日子的到来。

    似乎一切都顺理成章,没有任何纠结……

    威廉不想承认这个答案,尤其不能接受自己的内心这么快就“背叛”那个他曾经深深爱慕的人。

    威廉觉得自己想法悖谬而很令人费解,面对喧闹的人群,他从眼前看到最后,又从远处看到身边,他努力辨识着周围每一个人的脸,只为能从上面寻求到启示。

    白馨蕊屏住呼吸,盯着威廉紧闭的双唇,在心里,她已与撒旦下了丰厚的赌注,只赌下一秒,这动人双唇中就会说出自己的名字。

    事实上,当薇薇安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就笃定地预感到,自己已经成功了。

    或者说,还要更早一些……

    当威廉羞赧别过头不敢直视她眼睛的时候,当威廉颓废地坐在沙发里连续饮下五杯蓝方的时候,当威廉走进这间地下大厅的时候……

    尽管如此,她仍怕过程中出现差错,那就是,他选择不回答!

    白馨蕊心里一阵砰砰狂跳,那是得到最终答案前的紧张雀跃,就如同早已知道自己被哈佛大学录取了,仅仅在等着一纸通知。

    她自信胜券在握,然而,这终归也只是一种自信,如果没有成为现实,那么就应该被叫做自欺欺人了。

    威廉说出来,则又不一样了,那就意味着他们俩之间的关系,在众所周知的情况下进入了另一个境界。

    威廉只是略略低头沉吟片刻,便吐出那个好听的名字:“斯黛拉。”

    他发现,说出这个名字并没有想象中困难。

    最终,一切如期而至。

    白馨蕊却在听到自己名字的那一刻,故作惊讶地张大嘴。

    “啊?”她发出低低惊呼。

    在别人看来,她很震惊。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从今天起,眼前这个万众瞩目的男生是她的了。

    同学们又是一阵骚乱,开玩笑的,欢呼雀跃的,沮丧悲伤的……

    在这个房间不引人注目的一个角落,凯文颓然倒在一张沙发里,早已涨得通红的脸,此刻,更是红得可以滴下血来。怒不可遏的痛苦扭曲了张邪魅的面孔,看起来十分狰狞。

    他知道,从今时今日起,白馨蕊已经成了断线的风筝,只能远远地看着她在天上飘,永远也追不回来。

    这种不可控的感觉,令他手足无措的,他感到自己的心,瞬间空了一块。

    他霍地一下从沙发上起身,将雕花木质推车上的两只酒瓶和一摞杯盘碰到在水泥地上,即便是在人声嘈杂的大厅里,玻璃碎裂的声音听起来仍是格外刺耳。

    凯文朝地下大厅的入口处走去,哐当一声摔上门,离开了欢笑热闹的人群。

    紧接着,米亚也分开人群,不顾一切地追了出去。

    凯文和米亚的离开并没有引起太大波澜。其他人仍是若无其事地吃着喝着玩着,除了薇薇安。

    她越想越不对劲儿,惦记着米亚的安危,她将出题卡片草草扔给辰辰,也径自走出了大门。

    壁炉里面的火焰烤得每个人脸上都绽放着光彩,仿佛一颗颗饱满熟透的果实,大家充满期待的目光又转向了辰辰。

    他清了清嗓子,读出卡片上的最后一道题目:“请问,你为爱做过最傻的事情是什么?”

    这次,威廉沉思的时间更久,伴随着他的沉默,屋子里也渐渐安静下来。

    威廉的眼前闪过和羽悠的身影。

    在图书馆第一次相遇;

    新生团队建设时一起跳阵列舞;

    穿着苏格兰裙子去伍德赛德楼邀请她做他的舞伴;

    返校节舞会上羽悠决绝而去的身影,

    以及上学期收到哈佛通知后,又一次的表白失败……

    “迷失自我。”长久的冷场之后,威廉忽然作答,答案非常简短。

    他想戴上往日倜傥风流的得体面具,然而,不听话的眉毛却别扭地绞在一起。

    “对方是谁?”人群里有人高声追问。

    威廉唇角的温度一点点冰冷,脸上再没有一丝表情,只淡淡地说了句:“三个问题问满了,抱歉。”

    说罢,他披上薄羽绒外套,走出了大门。

    威廉走后,体育馆底下室大厅的气氛从一百度高温急转直下,大家似乎都有些意兴阑珊。

    围观的同学们先走了大半,然后,那些玩家看起来也都恹恹的,大家只能提前结束了今天的游戏。

    米亚追到楼梯拐角的时候,看到凯文刚好上了电梯,她跑到电梯前,看到旁边墙上的红色指示灯显示它上了一层之后,又停了下来,并没有继续上升。

    米亚知道,B1是橄榄球队的室内训练场地。

    新英格兰的深秋和冬天,外面寒风凛冽是不适于户外训练的,学校的三只橄榄球队,会在这里做室内训练,每到周末橄榄球队通常没有训练。

    下了电梯,米亚顺着楼道往前走,安静的楼道里只有她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寂寥而落寞。

    楼道里暗得伸手不见五指,微弱的橘黄色灯光从不远处一扇门的长方形玻璃视窗中透出来。

    作为女生,她没有机会观摩橄榄球队的训练,这还是她第一次来体育馆的这个层楼,她径直朝灯光的方向走去。

    到了门前,米亚一抬头,看到门上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更衣室”。

    她犹豫了。

    橄榄球队都是男生,这间更衣室的牌子上虽然没有强调是男生专用,其中含义也是不言自明的。

    透过视窗,她看见两排刷成蓝色的铁皮更衣柜之间的长椅上,凯文侧对着门的方向坐着,缩腰弓背,正将双手深深埋在掌心中。

    从来没有人见到过这样沮丧痛苦得凯文。

    米亚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良久,她咬了咬牙一把推开沉重的房门。

    米亚黑色高跟鞋踩在铺着深蓝色地胶得更衣室地板上,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尽管屋里有多个通风口,风扇的叶片嗡嗡响着,这间位于地下的屋子里仍然充斥着一种很容易被女生们嫌弃的气味,那是青年男性旺盛而发达得汗腺分泌物与荷尔蒙混和之后的复杂气息。

    离凯文越来越近了,他肩膀在剧烈地抖动着,喉咙中发出沉闷得呜呜声,那是从一个孤独灵魂深处发出的隐忍悲歌。

    米亚到凯文身前,单膝跪下,费力地掰开凯文的大手,发现他脸上满是泪水。

    看到眼前的米亚,凯文似乎并没有太多惊讶,泪水旁若无人地从他眼中垂落,嘴里喃喃着:“她不再爱我了……不,她从未爱过我……”

    米亚不禁觉得内心绞痛,这种求而不得的痛,她能够感同身受。

    即便是上学期期末,被白馨蕊陷害作弊,她也不曾像现在这样痛恨她。

    作为凯文官宣的女友,她却当着凯文和那么多同学的面公开撩汉,凯文在A校也算是个叱咤风云的人物,这让他情何以堪!

