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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江北，钟毅又来到了鄞西工业区。
前文说过，鄞西工业区分成了两部分，最核心的区域是重点工业区，鄞江警察局在这专门设了个分局，负责这一片工业区的警戒。
核心工业区的外围，则是普通工业区。
钟毅这么做的意图，就是拿普通工业区作为掩护，保证核心区安全。
核心工业区是由张远西亲自设计并督建的，级别使用的也是要塞级！
也就是说，诸如钢铁厂、发电厂、兵工厂、化工厂这些工厂的主要生产车间，全都是隐藏在地底下的，保护层极厚！
设计标准，是能扛住两千公斤级航空炸弹的轰炸。
既便这样，钟毅也还是不放心，一次次的来到核心工业区检查工作。
这次检查，还是由张远西陪同，张远西劝钟毅道：“子韧你不用担心，核心工业区的安全是有保障的！我可以拿人格担保！”
对自己设计的工程，张远西有足够的信心。
钟毅却还是不放心，皱眉说道：“核心工业区的安全有保障，外围的普通工业区呢？如果小鬼子不惜一切代价，对外围的普通工业区实施地毯式的轰炸，势必会造成整个工业区的大面积的停摆，哪怕只停摆半个月，后果都不堪设想。”
“对普通工业区实施地毯轰炸？”张远西凛然道，“鬼子应该不敢吧。”
随行的警察局长陆仁贵也说道：“是啊，工业区里有上千家米国工厂，还有至少上万的米国雇员以及技术人员，鬼子如果对普通工业区实施地毯式轰炸，炸死了米国人怎么办？他们承担得起这样的后果？”
张远西又接着说道：“这之前的几个月，鬼子也只敢对核心区进行零敲碎打的轰炸，偶尔有误炸到外围工业区，也是百般抵赖否认，他们不敢全面轰炸。”
钟毅没再多说什么，但他知道，将安全寄托在日本人不敢冒险的假设之上，无疑是极其愚蠢的，好在他已经为此做了努力，现在就看他的努力能否发挥应有的作用了。
如果他的努力没用，那么这次鄞江会战，他们浙东海防总队就会非常艰难。
钟毅的目光便悠然投向了北方，明天就应该会有个结果了吧？
……
次日也就是7月22日，上海日军第十三军司令部。
宇佐美隆正在向第3飞行团的团长管道原大少将讲解在接下来的鄞江会战中，他们第3飞行团的任务。
“管道君，你们第3飞行团的任务主要有两个。”
“除了给予南北两线的攻击集群提供火力支援，主要就是轰炸鄞江工业园区。”
“轰炸重点是工业园区内的发电厂、钢铁厂以及兵工厂，尤其是鄞江兵工厂，必须予以坚决彻底摧毁。”
等宇佐美隆说完了，管道原大说道：“宇佐美君，对南北两线的攻击集群提供火力支援没有任何问题，但是轰炸鄞江的工业区，可不太容易。”
停顿了下，管道原大又道：“其实，我们第3飞行团一直在断断续续的对鄞江工业区实施轰炸，从来就没停过，但是效果极差。”
宇佐美隆皱眉说道：“因为支那军的防空火力吗？”
最近的这半个多月，第3飞行团损失了十几架飞机。
这十几架作战飞机，除了有两架是因为机械故障坠毁，其余的飞机都是遭到鄞江的防空火力所击毁的。
“不只是防空火力。”管道原大道，“支那军在鄞江工业区建起防空火力网，也就是最近半个月的事，但之前，我们第3飞行团对鄞江工业区的轰炸效果也是非常之差，我们的攻击机天天轰炸，但是他们的工厂从来就没有停止过运转。”
“这是怎么一回事？”宇佐美隆道，“难道是因为航弹威力不足？”
“一开始，我也是像你这么认为的。”管道原大道，“所以后来，我就让攻击机换上了最大的500公斤级航弹，结果还是没用！”
“五百公斤级航弹也不行？”宇佐美隆瞠目结舌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问题，就让我来回答你们吧。”话音还没有落，旁边就响起另一个声音。
宇佐美隆和管道原大急忙回头看时，便看到西尾寿造和另一个将领大步走过来。
这个日军将领扛着中将军衔，赫然就是一个多月前，从陆军士官学校校长的任上调来上海担任特务机关长的土肥原贤二。
梅机关也正式改组为了土肥原机关。
宇佐美隆和管道原大同时立正敬礼。
土肥原贤二回了一记军礼，又向宇佐美隆两人出示了一张照片，说道：“你们知道这张照片上的人是谁吗？”
宇佐美隆和管道原大自然是不认识，便同时摇摇头。
土肥原贤二道：“这个人名做张远西，毕业于英国的牛津大学，学的是建筑学，他的博士毕业课题就是要塞营建工程！”
稍稍停顿了下，接着说道：“而现在，这个张远西是鄞江市的副市长。”
“纳尼？”宇佐美隆说道，“这么说来，鄞江工业区很可能是出自这个人之手？”
管道原大也神情凛然的道：“也就是说，这个张远西，把鄞江工业园区设计成了跟招宝山、金鸡山差不多的军事要塞？”
“是的。”土肥原贤二道，“而且，招宝山、金鸡山要塞以及以这两座要塞为依托的防御工事链也是此人主持修建的。”
“八嘎！”管道原大大怒道，“特务机关那些蠢货，早该杀了这个人的。”
说到这，管道原大忽然意识到不对，连忙跟土肥原贤二解释道：“土肥原君，我并不是说你，说的是吉田次郎他们这几个蠢货。”
土肥原贤二摆了摆手又说道：“管道君，特高课在前一阶段的工作中很不得力，这个是不争的事实，不必讳言，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我会进行大力整顿，不过我们现在要说的并不是这个事情。”
顿了顿，土肥原贤二又说道：“我们现在说的是鄞江工业区。”
“明白。”管道原大沉声道，“那么土肥原君以为，现在应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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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肥原贤二竖起二枚手指道：“恐怕只有两个办法，一是搞到鄞江工业区的设计图，然后按图索骥，对重点目标进行精确打击，第二个办法就是地毯式轰炸，动用足够数量的重磅航弹，对鄞江工业区实施地毯式的轰炸，炸个天翻地覆！”
所谓的地毯式轰炸，就是对目标范围进行无差别轰炸。
鄞江的钢铁厂、发电厂以及兵工厂的主要设备或许隐藏在地底下，但是肯定还会有大量辅助设施建在地表，只要摧毁了这些辅助设施，也同样可以达到效果，至少在半个月内，这些工厂不可能恢复生产。
有了这半个月时间，对日军来说就足够了。
宇佐美隆说道：“相比之下，第二个办法的费效比太低，一颗五百公斤级别的航空炸弹价值至少上万日元，用如此昂贵的炸弹去轰炸鄞江工业区的辅助设施，实在太过奢爹了，而且很容易误伤在鄞江的米国雇员。”
五百公斤以上的重磅航弹价格昂贵，一般都用来轰炸战略级别的军事目标，比如说常校长的官邸、统帅部等等政治目标，或者就是像龟山、蛇山要塞这样的高价值的军事目标，用来炸毁几间厂房实在是太浪费了。
管道原大也道：“是啊，如果有可能的话还是采用第一个办法吧。”
土肥原贤二道：“第一个办法的代价确实要小些，但是需要时间。”
“时间？”宇佐美隆眉头微微一蹙，问道，“大概需要多少时间？”
“至少一个月，甚至更久。”土肥原贤二沉吟着说道，“情报工作有其特殊性，渗透策反都需要时间，急，恐怕是急不来的。”
