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历史军事 > 大王令我来巡山 > 全文阅读
大王令我来巡山txt下载

    榆林城,太守府。

    太守赵华和血刀门主严克面色隐隐不自然的看着堂上的三个年轻人。

    论政治地位,官居二千石大员的赵华远高于这三名白衣。

    论江湖地位,血刀门主严克更是高居大齐虎榜第八,远非这三个在江湖上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可比。

    但纵然如此,二人依旧十分忌惮这三人。

    不是畏惧,是忌惮。

    只因为这三人,乃稷下学宫的弟子。

    稷下学宫弟子虽读圣贤书,却不会参加科举做官,虽习武,却不能参军,更不能厮混江湖。

    他们只是稷下学宫的弟子,这个名份,便足以白衣傲王侯。

    三人中年长一些的白衣士子儒雅微笑道:“赵大人,这是我学宫丙寅科肄业的两位师弟,丙寅科大比五魁首之罗荣,丙寅科大比五魁首之于明。学宫弟子少有闭门造车者,每个弟子结业前都会行万里路游学,丈量天下。在下是他们此次游学的领路人,乙卯科田星。”

    两位看起来不过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怀持剑行礼,不过面色淡漠,其中年浅些的,更是不掩轻蔑的扫过严克身上所配血刀,轻蔑的哼了声,令严克心中大为着恼。

    稷下学宫的武功皆出自五经,《诗》、《书》、《礼》、《易》、《春秋》。

    不过稷下学宫的武学传授只教武道真意,具体技艺由弟子自行演化。

    或掌、或指、或拳、或剑、或刀,皆可。

    只是由于千年以来稷下学宫的最高绝学《天问九章》都是夫子以君子剑所施展,所以学宫弟子多以剑为兵器。

    剑为百兵之首,又为兵中君子,所以对于别的兵器并不看重。

    只有极少数的另类才会选择“另类”的兵器。

    但严克这把血刀在整个齐国都是大名鼎鼎,宗师不出,少有人能争锋。

    纵然稷下学宫的弟子从不参与龙虎榜排名,但他们又能有多强?

    敢如此小觑一个虎榜第八的大高手!

    好在年长些的白衣士子还是稳重许多,为赵华和严克介绍道:“我们之所以跋涉千里来榆林城,是因为罗荣的三叔在榆林城做守城将军……”

    此言一出,赵华和严克面色齐齐一变,心中暗道一声不好,再看向罗荣,果然和罗成有几分相像。

    原来如此!

    竟是混元枪罗成的族亲寻来,怪道来者不善。

    只是并没听说过,混元枪罗成有什么了不得的根脚啊。

    若只一个少年,纵是出身稷下学宫,也不必太过在意。

    稷下学宫的弟子多了去了,并非人人都能闯出大名堂。

    然而紧接着,罗荣的话就让赵华和严克的心沉了下去:“我四叔虽在十年前破门而出,离了我琅琊罗家。但他的名字从未从我琅琊罗氏的族谱上除名,他依旧是我琅琊罗家的混元枪罗成。四叔一杆混元枪,宗师之下罕有敌手。却不想,如今竟被人里外勾结所害!”

    听闻罗荣和罗成竟是出身琅琊罗氏,赵华和严克已然是霍然色变。

    琅琊罗氏是大齐十二大上上高门之一,除却大齐国都临淄的八大上上高门外,在外郡只有四大上上高门,再抛开孔孟二家,便只有两家。

    琅琊罗氏的地位,可见一斑。

    而想成为上上高门,除却要有大功于国外,还要有相应的家族底蕴。

    不过除却孔孟二族是以祖宗余荫泽陂及世代皆出经世大儒外,其余十族,都是有宗师镇族。

    千百年来,琅琊罗氏从未断绝过宗师传承……

    以这般出身,也难怪罗荣不将一把血刀放在眼里。

    别说血刀门,就是他背后的燕郡赵家,也远不如琅琊罗氏之势。

    所以,面对罗荣的倨傲和无礼,赵华和严克已经顾不上生怒了,二人要赶紧洗脱“内外勾结”之名。

    而罗荣也在田星的安抚下,听起了赵华和严克的解释。

    ……

    一柱香功夫后,严克正色道:“事情经过就是这般,罗公子若是不信,当日随我回归之兵卒,你皆可询问。甚至,十日后也可随我等一起兵发青云寨,待我拿下那伙匪盗,让她亲自给罗公子解释。”

    罗荣厉声道:“纵然如此,你与我四叔一道去设伏杀贼,事后为何要妄图与山贼合作?我焉知你们是否事前就已经相互勾结?”

    田星点头附和道:“罗师弟说的不无道理,那青云寨背后有草原背景,能助你燕郡赵家和血刀门私通草原。而罗荣他四叔还有沙海寨,却没有这个便利。除去他们,不是更有利于你们赵家和血刀门行事?毕竟,那时你们还并不知道,罗将军出身于琅琊罗氏。”

    赵华闻言立刻正色解释道:“燕郡赵家从未想过要私通草原,赵家只是为了助本官清除沧澜山群盗。”

    田星摆手道:“赵大人不必激动,我们只是学宫弟子,非朝堂官员。只要你们私通的不是黑冰台或皇城司,我们稷下学宫懒得理会他事。若蝇营狗苟之事皆管,我们学宫弟子怕也忙不过来。”

    赵华闻言,脸色一阵青红不定,不过心里却海松了口气。

    私通草原的事好多家族都在做,因为利大。

    但从没人会放在明面上去说,也极少给人抓到马脚。

    毕竟,私通草原是诛族的罪过……

    真闹开来,燕郡赵家多半没事,但他这个新上任的榆林城太守,却肯定要承罪。

    赵华不言,严克自然更不会纠缠此事,他岔开话题道:“实不知罗将军竟出身琅琊罗氏,不过就算罗将军没有此身份,我们也早就打定主意,会为他报杀身之仇……罗公子莫不信,我们之所以谈判失败,就是因为我们咬死要沙海寨的地盘。而只要我们占下了沙海寨,那么青云寨早晚必为我等所破,到时候就会报了罗将军的大仇了。”

    赵华立刻补充道:“罗公子千万莫要怀疑我等,如今我赵家家主身边的二总管被青云寨所害,嫡二公子为了救二总管,更是下落不明。本官和赵家还有血刀门与青云寨乃生死不共戴天的死敌,怎可能内外勾结谋害罗将军?”

    一直未出声的另一白衣士子于明轻声笑道:“若非知道此事,我们现在就不只是说说了……”

    于明话音刚落,赵华、严克还未反应,却听堂外传来一道焦急而又庆幸的声音:

    “大人,大人!二公子派我回来送信,二公子派我回来送信!”

    赵华:“……”

    一滞后,正准备说“去去就来”,却见三位白衣士子都目光玩味的看着他。

    赵华虽贵为二千石,可此刻心里却承受着极大的压力。

    除却稷下学宫弟子身份外,只一个琅琊罗氏,便是赵家家主在此,都要礼待三分。

    更何况赵家在此事上明显落人话柄……

    念及此,赵华一咬牙,下令道:“进来说话。”

    门口护卫放了来人进门,那人兴许太过激动,进门后也没看清堂上有三个生人,或者看到了也没在意,便大声道:“大人,二公子说他和青云寨谈妥了,青云寨被二公子说服,愿意开放一线天,并且还同意和草原……”

    “住口!”

    眼见三位白衣士子的目光愈发似笑非笑,赵华一张老脸差点都臊红起来。

    他方才还信誓旦旦说赵家绝没有私通草原,可连一刻钟都没过,就被当面打了脸。

    强忍着羞恼,赵华先从那赵家私兵手中一把接过信笺,草草浏览了一遍后,以他素来注重官仪的性子,眼珠子都差点瞪了出来,失声道:“什么,北苍汗王和阏氏在青云寨?!这怎么可能?”

    那赵家私兵赌咒道:“大人,小的亲眼看到汗王金帐和他们的怯薛军在青云寨,绝做不得假!”

    此言一出,正堂之上众人无不色变。

    连田星、罗荣和于明三人面面相觑后,面色都肃煞起来。

    稷下学宫不理政事、不碰兵权,除却监察天下世家和绿林外,最大的任务,便是平衡秦之黑冰台与楚之皇城司。

    然而三大圣地还有一个共同之敌,那便是北苍王庭的萨满殿。

    如果说北苍草原和中原是世代的血仇,那么萨满殿和三大圣地更是血仇中的血仇。

    只是近二十年来,因如今的草原图门汗性情柔弱,手段怀柔,始终约束着草原各部不要同中原王朝冲突。

    中原王朝纵然好战也不会往草原蛮荒之地扩张,所以双方平静了多年。

    但再怎么平静,世代的血仇仍在。

    那么眼下之事若为真,说不得,便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三位稷下学宫的优秀弟子,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句话:

    扬名立万,便在今朝!

    ……

    青云寨,苍松院。

    “事情就是这样,忽查尔用移魂术对我,却不知为何,反被我窥探到了他的脑海中,得到了北苍萨满教的天级神功。五娘你也知道我,读书多,可能有浩然正气护身。又比较聪明,只看了一遍,就全部记下了。咱们是不是发大财了?”

    林宁同凤眸圆睁紧紧盯着他的田五娘得意说道。

    饶是以田五娘淡漠坚硬如冰山雪湖的心性,此刻都不禁意动神摇,震撼的看着林宁……

    这世间,竟还有这等奇事?!

    那可是世间至强的武圣啊!

    小宁怕不是,真是昊天上帝之子吧?

    不过没等她震撼完,就见林宁满脸肃穆的同她道:“五娘,我必须要同你说明一事。”

    见他这般郑重,田五娘艰难收敛起心神,目光依旧难掩震撼的看着林宁,问道:“何事?”

    林宁正色道:“天级神功与地级和玄级等功法不同,是不落纸墨的。”

    田五娘闻言轻轻颔首,道:“此事我听说过。”

    林宁面色一缓,道:“你知道就好,所以,我传授你功法,需要亲自指点与你。”

    “什么意思?”