    “为了一个不爱你的人伤心,不值得!你还有我。”

    米亚用涂着深蓝色指甲油的手指替他拭去脸上泪痕,然后,与他并排坐在长凳上,将他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轻轻抚着他后背。

    凯文在米亚肩头发出沉重的呜咽声,泪水顺着她皮衣的领子滑入颈肩,滚烫的,湿漉漉的。

    忽然,凯文猝不及防地反手抱过米亚开始狂吻她,他的唇潮湿冰冷,带着苏格兰威士忌特有的甜辣微辛,盈满米亚的唇齿。

    米亚的身体本能地往后躲了躲,环在她腰间的有力臂膀却愈发箍紧了她,仿佛要将她纤浓有度的身体嵌入另一具结实的身躯。

    两人的唇瓣交缠在一起,凯文开始粗鲁地剥米亚的紧身皮衣,然后,一把扯掉了她的V领紧身衣。

    凯文的笨拙却霸道的吻如同一剂迷惑人心的药剂,这不正是她一直盼望等待的吗?米亚不再躲闪,坚定地回应着凯文的举动,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她也开始疯狂撕扯凯文的衣衫。

    米亚不确定凯文是不是喝醉了,只觉得他的力道大得惊人,裹挟着衣不蔽体的她进了里屋。

    尽管平日米亚的火辣身材是男生们谈论的话题,可是,当他亲吻着她,急不可待地脱掉紧箍在她大腿上的小山羊皮皮裤和多余的蕾丝托胸衣之后,还是呆怔在那里。

    这个十五岁少女的发育已经超出了预期,丰满的上围,夸张的下围以及纤细到可以忽略不计的腰部,令她看上去像是个美人沙漏。

    凯文的眼睛里映上她粉红的头发和烈火般的红唇,他眼里燃起一团火瞬间将两个人的脸颊都映得通红,他舔了一下干燥发烫的唇。

    屋顶摇摆的白炽灯将屋子照得灯火通明,墙壁挂勾上那排齐刷刷的白色橄榄球头盔,和下面写着不同号码的球队队服,令凯文浑身感到不自在,仿佛整个球队的人都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们……

    当一只蓝白相间的橄榄球“啪嗒”一声掉落到地上,重重弹动了几下之后,凯文腾空至极乐之境的身体跌落到大地上,与他的精神一起沦陷在柔情和欲望的泉眼里。

    凯文四肢平展地摊开在更衣室的地板上。

    他侧头看臂弯里的米亚,心中忽然一惊。

    透过米亚的美艳绝伦的面容,他看到了斯黛拉的脸,那是一张更加幼齿的亚洲美女的脸,有着更甜蜜芬芳的舌尖,更古灵精怪的眼睛,和更令人着魔的笑靥……

    ***

    “黄女士,您好。我们戏剧社的全体同学都感谢您为这部戏提供的资金帮助。” 刚满十八岁的威廉将成人世界中的应酬客套驾驭得十足像样。

    “小意思。本来区区两万美金没想惊动别人,后来家委会不知从哪儿得到消息,也凑热闹捐款。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尽管让小蕊告诉我。”黄雅倩淡淡地回应,随后便和校长夫人在黑匣子前排落座。

    “承蒙您和农太太支持,我们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

    戏剧社正在筹备的新戏《屠夫》,不但得到了学校的重视,也被热心的家长们关注着。本来是一场普通的排练,威廉却被告知有家长和老师要来观摩,威廉临时改变了排列计划,决定将剧中第二幕第三景的一场戏拿出来,为家长和老师单独表演。

    来观摩排练的家长和老师们落座后不久,台上的表演就开始了。

    今天表演的这几场戏是故事展开的部分,情节主线十分清晰,矛盾冲突也渐次浮出水面,大家也很快就被吸引到情结当中去了。

    每周三次的排练,对于这样一部反映二战市井百态的四幕悲喜剧来讲,时间显然是微不足道的。演员们第一次将其中的一段故事情节穿在一起表演,不免心中没底,好在有威廉和伊丽莎白等几位戏剧社老人撑场,总算将表演继续了下去。

    三场戏排演结束,农太太立刻带着大家起立鼓掌:“辛苦了!我完全没想到,这个剧本你们刚排练了不到一个月,就能给观众带来这么好的观看体验。虽说,有个别角色在情感处理上还不够细腻,但是,整体基调把握得相当精准,演员的表演也非常认真投入。”

    家长委员会的几位家长也各抒己见,不过,她们则多是溢美之词。

    “台词和肢体语言都非常专业,很有专业团体的感觉。”

    “同学们在台上都表现得很自信,也很真实。”

    “这部剧的剧本编写得很棒,很多对白都非常感人。”

    ……

    剧社的同学们纷纷将崇拜的目光投向了威廉。

    威廉脸上挂着满意的笑容冲大家频频点头,谦虚地说着:“谢谢夸奖,我虽然是编剧和导演,这部剧能在短时间内有这么好的效果呈现,还是靠大家的共同努力。对于这部剧,最功不可没的就是白太太,他的指导让我们顿开茅塞,表演技巧有了质的提升。”

    “照我看,今天排练中表演方面最优秀的,无疑是奥利弗。”卢卡斯博士开始发表他的专业意见,周围的议论和赞美声立刻就沉寂了。

    “奥利弗扮演的这个冯·拉姆博士台词并不算少,我认为,他基本上每一句都拿捏得恰到好处,和我上一次看到的相比,又有了不小的进步。”

    几乎没人察觉,威廉的脸色瞬间暗淡了下去。

    白馨蕊悄然上前,将纤细的手放入威廉宽大掌心,她仰头朝他甜甜地微笑,威廉发现小女孩今天穿了一件暖粉色小A字连衣裙,头上别着一颗大大粉钻星星,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颗单纯甜蜜的水果糖,他心中不禁涌上一股暖意。

    自从上次真心话大冒险之后,白馨蕊已经和凯文彻底一刀两断,她和威廉的关系正日趋亲近,两人经常会在ins或者推特里发一些很文艺的肉麻话,隔空示爱,比丹尼尔和劳伦还要频繁,令校园里一众单身狗们时常感春悲秋唏嘘不已。