“一个月？”宇佐美隆的眉头便更加蹙紧。
因为第一批军火遭到摧毁，鄞江会战的计划已经拖了一个月，要是再拖一个月，那局面就更难以预测，因为情报显示，钟毅的浙东海防总队已完成组建，眼下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训练，要是再给他一个月时间，后果殊难预料。
日本情报部门对于钟毅的能力进行过评估，战术指挥、带兵以及练兵等各方面的能力全部都是最顶级！
可以想象，如果再多给钟毅几个月的时间，他完全有可能将浙东海防总队打造成为一支真正意义上的军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的民团。
当下宇佐美隆摇摇头说道：“不行，我们恐怕没这么多时间。”
“那就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土肥原贤二说道，“只能进行地毯式轰炸了。”
宇佐美隆和管道原大的目光便立刻看向西尾寿造，这个决定，只有身为中国派谴军总司令的西尾寿造能下。
因为如果对鄞江工业区进行地毯式的轰炸，不仅是费效比的问题，还有可能涉及到外交问题，因为在轰炸过程中很可能误伤米国雇员。
兹事体大，西尾寿造也是一下子难以决断。
就在西尾寿造陷入沉思时，参谋主任日向志明忽然间匆匆走进来，向西尾寿造和宇佐美隆报告道：“总司令阁下，参谋长阁下，大本营急电！”
“大本营急电？”宇佐美隆闻言神情一凛，伸手接过电报。
看完电报之后，宇佐美隆的脸色便立刻黑了下来，回头对西尾寿造说：“总司令阁下，对鄞江工业区的地毯式轰炸怕是只能够取消了。”
“取消？”土肥原贤二急道，“为什么要取消？”
宇佐美隆扬了扬手中的电报，沉声道：“大本营说，米国康涅狄格州的参议员麦康纳，刚刚通过美联社发表了一篇讲话，讲话稿中提到了亚洲的事务，并且重点提及了即将要打响的鄞江会战，正告帝国必须无条件保证在鄞江的米国人的安全。”
“纳尼？无条件保证米国人的安全？”土肥原贤二沉声道，“怎么可能？”
顿了顿，土肥原贤二又对西尾寿造说：“总司令阁下，可不必理会米国人！”
“不行。”西尾寿造摇头说道，“这个麦康纳可不是普通的参议员，他已经宣布参选下一届米国总统，而且呼声还非常高，既便最后不能当选总统，国务卿的希望却还是非常大的，所以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得罪他的好。”
宇佐美隆说道：“总司令阁下，如果不能对鄞江工业区实施地毯式轰炸，而鄞江会战的计划又不能够推迟，那恐怕就要修改整个作战计划了。”
稍稍停顿了下，宇佐美隆又接着说道：“因为米国参议员麦康纳的声明，皇军在鄞江的行动肯定会受到很大限制，变得束手束脚，所以卑职认为，索性放弃对鄞江市区的进攻，转而攻占鄞江的外围，切断鄞江与外界联系！”
“放弃对鄞江市区的进攻，转而攻占鄞江的外围，切断鄞江与外界联系？”西尾寿造神情一动，沉声说道，“宇佐美君，你的意思是攻占整个浙省？”
“哈依！”宇佐美隆顿首说道，“如果有可能的话，甚至连闽省以及赣省的东北部、南部也一并占领，这样一来皇军在华东、华中、华南的占领区就能够连成一片，支那政府军也就无所遁形了，整个治安形势也将极大好转。”
西尾寿造说道：“如果要实现这个目标，现有的兵力恐怕是远远不够。”
“哈依。”宇佐美隆顿首说道，“如果想要实现以上目标，卑职以为至少也要调集五到六个主力师团。”
“五到六个主力师团？”西尾寿造道，“如果这样的话，这次战役的规模就由小型会战扩大成了中等会战，准备的物资怕是不够。”
宇佐美隆说道：“物资应该不成问题。”
稍稍停顿了下，宇佐美隆又接着说道：“现有的军需物资大概可以支撑两个半师团两个月作战所需，如果战役规模扩大到中型会战，参战兵力增加到五到六个师团，那么现有的军需物资大概可以支撑一个月，而一个月之后，下一批军需物资正好可以接上，所以军需物资并不是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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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尾寿造道：“既便军需物资不成问题，作战计划的重新制订也要时间，会不会反而不如设法搞到鄞江工业区的结构图更加快捷呢？”
说到这一顿，西尾寿造又问土肥原贤二：“土肥原君，你跟我说句实话，最快需要多少天能搞到结构图？”
如果可以搞到鄞江工业图的设计结构图，就可以对其进行精确轰炸，这样一来不仅费效比高，而且不容易误伤米国人！既便在轰炸行动中误伤到了少数米国人，问题也不大，几个米国人的死亡并不会影响大局。
土肥原贤二低头沉吟片刻，然后说道：“总司令阁下，一个月的时间已经是最短的时期了，而且事实上，一个月之后，仍旧存在行动失败的可能。”
听到这，宇佐美隆便说道：“总司令阁下其实不用为作战计划担心。”
“纳尼？”西尾寿造闻言一愣，问道，“宇佐美君，你这话什么意思？”
宇佐美隆并没有急于回答，而是冲参谋主任日向志明微微颔首，日向志明会意，当即转身离开了作战室。
过了没一会，日向志明便又回到了作战室。
只不过，再次返回的日向志明手里已经多了两个文件夹。
宇佐美隆接过其中一个文件夹，又伸手递给了西尾寿造。
西尾寿造接过文件夹，找开来，从里边取出了一叠文件，定睛看时，只见文件的扉页之上赫然写着——浙闽会战！
“浙闽会战？”西尾寿造神情一凝，继续翻阅下去，竟然是一份关于攻占浙、闽两省的详细的作战计划。
投入的兵力，动用的物资，进攻的线路，各个分阶段的战术目标，以及中间遇到各种突发状况时的应变，都做了预案！
这无疑是一份详尽到了极致的作战计划。
这也就是说，宇佐美隆在制定鄞江会战的计划之时，顺便也把浙闽会战的作战计划也给制好了，这还真的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参谋长！
当下西尾寿造又对宇佐美隆手中剩下的那份文件起了兴趣，问道：“宇佐美君，你手中的又是什么计划？”
宇佐美隆道：“一份关于浙闽赣粤会战的作战计划！”
“纳尼？”西尾寿造愕然道，“浙闽赣粤会战的作战计划？”
好家伙，参谋部竟然同时制定了大、中、小三种规模会战的计划。
顿了顿，西尾寿造接着说道：“也就是说，你不仅制订了鄞江会战的作战计划，甚至还制定了浙闽会战以及浙闽赣粤会战的作战计划？”
“哈依。”宇佐美隆顿首道，“这都是卑职带着日向志君、等几名作战参谋在闲暇时候抽空制定的，可能还不怎么完备，但总体思路应该没什么问题。”
顿了顿，宇佐美隆接着说道：“之所以要摧毁鄞江工业区，目的无非是为了摧毁鄞江支那军的潜力，使得钟毅的浙东海防总队无以为继，但这个目的，完全可以通过占领鄞江外围区域，切断鄞江与外界的联系来实现。”
再一顿，宇佐美隆又道：“因为鄞江本身的资源十分匮乏，无论是冶炼钢铁所需要的铁矿石，还是制酸所需的硫磺，甚至于就连生产子弹所需要的铜，都需要从外省调运，所以皇军只要切断鄞江与外界联系，鄞江的工业生产很快就会停下来。”