    田五娘不解问道。

    林宁干咳了声,道:“就是要在你周身十二正经一百零八处生死大穴及奇经八脉上演化功法周天……”

    田五娘闻言,清冷的俏脸上登时浮起一抹红晕,极难得“凶狠”的瞪了林宁一眼!

    十二正经再加上奇经八脉,几乎囊括了身子的每一寸,甚至包括最私密处,比周妮妮疗伤的位置更不堪。

    二人到底还未成亲,怎能如此?

    见她罕见的娇羞薄怒,林宁大义凛然道:“五娘,你可千万别多心!像我这样正直的少年,世间少有。绝做不出对你暗中不轨的事,我从来都是光明磊落!”

    五娘气道:“那也不行!”

    林宁苦口婆心道:“你知道不知道咱们现在的形势有多险?燕郡赵家那边绝不会善罢甘休,多半会请动宗师出山,我那些话能诓住赵二傻子,却绝诓不住赵家那些老狐狸,世家高门哪有省油的灯,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啊。再加上现在的动静,早晚会传到天剑山那边,人家在沧澜山唯我独尊惯了,现在出现了咱们这个刺头,天剑山一定会来找麻烦。五娘,这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你早一天突破宗师,说不得就能救咱们山寨所有人的性命!你知道我最大的理想就是每天和九娘一起游山玩水,读书写字,和你好好过日子。我可不想早早被敌人给害了,你哪怕不为我思量,也该为小九儿想想吧?”

    田五娘闻言,凤眸幽幽的看着林宁,直看得他心里有些发毛。

    然后又安静了好一阵后,田五娘说出了句让林宁目瞪口呆的话:

    “明日先成亲。”

    ……

    PS:写红楼都是二三百万字才成亲,咱们突破一下,要早点做个有家室的男人,就和我一样,嘿嘿!

    “什……什么?”

    墨竹院,听完林宁之言,春姨瞠目结舌道:“明儿就成亲?”

    林宁脸色既苦涩又为难,叹息一声道:“我也觉得太快了,心里还没准备好……只是,春姨你也知道,五娘她太在意我了,她太着急想得到我……”

    “呸!”

    春姨实在听不下去了,坐在床边抱着笑的快要岔过气去的九娘笑骂道:“越发不害臊了!”

    不过到底是自己的孩子,也没觉得哪里说错了,顿了顿春姨就有些坐不住了,将九娘放在一旁,站起身喜道:“若如此,今晚可休息不得了!”忽然又面色一变,责怪道:“成亲岂是儿戏?就算你们先前就有大老爷和二老爷定好了亲事,用不上三媒六聘,可再怎样一夜功夫也不够使。连你们的嫁娶衣裳都赶制不出来!哎哟哟,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九娘似乎也感觉到了事态严重,仰着小脸儿巴巴的望着林宁,神情紧张。

    林宁微笑着抚了抚她的额头,然后安慰春姨道:“春姨别急,我和五娘都是江湖儿女,哪里计较这些?”

    春姨闻言却连连摇头,道:“不成不成,我下半辈子最重要的事就是看你和五娘成亲,怎能草率行事?怎就非要明儿成亲?”

    林宁正要开口,却听春姨嗔道:“不许再胡说!”

    林宁干笑了声,道:“因为要给五娘医治疗伤,所以……嘿嘿嘿。”

    春姨闻言,脸上闪过一抹红色。

    她是知道林宁如何给周妮妮治伤的,因为这个,周妮妮连名分都不要也要跟着林宁……

    如此看来,五娘伤的地方也不大方便……

    原本春姨还想再劝劝,左右已经定了亲,早早晚晚的事,何必急于一时?

    不过想想两个孩子的性子,她终究忍住没说出口,而是对林宁道:“既然你们拿准了主意,那就明日成亲。不过今晚山寨里都别睡了,好好张罗一宿。再怎样也要准备准备……”

    说罢,也不理林宁的啰嗦,交代了小九娘好好跟着姐夫后,就匆匆出门了。

    站在墨竹院窗边往山下看,可以看到没用一柱香的功夫,整个山寨就纷纷亮起了烛光或火把。

    甚至连汗王金帐那边都被惊动了,打发婢女过来一问,得知竟是昨夜有大功的一对山寨少侠要成亲,立刻回去通秉。

    原本就颇具浪漫主义的图门汗,虽然才刚丧失二子,不过夭折率本就极高的草原对生死看的并没那么重,死不过是回归长生天,且胡宁阏氏腹中又有血脉,所以已把悲伤掩去。

    此刻听闻有这样有趣的事,他们还从未见过中原婚礼,也就打起了精神来关注。

    而在帐内照看胡宁阏氏的蔑儿乞老可敦就更高兴了,发动一些蔑儿乞部的贵妇们一起出动,将各种金银玛瑙首饰都搜寻出来。

    又不知从哪找来几匹颜色艳丽的名贵丝绸,叫上了七八位幸存的金帐裁缝,然后齐齐去了苍松院。

    整座山寨,在极短的时间内,沸腾了起来。

    当然,在这番热闹下,也有不少不和谐的“异声”出现:

    “老天,你瞎了眼!”

    “怎么可能来真的?”

    “不行了不行了,我的心都碎了!”

    “虽然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但我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从今晚,我的心就死了……”

    青云寨一夜之间多了一群自闭少年。

    ……

    玉马山。

    侯玉春看着被毁了容,死的凄惨无比的杜丽娘,叹息一声遗憾道:“丽娘啊,今天要是只来了一个小辣椒,我总要给你点面子,救你一遭。可连黑冰台四杰都来了俩,我要动手,真的会栽进去的。咱们的交情,还不够我赔一条命进去啊。”

    “呸!”

    黑衣女狠啐一口,骂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若非天剑山那把老天剑剑法超神,又和黑冰台一位太上长老相交莫逆,才把一个小(淫)贼送进了黑冰台当弟子,今日她非在他身上戳出十八个洞来。

    她极想不通,黑冰台那位战功赫赫太上长老,连她爹都要敬一声“连老”,怎会和一个山贼头子关系那样好。

    侯玉春恍若未闻,站起身不再看一地的尸身,对两个沉默的黑衣男子拱手道:“追命枪姚玥峰姚师兄,离魂刀程耀华程师兄。二位师兄大驾光临沧澜山,总不会是为了保护小菲菲吧?”

    说此话时,侯玉春少了些吊儿郎当。

    对面二位是黑冰台年轻一辈最出色的四名弟子之二,如果千百年来黑冰台的运转规则在这一代不会破灭,那么他们早早晚晚都会位列宗师。

    而在这四人中,最强的那个,会成为下一代黑冰台之主。

    当然,目前最强的那个,不在这里。

    但就算这样,侯玉春也不敢大意。

    追命枪姚玥峰是一个十分严肃的年轻人,他目光肃穆的审视着侯玉春,低沉的声音问道:“侯玉春,你在搞什么名堂?沧澜山为何会有玉马山这样的存在?你也是黑冰台的弟子,你虽已经出山,刑堂依旧能拿你回问心台问罪。”

    侯玉春听闻“问心台”三个字时面色明显一滞,随即笑的愈发灿烂,拱手道:“哎哟我的姚大师兄诶,您可得替师弟我做主!天地良心,我和玉马山一文钱的干系都没有。是,我天剑山为沧澜十三大之首,可我们从没想过以强凌弱,姚师兄你一定都打听过,我天剑山什么时候管过其他山寨的事?我家老爷子常年闭关,要么就是出外访友论道,从不理会山寨事务。所以这玉马山的罪过,实在怪罪不到我家头上呐!”

    姚玥峰冷哼一声,质问道:“所以你就眼见这群混帐闹的乌烟瘴气?还和她们厮混在一起?”

    侯玉春忙道:“姚师兄,您是不知道啊,这玉马山名声虽然极坏,许多行为也很招人恨,可她们也收留了许多被人遗弃的女婴,许多山民们打老婆卖女儿,她们都会接回山……当然,她们也没白养。可再怎样,总给她们了一条活路,是不是?这世道艰难,我听说蜀中那边更苦,起了瘟疫,饿殍遍野。就算想卖儿卖女卖老婆,都没人买。这玉马山虽然混帐,可总给人一条活路。师弟我这人什么都好,唯独一点不好,不像咱黑冰台的人,就是心太软。”

    “呸呸呸!”

    黑衣女孩子差点没恶心死,连啐了三口,骂道:“难不成还成了我们的错?”

    侯玉春连连笑道:“没有的事没有的事……我的意思是说,这等事都怪我心太软,早该下狠手教训这几个娘们儿,好好的不在家相夫教子,非在外面浪……哎哟!哎哟哟!小菲菲,你再动手我还手了啊……哎哟!”

    ……

    一阵鸡飞狗跳后,另一人面色不似姚玥峰那般肃穆,温和些,对侯玉春道:“候师弟,此行沧澜山除掉玉马山不过顺手行为,主要目的,是来寻候师弟你。”

    侯玉春闻言面色微变,这位程师兄虽不似姚师兄那样黑脸,可只听他“断魂刀”的名号,就知道此人的手段了,因此侯玉春打了个哈哈道:“两位师兄乃黑冰台年轻一辈领袖人物,是小弟我仰望的翘楚人杰,怎会有事寻到小弟头上?”

    一旁黑衣女孩啐道:“瞧你这惫赖样儿!要不是你爹,你连黑冰台的门儿都进不去。”

    侯玉春正色道:“莫菲,你这话说的……太对了!”