    这时,黄雅倩也不住称赞:“不错!整体来说,这样的水平基本达到演出标准了。接下来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细抠台词和表演,我相信,在很多方面还能更上一层楼。”

    黄女士虽然看着温柔,指导起演戏来可是眼睛里不揉沙子,对于每一个细节都要求完美,甚至达到了不近人情的苛刻地步。今天,她能当众对这部剧给予褒奖,显然是对威廉的最大肯定,也让他找回了几分面子。

    “看,她很少夸奖别人。”白馨蕊兴奋地握紧了威廉的手,一个华丽丽的眼风斜飞上去,看得威廉心旌摇曳。

    他看着眼前这个甜美的女孩,庆幸自己终于和她走到了一起,他能感受到两人之间的某种默契,就像今天这样,不需要太多的语言,却知道彼此需要什么,心里在想什么。

    此刻,黄雅倩又清了一下嗓子,话锋一转,继续道:“正如卢卡斯博士所说,给我带来最大惊喜的是奥利弗,第二景中,他和威廉的一场戏贡献了今天最纯熟精彩的表演,他们将两个性格迥异,身份悬殊,政治观点不同的人表演得丝丝入扣,活灵活现。”

    听了这句话,威廉的心又沉了下来,尽管这句表扬中也捎带上了自己,却仍是将奥利弗推到了一个冠盖群伦的新高度。

    威廉一口老血淤积在心里,险些内伤。

    什么时候他成了陪衬,别人成了主角?

    始终在人群中万众瞩目的威廉心中不服,却丝毫不敢有所表现,脸上仍展现出优雅大度的笑容。

    “我马上要赶飞机去旧金山参加一个华人艺术节活动,抱歉,不得不提前离开了,你们继续排练吧。我们下周再见。”黄雅倩说完,在助理凯西的陪同下离开了黑匣子剧场。

    “好吧,你们继续排练吧,我们也不打扰你们了。”农太太也微笑着和大家告辞。

    家长和老师们陆续离开之后,排练仍在继续。

    第四幕的前几场没有威廉的戏,他照例坐在台下,第一排观众席中间属于他的一张靠背椅子上。

    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感到兴味索然,完全无法集中精神关注台上的剧情发展。

    这场戏是演员们第一次磨合,台词漏洞百出,水准也差强人意。

    一切都糟透了!

    威廉目光转向灯火阑珊的观众席,发现奥利弗坐在角落里,正在小本上记录着什么。

    刚才隐忍未发的怒意淤积在心头,在那双人畜无害的大眼睛面前却找不到任何宣泄的出口。

    “停!小雅各布,你的表演走心了吗?虽然你一句台词也没有,但是,你脸上、肢体上不能没有戏,更不能置身事外!懂了吗?”

    威廉的脸色一定很难看,连平日专爱炸刺儿的小雅各布也吓得战战兢兢,嘴里连连称是。

    “等等,罗杰斯,这不是你的独角戏!表演中要注意回应你的对手,要和对手有互动,不仅仅是语言上的,还有情绪上互动!情绪上的,懂吗?”威廉边说边激动地比划着,仿佛正在纠正一个天大的谬误。

    罗杰斯不停地点头,嘴里说着:“明白了。”

    “艾米,你给我过来!下次要是再让我听到你说Yes,and(是的,然后,忘词的时候常用),就可以直接收拾东西离开戏剧社了。”

    在场的几乎所有演员都觉得今天威廉的脾气格外暴躁,有点儿不像平日里和蔼可亲的他。

    杰夫不知从什么地方转悠出来,歪戴着一个灯芯绒鸭舌帽,裤管卷到脚腕上方,露出白皙足踝处一个神秘的刺青图案。

    他走到观众席角落,坐在奥利弗身旁,凑近了他的耳朵低语:“真是演说家出身,批评别人都是一套一套的大道理,让人挑不出一点儿错。不过,这些话,在任何一本戏剧理论的书里都能看见一大堆。”

    奥利弗胆怯地看看站在灯光下慷慨激昂的威廉,冲他的室友吐了吐舌头。

    威廉看也不看在一旁抽抽嗒嗒的艾米,拍了两下巴掌:板起脸大声询问着:“好了,时间不多了,下一场是谁?”

    “该我们了。”白馨蕊从威廉身边站起来,从容走向舞台。

    下面一场戏是白馨蕊扮演的克娜波和几个柏林人在小酒馆中的聚会,几个人已经站在台上候场。

    这场戏算上白馨蕊在内,新手非常多,几个人上场热热闹闹地刚说了十几句台词,威廉便开始连连摇头。

    “停!”他打了个响指,示意大家暂停,说道:“我记得之前提醒过你们,真正出色的演出不是靠记忆一系列的动作和台词,而是靠对剧本的深刻理解。只有理解了剧本,你才能理解你的角色,才能理解为什么台词要这样说,才能理解为什么在舞台上要这样移动。”

    他的目光从台上每个人脸上扫过,最后不客气地落在白馨蕊精心施过粉黛的面庞上,说道:“斯黛拉,你是不是只读了剧本中自己的台词,而没有花时间去精读整个剧本,没有仔细揣摩过每一幕戏,每一行台词,没有去思考如何将一个角色塑造得更有说服力,更有生命力?”

    白馨蕊嘟起嘴巴不说话,台上的几位演员也都面面相觑,低下头。

    大家都闷闷不乐,,唯有奥利弗仍拿这个一小本拼命地记录。

    “劳伦,请你注意,你扮演的哈贝尔小姐和你本人不一样,她既不是一个名媛,更不是一个女神,她只是一个普通的活泼女孩!你表演时自我意识太强了,记得,一上了舞台,就要把角色和自己完全区分开!”