“哟西！”西尾寿造欣然道，“宇佐美君，先介绍下浙闽会战的计划。”
“哈依！”宇佐美隆一顿首，先示意日向志明带着两个参谋将关于浙闽会战的地图用图钉钉到墙上，然后拿起指挥竿指着地图说道，“总司令阁下，还有管原君，土肥原君，你们请看，浙闽会战的参战兵力预计为五个师团。”
“这五个师团同样分为两路，其中左路集群辖三个师团，从杭州向桐庐、金华方向攻击前进，第一阶段的目标除了要切断浙赣公路，还要尽可能的歼灭支那第三战区的主力，在完成这一目标之后，留一个师团驻守浙西山区，另两个师团向浙中、浙南方向攻击前进。”
“右路集群，下辖两个师团，预计在福州至福鼎之间海域登陆，第一阶段的目标，为占领闽省北部及浙省南部，彻底切断浙闽公路，第一阶段目标完成后，除留下一个师团驻守防区之外，另外一个师团从浙南往北攻击前进。”
“整个浙闽会战的第三阶段，是对鄞江的攻坚战。”
“这个时候，第十三军已经基本攻占浙西、浙中、浙南及闽北，鄞江与外界的陆上通道已经完全被切断，海上通道虽然暂时无法切断，但是由于外务省已经出现施加了压力，包括米国及英国在内的西方国家已经不再向鄞江输送原料。”
“如此一来，以鄞江现有的物资储备，最多也就坚持一两个月。”
“哟西！”西尾寿造点了点头，又道，“不过还有一点你没有考虑到。”
“总司令阁下所指的是钟毅的反应吧？”宇佐美隆点点头又道，“的确，钟毅的反应我们无法预估，所以为了防止出现意外情形，最好还是再增加一个师团的兵力，这个师团最好从三北登陆，对鄞江实施牵制，如此一来，浙东海防总队就被牵制在了鄞江。”
“原来你都已经考虑到了。”西尾寿造欣然点头，又接着说道，“这样的话，这个作战计划就没有什么问题了，我看，完全可行！”
宇佐美隆神情一振，问道：“总司令阁下的意思是，将战役扩大为浙闽会战？”
“为什么不？”西尾寿造道，“既然鄞江会战的作战计划已经不可行，而浙闽会战的作战计划却可以完美达成作战目标，为什么不呢？”
宇佐美隆道：“总司令阁下，那参战部队……”
西尾寿造道：“参战部队你不用担心，可以先由第十五师团、第十师团以及独立混成第十一旅团组成左路集群，先行向桐庐、金华方向攻击前进，此外，我会尽快命令第二十二师团以及第一一六师团到上海集结，然后从福州、福鼎登陆。”
宇佐美隆道：“那么牵制鄞江的部队呢？”
西尾寿造道：“这个我也已经考虑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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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吗？”宇佐美隆道，“不知道总司令阁下打算调动哪个师团？”
“第5师团。”西尾寿造微笑道，“我打算将第5师团从广州调来上海，宇佐美君，你觉得他们能胜任吗？”
“第5师团？”宇佐美隆道，“当然，他们当然能胜任。”
“那行，那你们参谋部就这个作战计划细化一下，然后下发各个师团！”西尾寿造摆了摆手，又道，“我就不打扰你们的工作了。”
西尾寿造虽然兼着第十三军的司令官，但实际上，他并不打算过问战役的指挥，而是打算全盘交给宇佐美隆这个从柏林军事学院留学归来的高材生。
西尾寿造刚刚走出作战大厅，正准备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身后忽然间传来土肥原贤二的声音：“总司令阁下，卑职有要事想要当面向你汇报。”
“要事？”西尾寿造回过头，看了一眼土肥原贤二。
土肥原贤二便压低声音说道：“关于情报战线的事。”
西尾寿造便不再多说，带着土肥原贤二回到了办公室。
一走进西尾寿造的办公室，土肥原贤二便低沉的说道：“总司令阁下，卑职已经调阅过军火案的所有的卷宗，并且问询了所有与此案有关的人员，现在基本可以得出结论，在我们第十三军的司令部内，隐藏着一个情报掮客！”
“纳尼？”西尾寿造皱眉道，“情报掮客？”
“哈依。”土肥原贤二顿首道，“吉田次郎的计划其实很完善，可以说天衣无缝，卑职曾经反复推演，发现失败的可能性几乎就不存在，但残酷的现实是，计划就是失败了，这就只有一种解释，有人提前将这一计划泄露了出去。”
西尾寿造沉声道：“除了这个，就没有别的可能了吗？”
“恐怕是没有了。”土肥原贤二沉声说道，“就只有这种可能。”
西尾寿造沉声道：“那就给我查，把这个帝国的败类给我揪出来！”
“但这需要总司令阁下您的帮忙。”土肥原贤二又说道，“我需要获得您的授权，才能查询司令部所有人员在银行的财务记录。”
“财务记录？”西尾寿造皱眉道，“你觉得，他会留下财务记录？”
土肥原贤二说道：“也许会，也许不会，得查过才知道，不是吗？”
“这倒也是。”西尾寿造点点头，当即给土肥原贤二出具了授权书。
土肥原贤二拿着这张授权书，就可以到上海所有的日资银行以及在日占区的中资或外资银行查询日本军官们的财务记录。
……
几乎同一时间，在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
潘仁正跟七十六号的几个手下在搓麻将。
最近这一个月，潘仁的日子还算是好过，一方面军统上海区现在进入蜇伏期，房建伟已经好长时间没找他，另一方面土肥原贤二这老鬼子对他还算客气，遇到什么事情，都是有商有量的，如此一来，他的地位又涨高了一截。
你们想啊，连土肥原都如此的看重潘仁，别人心里会怎么想？
不只是七十六号的手下，便是南京维新政府的那些个大员们，现在来上海跟潘仁谈事情的时候，都变得客客气气的。
从某种层面看，潘仁已经算得上一号人物。
甚至有手下撺掇潘仁，让他竞选行政院长。
只有潘仁自己才知道，他不过就是个傀儡。
“白板！”潘仁抽了口烟，随手甩出一张牌。
“胡了！”对家把牌一推，大笑道，“国色无双，天牌！哈哈！”
“我艹，阿贵你吃屎了吗？手气居然这么旺？”潘仁咒骂一声，从抽屉里取出一大叠法币扔给阿贵，又重新开始洗牌。
这时候，一个手下匆匆进来报告道：“主任，您的电话。”
“电话？有没说谁的电话？”潘仁一边洗牌，一边问道。
如果不是重要人物的电话，潘仁就不打算接，打牌要紧，今天他输太多了，尤其是阿贵这个小赤佬，赢了他四万多块。
“没说。”过来报告的手下诌声说道，“只说是一位熟人。”
“熟人？”潘仁脸色一凝，当即说道，“你先替我打几把。”
从休息室出来，潘仁走进自己办公室，一把抓起电话问道：“你好，哪位？”
“潘桑。”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一个声音，“今天有没有时间，我请你喝酒啊。”
“长桑？”潘仁心头猛然一个激泠，道，“有有有，当然我，不过该我请你，又怎能让长桑你请我？”
对面呵呵一笑，旋又说道：“就在吉野家，快点到。”
说完了，电话对面的那个人便很干脆的挂断了电话。
搁下电话，潘仁也没心情打电话了，当即转身下楼，又上了院子里的奔驰车。
一刻钟后，潘仁就出现在北西川路1212号的吉野家，一进门，潘仁便看到一个身穿和服的年轻男子，正在向他招手。
潘仁便赶紧躬着腰走过去。