    说罢,一张脸又稀松了下来,站没站相的往那一斜拉,满脸赖笑。

    对上这打也没用骂也没用癞皮狗一样的东西,名叫莫菲的黑冰台女孩差点气哭了。

    姚玥峰面色愈发肃重,程耀华则依旧温声道:“候师弟莫要妄自菲薄,你的聪慧瞒不了所有人。在爵功堂的弟子簿上,你排名第二十八。但我认为,低了。”

    侯玉春干笑了声,道:“什么低了高了的,就我这样一个纨绔子弟,等老爷子哪天被人干死了,我就当个天家山山主,再娶七八个婆娘,逍遥自在一生得了。”

    程耀华懒得理会这个恣意惫赖装傻的师弟,人各有活法,或许他认为这样会活的长些呢……

    顿了顿,程耀华又对侯玉春道:“我们在北苍王庭的内线飞鸽传书回来,告诉了我们北苍王庭发生的剧变。北苍萨满殿那头苍狼冲击圣萨满失败,走火入魔死了。北苍大王子和枢密使带兵围杀萨满殿,并且让罕哈部格列山王动手,正在追杀图门汗。”

    这一连串石破天惊的消息,让侯玉春脸上的不羁再也把持不住。

    沧澜山再长,总有尽头。而天剑山就在沧澜山的尽头,一座并不算起眼的山头,只因住着一把老天剑,才让人敬畏。

    可若是草原上发生了这样的动荡,那对天剑山的影响,将会极大。

    千军万马奔袭而至,纵是宗师也难挡。

    程耀华见他变了面色,晓得他知道了轻重,微微颔首继续道:“东方师姐和闻人师兄已经连夜赶往蔑儿乞部,正好在附近办事的莫师伯也一并前去,但我们需要一个能和蔑儿乞部直接联系上且能帮助我们和图门汗对话的人。”

    要不然,他们一群黑冰台之人上赶着去帮北苍王庭,谁会信?到时候好心也要办成坏事。

    侯玉春不解道:“这是为何?北苍王庭内乱,和咱们大秦有什么相干,联系他们做甚?好家伙,四位师兄师姐齐动,再加一风堂堂主……这是要干嘛啊?”这等阵势,平了天剑山都不是没有机会。

    莫菲抓住机会啐道:“呸!亏程师兄夸你精明,我看也是个糊涂人!”

    侯玉春难得没有理会她,而是看着姚玥峰和程耀华二人,眼珠子转了转,试探问道:“二位师兄,莫非黑冰台要帮图门汗平叛?”

    这下,莫菲登时住了口,看侯玉春的目光变了变。

    之前她可是根本没想到这一茬,不曾想眼前这个可恼的小(淫)贼居然猜中了。

    程耀华赞许的点点头,道:“图门汗是草原上千百年来难得一见的怀柔之主,自他成为金帐汗王外,就约束北苍各部与中原起纷争。虽然罕哈部、辛莫部等万户仍不时南下打草谷,但总得来说,五千人级以上的军团作战几乎没有过。若是让大王子阿尔斯楞叛逆成功,杀了图门汗,那对中原来说,将会是一场灾难。若是前些年倒也罢,可中原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天灾(人)祸不断……若北疆再起战事,实在棘手。”

    侯玉春闻言,点头道:“这倒是……只要救了图门汗,以他金帐汗王的身份,黑冰台再派高手扶持一下,便能够牵制住草原上的厮杀……对了,二位师兄寻小弟我到底何意?小弟虽交友广阔,可和草原上实在没有交情啊。”

    “我们要你说服沧澜十三盗之一,青云寨的那位女当家人,投靠我们,为我们黑冰台做事。”

    侯玉春虽没喝水,可听闻此言,还是喷了一口口水出来。

    真他娘当老子是沧澜山太子爷了?

    ……

    PS:感谢四眼儿蛤蟆的四万赏。

    青云寨,苍松院。

    褚大娘看着蔑儿乞老可敦和一帮草原贵妇围观着七八个金帐裁缝或为田五娘量腰尺,或为她量裤脚,或测绣鞋。

    田五娘静静的坐在那,垂着眼帘,面色淡然。

    但是,若细细观察,还是能从她的面颊上,看出淡淡的霞色。

    纵然是她,在十来岁时,也曾幻想过披上嫁衣的那一刻……

    垂下眼帘的凤眸中,藏着一抹羞意,隐隐出神。

    五娘在回忆过往的岁月,只是……

    在她的记忆里,某人的面目实在是……

    可憎可恨。

    不过,她认为应该说顽皮淘气更好些。

    如今长大了,不就改好了么?

    尽管对外人甚至对自己,田五娘都能做到心如铁石。

    可是对上林宁,这个师父和阿娘唯一的儿子,她却有着超乎寻常的包容心……

    因为在她幼年最孤苦时,是阿娘宁氏,用她的温柔和善良,爱她如亲女,给她关怀,抚育她长大。

    而明天,她就要嫁给阿娘之子了……

    “哎哟!五娘真美啊!”

    一草原贵妇在往田五娘发髻间簪了一枚胡宁阏氏送来镶嵌着红宝石的凤簪后,惊喜叫道。

    田五娘从来冷面少语,又不施粉黛,从未笑过。

    冰冷的气质,杀伐果决,让人很少留意到她的容颜。

    但此刻,微羞的神色,再搭上奢华珍贵的首饰,一下将她衬的恍若月宫仙子。

    一众妇人连连赞美,蔑儿乞老可敦更是高兴的合不拢嘴。

    大悲之后,她们也需要一场大喜来热闹番,洗洗心中的惊恐和晦气。

    田五娘这次并没有嫌吵闹,任凭周围人喧嚣,凤眸看向了窗外。

    一轮皎月升起,月光如水银铺地,但她的内心,却不似往常那般冰凉孤寂。

    ……

    库房。

    山寨大总管老孙头指挥着一众青壮们,将深藏在库房里的大红布和大红灯笼都搬了出来。

    又将平日里连三当家胡大山都不肯给的酒水一坛一坛的全起了出来,准备大宴宾客。

    孙伯到底年迈了些,虽紧紧盯着,可还是没发现,那一百坛大酒瓮,不知不觉中少了三坛……

    “来,走一个。”

    沧澜江边,江水滔滔,一堆篝火边,方智拎着酒坛,往酒盏里倒了满满一盏后,同对面的胡小山、周石、左义、李轩、曾牛等人一起举碗道。

    还有一人,是周妮妮。

    周妮妮见没人给她倒酒,大为恼火,自己倒了一盏后,强迫每人和她碰一个,然后才高兴的举起道:“走一个!”

    一众人好笑,唯有左义从嘴里苦到了心里。

    他忍了又忍,终还是没忍住,借着酒意问周妮妮道:“妮妮,听说你喜欢小宁,可他明天就和大当家的成亲了,你怎么办?”

    胡小山憋笑道:“就是,妮妮,要不你别喜欢小宁了,小义不就很好吗?”

    左义喜欢周妮妮,众人岂有看不出的道理?

    唯有周妮妮一人从未往这上面想过……

    毫无疑问,胡小山被周妮妮追杀了一遭,直到耳朵被揪的火红,惨叫求饶为止。

    众人大笑罢,周妮妮见大伙儿都还看着她等答案,先是心里一虚,俏脸飞霞,随即却一扬下巴,毫不露怯道:“小宁本就要和大当家的成亲,不过又有什么关系?”

    又有什么关系?

    左义大惊失色道:“妮妮,你……你你……”

    一句你要给小宁当妾到底没说出口,他真心无法亵渎心中最心爱的女孩儿。

    却不想周妮妮红着脸咬牙啐道:“你什么你?我愿意,干你屁事!”

    “劈啪!”

    似一道晴天霹雳,将左义一颗柔弱的“芳心”劈成了粉碎,瞬间成了自闭青年。

    他二话不说,直接拎起一坛酒,仰头灌下。

    可是酒再辣,也压不住心里的痛。

    方智看出苗头来,忙岔开话题,打趣周石道:“小石,你心里感受如何?”

    胡小山等人齐齐大笑,这里惦记过田五娘的人不少,可被长辈揭穿并被无情“羞辱”过的,唯有周石。

    周石面色臊红,不过倒有担当,反骂道:“你们笑个屁!好像就我一个似的……小智哥,当初你偷偷学草原话,为了啥?”

    方智没想到引火烧身,拱手认输,苦笑连连。

    一旁周妮妮挤眉弄眼道:“那个草原贵女,可是一直粘着小智哥哦。你们有没有发现,她和小智哥很有夫妻相呢。草原话学的好哦……”

    “噗!”

    曾牛一口酒水喷出,瓮声大笑道:“哈哈哈,妮妮姐,你是说她和小智哥都有麻子……哎哟!”

    话没说完,脑袋上挨了一石子,转头看去,就见方智正红着脸,怒视他。

    曾牛忙举手投降,再不言语。

    周妮妮快笑的背过气去,对方智道:“小智哥,宝勒尔姑娘人很不错的,活泼美丽,又那么喜欢你,你就别躲人家了嘛。”

    胡小山补充道:“她爹还是位圣萨满,了不得!”

    “放屁!都闭嘴!”

    方智没好气的骂道,随即目光有些惆怅的往山寨方向看了眼,又举碗饮了口。

    古往今来,哪个少年心中没有住过一位难忘的女神?

    可是,她明天就要嫁人了。

    不过,想起已经痛改前非并且手段惊人的某个混帐,方智酸酸的心里没有嫉妒,唯有祝福。

    “来,咱们一起举杯,祝大当家的和小宁和和美美,白头偕老!以他二人的本领,必能让咱们山寨在沧澜山中独占鳌头,咱们好生做事,将来也能在江湖上扬名立万!”

    看着恢复豪情的方智,胡小山也举起酒碗,大笑道:“小宁人虽可恶,但本领真不差。恨咱们当初没好生读书,不然这些年又何必吃那么多苦打熬?也如他那般,随便练两下就成了一流高手……”

    “别说了!”

    李轩咬牙切齿道:“心好痛!”

    娘的,认识这样的怪胎,真是三生不幸!