    威廉越发难以抑制自己的情绪,他的声音有提高了几度,语气生硬,情绪激动,甚至有些像在吵架。

    平日,威廉对他手下的演员们要求虽然很高,却鲜少发火,在大多数情况下,他总能温文尔雅地给大家谈戏,大到表演理论,小到人物情绪的把握,他都能耐心细致地讲得头头是道。

    即便偶尔严厉训斥,也多是对那些新入社的成员,对于罗杰斯和劳伦这样表演经验丰富,口碑良好,甚至对表演已经有自己理解的老演员一般都采取商量探讨的口气。

    劳伦眼圈开始发红,要知道,在巴黎时装周上,那些世界知名的设计大师,大导演见了她都是恭敬客气,况且,在劳伦的记忆里,只有她批评别人,还从没有人指责过她,更何况是在这样的大庭广众之下。

    她感到无地自容,脆弱的玻璃心霎时碎成渣渣。她猛地甩了一下她那头漂亮的金头发,掩面哭着走下了舞台,丹尼尔忙上前揽住劳伦的肩膀。

    劳伦一下子扑进丹尼尔怀中呜呜地哭了起来。她的好朋友伊丽莎白、艾米忙上前劝慰她。

    威廉瞥了一眼自己的好朋友丹尼尔和泣不成声的劳伦,似乎也意识到,自己今天打击面太大,打击力度也有些过头。

    为了不让场面显得过于尴尬,他环顾四周,郑重其事地对剧社的全体成员说道:“我不希望你们把戏剧看成一件儿戏的事情,西方的戏剧从古希腊开始,慢慢从宗教仪式发展到古罗马的戏剧体系,到中世纪的莎士比亚,再到现在的百老汇。戏剧是一门具有悠久历史的艺术形式,融合了文学、科技、音乐、建筑和表演。你们必须带着足够的敬意走上这个舞台,这样你们才能充分理解这门充满哲学意味的艺术形式背后的理论体系!”

    “刚才,我的状态不是很好,可能也影响到了其他演员的表演,如果可以,请允许我们把这一段重新再表演一遍。”白馨蕊表现出超越她这个年龄的理性和虚心,令威廉有些意外。

    “好了,我们先休息一下,十分钟后继续排练。”威廉的口气终于缓和了下来。

    紧张排练进行了一个多小时,同学们总算松了一口气,他们走到黑匣子剧场角落的一张桌子旁,开始分吃家长委员会送来的曲奇饼。

    “威廉今天好像憋着一股邪火?”杰夫碰了一下奥利弗的肩膀,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

    奥利弗没有理他,手里的笔还在刷刷地写着。

    杰夫低头一看,不禁失笑,只见奥利弗的小本上写着:“要和对手有互动”、“不要自我意识太强”……

    “你这个家伙,怎么连威廉训人的话也一字不漏地记在了小本上了?”杰夫看着奥利弗哭笑不得。

    “有么?他说的对呀。”奥利弗合上手中的笔记本,放在书包侧面的口袋中,随口应付着杰夫。

    一旁,白馨蕊笑吟吟地到威廉身旁,将他拉到观众席的最后一排坐下,将一只保温玻璃杯递到他手里。

    “这是什么?”威廉接过杯子,温暖的感觉透过厚厚的双层玻璃传过来,让他心安。

    “云姨给我煲的冰糖燕窝,一种中国的滋补品,你刚才说了那么多话,一定口干了,喝一些吧。”白馨蕊温柔的目光,为威廉骄傲而敏感的胸臆中吹入了一丝清风,安抚了他灼烧发热的神经。

    威廉拧开杯盖,像灌可乐那样喝了一大口,杯中的液体意想不到的甜润美味,像琼浆浸润了他的心脾,他舒了口气,轻声问着:“刚才……你没有生我的气吗?”

    “怎么会?我觉得,你认真起来样子格外迷人。”白馨蕊莞尔一笑。

    威廉心中一阵感动,他觉得眼前这个中国女孩子聪慧温柔,与以前曾令他着迷的辛西娅相比,简直有着云泥之别。

    喝了大半杯温热的燕窝,他感到浑身上下说不出的熨贴舒服,淤塞在他脑子里的那些烦乱的杂念似乎也被这些温热的液体一点点融化殆尽。

    白馨蕊顺势将身体靠在威廉宽厚的肩膀上,小鸟依人地偎着他。

    在独自一人为理想费尽心力一番打拼之后,能享受片刻的宁静愉悦,这是威廉十多年奋斗路上从来不曾体验过的。

    他的手轻轻抚上白馨蕊长而顺直的黑发。

    “心情不好?”白馨蕊的声音轻得像是山间淙淙流出的泉水,威廉并没有应声。

    她早已猜出威廉这股无名火来自哪里,只是不想自作聪明地点破,而是巧妙地转换了话题:“有没有想过,我们这部戏或许可以去纽约林肯艺术中心的大卫·科赫剧院演出?”

    威廉扭过头,一双浅金色的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怀中白馨蕊,仿佛在看一个发高烧说胡话的小孩儿。

    “我是说真的,大家都夸我们演得好,我们为什么不能走上更大的舞台呢?”光线暗淡的剧场里,白馨蕊仰起头,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闪着亮晶晶的光。

    纵然这话异想天开,对于威廉来说也是莫大的鼓励,他一下子将刚才的烦恼抛到了九霄云外,温存地看着怀中这个乖巧可人的小女孩,粉色娃娃裙,白领子翻出来,干净纯美得就像一个瓷娃娃。

    哦,不,她还是太小,太任性,完全不了解这个世界有自己约定俗成的一套运转法则,这法则看似无形,实则泾渭分明,严格得到了近乎于残酷的地步。

    威廉将小女孩额间的发丝轻轻拨开,耐心地给她解释着其中的道理:“宝贝,不是演得好就可以进大卫·科赫剧院,那是多少世界顶级的专业团体都梦寐以求的地方。美国像我们这样的中学生戏剧社何止几千,即便是演得再好,也不可能觊觎那种殿堂级的剧场。所以,我们现在还是老老实实地立足学校剧场和镇上的剧院吧。”

    白馨蕊从威廉怀中起身,认真地看着他。

    在这样暗淡柔和的光线中,他的眼窝深陷,眉骨高耸,挺拔的鼻子下面,倔强的嘴角傲然上扬,儒雅高贵中带着卓然不羁,看上去比以往更加翩然俊逸不可方物。

    “如果……我妈妈认识大卫·科赫本人呢?”白馨蕊淡淡出口的一句话,听在威廉耳朵里却如同惊雷滚过。

    之前,他不但没有想过这样的好事,就连这样的梦也没敢做过,看来,确实是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力,他在心里自嘲着。

    “真的可以吗?恐怕……那不是容易一件的事情吧?”威廉试探性地问着。

    “难是难了些。不过,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是钱和人脉搞不定的?”白馨蕊嘴里是一副小大人儿的口气,笑容却天真稚气。

    威廉并没觉得这个小女孩事故,他能理解,这些都是她从小到大的熏陶和浸染,就像昆丁从三岁起就拿股票债券当玩具是一个道理。

    话说回来,机会固然难得,可是剧社是非专业团体,成员都是十六七岁的学生,难道他们的演出的水准真能配得上这样的众人瞩目的剧场吗?