这个和服男子，就是之前潘仁跟房建伟提起过的那个情报掮客。
这家伙叫长毅，跟原华中方面军司令部的主任参谋长勇是兄弟。
只不过，两人虽然是兄弟，但是品性方面却天差地别，哥哥长勇是一个狂热的****分子，一心只想着替大日本帝国开疆，弟弟长毅却没有什么大志向，且爱财如命，为了钱甚至于可以出卖第十三军的情报。
“潘桑。”长勇也不来虚的，直截了当的说道，“我这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
“哦，是吗？”潘仁沉声道，“那就请长勇太君开个价吧。”说完，潘仁一肃手。
长勇却只是摇了摇头，说道：“不，潘桑你出不起这个价，我想要直接跟你背后的买家面谈，当然，若是谈成了，绝对少不了你的那份。”
潘仁为难道：“长俊太君，这怕是不太方便哪。”
“那就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长俊说完，起身就要走。
“长俊太君，请稍等。”潘仁赶紧伸手制止，又接着说道，“我可以试着帮你联络，但是买家肯不肯跟你当面交易，那可不一定。”
“一定会的。”长俊非常自信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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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时后，外滩法国餐厅。
潘仁主动约见了房建伟，这也是最近这一个月来两人的第一次接头。
“你说什么？”房建伟皱着眉头说道，“那个情报掮客要直接跟我谈？”
“是。”潘仁有些讪讪的说道，“其实，我也不想让他跟伟哥你接触，但是这小鬼子明确提出来，非得要跟你面谈。”
房建伟又道：“你知道不知道，大概是什么情报？”
“这个我真不知道。”潘仁道，“不过，看长俊神神秘秘的样子，事情应该不小。”
“不小？能有多大？”房建伟皱眉道，“之前第十三军为鄞江会战准备的军火囤放点，这家伙说卖就卖给我们，就好像卖菜似的，可是现在，却非得要跟我面谈，难道这事比那批军火还重要？真要是这样，那会是什么事？”
潘仁下意识的摇摇头，苦笑道：“这个真猜不出。”
房建伟便陷入到沉思，他必须权衡清楚其中利弊。
正所谓，事出反常必为妖，长俊这小鬼子非要跟他面谈，无非两个可能，一是这个情报确实很重要，所以要直接跟他交易，因为情报太重要，所以过手的人越少才越安全，身为情报战线的一个老人，这么个道理房建伟是非常清楚的。
但是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是个陷阱。
也就是说，日军特务机关很可能已经控制住长俊，然后利用长俊设下这个圈套，就等着他往里边钻呢。
房建伟不怕死，但他十分明白，这并不是死不死的问题。
他一旦落入到小鬼子手里，未必就能够扛得住严刑拷打。
身为一名特工，房建伟太清楚，有许多拷问手段，真不是单凭意志所能扛住的。
而他是军统上海一区区长，手里掌握着军统潜伏在上海的几乎所有人员的名单，也就是说，一旦他开了口，军统在上海的势力就会全军覆没！
所以，房建伟必须想清楚，这次交易的利以及弊。
房建伟沉默不语，潘仁也就没敢吭声，因为这个决定必须房建伟自己下，任何人都帮不了他，他这个傀儡就更加没辙。
好半晌后，房建伟一咬牙问道：“约在哪里见面？”
潘仁说道：“还是北四川路1212号，吉野家寿司馆。“
“吉野家？”房建伟又是心头一凛，吉野家可是在虹口。
但既然已经做出决定，房建伟也就不再犹豫，沉声说道：“什么时间？”
“今天晚上。”潘仁沉声道，“他会在吉野家等你到七点，过了七点交易就自动取消，哦对了，他会穿一件红色的和服，你要穿上白衬衣，接头的暗号是，你问，太桑你在等人？然后他回答说，你是潘桑的朋友？”
“我知道了。”房建伟点头。
“伟哥，那我先走了。”潘仁说完，起身就走。
房建伟却没有急着离开，而是透过餐厅的玻璃橱窗看着潘仁出了大门，上了停在门口的奔驰小轿车，然后在两辆厢车的保护下扬长去了。
房建伟又在餐厅等了几分钟，这才起身离开。
离开法国餐厅之后，房建伟便直接回了虎穴。
此时距离晚上约定的时间还有大约两个小时。
房建伟先放了热水，泡了个热水澡，将自己的身体状态还有精神状态调整到最佳，然后借助浴室里边的梳妆镜，从嘴里取出了一枚假牙，又将另一颗中空并且事先灌了氰化钾的假牙小心翼翼的安装上去。
事关重大，房建伟不能不做好最坏的打算。
安装好假牙之后，房建伟又换了一件崭新的衫衣，然后从虎穴的暗门出来，到街上拦了一辆黄包车，径直奔北四川路1212号的吉野家而来。
房建伟走进吉野家大门时，正好是晚上六点五十。
四下游目一扫，房建伟就看到了独据一桌的长俊。
房建伟当即走过去，点头哈腰的问道：“太君，你在等朋友？”
长俊抬头看了一眼房建伟，淡然问道：“你的，是潘桑的朋友？”
接头暗号已经对上，房建伟便直接跪坐下来，然后直截了当的说道：“太君，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什么情报？”
“不急。”长俊却微微一笑，肃手说道，“先喝茶，这可是明前龙井，一般人根本喝不到这样的名茶。”
房建伟哪里有什么心思喝茶？
但是没办法，只能耐着性子喝了几口。
趁着房建伟喝茶的当口，长俊低声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阁下应该就是军统上海一区的区长房建伟，房桑了吧？”
房建伟放下茶盏，没有否认。
没有否认，其实就是默认了。
长俊点点头又道：“既然你真是房桑，那的确有资格跟我做这笔交易了。”
房建伟皱眉说道：“长俊，废话少说，咱们还是干脆点，直接说正题吧。”
“没问题。”长俊点点头，又接着说道，“我掌握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出高价买下来？”
“只是一个消息？”房建伟便眉头微皱。
“房桑，别心急。”长俊道，“这可不是一个普通的消息，这个消息涉及到一个十分宏大的作战计划，而这个作战计划很有可能改变整个中国战场的态势，我说得更具体点吧，如果你们中国不早做准备，浙闽两省将全面沦陷！”
“什么？”房建伟脸色微变，沉声道，“浙闽两省全面沦陷？”
长俊轻轻的点头，接着说道：“这仅仅只是第一阶段的目标，再接下来赣粤两省也将不保，到时候，中国的东南半壁真就不保了。”
房建伟吸了口气，沉声说道：“你开个价吧，要多少钱？”
“二十万！”长俊伸出两根手指，顿了顿又微笑着说道，“美元！”
“什么？二十万美元？！”房建伟的脸立刻黑下来，“你怎么不去抢？”
“贵吗？其实并不贵。”长俊再次微微一笑，旋即脸色一沉接着说道，“相比起浙闽赣粤四省的安全，区区二十万美元又算得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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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建伟道：“但是二十万美元也太夸张了！”