    众人大笑过,周成叹息一声道:“人和人不能比……不过总归是好事。有他帮着大当家的,大当家的轻便太多。而且药庐安郎中岁数太大,连针要施不得了。幸好有小宁在……昨夜里也是,若非小宁赶到,大当家的真要危险了,我们也回不来。”

    苦灌了半天酒的左义盯着周成看了好一会儿,声音嘶哑道:“阿成,你之前不是这样的,你是最恨他的人。”

    周成闻言哂然一笑道:“那算什么?咱们这些人,还不都是从小打到大的?难不成就因为干过一次架,就成敌人了?最重要的,是小宁和从前不同了。”

    方智拎着一坛酒,坐到左义身旁,拍了拍他的肩,又为他斟满了一盏酒,然后道:“小义,你的心思,大家都知道。但你也是个聪明人,当知道有些事真的勉强不来的,别钻牛角尖儿……

    小义,咱们青云寨和其他沧澜十三大最大的不同之处,你知道是什么吗?”

    左义面色也不知是羞臊还是别的原因,满面通红,他将酒一饮而尽后,摇了摇头。

    方智声音陡然转高亢,大声道:“是忠义!!沙海寨余鹏程为了大当家的位置,杀了将他从小抚养长大的师父和师兄。其他的山寨,或多或少总少不了这样的事。所以,江湖上多将我们沧澜十三大形容为乌合之众,猪狗不如。

    但我始终认为,咱们青云寨不同。

    因为我们的父辈,为我们做了最好的表率!

    小宁他爹,咱们的林大伯,为了救二伯和八叔,明知榆林城是死地,却连犹豫都没犹豫一下,义无反顾的去救!

    林大伯恨过谁么?

    林大伯去世的时候我就在跟前,他是大笑而终!

    还有田二伯,明知小宁那时糊涂……可那又如何?

    为了心中的忠义,为了林大伯的恩义,仍然慷慨赴死!

    回来后说一个字了没有?

    没有!

    小义,还有你爹,又是怎么死的?他有过后悔么?

    我爹说,他们那一辈人之间有一个说法,叫义之所在,虽九死尤未悔!!

    我知道你讨厌小宁,其实我们大家都讨厌他。

    他那个人,不招人喜欢。

    但就是这个不招人喜欢的人,昨夜却在罕哈部千军万马中,宁死也要救大当家的和我们出来,没有后退半步。

    这,就是义!!

    小义,你说说,我们还有什么理由去恨他?”

    其他人都连连摇头,周妮妮更是美目中异彩连连,左义看在眼里,粗喘着气,也不知是不是喝酒喝多了,双眼猩红,嘶哑着声音道:“我就是想不通,他怎会突然变成这样?早不变,晚不变,为何非现在变……”

    他原本已经让他娘去请人,上梨花苑和周妮妮的娘亲说媒了。

    若是林宁早点变好,周妮妮早点“变心”,他也不会有这个心。

    若是林宁晚点变好,那他说不得已经和周妮妮成亲,就更好了。

    可偏偏,林宁在这个时候变好,招惹的原本常常和他一起骂林宁的周妮妮,倾心于林宁。

    这对左义来说,是何等的残忍。

    男人的一生,最美便是初恋。

    最难舍的,就是求不得。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更何况是他?

    当听到周妮妮甚至甘愿给林宁当小时,左义整颗心都崩溃了。

    见他这般,方智等人都微微皱起了眉头,知道他这种情况,已经不是言语能说的通了。

    只盼左义能早点自己想明白,感情的事,真的强求不得。

    “快看那里!五娘姐姐和小宁要成亲了耶!哇!好美!以后我也要……嘻嘻!”

    周妮妮搞不懂这些臭小子们在说什么,就坐在一块青石上看星星,却忽地看到山寨方向亮起了一盏又一盏红灯笼,点缀的青云寨满山喜庆,不由惊喜笑道。

    众人听她欢喜的语气里没有一丝嫉妒,最后更是暴露了“野心”,便纷纷断了替左义说话的最后一抹心思。

    没可能了……

    “走,咱们也去帮忙!”

    方智心里寻思不能在这闲扯下去了,不然非出事不可。

    他并不怕事,却怕因为一些儿女情长的事,坏了明天大喜的日子。

    胡小山等人虽没喝过瘾,也知道事情轻重,一起搂着脖颈撞着肩头,相互扶持着回了山寨。

    却似有意的,留下了左义一人在原地未动。

    他们的确都是肝胆相照可以挡刀换生死的弟兄,但他们和他们的父辈们又有不同。

    林龙、田虎等人可以为了一个义字,连是非对错都不去讲究,小辈们却不能。

    正如他们的大当家,连斩十六颗山寨叛逆的人头,又将他们的家人无情驱逐一般。

    心若变了,那就很难再说是兄弟了。

    他们唯一所盼,就是左义能尽快转过弯儿来,不要走上歧路。

    但可以肯定,方智自今日起,会对他格外留一份心。

    然而方智等人没想到的是,他们刚走没多久,正当左义一人在篝火边心中极度痛苦挣扎时,一道被篝火照的很长很长的影子,凭空出现在他身边……

    ……

    经过山寨数百人一夜未眠的操劳,黎明时分,整座山寨已经大变了样儿。

    山民们甚至连夜将山寨所有屋子的外墙都粉刷了遍……

    大红的囍字,更是贴满了各处。

    二十来个八、九岁的顽童,穿着新衣,举着十来根细竹探入一堆火堆里,发出“哔哔啵啵”的炸响声,一片欢腾。

    墨竹院内,方智、周成、胡小山、曾牛、李轩等人任凭啐骂也不走,笑哈哈的勾肩搭背的围观着春姨替林宁换上了大红的新郎服。

    穿一身大红花裙的小九娘则一会儿帮春姨拿衣递鞋,一会儿又帮林宁端茶倒水,蹦蹦跳跳欢天喜地。

    似连空气中,都弥漫着喜庆的味道。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开心……

    客房内,赵二公子且不说,他本打着抱着美人归,顺便将一线天收入麾下的目的而来,现在反成为阶下囚,而他觊觎的美人明天却要成亲,对象还是害他至此的奸贼,他若能开心那才叫见鬼。

    除却赵二公子外,那些客居青云寨,等待和燕郡赵家还有血刀门做了结的几位当家人也一个个犯起愁来。

    如今他们都算是破家舍业了,除却保全了自身外,其他几乎一无所有。

    唯一的指望,就是青云寨。

    可他们再糊涂也明白,青云寨和他们一样是山贼,不是佛祖,不可能为了他们付出多大的代价去救他们的家人和弟子。

    人家先前也已经将话说的很明白了,不会吞并他们,更没准备为了他们付出什么代价……

    虽如此,可射日门主卫庄和金钟堡主靳天乐等人还是明白,如今能力挽狂澜救回他们家人的,唯有青云寨。

    平日里想送礼都没机会送,人家肯定不会收。

    却不想,赶上了这样一个好时机。

    只是……

    他们眼下都孑然一身,别无长物,又能送什么呢?

    若无重礼,送上去说不得反遭人耻笑,甚至得罪于人。

    射日门主卫庄沉吟许久后,轻轻一叹道:“老夫准备将老夫射日门的镇山绝学《无声箭》献上,老夫听闻,那位林少侠擅射……”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面色大变。

    金山寨寨主朱勇同样善射,其兵器为一张大圆弓,虽比不得射日门的无声箭神奇,却也威力不凡,尤其是射速极快,他吃惊道:“卫老门主,这《无声箭》是射日门的根本啊,怎容外泄?”

    卫庄摇头苦笑道:“射日门的根本,是老夫被囚的家人弟子和门人。他们若不能出来,老夫守着这门绝学又有何用?”

    朱勇语滞,他内心仍不愿交出手里的绝技,只是连堂堂十三大山主都肯上交,以表心意,他又如何能说一个不字?

    黑风寨主邱刚面色沉重道:“果真要如此?青云寨是沧澜山绿林中出了名的义气之人,他们……”

    邱刚的话未说尽,就被金钟堡主靳天乐不客气截断道:“青云寨是义气,可人家也不是傻子。你们和青云寨若是兄弟,那你们一文钱都不用出,人家就能帮你们救出人来。可你们和青云寨有这种义气交情么?”

    莫说一伙子山贼,便是正道名门大派间,实际也以利益为先,哪有什么交情义气?

    更不用说条件恶劣的多的沧澜山贼之间,不抽冷子落井下石就算义气了。

    靳天乐对卫庄拱手道:“到底还是卫老兄人情练达!”

    卫庄苦笑道:“人情练达又有何用,只怕人家未必瞧得上。”

    毒龙堡堡主欧阳锐忍不住尖声道:“卫门主,你的无声箭可是第一流的绝学,青云寨也瞧不上?”

    卫庄瞥了欧阳锐一眼,往日里这等名声阴毒的人他是不大理会的,只是现在这个境地,多一分力量就多一分希望,所以解释道:“对青云寨来说,他们并不缺功法。如今他们那位寨主练的是林家的《乾坤劲》,剑法更是高明,除非我们能寻来一部地级功法,否则其他的,对他们来说意义不大。”

    众人闻言无语,地级功法……

    他们要有地级功法,干脆直接和燕郡赵家还有血刀门交易好了,想来赵家和血刀门一定会同意放人。

    还用得着上赶着巴结青云寨?

    见众人气势渐衰,卫庄却又给众人打气道:“倒也不必太悲观,青云寨虽说不管我们,但我看着,他们也不想和赵家还有血刀门彻底结成死仇。燕郡赵家离这里虽远,却也是数百年的上中名门,远不是我们能比。而且赵家还运作了一个族人成为榆林城太守,再加上血刀门,纵是青云寨也吃不消。所以青云寨多半会选择和谈,我们也就还有机会。这一关,不一定就是死劫!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只要能换回家人和弟子,其他的都好说。”

    听他这般说,一众老江湖都觉得言之有理。

    于是皆听从卫庄之言,寻笔墨书写下各自的功法绝学,当做贺礼送与田五娘和林宁,作新婚贺礼。

    ……

    “吉时已到!”