    白馨蕊的话让他感到一种向往的同时,也带给他压抑。

    就如同在一个流浪汉面前放了一颗稀世珍宝的美丽钻石,他伸出干瘦而肮脏的手臂试图索取,却不知道背后会有怎样的厄运。

    白馨蕊仿佛看出了威廉的心思,说道:“不用想那么多。既然我们都热爱艺术,热爱学校,偏巧我妈妈又有这样的资源,为什么不去尝试呢?更何况,这是你在学校的最后一战,必须赢得漂亮!”

    见威廉愣怔不语,白馨蕊托着腮,眨巴着大眼睛看他,可爱的娃娃音中却带着难以言说的力量,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我相信你是最棒的!你也要相信,我们团队的演出绝对是一流的。如果我们真的能在大卫科赫剧场登台,咱们学校就会更加声名远扬!”

    威廉看向白馨蕊的目光中有喜悦、满足甚至是感激,他觉得,她就是天使,来到人世间就是为了成全他的野心和梦想,不,她有着比自己更大的野心和梦想,和她在一起,自己的人生肯定会达到他所企盼的,最显赫耀眼的高度。

    小女孩看向威廉的目光忽然变得旖旎,威廉的眼中也泛起波光,她猝不及防地倾身,在威廉腮上轻轻啄了一下,威廉的双颊立刻騰起烈火炙烤的感觉。

    在威廉心中的火焰还未将他整个人燃烧之前,白馨蕊撒娇地朝威廉忽闪了几下大眼睛,说道:“走,咱们去看看劳伦吧。”

    威廉似乎有种错觉,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白馨蕊当然懂得,做威廉这种人的女朋友不仅仅是一件两个人之间的事,更广泛地得到他朋友的认可,也是令这段关系更加稳固的关键所在。

    威廉大方地挽着白馨蕊的手走到丹尼尔和劳伦面前。

    他当然不想和自己这两位多年的好友闹僵,这不仅因为他们是学校举足轻重的人物,在他将来辉煌的人生道路上,他们一定也会为他带来助益。

    来这种顶级私立高中读书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将自己的名字列入那份宝贵的校友录名单,谁不知道,在未来的日子里,高中校友录比大学校友录更要有用。

    威廉朝白馨蕊心照不宣地笑着,觉得她是最懂自己的人,也许这就叫天作之合吧。

    他舔舔嘴唇,道:“劳伦,刚才是我说话太重,你不要介意。不过,我们三个一直都是好朋友,你不会真生我气的,是吗?”

    经丹尼尔一番安抚哄劝,劳伦也觉得自己刚才有些小题大做,耍小姐脾气,她扬起秀美精致的下巴,说道:“我怎么敢生你的气,马上要进哈佛的人,脾气自然比以前大!眼里都没有我们这些从前的朋友了!”

    “怎么会?”威廉说着和丹尼尔相视一笑,打趣道:“丹尼尔已经和我说好了,你们婚礼的时候,还请我做他的伴郎呢!”

    丹尼尔掩口低笑。

    佯装恼怒的劳伦从盘子里抓起一块曲奇就塞到了威廉口中:“叫你再瞎说!”

    ***

    自从和米亚在橄榄球队的更衣室中发生了那件不可藐视的事情之后,凯文被极度的愉悦、恐惧和少许的失落包围着。

    一想到今后的每一天,会有那么多课在一起上,他不知道如何去面对那样的局面。

    周一早晨,米亚在教室里一见到凯文,就大方地和他打招呼,仿佛他们之间什么都不曾发生,然而,马丁博士讲解复杂的物理学概念时,米亚不由自主上扬的唇角,和愈见浓艳俏丽的容颜,任何人都能看出,顶着一头粉色短发的女孩,已经深深陷入甜蜜美妙的粉红色爱情泡沫当中无法自拔。

    下了课,凯文的手机叮地响了一下,抓起来一看,是一条令人耳热心跳的短信息,发件人正是米亚。他的手按在删除按钮上,犹豫了半天,将手机揣进运动裤口袋中,吹着口哨走出了教师。

    凯文能看出米亚确实很爱他,但是,理智告诉他,不能一任这种混杂了太多情欲的感情发展下去。

    他对米亚并非没有一丝感觉,然而,这种感觉与他曾体验过的爱有区别。

    夜晚,独自一人呆在迪肯森楼的男生宿舍中,他抑制不住体内奔涌的岩浆,那种灼烧的感觉似乎要将他和身体下面的整张床都燃烧起来,与米亚的缠绵悱恻的画面时时主宰着他的大脑。

    夜阑人静的时刻,他鬼使神差地给米亚发着各种情意绵绵的短信,却没想到回应是如此的迅速和轻而易举,然后,两人又迫不及待地约定了下次见面的时间。

    两个人都未成年,按照州里的法律规定,他们无法预定酒店,纵然手里大把的零花钱也无法满足他们在酒店里开一个房间的简单愿望,所以,幽会的地点也就显得临时而局促了。

    不过,这丝毫不能减少凯文对米亚的渴望。美丽性感,又对他一往情深的米亚就像被禁酒令限制的酒,越是禁忌越令人对那种充斥在记忆里醇香遥生遐想。

    平日,两人在艺术中心摇滚乐队的排练厅见面,周末,则无一例外地会去橄榄球队的更衣室。

    或许是因为近期与米亚的约会太频繁,无论是上课、做运动、吃饭甚至睡觉的时候,凯文总能嗅到自己的身体里渗入了米亚的气息,这令他感到羞耻和负罪,同时,又令他兴奋不已。

    米亚的身世经过阿曼达添油加醋地传播,是学校尽人皆知的,更何况是他,这样的女孩不是家族期待的理想女友。

    偶尔,他也希望在他怀中呢喃的那个人是斯黛拉,尽管她没有米亚火辣的身材,却更加体面而难以捉摸,不过,随着他和米亚的进一步交往,他确定,他需要的就是米亚。

    至于,那个已经和他渐行渐远,正和威廉打得火热的女孩,已经变成了一粒遥不可及的药,他不确定这粒药是否能够医治他内心深处的创伤,抑或是让他一命呜呼。

    最近,凯文的那帮兄弟们总是抱怨更衣室有女人的香气,起初,那些粗壮的汉子们怀疑他们中间有谁性取向变了,还经常以此来开玩笑。

    直至后来,莱恩在靠墙的椅子下面发现了一条粉红色的透明蕾丝内裤,他面红耳赤地用小指头挑着这条内裤让兄弟们认领。为了掩饰羞涩,不让同伴们看出自己还未曾有过性经验这个令人懊恼的事实,大家一同起着哄发出一阵极尽夸张的怪笑。