“不夸张，情报无价，不是吗？”长俊淡淡的道。
长俊其实也想明白了，老这样贩卖情报不是办法，因为夜路走多了难免撞上鬼，一旦事情败露，等待着他的就是身败名裂，家族也会受牵连。
所以，长俊就想着做一票大的，然后就金盆洗手。
“情报无价？”房建伟喃喃低语两句，一咬牙起身说道，“成，我这就回去筹钱。”
“房桑，别着急呀，我话还没说完呢。”长俊示意房建伟坐下，又道，“你现在就是筹到钱也没用，因为作战计划不在我的手上。”
“什么？”房建伟脑门上立刻浮起三道黑线，阴声说道，“你在耍我？”
“房桑，你觉得我有必要耍你吗？”长俊轻哼一声又道，“但是作战计划的确不在我手里，因为这份计划的保密等级非常高，主任级参谋才能参与，像我这样的情报小参谋甚至就连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房建伟闻言顿时心头一凛，保密等级这么高？
当下房建伟又说道：“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份计划的内容的？”
“这我自然有渠道。”长俊得意的一笑，又道，“而且我还知道这份计划有两份，一份在参谋长宇佐美隆的手里，另外一份在参谋主任日向志明的手里。”
“日向志明？”房建伟很自然的将目标锁定在日向志明头上。
停顿了一下，房建伟又道：“你能提供这个日向志明的信息吗？”
“这个没用。”长俊再次摇头，又说道，“由于情报等级是绝密，所以既便是参谋长宇佐美隆，也不能够把它带出司令部，日向志明就更不用提。”
房建伟说道：“你的意思是，还得进入司令部去取？”
“恐怕是的。”长俊点点头道，“而且必须你的人去，我只能够暗中提供帮助。”
停顿了一下，长俊又接着说道：“而且，货款必须在行动开始之前付清，既便最终行动失败，我也是不退款的，哦，还有，必须是现金！”
房建伟说道：“行。”
……
一个小时后，鄞江市政府大楼。
钟毅正在办公室里边研究地图，大板桌上的电话忽然响起来。
一把抓起电话筒，钟毅沉声道：“你好，我是钟毅，你哪位？”
“参座是我，建伟。”电话那头立刻传来房建伟低沉沙哑的声音。
“建伟？”钟毅顿时间神情一凝，如果没有什么急事，房建伟是绝对不会直接给鄞江打长途电话的。
当下钟毅沉声问道：“什么事情？”
“我要二十万美元！”房建伟道，“买一份重要情报！”
“二十万美元？”钟毅心头一凛，第一反应是什么情报值二十万美元？
但是下一霎那，钟毅便反应过来，情报必定跟即将打响的鄞江会战有关。
当下钟毅问道：“是小鬼子第十三军参谋部制定的鄞江会战的全盘计划？”
“是，也不是。”房建伟沉声道，“这个计划远远超出鄞江会战的范畴，涉及到整个浙省甚至闽省的战守！”
“好，明白了！”钟毅当机立断道，“我马上跟沙逊爵士打电话，让他准备好钱，你半个小时之后过去取钱。”
说到这里一顿，钟毅又接着说道：“建伟，这份计划非常重要，不惜一切代价，无论如何也要搞到！”
“是！”
……
房建伟挂断电话，就开始掐着时间等待。
半个小时的时限一到，房建伟便立刻上了沙逊大厦顶层。
房建伟现在的公开身份是沙逊卫队队长，要见沙逊自然很容易。
“米斯特房，你来了。”沙逊示意管家把一口皮箱子搁到桌上，然后一伸手说，“钱已经准备好了，你清点一下？”
不久前，沙逊先后接到了“前队长乔治”以及康茂德的电话，要向他暂借二十万美元急用，并且把钱交给房建伟。
沙逊自然是满口答应。
因为直到现在，沙逊都还不知道“乔治”就是钟毅，而是仍旧以为乔治是米国军方派来亚洲搞情报的特工，只是迫于日本政府的压力，乔治只能转入暗中活动，并且把他暗中发展的中国下线房建伟扶植成了沙逊卫队的新队长。
所以连带着对房建伟，沙逊也是礼敬有加。
“清点就不用了。”房建伟微笑道，“爵爷的人品，我难道还信不过？”
说完房建伟就从大板桌上拎起那口皮箱子，又道：“爵爷，回头见。”
不过，在回到虎穴后，房建伟还是清点了一下数目。
这倒不是信不过沙逊的人品，而是担心如果有疏漏，那就会得罪长俊，房建伟不想失去这么一个极其重要的线人。
或许，长俊想着做完这一票，就不再暗中贩卖情报。
但是房建伟又岂会让他如愿？情报掮客一旦入了行，再想退出就难了，无论你愿还是不愿，都必须得干下去。
清点完数目之后，房建伟又接着给潘仁打了个电话。
打完电话没多久，潘仁又打回电话约定好时间地点。
第二天一大清早，房建伟就带上钱，换了六七次黄包车来到了百老汇路768号的清源茶楼，上到二楼的雅间，长俊还有潘仁早就已经等在那里。
房建伟也不多说，直接将皮箱摆到包厢的八仙桌上。
长俊清点完数目，欣然说道：“爽快，现在说说怎么搞情报。”
稍稍停顿了一下，长俊又道：“自从土肥原贤二来上海之后，风声变得极紧，这老东西已经在查驻上海日军所有军官的银行账目，司令部的警卫也比之前大大的加强了，所以我已经不可能带你们的人进入司令部。”
房建伟皱眉问道：“你在银行账目上面有没有问题？”
“没有，我一直是现金交易。”长俊摆摆手，又道，“不过既然土肥原贤二已经嗅到了气味，我就必须小心了，所以这次我只能向你们提供司令部平面图，日向志明的办公室已经注明，再就是岗哨安排，剩下的事情就只能靠你们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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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小时后，虎穴。
燕凌走进房建伟的办公室，说道：“区长，你找我？”
房建伟没有说话，只是将面前的资料递到燕凌面前。
燕凌将资料接过，只是看了一眼，脸色便立刻变了：“日军第十三军司令部的平面结构图，还有岗哨的安排？”
房建伟点了点头，又说道：“看见标明的办公室了吗？”
燕凌的目光落在平面上特意标明的一块红色区域之上，只见旁边用红色铅笔写了一行小字——日军第十三军司令部参谋主任日向志明中佐办公室。
房建伟接着说道：“在日向志明的办公室有一个保险柜，保险柜里边存放着一份关于浙闽作战的计划，你的任务就是将这份作战计划拍照并带出来！”
一边说着，房建伟一边又从抽屉里边拿出了一部袖珍相机。
燕凌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郑重的接过袖珍相机。
房建伟又道：“有什么困难没有？”
燕凌很干脆的说道：“没有。”
对燕凌来说，有了日军司令部的平面结构图以及岗哨的安排就足够了。
“那行，我会亲自在北四川路的路口接应你。”房建伟道，“明天上午，我希望摄有这份作战计划的胶卷能够摆在我的办公桌上！”
“是。”燕凌肃然道，“保证完成任务！”
说完，燕凌转身就离开了房建伟办公室。
……
当夜零点过，燕凌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日军司令部的附近。
不过这时候，燕凌俨然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乞丐。