    山寨大总管孙伯一大把年纪,却依旧当仁不让的做起了婚礼司仪,扯着嗓子嚎道。

    当年,林龙和宁氏成亲,便是他做的司仪。

    林宁在方智、胡小山、周石、李轩、曾牛等八个轿夫的陪伴下,骑在马上,引领着一座八抬大轿前往了苍松院。

    不过进了苍松院,却被邓雪娘领着一群山寨大娘给拦下了:

    “小宁,你总说自己是读书人。我听说县城里的读书人娶妻,必要写一首催妆诗才能进门儿,今儿你也得写一首才成。”

    一众老娘们儿纷纷起哄。

    林宁吃惊道:“你们还听得懂诗?”

    打量人的目光,好像在看制杖……

    “呸!”

    邓雪娘气的啐骂道:“你当老娘不识字?”

    不想一旁却有拆台的:“四当家的,当年还是夫人教得咱们识字。她老人家在天之灵若是知道你在这样大喜日子里用这些为难小宁,怕会不高兴。”

    邓雪娘面色一滞,随即扬头道:“不会!林嫂子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善良贤惠的女人,她看到今天只会高兴,哪里会生气?”

    说罢,拿眼觑视林宁。

    其实她心里也有些忐忑起来,感觉骑虎难下,方才看到身着新郎喜服的林宁骑马而来,面如冠玉、唇红齿白,哪里还像山寨里的山炮,分明就是个王孙公子。

    再念及她那痴傻女儿,一颗心彻底投在了这坏小子身上,结果却只能做个小……

    心里不忿,就想给他添点乱。

    只是现在又难免担心,怕果真坏了事。

    万一林宁若是吟不出来,那可遭了。

    旁的不说,回头春姨就能活吞了她!

    心里打定主意,就算林宁放个屁,她也捏着鼻子认了……

    却不想林宁却坐在马上,朗声诵道:

    “一床两好世间无,好女如何得好夫。高捲珠帘明点烛,试教菩萨看麻胡。”

    “哄”的一声,别说一众妇人们,连抬轿的八人都喷笑出声。

    大当家的田五娘这样的好女,可不就是嫁给了个麻胡吗?

    他们再没想到,一向傲慢的如同公鸡的林宁,居然会承认自己是“麻胡”!

    不过他们外面笑疯了满意了,可在里面给田五娘当伴娘的宝勒尔听田五娘翻译过后,却跳起来要去和林宁拼命。

    “麻胡”原本的意思就是丑陋的胡人,偏宝勒尔是胡人且不说,脸上的雀斑还一直是心结。

    这下不要了亲命了么?

    那恶人分明是在嘲笑她!

    好在田五娘及时安抚住了她,同她分说,这是新郎的催妆诗,典故来自一丑女婿对丈母娘的小小反击。

    宝勒尔听罢才暂熄怒火,可对读书人却愈发厌恶。

    总算她还记得今天是田五娘的大喜之日,而额格其田五娘又心思忠厚,不肯舍弃了那个贼眉鼠眼只表面光鲜的小白脸,所以才按住心里怒火没再发作,连林宁进门背新娘上花轿都只拿眼狠狠瞪了两眼而已。

    林宁自懒得理会这个草原蠢丫头,他已经知道之前是这个蠢丫头求的田五娘出面救人,再加上她那狗爹,对她好感着实有限。

    背上了蒙着红盖头的田五娘后,林宁心里说不出的痛快,哈哈一笑,冲正在门口挤眉弄眼的方智等人得意大笑道:“从今往后,虽人生风雪冰霜吾亦有人相随!单身犬们,你们好啊?哈哈哈哈!”

    见他这般嚣张,方智等人无不笑骂道:“你不就一麻胡么?恁地嚣张?”

    林宁近来对方智这干被青云寨山寨文化洗脑的小年轻们改观了不少,也乐得和他们吹牛:“麻胡?什么麻胡?”

    曾牛都“恼”了,瓮声急道:“你刚还说叫菩萨看麻胡,你不就是麻胡?”

    林宁连连摇头道:“不学无术,不学无术的蠢物!我那诗说的是我这个男菩萨娶了个麻胡,将就着过日子罢。

    一床两好世间无,好女如何得好夫……

    我自然是好夫,那新娘就是麻胡。

    这意思你们都不懂?

    好粗蠢的一群山贼!嘶……”

    话刚说罢,就倒吸了口凉气,肩头被背着的某人“轻轻”揪了下。

    原来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孩子,也会“揪”人咩?

    不过,这也说明她渐渐恢复了正常,这是好事!

    再不多言,林宁背着田五娘送上了花轿,由方智等八大轿夫抬着,前往了墨竹院。

    ……

    墨竹院正堂主座上,此刻坐着两个妇人。

    一个,便是将林宁一手带大的春姨。

    她虽为婢女身份,原也不可能坐双亲位,而是要让给方林等当家人。

    不过林宁一意孤行,必要她坐主位,方林等人见他如此坚决,也跟着相劝一番后,春姨才勉强入座……

    而另一位,则是蔑儿乞老可敦。

    这位极中意五娘的草原老妇人,是作为五娘的亲人来受礼。

    当然,这至亲不是这样好当的。

    老太太为田五娘准备了一份丰厚的大礼!

    ……

    墨竹院,正堂。

    “一拜天地!”

    二当家方林尖锐高昂的嗓音回荡在大堂上,充满了喜气。

    林宁穿着新郎服,与头戴凤冠霞帔遮着红盖头的田五娘齐齐拜下。

    “二拜高堂!”

    林宁先搀扶着田五娘拜下,然后再撩起喜袍前摆,对着喜极而泣的春姨拜下。

    春姨连连伸手虚抬道:“我不过夫人身边的侍女,怎能受这样大礼?”

    林宁温声道:“非春姨慈爱,焉有宁之今日?宁昔日顽劣,人皆厌弃之,唯有春姨、五娘和九娘不弃,方有宁幡然悔悟之日。如此养育教化之恩,如何受不得拜礼?”

    春姨闻言早已泪流满面,而山寨其他人也无不唏嘘。

    唯有小九娘一双大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林宁说了句大实话,那段时日,整个青云寨,的确只有三人对他还有忍耐力。

    不过小九娘是受了春姨的“洗脑蛊惑”,而田五娘则是因感念林龙宁氏夫妇之恩,不忍怪罪,唯有春姨,一颗心尽在林宁身上,待他比亲生骨肉更亲,从未放弃。

    方林等人也欣慰,林宁能说出这等话来,说明他是知道感恩的人。

    虽然似乎突显了山寨其他人的不仗义,可总比原先的狼心狗肺强。

    春姨受礼罢,从怀兜里取出一副玉镯,交给了林宁,含泪笑道:“好孩子,这是你娘临走前一天,交到我手里的,就是为了今日。这还是当年夫人出临淄时,宁家太夫人送她的。如今,传到新娘子手中吧。”

    看着这一对莹莹水色的碧玉镯子,林宁心里并没有多少波动。

    倒是一旁田五娘,虽蒙着盖头,身子却微微一直。

    她对于宁氏的濡慕和思念,远非某个孽子可比……

    不过等到林宁当场将镯子戴到她手腕上,礼堂上响起一阵善意的嘲笑声时,她又好气又好笑。

    拿这个随心所欲的……夫君,没有法子。

    春姨给过礼,一旁的蔑儿乞部老可敦也没有小气,她从一旁宝勒尔处接过了一册书簿,虽递给的是林宁,话却是同田五娘说:“你是个好孩子,我这般和你亲近,可你从来不问我讨要什么。我要给你点好东西,你也总是推脱了去,我既生气,也高兴。你和我当年的脾气一样,从不轻易受人恩惠,是有骨气的。但今天是个好日子,你叫我一声额母,我作为祖母送你的东西,你再不准推脱。我听人说,你现在最缺的,是一部练成宗师的武功,我也不懂这些,若知道早就送你了。如今正好宝勒尔她父亲手里有一部这样的武功留在大汗处,我就讨了来送给你。你不能摇头,不然我现在就回草原去,到死也不再见你了。”

    原本得到过林宁叮嘱,不好和草原联系太过密切的田五娘还想开口推让,可听闻此言,张了张口又顿住了,犹豫了稍许,缓缓拜下道:“多谢额母。”

    她虽淡然,可青云寨的几位当家人却不淡然了。

    尽管先前林宁说过功法的事他会解决,但方林等当家人信个锤子哟!

    整个大齐不过十二家上上高门,除却以文圣传家的孔孟二家外,只有十家,而这十家上上高门才有地级功法,可出武道宗师作为家族底蕴。

    其他那么多世家高门,手眼通天,然而寻求千年也难得一部地级功法。

    林宁一个刚刚长齐毛的小子,他能有什么法子?

    只是一来田五娘信他,二来林宁最近的确创造了许多奇迹,他们才不好多问,却也一直挂在心里。

    如今蔑儿乞老可敦能送一部无比珍贵的功法当做贺礼,他们大喜过望下,心里也海松了口气。

    不管林宁说的是真是假,有这部功法保底,他们再无忧矣!

    “夫妻对拜!!”

    激动之下,方林的第三声极为高亢尖锐。

    不过满堂人无人见怪,皆为老可敦的厚礼所振奋。

    而见众人如此,老可敦自己也感到高兴,除了某个不知好歹的小子……

    林宁看了眼手中那本《玉剑心经》,抽了抽嘴角。

    这破名儿,想来在地级功法中也不算多出众,不过……

    就算是当个遮掩吧,不然田五娘突破宗师境,难免惹人争议……

    虽然这争议和与草原纠缠愈深相比,算不得什么麻烦……

    不过事已至此,再多想无益。

    蔑儿乞老可敦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也没有给田五娘留下余地了。

    这老太婆……

    随手揣进怀中,林宁专注的和田五娘面对面,拜下了最后一拜。

    “送入洞房!”