    橄榄球队的队员们隐约察觉到,平日只有兄弟们在一起坦诚相见的更衣室,很可能是某些不可描述之事的第一现场。

    他们当然也在议论,球队里到底是谁这么独领风骚,不过,凯文坚信,只要他和米亚守口如瓶,这自始至终都会是个无解之谜。

    看完了中国俱乐部舞狮子之后,天气渐渐向暖了,看来中国的春节果然是昭示着万物复苏。

    情殇新愈的凯文和米亚的感情也有了新的进展,如今,她们已经手拉手以甜蜜情侣的姿态出现在校园里,开始公然地全校范围内撒狗粮了。

    他们学着劳伦和丹尼尔的样子穿起了情侣装,为了故意气白馨蕊,两人在餐厅里相依相偎,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勺地吃饭,在米亚演出结束后,凯文也会跳上舞台紧紧地拥抱她,他们甚至毫不避讳地在老师面前相互亲吻……

    “今天,不能给你们做指导了,一会儿,我马上就要回一趟中国,不过,你们猜猜,我给你们带来一个什么天大的好消息?”黄雅倩容光焕发地穿过黑匣子剧场的观众席,大步走向舞台。

    紧跟在她身后的凯西努力提高声音,力图将她翻译的一字一句清晰准确地传递给黑匣子剧场中的小演员们。

    怎奈大明星脚下那双汤丽柏琦(Tory Burch)当季新款的豹纹马毛短靴,踩在地面上发出的笃笃声响几乎盖过了她的声音。

    自从看见白太太洋溢着喜悦的笑脸,威廉对她口中说的“天大的好消息”已经猜出了八九分。他故意不说破,是因为,那样一来,只会令这位骄矜的女士在成就感上大打折扣。

    黄雅倩走到舞台中央,环视围拢过来的一张张充满期待的稚气面庞,她却并不急着开口。

    当初,白馨蕊开口求她帮忙,联系在林肯中心大卫·科赫剧场演出的时候,黄雅倩犹豫再三。

    她和那位世界级富豪的交集要追溯到十几年前,那时,她还是中国当红的大明星。如今,时过境迁,她不确定,人家还会不会买她的帐。

    事实证明,她的担心不是多余的。

    第一次,她和凯西巴巴地坐着飞机辗转来到大卫·科赫家的豪华宅邸,居然连本尊都没有见到,就直接被他的私人助理礼貌地挡驾了。

    “黄女士,您在电话里提到和大卫·科赫先生有过交往,但是,十分遗憾的是,他本人并未回忆起来,或许是因为他见过的人太多了,当然,也不排除您记错的可能性。科赫先生非常忙,您有什么事情尽管告诉我,我可以负责转达,至于他近期能不能抽空见您,要取决于他的日程安排。”

    这样不通情理的婉拒让黄雅倩有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自从她十七岁那年一夜成名之后,无论是基于她的美貌、名望还是地位,从来没人对她说过不。

    尽管心里一千个不高兴,她不得不陪着笑容,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这就是所谓的人情冷暖,毕竟是淡出人们视线这么多年了,人一走茶就凉。

    无奈地留下了《屠夫》的剧本,她和凯西悻悻然离开了科赫府邸。

    本以为这件事终将如泥牛入海,再也没有音讯,不成想,大约在一个星期前,她接到了科赫先生助理打来的电话,说科赫先生想请她再次来府上叙谈。

    一听到这通电话,黄雅倩喜悦的心情溢于言表,这个信号透露出某种积极的转机。于是,她带着凯西不辞辛苦再度搭乘航班,按照约定时间出现在庭院深深的科赫府邸。

    见到科赫先生的那一刻,黄雅倩完美地展示出了她无可挑剔的社交礼仪和最美的笑容,她上前寒暄道:“科赫先生,您是否还记得,我们十二年前在好莱坞的一次慈善晚宴上见过面,我是中国伟嘉集团总裁白嘉伟的太太,黄雅倩……”

    科赫先生脸上没有笑容,礼敬有加地伸出手,与她轻轻握了一下,马上收回,非常客气地说:“很高兴见到您。”

    按照黄雅倩惯常的经验,在大多数的社交场合中,面子、金钱和地位就是最好的名片,祭出这些利器通常都会无往而不利,然而,凭着她敏锐的直觉,这次光凭这些恐怕是不行了。

    她马上转动脑筋改变战略思路。

    此次受邀,至少说明科赫先生本人对剧本还算感兴趣,那么,就投其所好,调动所有的专业的、非专业的知识,围绕剧本大谈特谈。

    她告诉科赫先生,这是高中生自己改编的剧本,选取了反法西斯注意题材就是为了纪念世界反法西斯胜利七十周年。这部剧的演员、舞台设计、灯光道具等等都由学生们自主完成,而排演这部剧的剧团来自美国排名前三的顶级私立高中……

    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不知道究竟是其中的哪一句打动了这位白发苍苍的富翁,黄雅倩看到他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慢慢开口道:“这个剧本我看了,改编还是有突破的,题材也新颖独特,一定能打动观众。剧院自开张伊始,还从来没有接待过非专业团体的演出,不过,我倒认为,学生戏剧社团是戏剧界的新鲜血液,还是要扶植的。以往,总有媒体评论我们剧院门槛高,过于强调专业化路线,以至于,令大多数普通受众望而却步。我想,这个高中剧社来剧院演出,正可以带动戏剧普及化的脚步……”

    黄雅倩收回思绪,傲然地笑对戏剧社的同学们,轻描淡写地说道:“我只是把剧本拿给了大卫本人看了一眼,他认为,从专业程度上讲,这部剧还不足以登上大卫·科赫剧院的大舞台,不过,毕竟我是中国的一线明星,他看在我们多年的交情上,愿意给你们这样一个机会,演出日期就排在三月第二周周日!”