掐着时间点，估摸着时间已过了零点，燕凌便悄然起身，拐进了身后的小巷。
拐进这条小巷子之后，燕凌以最快的速度脱去身上衣裳，扔进巷口的垃圾桶，只见燕凌的乞丐装下竟然是夜行衣。
紧接着，燕凌便从小巷子里闪了出来，借着阴影的掩护，鬼魅般来到日军司令部背后的一个阴井口。
习惯性扫了一眼四周，发现空无一人。
燕凌立刻拿出专用的铁钩钩住阴井盖，再向着旁边一挪，阴井盖下便露出一道可供一人进出的缝隙。
燕凌再次扫了眼四周，闪身钻了进去。
不片刻，阴井盖便再次回到原来位置。
阴井下，燕凌打开事先准备好的手电，开始弯腰往前行。
按着脑子里记住的平面结构图，燕凌往前走了将近百米，中间拐了三个弯，最终停在了一个阴井中。
阴井中有预留的脚踏，燕凌踩着脚踏上到阴井的最顶部，再然后侧过头以耳朵贴住阴井盖凝神聆听，过了没多久，便听到脚步声。
尽管隔着一个阴井盖，但燕凌仍旧从脚步声中分辩出来，地面上的巡逻队有六人，其中两个还是罗圈腿，因为步幅明显不太协调。
两分钟之后，巡逻队便从阴井盖过去。
不过燕凌并没有急着上去，而是又等待了差不多五分钟。
五分钟之后，确定巡逻队已经走远了，燕凌才从底部发力，搬开了阴井盖，然后从阴井中一纵身爬出来，又迅速的将阴井盖复原。
复原阴井盖，燕凌一个闪身就消失了。
……
日向志明打着哈欠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从昨天早上七点钟开始直到凌晨两点，整个参谋部都在细化浙闽会战计划，日向志明作为主任作战参谋，更是累得两眼都冒金星。
好在，经过十几个小时的紧张的工作，整个作战计划终于是全部细化完成。
打开保险柜，日向志明将装有浙闽作战计划的文件袋随手就放到了最上层。
放好文件袋，日向志明下意识的就要关上保险柜门，可就在这时候，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手上忽一顿。
然后，日向志明就从自己的寸头上薅下了一根短发，压在文件袋上。
压好头发后，日向志明才小心翼翼的将保险柜关上，再打乱密码锁。
做完这一件，日向志明接着又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然后拎起公文包离开了办公室，准备回寓所去休息。
参谋长说了，今天可以晚点上班。
日向志明决定美美的睡一个懒觉。
走出办公室的日向志明并不知道，有一个黑影正像一只大壁虎，张开双手双脚紧贴着过道上方的天花板。
日向志明的办公室在大楼的三楼。
整个三楼几十间办公室，日向志明的办公室是最后一个熄灯的。
当日向志明关掉电灯后，整个三楼就再没有一间办公室亮着灯。
为了节约电，日向志明在离开前，甚至将走廊的路灯也给关了。
就在日向志明离开之后没有多久，天花板上的黑影便悄然落地。
……
这个黑影不是别人，就是奉命前来窃取情报的燕凌。
从三米多高的天花板上落到地上，燕凌竟然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落地之后，燕凌并没有急着开门，而是身体贴紧地面侧耳聆听，确定周围没有任何异响之后，才无声无息的来到办公室门前。
再然后掏出根钢条，在锁孔里捣鼓了几分钟，便喀嗒一声开了。
闪身入内，再关门，燕凌又适应了好几分钟，然后才打开手电。
借着手电筒的亮光，燕凌一下就看到了摆在墙角的那只保险柜。
燕凌出身于燕子门，开锁乃是他的拿手好戏，密码锁也同样不在话下。
拿耳朵贴住保险柜，燕凌就开始缓慢的转动密码锁，时间流逝，当耳畔忽然响起微不可察的一声喀嗒，燕凌微眯的眼睛便一下睁了开来，第一位密码确定！
过了差不多半小时，四位密码全部破解成功，然后是嗒的一声。
这一声嗒，就意味着保险柜已经打开，燕凌伸手轻轻一拉把手，柜门便打开一道微微的小缝，不过燕凌并没有急着一下就打开门，而是缓慢的、小心翼翼的一点点的拉开，足足花了有几十秒钟，才终于把保险柜门给打开。
柜门打开，燕凌一眼就看到了搁在最上层的文件袋。
整个保险柜分三层，但只有最上层摆了一只文件袋。
不出意外，房建伟要的那份作战计划就在这袋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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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作为燕子门的嫡系传人也是唯一的传人，燕凌这方面的经验不要太丰富，所以他并没有冒冒失失的就去拿文件袋。
后退半步，蹲下身，然后再慢慢的接近保险柜。
最后举着拿手电筒，开始仔细的检查起保险柜。
片刻之后，燕凌嘴角便流露出一抹了解的笑容。
果然，日向志明这个小鬼子还真是狡猾，为了防止泄密，居然在装作战计划的文件袋上压了头发，他要是不察，直接拿起了文件袋，这根头发就不可能再复原，这小鬼子就知道有人动过文件袋，也就知道作战计划已经泄密。
当下燕凌戴上手套，小心翼翼的捻起那根头发。
先将头发放在一边，燕凌又仔细的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别的陷阱，才小心翼翼的将文件袋取出，搁在地板上。
然后，打开文件袋，将里边的作战计划取出来。
最后从挎包里掏出相机，就着手电光开始拍照。
……
北四川路，某条小巷中。
一辆福特牌轿车就停泊在小巷子里的阴影之中。
房建伟端坐在驾驶座上，叨着颗烟，歪着脑袋，就好像睡着了。
由于这里紧邻日本第十三军司令部，治安不错，所以并没有巡逻队巡逻，这大约就是所谓的灯下黑了。
当然，就算有人来检查，也是不怕。
因为房建伟有一个完美的掩护身份，他现在的公开身份是虹口一家英资洋行的襄理，就租住在这里的一栋公寓楼里。
时间在等待中悄然流逝。
某一刻，房建伟抬起手腕看向手表。
借着巷口透进来的昏暗的路灯灯光，只见时针已经指向了凌晨四点。
从房建伟进入日军第十三军司令部，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小时。
抬头看看前方像怪兽般蹲伏在北四川路口的日军司令部，房建伟的眸子里忽然掠过一抹莫名的忧色。
不对头，如果一切顺利，燕凌早该原路撤回了！
难道说，中间出了什么问题？燕凌遇到麻烦了？
毫没来由的，房建伟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二狗子，还有宋顺浩的身影。
想到这，房建伟再按捺不住，当即便掏出手枪，准备打开车门下车。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黑影却无声无息的从小巷的深处窜将出来，一下就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
“燕子！”房建伟大喜过望，“事情办成了？”
“成了！”上车的正是燕凌，点点头又说道，“还算顺利。”