    林宁牵起田五娘的手后,心里不知怎地,居然有些遗憾。

    他们真的就这样拜完了三拜,林宁原以为会发生点事打断的……

    他本打算,就算天塌下来,也要强撑着和五娘拜完三拜,完成婚礼,绝不能像前世小说或电视剧里那样,主角婚礼必被打断遗憾终身定律……

    可是居然啥也没发生,难道他不是主角?

    ……

    “姑爷,你送了小姐进来,还要出去应酬招待客人。等天黑了客人走完了才能回来……”

    洞房内,褚大娘哭笑不得的对要赶她们出去的林宁说道。

    林宁却固执的摆手道:“褚大娘,客人自有三叔他们招待,我一个读书人,和那些粗胚们也无话可说。你们出去吧,我和五娘有重要的事要做。”

    褚大娘一把年纪了,都被这不害臊的东西臊的面皮发红。

    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可看了眼静静坐在喜床上蒙着盖头一言不发的田五娘,她都没说甚,褚大娘犹豫了下,到底执拗不过林宁,带着三四个妇人匆匆离去。

    连喜床上的大红枣、花生、桂圆和瓜子都没来得及收,不过林宁用不着她们,自己动手将床收拾干净后,拿了把玉如意,将田五娘的盖头掀起,露出一张画着出阁妆,千娇百媚的脸来……

    从来素颜的她,这一淡妆浓抹,惊艳之极!

    恍若从画中走出的神女,一对细柳修眉下,垂着眼帘的凤眸上,睫毛弯弯。

    挺直但并不突兀,颇有立体感的鼻梁下,是第一次涂抹了胭脂的娇艳红唇。

    淡然清冷的面容上,一抹浅浅的羞红,蕴着她渐渐融化的心田,是如此的让人迷醉……

    “五娘。”

    林宁温声呼唤了声后,田五娘缓缓抬起眼帘来。

    往日里清冷如雪山冰湖的凤眸,此刻多了丝丝温润。

    四目相对间,似有暗香浮动……

    林宁看着近在咫尺如画中美人的田五娘,再唤了声:“娘子。”

    田五娘凤眸中浮现出一抹笑意,轻轻看了林宁一眼后,又垂下了眼帘。

    这抹温柔,却让林宁心中喜悦之极,得意的哈哈笑出声来。

    还一边笑,一边伸手要去解田五娘的衣襟……

    毫无疑问……被镇压!

    别看林宁有系统傍身,更杂七杂八的学了不少神功绝学。

    可真正动起手来,他距田五娘还差的远。

    田五娘只并指为剑,轻轻往上一点,就止住了某人的大猪蹄……

    并未开口,田五娘只拿眼神问林宁:想做什么?

    外面宾客未散,尚且白昼呢。

    再者,当下世情讲究女子二七天葵至,男子二八肾气壮,是为成年,可行洞房之事。

    若过早,则容易伤了根本。

    林宁今年才十五,还差一年。

    所以即使今天成亲,圆(房)却是不急的……

    林宁被制,立刻义正言辞道:“五娘,你太小瞧我了,我是那样急色之人吗?嗯?我是要做正事!我准备现在就将那套功法传授给你,你早一刻学到,早一点修行,我们青云寨的危险就小三分!我将北苍金帐哄到山寨来,原本只是为了寻个机会,给你弄套功法晋级宗师。不过我没想到忽查尔这老王八那样混帐,居然想用催眠法来坑我,结果反被我得到了北苍王庭萨满殿的核心功法。

    这看起来虽是好事,但是你要知道,中原三大王朝和草原皆有血仇,而且还是世代血仇!

    就算近二十年来,草原和中原难得的平静休战,图门汗的性子也温和,可昨天你也看到了,忽查尔那王八骨子里还是属狼性的!

    图门汗虽温和,但如今忽查尔那头老苍狼已经成了圣萨满,我料想南下侵略只是时间问题。

    到那时,因今天之事,咱们青云寨怕就要被人唾弃成人人得而诛之的汉贼了!

    这些远的且不提,只说眼下,蔑儿乞部的老太太将功法这样一亮相,你知道会招来多少人觊觎?

    天下明面上的地级功法都是有数的,就在那些高门世家名门大派手中,等闲都得不到。

    如今咱们区区一个边陲山寨就有一部,你想想,这还了得?

    那草原老太婆,没安好心哪!”

    听了这番苦口婆心之言,田五娘沉默了稍许,摇头道:“她并非藏奸,只是想用这个法子,让我们去草原。”

    林宁呵了声,冷笑道:“我料也是如此,否则她母子二人先后算计于我,我岂能这般轻易善罢甘休?非让他们知道厉害不可!圣萨满听着了得,好似天下无敌,可惹急了我,一样有法子让他受剜心之痛!

    好了,闲话不说了,五娘,你现在总算该明白我的良苦用心了吧?

    时不我待啊!

    榆林城和天剑山那边若得到了今日的消息,必定会提前动手,他们不可能等你成为宗师再动手。

    所以先前的谋算,大半都不作数了……”

    看着林宁面色肃然凝重,目光隐隐忧郁,语气更是沉重,田五娘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素来清冷的眼睛里,竟隐隐透出笑意……

    顽皮!

    就算形势危在旦夕,难道就急这半日?

    她看的林宁都快绷不住脸上的忧色了,方轻声道:“小宁,你莫拿我当小九哄,也不需处处让着我……”

    都到了洞房了,若林宁真想立刻就得到她,她并不能阻挡到底的。

    乾坤有序,夫为妻纲的道理,她懂。

    林宁干笑了声,却又摇头正色道:“虽然戏谑了些,但绝非危言耸听。我隐隐感觉到,危险不远了……”

    没等林宁说完,田五娘就摇了摇头,平静的目光看着他示意不必再说了,剑指缓缓松开,自己解开了脖颈下喜服的一颗红色盘扣……

    林宁不再多言,赶紧动手帮她褪下了红妆。

    没出息的很,手居然有些抖……

    等办妥当后,林宁却不再无赖,肃穆起脸色,将他所学的《长生龙象功》的真气走向,细到每一处穴位,点点滴滴的传授给了田五娘。

    只是随着教课的深入,田五娘面上的浅红,渐渐变成了娇艳的胭脂色。

    心中轻轻一叹:只盼良人终不负……

    ……

    青云寨三面环山,一面临江,唯一可下山之山门,便在南山山道。

    山道是一斜坡,虽可跑马,但顶多双骑并行。

    可行车,难容二车。

    有一门,乃铁木所成,重逾千斤。

    这等险势,若正面进攻,虽十万雄兵亦难破。

    “看到了么?这青云寨和玉马山不同,那边是乌合之众,靠送女人勾搭野男人才保住的十三大名头。可这青云寨,当初一龙一虎一狐一熊,威名赫赫,连我爹都敬重三分。如今龙虎虽死,可狐熊仍在,更别说又出了个青出于蓝的母大虫,连沙海寨那条老毒蛇还有榆林城的混元枪都栽在她手里。这样的人,你们说收服就收服?便是我爹在这,都不会做此想法。”

    青云寨山门前,侯玉春苦口婆心的对面色不善的秦国黑冰台小辣椒莫菲说道。

    其实,也是说给另外两人听的。

    对于位列三大圣地之黑冰台弟子而言,他们就算有再好的心性,也难遮掩对区区一边陲山寨的轻蔑和鄙视。

    这本是人之常情。

    莫菲狠狠瞪了侯玉春一眼,凶道:“黑冰台的脸都让你丢尽了,连个山贼窝也怕!”

    话虽如此,不过她看着山门两侧高立的箭楼时,脸上却并没什么轻视之色。

    这些黑冰台精英弟子高傲不假,却也不傻。

    青云寨山门虽简陋,可防备之森严,并不下她所见过的大秦重地。

    她看向两位师兄,程耀华沉吟了稍许,对侯玉春道:“既然如此,今日便由候师弟做主。纵然不能令青云寨彻底投靠我黑冰台,也要令其亲近我等。再尽快寻机会,奔赴草原。事情轻重候师弟你自明白,不要大意。”

    侯玉春抽了抽嘴角,还没来得及说可行否,便见青云寨有人上前盘问来意。

    侯玉春似个纨绔公子般,穿着锦衣,但即使面对小喽啰,也丝毫不见戾气,他拱手笑道:“小兄弟,我是天剑山侯玉春,路过这里,恰巧听闻贵山寨今儿有喜事,特意上来讨杯喜酒。”

    那小喽啰却也知道天剑山侯玉春的大名,闻言唬了一跳,往后退了半步,打量着对面四人,结巴道:“小……小侯爷?”上下打量了番后,又震惊问道:“小侯爷怎么知道俺们山寨有喜事?”山寨喜事本是临时起意啊,天剑山竟然已经知道了?

    侯玉春呵呵一笑,随手用扇子虚点了点山门上贴着的大喜字。

    那喽啰自知问了蠢话,面色一红,讷讷道:“今儿是俺们大当家的和林爷成亲的日子,所以……”话没说完,却立刻惊醒过来,立刻对身边跟过来之人道:“速去禀报二当家,天剑山小侯爷拜山,想讨一杯喜酒喝。”

    见那伴当飞奔回山寨,喽啰回头道:“小侯爷,您老人家还请稍等,我们二当家的马上就到。”

    侯玉春正满脸惋惜田五娘居然要成亲之事,听闻此言,呵呵笑道:“不妨事,不妨事,等等就等等。”

    他这般没有架子,顿时让山门诸守卫大生好感。

    甚至有人拿侯玉春和青云寨的某个前大当家之子相比,心中纳闷,同样是大当家之子,人家爹还要更厉害些,怎么差别会那样大呢……

    侯玉春能等,姚玥峰和程耀华虽心里不大痛快,但二人皆有城府,没有表现出来。

    莫菲却极大不满,她在秦国都城咸阳城内,连秦王宫都能随意进出,今日居然被拦在一个山贼门前。

    简直岂有此理!