    黄雅倩的话音还没落这话时,同学们欢呼起来,大家开心地互相击掌,简直比学校橄榄球队得了州里的总冠军,或是期末成绩单拿到了全A成绩还要高兴。

    威廉不确定白太太的话里有多少水分,他很清楚的一点是,想必那个顶级富豪大卫·科赫也能估算出,这次演出过后,各种媒体的宣传会为剧院带来多少民众的关注度和好口碑,以及由此产生的间接收益。

    更何况,《屠夫》这部话剧的选题本来就别有深意,正好符合了反法西斯胜利七十周年的主题,这无疑又会迎合一批观众的胃口。

    尽管如此,他还是激动地走上前,紧紧握住黄雅倩的手,说:“白太太,太感谢您了,多亏了您面子,我们才有机会登上这样的舞台。”

    今天的事情,给了威廉一个启示,他所掌管着的这个戏剧社与林肯中心大卫·科赫剧院之间,只差了一个穿针引线的人;正如他这么多年的努力付出和他所追逐的金字塔顶端之间,只差了一把开启成功大门的钥匙。

    他转头朝白馨蕊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他知道,那把钥匙很有可能就是她身旁的这个中国女孩。

    听着威廉层出不穷的溢美之词,什么伟大啦,无私啦,人格魅力啦……黄雅倩自己都有些飘飘然了,恍惚间,她觉得自己真的成了一个完美的圣人。

    可怜的凯西翻译得直冒冷汗,因为,在威廉的恭维之词里,就差直接把黄雅倩和特蕾莎修女,甚至是圣母玛丽亚本人相提并论了。

    身处黑匣子剧场里,时间过得仿佛比其它任何地方都要快。

    进来的时候,还是红日当空的白天,回去的时候,通常已经是披星戴月的夜晚了。

    今天绝对是个例外,提前结束排练本就是一件千载难逢的事,排练一结束,威廉就不见了踪影,这更是少有。

    昨晚刚下了雪,空气格外清新,为了防止同学们摔跟头,校园各处主干道上的雪早已被清洁工人和园丁们清理干净,或是铲到了道旁,或是培到了树下。

    不过,这也少了很多意趣,那些想玩雪的孩子们不得不跑到半山腰,或者徒步去湖面上嬉戏。

    “我们去看小兔子!”狭小的观景电梯一点点升高,白馨蕊清甜的声音带着撒娇的意味,呵气瞬间在电梯透明的玻璃壁上凝结成一小片白色的水雾。

    “这么冷的天,小兔子若是放在露台上,还不成了冻兔子?”电梯门开了,威廉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科学楼顶层。

    白馨蕊一把推开了通往楼梯间的门,然后,清脆地拍了两下手,声控灯应声而开,幽暗的楼道中仍是一片昏黄,

    白馨蕊撅起小嘴叫嚷着:“太暗了,我要你背我上楼。”

    威廉抬头看了看这段略有些陡峭的楼梯,一把将白馨蕊打横抱在怀中,略微调整了一下公主抱的角度,开始大步向上攀爬。

    或许是威廉的手碰到了白馨蕊的痒痒肉,她开始咯咯娇笑,不停地在她怀中扭动,威廉不得不收紧了揽着她纤细腰肢的手臂。

    威廉手上施力,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向下褪去的袖管中隐隐露出腕上男款的卡地亚LOVE系列白金手环。

    白馨蕊忽然停止了笑声,她和威廉第一次离得这样近,近到呼吸可闻,然而,不知为何,这反而让她觉得没有安全感。

    她用两只手牢牢抱住威廉的脖颈,纤细的右腕上,与威廉同款的卡地亚白金手环在微弱的灯光下闪着凌凌寒光。

    从前,她更小一些的时候,因为怕孤独,喜欢上和各种男生玩暧昧游戏,也深谙其中奥秘。

    搞暧昧的好处就是自己可以随时随地全身而退,在感情上不需要负任何责任,因而,这种关系不可能长久,不过,彼时的她也并不需要什么天长地久。

    从上次在体育馆废弃的地下室里腿咚威廉之后,两人的关系越来越亲密,她的存在无疑给威廉带来了无尽的利益和好处,却依然没有等来威廉的一句真情告白。

    在放任威廉随心所欲的这段时间里,她越来越吃不准,他为何迟迟没有行动?或许是因为他心里还有别人,不想对这段关系投入太多感情?或者他也在给自己留退路?

    总而言之,她觉得,套路玩得驾轻就熟的自己正在威廉的套路里徘徊。

    他似乎只是想和她搞暧昧,也就是说,她被这个自己好不容易选中的完美男孩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打开通往露台的大门,只见半圆型的大露台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雪,满眼都是洁白无瑕的颜色。

    爸爸说过,在设计师原来的图纸上,圆形大露台被设计成了一座希腊神庙风格的空中花园,有喷泉,有雕塑,有殿宇,还有遍地开放的芬芳花朵……然而,讲求实际的爸爸后来发现,仅仅是这一个露台的预算就接近总预算的四分之一。

    爸爸这个人向来不喜欢在没用的事情上多投入时间和金钱,于是,果断地叫停了露台的工程,那个希腊神庙就只能存在于白馨蕊的脑海当中了。

    现实中,这个露台就像所有高楼的顶层一样丑陋,一眼望去,平坦单调的水泥楼面,在边沿处凸起一道矮矮的屏障。

    那些被雕刻打磨了一半的白色罗马石柱 长短不一地堆积在露台的一个角落,如同刚经历了地震之后的古老遗迹。

    幸好有了雪的遮掩和修饰,这里有了一种别样的美,颓败而旷远……

    夕阳中,目之所及没有任何障碍,居高临下,校园里的美景尽收眼底。

    白馨蕊从威廉怀中纵身跳下,一脚跨出楼门,蹦着跳着在雪地上踩下一串可爱的小脚印。

    轻软的黑色鹅绒长大衣穿在她纤长的身材上蓬蓬的,越发显出她双腿笔直修长。

    带护耳的白绒线帽子后面垂着一只可爱的大绒球,随着她的轻快的脚步在身后一跳一跳的。

    白馨蕊回身看看威廉,他仍呆呆地站在楼门口看着自己。

    她甜甜一笑,将双手环成一个小喇叭,比在嘴边,大声叫着:“呆呆,快过来呀!小兔子就在这里啦。”

    “哪有什么小兔子?我看,你倒是像一只小白兔。”威廉双脚一前一后,一下子从雪上出溜过去,一把抱住白馨蕊。

    他低头将脸埋在她的长发之间,一股甜丝丝的栀子花幽香盈满鼻端,威廉陶醉地呼吸着。

    “真的呀!我不会骗你的。”白馨蕊像个耍脾气的小孩子,生气地挣脱开威廉的怀抱。

    “你看,就在那里,它睡着了。”白馨蕊伸手一指不远处,一本正经的样子越发天真无邪。

    威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露台上横躺着的那一堆大理石柱,其中一根石柱上果然卧着一只雪堆成的小白兔。