一边说，燕凌一边就将袖珍相机递给房建伟，又从汽车后座取过一个纸袋，从袋子里取出一套西服，快速换上，然后将换下来的夜行衣装进纸袋子，再然后转身下车，扔进了其中的一口阴井。
等燕凌重新上了车，房建伟就脚下一踩油门，轿车便从小巷中缓缓驶出来。
不一会，轿车便缓缓开到了一个日军岗哨前，戴着袖标的日军宪兵上前来，示意停车检查，房建伟便刹停轿车，又将自己的证件递过来。
日军宪兵检查过后，立刻示意搬开路障放行。
……
钟毅一夜未归，一直守在海防总队的司令部。
最近这段时间，钟毅已经很少去市政府办公，基本上都在海防总队司令部。
钟毅刚洗完脸，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就响了，钟毅一把抓起电话筒，说道：“你好，我是钟毅，你是哪位？”
“参座，是我。”电话那头传来房建伟的声音。
“建伟？”钟毅神情一振，又问道，“得手了？”
“嗯，得手了。”房建伟道，“参座，小鬼子胃口不小！”
稍稍停顿了下，房建伟又道：“具体的我就不多说了，我已经让阿部带着胶卷搭乘太古轮赶回去，你很快就能看到原件，我现在就简单的说几句。”
“嗯，你说。”钟毅沉声道，“我听着呢。”
房建伟说道：“参座，战役的规模扩大了，鬼子投入的兵力已经从两个半师团增加到了六个师团，战场也不再局限鄞江，而是扩大到了浙、闽两省，其中浙西方向三个师团，闽北方向两个师团，还有一个最精锐的第五师团负责牵制鄞江。”
“我知道了。”钟毅神情一凛，又道，“建伟，赶紧将这一情况上报重庆，让戴笠立刻上报统帅部，不然，三战区就要有大麻烦！”
“是。”房建伟道，“我这就报上去。”
挂断电话，钟毅一个箭步走到沙盘前。
但是沙盘上演示的是鄞江及周边地形，并没有浙西以及闽省的山川地形。
当下钟毅又转身走到张贴在墙上的大地图前，然而，墙上贴的也只是鄞江及周边几个市的地形图，同样没有浙西以及闽省的地图。
“快！”钟毅便道，“何主任，赶紧绘制浙西还有闽省的地图！”
“是！”何文希便赶紧带着参谋部的几个参谋，开始抓紧时间绘制地图。
钟毅等不及地图画好，拿着小本地图便开始研究起日军制定的作战计划。
何文希刚才也听到了钟毅跟房建伟之间的对话，也凑过来一起研究地图。
看着小册子上的地图，何文希忧心忡忡的说道：“第三战区担负浙中以及浙西方向防御的部队主要是第十集团军，但是第三战区尤其是第十集团军是一个什么情况，参座你想必是清楚的，日军如果真调集三个师团的兵力向西进犯，第十集团军是挡不住的！”
钟毅点点头，沉声道：“非但是浙西方向挡不住，闽北方向更危险！因为整个闽省就只有陈琪的一百军，再加上马尾要塞的少量海军陆战队！如果我没有料错，闽北从福州到福鼎之间的守军充其量也就两三个团！”
“两三个团？”何文希的脸色立刻黑下来，急道，“可是小鬼子却调集了足足两个师团的兵力，以两三个团对两个师团，这仗怎么打？”
“我们鄞江也不轻松。”钟毅沉声道，“第五师团，这可是小日本的钢军，曾经以半个师团的兵力在山西战场打垮了中央军、晋绥军三十个师！”
何文希急道：“参座，这局面可不是一般的严峻哪！”
重庆黄山，云岫楼。
戴笠满头大汗的闯进常校长书房时，气都还没喘匀，因为这一路上他就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过来的。
十万火急，戴笠也是顾不上形象了。
“雨农？”看到戴笠这一副狼狈样，常校长顿时心头一凛。
“校长，上海急电！”戴笠喘了口气，将手中的电报递过来。
常校长原本双手端着茶杯准备要喝茶，见状便腾出一只手接过电报，但是仅只是往电报上扫了一眼，便猛然左手一抖，茶杯落地。
所幸是木地板，所以陶瓷茶杯没有碎。
但常校长却已经一下起身，吃声说道：“浙闽会战？！”
“是的。”戴笠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喘息着说，“日军忽然扩大了战役规模，由鄞江会战变成浙闽会战，参战兵力也从之前的两个半师团增加到了六个师团！这已经是一次中等规模的会战！”
常校长的冷汗也刷的下来。
“快快！”常校长立刻扭头吩咐陈布雷，“立刻给何应佩、陈实、徐永盛还有白崇悲他们打电话，让他们马上来云岫楼！紧急会议！”
……
上海，日军第十三军司令部。
虽然宇佐美隆说过今天上午可以不用上班，但是日向志明睡到上午十点就睡不着，在街头吃过早餐就又来到司令部上班。
打开办公室，日向志明习惯性的看看地板，没有任何异常。
昨天晚上燕凌离开办公室前，小心的清除掉了所有的痕迹。
日向志明又上前打开保险柜，低头仔细看，只见压在文件袋上的那根头发仍还在，甚至就连摆放的角度，也是分毫不差。
当下日向志明便取出文件袋。
……
下午一点多，何应佩、陈实、徐永盛、白崇悲以及刘声等党国高级将领便相继赶到了黄山官邸的云岫楼。
小会议室里，何应佩等几人正在小声议论。
“辞修兄，校长突然召集我等是为什么事？”
“健生兄，这个小弟也是不知，真的不知道。”
“我刚才好像看到戴雨农也在，会不会是鄞江会战的事？”
“鄞江会战？如果是鄞江会战，我们在这里开会怕是没什么用吧？”
正说话之间，外头忽然响起杂乱的脚步声，何应佩等人回头看时，便看到常校长已经在戴笠、林蔚还有陈布雷的簇拥之下快步走进来。
看到常校长，何应佩等人便齐刷刷的起立。
“坐，都坐。”常校长走到主位前站定，双手虚压示意众人落座，等众人都落了座，他才最后一个坐下。
旋即又对戴笠说道：“雨农，你来说吧。”
“是！”戴笠低头答应一声，旋即大步走到会议室的侧墙前站定，众人再定睛看时，只见墙上的地图居然已经从之前的全国地图，换成了浙闽两省的态势图。
而且，浙闽两省的态势图上，赫然已经多了两个巨大的蓝色箭头，其中一个箭头从杭州向西延伸，笔直的指向桐庐、金华、衢州，另一个箭头自福州、福鼎之间的海面上登陆，划了一个弧，指向闽北及浙南的山区。
“这……”何应佩等人不由面面相觑。
不是说鄞江会战吗？怎么突然变这个？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戴笠已经拿指挥竿指着地图开始讲解：“根据军统上海一区最新提供的情报，日军关于鄞江作战的计划已经全面升级，战场不再局限于鄞江，而是扩大到了浙西及闽北，参战兵力也增加到了六个师团！”
“啊？六个师团？”
“这也太突然了，没一点心理准备啊。”
“随枣会战才刚打完，日本人还能有余力发动浙闽会战？我非常怀疑。”
何应佩等几人便立刻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戴笠讲不下去，便只能向常校长投来求助的眼神。
常校长便敲了敲桌子，沉声道：“日军即将发动浙闽会战，这点已经确凿无疑，诸位就不必纠结于这一点了，现在的问题，接下来的浙闽会战怎么打？是立足于第三战区现有的部队，还是从五战区或者九战区抽调部队增援？”
停顿了下，常校长又接着说道：“如果立足于三战区现有的部队，仗该怎么打？如果从五战区或者九战区抽调部队前往增援，又该抽调哪些部队前往？”
刘声与白崇悲交换了一个眼神，站起身问道：“校长，在讨论这两个问题之前，卑职想先请问校长一个问题。”
常校长示意道：“你问。”
刘声道：“就浙闽会战，校长希望打成什么样的结果？”