    她看着侯玉春冷笑道:“我看你这个沧澜山第一大盗之子的名头也稀松的很,上门给人道喜,连门儿也进不去,我都觉得脸臊!”

    被鄙夷的侯玉春并不放在心上,摇开折扇扇了两下后呵呵笑道:“没想到我在小菲菲心里的地位这么高,沧澜山第一大盗之子……我估计我爹都不知道他有这个名头。不过就算他是沧澜山第一大盗,可不也就是个山贼么?我是山贼之子,自然也是山贼,当然要守山门的规矩。再者,纵然心有不满,一会儿和正主说便是,又何必难为这个小兄弟?”

    青云寨的那个喽啰闻言,眼泪都下来了,感动的恨不能和侯玉春拜把子。

    一旁姚玥峰冷淡的看了二人一眼未言,倒是程耀华,同面色涨红怒视侯玉春却说不出什么的莫菲笑道:“莫师妹,这就是你候师兄知交遍天下的缘故,他的人缘儿在咸阳时就为人瞩目。黑冰台之所以没留他,便是因为他的人缘儿实在太好了,好到师长们都不放心的地步。”

    莫菲哼了声,啐道:“都是狐朋狗友!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在咸阳四年,把咸阳城内的大小青楼都逛遍了!”

    侯玉春闻言非但不恼,反而得意大笑道:“过奖了过奖了,其实还有一些半掩门儿没逛过。实在是没时间了,恩师不准我在咸阳多停留,说什么败坏黑冰台名声,迂腐的紧。不然的话,我也能配得上小师妹……的话了。”

    眼看莫菲又要杀来,侯玉春忙求饶道:“正事要紧,正事要紧!”

    程耀华、姚玥峰二人看着这一对闹了三四年还这般不变的小儿女,纷纷暗自摇头。

    不过,这二人一个是黑冰台位高权重长老之女,一个则是凭一把天剑能和黑冰台平等论交的无敌宗师之子,倒也般配。

    ……

    墨竹院,洞房内。

    林宁将整套内功心法真气走向在田五娘身上演化了三遍后,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的般,面色也苍白发青,双眼无神……

    如果说玄级功法《乾坤劲》的周天路数是在草原上骑马狂奔,那么《长生龙象功》的周天运转路数,就如同在山城穿梭在高架桥之间,玄而又玄的路线,让本地人都能头晕目眩。

    若非有个挂在身上,让林宁如“天生就会”般,他想将这门神功初窥门径,估计要三年起步……

    “学会了么?”

    看着肌肤樱红,俏脸飞霞却闭着双眼的田五娘,林宁喘息问道。

    田五娘没有出声,她缓缓睁开眼,看着林宁的凤眸中,是前所未有过的湖光春色,和水意朦胧。

    不过没等林宁欣赏够,她就轻轻一招手,床榻边的衣襟落其手中,飘然着衣。

    举手投足间,干净利落,又满是仙气。

    随后,田五娘竟摆出五心向天的打坐姿势,一把天诛神仙横于身前,再度闭上了眼睛。

    林宁刚想再关心一二,却听到外面居然有不开眼的人敲门。

    他行至外间,没好气问道:“什么事?”

    门外之人竟是方智,只听他沉声道:“小宁,我爹让我告诉大当家的和你,天剑山来人了。”

    林宁闻言目光一凝,眼中闪过一抹凛然之色。

    没想到,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他回头看了眼里面,见田五娘依旧凤眸闭合,没有动静,但看起来,身上似起了一层淡淡的白光。

    而那把天诛神兵,竟然凭空悬于其身前!

    见此,林宁倒吸了口凉气,目光震惊又惊喜!

    竟是真气外放?!

    这是即将迈入宗师的象征,没想到居然这样快!

    他原以为,至少也要几个月……

    论起学武的天资,他果然难及田五娘万一。

    若是没有系统,他其实谈不上什么学武天资……

    不过,林宁面色随即又冷峻下来,这个时候,绝不能让任何人打扰田五娘。

    打开门,他对方智道:“大当家的有事,现在见不得外客。今日有什么事,我来处理。”

    方智看着满头大汗面色青白双眼无神,双腿似乎都有些飘的林宁,无语的抽了抽嘴角。

    他虽还未成亲,可对男女间那点事,却并非一无所知。

    山寨里没甚娱乐活动,往往到了太阳下山,山民们就开始了造人活动。

    方智他们年幼时,没少扒窗户藏床底偷窥那点事。

    后来是被他们老子教训的狠了,才收敛起来。

    但也早已成为老司机……

    所以现在无论怎么看,林宁都是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

    再加上刚刚他看到褚大娘守在外面不让人进,是他禀明有重要山寨大事后才得以入内,愈发从侧面印证了此事。

    想到那位九天神女一样的大当家,被眼前这厮压在身下糟蹋了,方智心好痛。

    然而林宁却没有给他再开口的机会,将房门关闭后,大步前往了墨竹院。

    他要先洗漱一番,无论如何,姿势不能乱……

    ……

    其实此时,侯玉春和黑冰台的三人已经顾不得他了。

    四人自被方林亲自迎进山寨后,四颗大脑就陷入了宕机状态。

    山寨宽阔处那顶大大的金帐,和那面飘扬的金狼骑,还有那一千萨满军……

    这是什么鬼?!

    这里到底是青云寨,还是北苍龙城?

    总不会是青云寨在搞cosplay吧?

    当然,他们不知道这个词,但意思却差不多。

    实在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北苍王庭发动了政(变),草原罕哈部格列山王要追杀图门汗么?

    难道图门汗已经落魄到了这个地步,只能藏身于一个山贼巢穴里苟存?

    许是看出了四人的震惊,方林不动声色介绍道:“之前草原发生了动荡,正巧我们大当家的和林小爷在蔑儿乞部做客,出手救了大阏氏,又出力帮助平叛。听闻我们大当家的和林小爷今日要成亲,图门汗和胡宁阏氏还有蔑儿乞部老可敦便来我山寨做客,顺便散散心。”

    “……”

    黑冰台三人和侯玉春齐齐无语,他们虽然不信,可眼前这一幕又如何解释?

    难道果真是一国之主和一国皇后到山寨做客?

    一时想不明白,程耀华问道:“金帐汗王果真在蔑儿乞部平叛了?”

    方林点头笑道:“罕哈部的格列山王举兵叛乱,结果反被我们大当家的和林小爷合力所杀。北苍龙城的叛乱也被他们的大萨满给平定了,总之现在草原上安宁了。正因为如此,北苍大汗才有心思来我们山寨做客。”

    听闻此言,程耀华和姚玥峰二人对视了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惊骇。

    不是说,北苍大萨满忽查尔已经暴毙了么……

    不过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二人的任务算是结束了,虽然有些莫名其妙。

    黑冰台三人或许心中有些不甘,但侯玉春却是真高兴了,道:“真是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儿,早就想见见贵山寨巾帼不让须眉的贵大当家,我爹都赞扬过她。不想今日还能和北苍大汗、阏氏一起吃个喜酒,有趣,有趣!”

    莫菲看着喜形于色的侯玉春,悄声问程耀华道:“这个傻子不怕青云寨取代他们天剑山么?连北苍王庭都来给青云寨贺喜,以后沧澜第一盗的名头要易主了吧?”

    程耀华轻声笑道:“这就是你候师兄的了得之处。就算青云寨和北苍大汗是拜把兄弟,可只要他们一日无宗师,就一日不可能危及天剑山的地位。哪怕勉强出一个宗师,又如何能同那把老天剑相提并论?我听莫师伯谈过老侯爷,即使在宗师中,得到千年前剑冢传承的老侯爷都是天下最顶尖的存在。若非剑圣最后一式万剑归宗失传千年,老侯爷或许能封剑圣之名,以宗师挡武圣……他那把倚天剑,也仅次于消失千年的天诛神剑。

    莫师妹,若非如此,一个山贼之子,又凭什么能入我黑冰台当内门弟子?老侯爷又凭何与我黑冰台位高权重的太上长老相交莫逆?

    所以,小小一个青云寨,其实并不放在他眼里的。就算北苍大萨满亲至,也有他爹可挡。

    故而与其处处打压,不如用心去笼络。候师弟或许未必能达到他父亲的武功成就,但当一个天剑山主,却多半是合格的。

    只可惜他实在太聪明了,却不肯为黑冰台出力……”

    看着前方和青云寨二当家谈笑风生热情的不得了,连连要让人安排喜酒吃的侯玉春,莫菲皱了皱鼻子,哼了声。

    心中却产生异样感来,对于这个初次见面就和她纠缠打闹的浪荡公子,她心里本也有几分不同。

    厌恶之余,也难说没有一丝别的滋味……

    不过没等她再说什么,就见迎面来了一群人。

    为首的,是个身着新郎喜服俊美非常的少年……

    ……

    PS:推一本好友的新书《北颂》,我起书名已经够破了,没想到这位弟弟起的书名比我的还破,大家可以去鞭挞蹂罹一番。

    “哎哟!新郎官儿怎亲自来迎?使不得使不得!”

    侯玉春的自来熟出乎了林宁的预料,但他反应极快,拱手微笑道:“小侯爷大驾光临鄙山寨,使我山寨蓬荜生辉,怎能不亲迎?”

    举止儒雅,言行得体。

    见此,侯玉春心中虽好奇此人和传言不符,面上却笑的更灿烂,看着林宁上下打量了番后摇头叹道:“昔日咸阳城内,人人皆夸我为当世第一美男,如今见了林兄弟,方知道山外有山人上有人。看来这当世第一美男子的名头,今日我要拱手相让了!林兄弟也别叫我什么小侯爷了,听了让人笑话,若不嫌弃,喊我一声候兄便可。”

    所有人:“……”

    莫菲更是差点没吐出来,目光惊恐愤怒的看着这个同门师兄。

    人怎么能这样不要脸?