    胖墩墩的身体,短短的尾巴,长长的耳朵,两只眼睛是两颗鲜红的樱桃,真是晶莹剔透,栩栩如生。

    “怎么样?是不是很可爱?”白馨蕊仰着小脸问威廉,口中的呵气变成白雾散逸在空气中,竟然也是甜香的味道。

    “没有你可爱。”威廉一时忘情,拥住白馨蕊,低下头满眼爱怜地看着她,温热的唇几乎要触碰到她的唇瓣。

    白馨蕊忽然别过头去,眺望着远处的积雪的湖泊山峦,像个小孩那样嘴里念念有词:“我知道你喜欢我啊,但是你也不说你喜欢我,我怎么知道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威廉松缓了紧紧抱住白馨蕊的手,别看童言无忌,她说的却也正是困惑着威廉的问题。

    他意料到,白馨蕊迟早会问出这样的话,这个问题就像*,只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引爆。

    他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他不是不喜欢她,他只是不确定这种喜欢有多深,是否足以支撑一段有始有终的感情。

    傍晚,气温比白天又低了几度,白馨蕊鼻尖冻得通红的,她不断往手上呵着热气,唇上亮晶晶的唇釉遇到冷空气却愈发光泽艳丽,像极了炼以火,粹以冰的红粉琉璃,脆弱而美丽。

    没等威廉说话,她叹了气,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但是,……我们并不适合呀……我俩之间或许有不可逾越的鸿沟……”

    她扬起头特别认真地看着威廉,从她墨黑色的瞳孔里,威廉看到了呆呆的自己,他感到她似乎正在从他怀中一点点剥离出来……

    “哦,不……”

    威廉的眼神从惶惑变得慌乱,只吐出两个字,就感到喉间灼热,一时语塞。

    不什么?他在心里问自己。

    他无法否认白馨蕊说的这个事实,尽管这是对他自尊心的鞭挞。

    这个女孩如同童话世界里的公主,美丽、高贵、纯洁、富有,而他呢,并不是王子,只是一无所有的牧羊人。

    从威廉倏忽间失落颓然的神情,白馨蕊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正在沿着自己的引导向前滑行。

    一段感情不能总停留在搞暧昧的阶段,那样的话,时间久了,两个人都会变得麻木。

    现在,应该是他审视内心的时候了,她要听他亲口说出告白的话,而这还仅仅是第一步。

    天空中落下细雪,小朵的雪花落在白馨蕊浓密的长睫毛上,很快,头发上也蒙了一层白绒绒的小雪花。

    “你有多喜欢我?”白馨蕊忽扇着长睫毛问威廉。

    看着怀抱中娇美纯真的小女孩,她完美漂亮得宛如一樽瓷娃娃。

    威廉每一根神经燃烧起来,情不自禁地说道:“非常非常喜欢,甚至……超越了喜欢我自己,我可以为你去赴汤蹈火,去……”

    “那你以后会娶我吗喽?”白馨蕊打断了威廉的话。

    威廉愣住了,这次,他真的卡壳了。如同在网络不给力的环境下看一部绝美的爱情剧,正看到关键处,画面忽然死活不动了。

    “原来不会啊……”白馨蕊像撒了气的皮球,语气中都是失望。

    威廉连忙摇头摆手,说:“不,不,那是以后的事情,太远了,这里面有太多的不确定性,而且,我们才刚刚开始,还有太多的不解……”

    白馨蕊带着威廉的身体转了半圈,倾身向前,将高大的威廉抵在露台的墙壁上。

    威廉线条干净的下巴落在她视线上方,刚好跨越了社交的安全距离。

    “你知道怎样才能见到美人鱼吗?”白馨蕊盯着威廉的眼睛问。

    威廉摇摇头,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转换了话题。

    “我看一个电影里是这样说的:你要潜入很深的海底,在那里,海水不再是蓝色,在那里,天空将变成回忆,你漂浮在寂静里,呆在那里,决心为她而死,只有这样,她才会为你而出现,问候你,考验你的爱……如果你的爱是纯洁的,她就会和你一起,把你永远地带走……”

    “哦,太美了。”威廉俯视着白馨蕊,渐渐地,眼睛里有了心驰神往,有了倾心相许,他缓缓开口道:“我不知道以后会怎样,但我确定,我现在喜欢你,想尝试跟你在一起。你愿意给我这样一个机会吗?”

    白馨蕊凝思片刻,亮晶晶的黑眼珠在眼眶里转了半圈,古灵精怪地笑着,露出可爱的小虎牙:“那好吧。我们从春假一起出游开始了解彼此吧。”

    这样的表白不够坚定,不够狂热。

    在这之前,白馨蕊已记不清有多少人,曾对她说过比威廉好听无数倍的话,她在心里给了威廉一个勉强及格的分数。

    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她听到了她想要的,已经算是成功了。

    这意味着,她已经将学校最有声望,最有权势,最帅,最聪明的男孩收入囊中了!

    雪越下越大,整个校园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漫天飞雪当中,蜿蜒曲折的红砖的小路、斜坡顶的哥特式建筑、飞扶壁的礼拜堂,还有远处的山林和小湖都覆盖上了一层鹅绒般轻软的新雪。

    科学楼顶层的露台上的雪越来越厚,刚刚踩出来的小脚印很快就变浅了。

    在纷飞舞动的大片雪花中,顶楼露台上的两个被最后一抹夕阳定格成剪影的身影紧紧拥抱在一起……

    “Surprise!(惊喜)”

    随着男生女生们的此起彼伏的欢叫,“啪”地一声响,橄榄球队更衣室内所有灯同时亮了起来。

    与科学楼露台的冰雪世界相比,体育馆地下一层更衣室里却是一片融融暖意。一排排蓝色铁皮柜子中间,密密匝匝站了三十多个人。

    一头雾水的本(Ben)站在门口定睛一看,一张张微笑的面孔是那样熟悉,他们是橄榄球三队的所有队友、他们的女朋友,还有球队的教练。

    屋子中央是一辆木质的推车,上面摆着一个双层的白色奶油蛋糕,上面用暗红色的枫树糖浆写着“本,生日快乐!”

    有生以来,还从来没有这么多人一起给自己庆祝过生日,本有点儿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他的脚如同被粘在了更衣室门口,咧开嘴激动地笑着,脸上洋溢着突如其来的喜悦。

    刚要感谢在生日这天带给他惊喜的队友们,话到口边,本却张大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