“我希望什么样的结果？”常校长皱眉沉吟了片刻，又道，“最好的结果，当然是固守住现有国土，如果实在不行，也至少要保证浙赣公路以及浙闽公路的畅通！确保鄞江工业区的物资能够源源不断的输出！同时外界的原材料能够输入进去。”
“卑职明白了！”刘声点点头，又道，“但是请恕卑职直言，浙闽公路恐怕是保不住了，而且相比浙赣公路，浙闽公路不仅路途远，而且意义也是不大，所以卑职建议，直接放弃浙闽公路，全力死保浙赣公路。”
何应佩等人闻言也是纷纷点头。
常校长点头道：“也好，那就命陈琪一百军在闽北、浙南做积极有效防御，以迟滞日军的推进为第一要务，不得正面决战。”
负责会议记录的陈布雷赶紧记录下来。
刘声接着说道：“现在再讨论浙赣公路。”
说到这里一顿，刘声又加重语气说道：“第三战区下辖三个集团军加两个军，但是在浙中及浙西方向却只有刘建绪的第十集团军，新四军不用说，其余第二十三集团军、第三十二集团军都远在皖南，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驰援，而且……”
常校长沉声道：“而且什么？有话直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刘声摇摇头说：“而且这几个集团军战力低下，难堪大用。”
“战力低下，难堪大用？”常校长皱着眉头道，“这话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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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声并没有就此多说，只是摇摇头说道：“校长，卑职建议还是尽快从别的战区抽调精锐部队驰援浙江，否则浙江局面就难挽回了。”
白崇悲也道：“卑职也赞同为章兄的意见。”
常校长的目光又从陈实、何应佩、徐永盛脸上逐一扫过。
陈实、何应佩还有徐永盛全都保持沉默，沉默就是默认。
显然，陈实他们三个也同样不看好三战区能够挡住日军。
常校长的脸色便立刻黑下来，沉声说道：“那么现在的问题是，该从哪个战区抽调部队驰援浙江？”
听到这，刘声和白崇悲两人立刻沉默了。
刘声和白崇悲是桂系的大佬，但是现在桂系的部队大多在大别山以及桐柏山，就是有心想要驰援浙江也是远水难解近渴。
总不能让远在大别山区的第二十一集团军不远千里驰援浙江吧？
何应佩和徐永盛也没有吭声，这些年来，他们两个的山头其实已经被常校长分化瓦解得差不多了，手底下几乎已经没有真正的部队。
所以，这事跟他们两个其实没什么关系。
常校长的目光落在陈实脸上，沉声问道：“辞修，你说呢？”
陈实知道这时候不能拖后腿，当下说道：“校长，九战区紧邻浙江，不如就从九战区抽调部队前往浙江战场吧？”
常校长闻言欣然点头，心忖还是陈辞修顾大局、识大体。
当下常校长接着问道：“好的，那你打算抽调哪个部队去？”
陈实心忖，既然决定抽调部队驰援浙江，那就索性将姿态做足了。
当下陈实慨然说道：“浙闽之战事关全局，非能战敢战的精锐部队不足以扭转大局，卑职决意调罗正英的第四十一集团军驰援浙江。”
罗正英的第四十一集团军在南昌会战中被打残，之后一直在赣东的婺源休整，到现在已经有差不多四个月时间，战斗力已经恢复得差不多。
顿了顿，陈实又道：“卑职这便致电婺源，令罗正英即刻率第四十一集团军，东出开化，从桃花源进入建德设防。”
“好。”常校长欣然点头。
会议结束，何应佩等人先后告辞离开，戴笠却被常校长留了下来。
常校长有事情要问戴笠，刚才刘声说，第三战区的部队难堪大用，问缘由，刘声却又不愿意多说，所以只能问戴笠。
“校长。”戴笠恭声问道，“您还有什么吩咐？”
常校长皱眉沉吟了片刻，道：“刘声刚才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戴笠闻言顿时心头一凛，一时之间也有些犹豫，要不要跟常校长和盘托出？
其实，不只是第三战区，这个问题在别的战区也一样存在，甚至尤有过之。
戴笠身为军统局事实上的掌舵人，自然能够知道一些别人所不知道的秘密，这其中就包括各个战区的那些个高级将领的隐私。
其实，概括起来就一句，自从抗日战争进入相持阶段之后，日军在经过休整以及补充之后战斗力已经在逐渐的恢复，因为随着大量拥有实战经验的老兵伤愈归队之后，部队的战斗经验已经超越全面开战之前。
然而，各个战区的国军的战斗力却在持续下降！
这个似乎是很不可思议，日军都已经停止了大规模的进攻，战线相对稳定，国军非但有了相对稳固的地盘及充足的休整时间，怎么战斗力反而下降了？
其实，原因非常的简单，一个字，钱，就是因为一个钱字！
由于国民政府拨款不足，相当一部分军费只能靠各个战区自筹。
各个战区又哪里有军费，所以只能层层下压，让各个部队自筹。
这个口子一旦打开，立刻就收不住了，驻守在外的部队的主官，都做起了生意。
做生意需要本钱，没有本钱怎么办？好办，克扣军饷，把官兵们的军饷都扣了。
做生意需要物资，没有物资怎么办，好办，倒卖军粮，把部队的军粮都给卖了，有些胆大妄为的高级将领甚至连军火都敢倒卖。
这其中，一战区和三战区是重灾区。
二战区、五战区和九战区的情况相对好些。
这一来，那些个高级将领就钻进了钱眼里，整天就只想着赚钱。
而底下的官兵呢？要吃的没有吃的，要弹药没有弹药，有时候还得给长官做苦力，很少有时间进行军事训练，战斗力能不降吗？
从去年十月间武汉会战结束到现在，还不到一年功夫，一战区、三战区好几个集团军的战斗力就已经衰减得不成样子，没法看。
也正是因为这个，才会酿成中条山的惨败！
要不然，两个精锐集团军据险而守，至于惨败成那样？
这在国军中几乎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就只瞒着常校长。
戴笠还知道，重庆的不少军政大员，比如说陈实、何应佩之流，都接受了前线这些高级将领的不少孝敬，所以才会帮着打掩护，每次常校长问起，他们都会轻飘飘的说一句，这只是为了筹措军费，局面还是可以控制的。
事实上，戴笠也暗中收了不少孝敬。
当下戴笠摇头说：“卑职也不太清楚，不过为章兄指的应该是军队经商的事情吧？这个多多少少还是会影响到军队战斗力的吧？”
“军队经商？”常校长的眉头立刻蹙紧。
沉吟片刻后，常校长又道：“雨农你今天给我说一句实话，前线各个战区的军队经商情况到底有多严重？对战斗力的影响有多严重？”
戴笠沉声道：“影响肯定有，但基本可控。”
半个小时后，戴笠刚从云岫楼回到罗家湾十九号的办公室，毛人凤便敲门走进来，又将一个精致的小木盒摆开戴笠面前。
“局座。”毛人凤微笑着说道，“这是他们给您的额外孝敬。”
戴笠将小木盒的盖子打开一道细缝，入眼是一片耀眼的金光。
只是扫了一眼，戴笠便又合上木盒，再然后顺势收进了抽屉。
不过想了一下，戴笠还是皱眉说道：“齐五，你帮我转达一声，让他们适可而止，不要做得太过分，不然我也没法替他们转圜！”
“好的。”毛人凤恭敬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