    他不要脸,她还要呢!

    然而让众人愈发仰倒的是,被夸赞的林宁竟然脸不红心不跳的点了点头,看着侯玉春微笑道:“过奖,其实候兄你也还行。”

    你也还行?!

    这下,侯玉春脸上的灿烂笑容挂不住了……

    好在一片死寂中,林宁微微讶然笑道:“怎么了?候兄同我开个玩笑,难道我就不能还一个回去?”

    莫菲心善,又许是不忍见这样一个俊美少年被一个人渣带坏,率先开口道:“你是在玩笑,他不是。他是真的厚颜无耻,你别跟他学!”

    此言一出,侯玉春就用看天下第一负心人的目光,无比幽怨的看向莫菲。

    而林宁则同莫菲点了点头,温润的目光传达着善意,自我介绍道:“多谢姑娘提醒,我叫林宁。”

    莫菲落落大方道:“我是莫菲,莫问的莫,芳菲的菲。”

    一旁侯玉春见之,不知为何,心里忽地有些紧张起来。

    他打了个哈哈,走到二人之间,拦断了两人的视线,笑道:“今儿是林兄弟的大喜之日……”“大喜”二字还加了重音,不仅身后的两位黑冰台师兄眼中隐隐带笑,连莫菲都轻轻抿了抿嘴角,没好气的白了侯玉春一眼。

    侯玉春自觉失态后,干咳了声,缓了缓有些臊热的面皮,对林宁亲切道:“和林兄一见,实觉相见恨晚哪!林兄,你可知咱们其实是一类人!”

    林宁想了想,摇头道:“还请候兄指教。”

    侯玉春哈哈一笑后,正色道:“咱们都是被世人误解惯的人……我的名声呢,啧,不提也罢。庸者常犯口舌,嫉妒我生的俊秀又文武双全,所以多加贬低之名,说我是什么欢场浪子不羁少年……而林兄你呢,嘿嘿,在这千里沧澜山竟比哥哥我的名声还臭,哈哈哈……哎呀,这里我得同林兄道个歉,我曾经也被谣言误导过。不过今日相见,第一眼我就确定,林兄和我一样,必然也是被冤枉的。”

    有侯玉春这番话,算是给林宁在整个沧澜山洗脱了恶名。

    若换个人,多半要被感动的不要不要的。

    可林宁对这话却丝毫无感,他更关心的是这位小侯爷的来意……

    虽然基本已可断定,天剑山这位少侯爷至少并非为了撕破脸皮而来。

    此人又是走八面玲珑路线的,所以林宁干脆开门见山问道:“不知候兄今日驾临鄙山寨,所为何事?可是老侯爷有事吩咐?若是他老人家有事吩咐,候兄只管开口便是。”

    侯玉春闻言一怔,林宁的反应和他预料的着实有不小的差别……

    看着林宁那张真诚的脸,侯玉春心里升起一抹腻味来:

    娘的,竟遇到同类了,都这样不要脸……

    念及此,他连连摇头笑道:“哪里有什么吩咐,不过正巧赶上了……”说着,又笑眯眯道:“听说北苍王庭可汗和阏氏在你家,林兄,能否引见一二?咱也是沧澜山的绿林同道啊,让我也沾染点龙气?”既然大家是同类人,那么他也直截了当。

    却不想林宁呵呵一笑,摇头道:“候兄说笑了,那两位连我等闲都见不到。他们是看在我家大当家的面上来的,和我不熟。此事要等大当家来定夺,今日多半不成了……”

    侯玉春听到婉拒一点不恼,反而好奇道:“你家大当家?就是……你夫人?”

    林宁点点头,见侯玉春等人吃惊,不解的看他问道:“这有什么不妥吗?”

    当然不妥了。

    夫为妻纲,千古不易之天理。

    未成亲前,田五娘可以一直“摄政”,可如今都成亲了,说明林宁已经成年。

    再让一个女人骑在头上,那……

    未免就有些惊世骇俗了。

    这甚至和武功的高低都无关。

    玉马山的女盗那么狠辣,可五位女当家一个人都没有成亲。

    原因便在于此。

    便是侯玉春如此离经叛道之人,虽倾心于某人,但忍让也一直都有底线。

    他干笑了两声,问道:“林兄,原来贵山寨还是田大当家的当家做主啊。”

    林宁哂然一笑,望着天边的云卷云舒道:“我是个闲云野鹤的性子,哪有心思去管世俗之事,在乎世俗人的眼光?再者,我妻子武功比我高,手段比我强,她来执掌青云寨,本比我更合适。谁说女子不如男?”

    这离经叛道之言,连侯玉春都吃不住了,惊讶的看着林宁说不出话来,一旁莫菲却大为感动,大赞一声:“说得好!”

    又让侯玉春紧张起来……

    方林在一旁笑道:“小宁,还是先请小侯爷和这三位黑冰台的贵客进聚义堂吃杯喜酒吧。”

    林宁这才将目光放在三位身着黑衣的黑冰台高手身上,只凭感觉,都能从三人身上感觉到血煞之气,不是善类。

    不过林宁面色坦然,毫无拘束畏惧之色,拱手微笑道:“山寨粗陋,怠慢贵客了。”

    姚玥峰和程耀华都目光审视着林宁,以他们的职业经验,都看不透林宁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倒是莫菲口直心快的问道:“林宁,你分明是山贼,怎么看起来反而像是读书人?”

    附近青云寨众人都皱了皱眉头,倒是林宁丝毫不以为忤,耸耸肩笑道:“或许因为我是个不称职的山贼,从小不爱舞刀弄枪,只好读书。所以如今成了不伦不类的样子,为人笑柄。”

    见他如此坦荡,黑冰台三人都不由心生好感,莫菲更是钦佩的看他。

    仿佛某人是出淤泥而不染的高洁之士。

    然而侯玉春却忍不了了,沙海寨被灭之事,旁人不知详情,可他这个千里沧澜山的太子爷,又怎会不知?

    若在旁时他也就忍了,谁还没有吹牛之时?

    可他看着莫菲看林宁的眼神,就真忍不了了,笑骂道:“林兄弟你这样就不地道了,沙海寨一个一流高手带着上百沙海军杀进你们山寨,结果被你一人一弓干掉了大半。若不是你,就算你夫人在草原上把余鹏程做掉了,回来青云寨也不复存在。那一战你占了一半功劳,又何必在这谦虚说什么不爱舞刀弄枪?”说着,笑眯眯的看向莫菲,道:“这点他就就不像我,我多实诚。”

    莫菲冷笑道:“是,你诚实的连逛遍咸阳青楼都四处招摇!”不过看向林宁的目光,却难掩失望。

    然而都不用林宁解释,一旁方林就苦笑连连的同侯玉春道:“小侯爷不知,小宁他所言非虚,的确打小不好舞刀弄枪。若非如此,我们老大当家的也不会将家传绝学传给了现在的大当家。只是,小宁却又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习武奇才,什么武功到他手上,不用多久就能入门,花不了多少时间,就能精通。只是他从不主动练武……”

    “真的假的?”

    侯玉春都顾不上吃醋了,震惊的看着林宁问道。

    其他人也纷纷骇然。

    林宁微微摇头,语气平淡道:“武功不过小道,经义方为根本。经义读通了,其他的自然也就明白。我确实不好武道,除了读书外,大多时候都在钻研岐黄之术。”

    方林再捧哏:“胡宁阏氏便为小宁的医术所救。”

    这种事瞒不得人的,所以众人也就愈发震惊了。

    小小一个山贼窝,竟出了这样的奇才?

    姚玥峰细细打量了林宁一番后,皱眉道:“倒是和稷下学宫的首席姜太虚相似。”

    “姜太虚”三字一出口,场面微微一静。

    也是,未来注定要成就武圣,执掌圣地稷下学宫的天之骄子,又怎能不让人侧目?

    只是对于黑冰台而言,稷下学宫之人多为伪君子,厌恶之极。

    林宁却好奇道:“这姜太虚也如我这般,不爱拳脚功夫,只好读书吗?”

    姚玥峰抽了抽眼角,不愿搭理某人。

    程耀华却笑道:“倒不是这个,而是那姜太虚也如林小兄弟这般,先读书,将经义读通透后,再习武。他读了十五载书,将稷下学宫的经义文章都读通透,却只用了三载光阴,生生突破至宗师。”

    侯玉春打量着林宁问道:“林小兄弟是什么情况?”

    林宁摇头道:“比不了……我读了十来年的书,在先父的压迫下练武,练武了五年,如今不过勉强成为半吊子一流高手,比不得那位姜太虚公子了得。不过我也并不在意这些,武功只是小道……候公子,还有三位黑冰台的贵客,请里面说话。”

    虽然打定主意今生要活的逍遥自在些,可林宁还是想和这个世界认识认识。

    而眼前之人,便是有趣之人。

    或许对面四人同样这般认为。

    “请。”

    “请!”

    ……

    青云寨邻里,原沙海寨山门前。

    一名青刀卫看着面前之人,皱眉道:“左队正,你这是……”目光却落在左义身后。

    左义身后,跟着四个生面孔。

    左义笑道:“这是今日得知大当家成亲前来道贺的礼宾,山寨人越来越多,都快坐不下了,正好尉迟先生想来这边看看,二当家便让我亲自引来。不干扰你们,只随便逛逛。”

    左义原是青云寨最核心的精英子弟,还是山贼二代,青刀卫闻言不疑有他,便善意笑道:“如此,左队正和贵客里面请。”

    左义笑着点点头,对身后之人微微欠身,道:“请。”

    ……

    汗王金帐内。

    热闹了半日的蔑儿乞老可敦同图门汗和胡宁阏氏说着中原婚礼和草原上的不同之处。

    图门汗不好军国大事,但对民生却很有几分耐心。

    先前他也一直打发侍者去看,然后回来讲诉。

    不过毕竟没有蔑儿乞老可敦说的有趣,听罢,他同胡宁阏氏道:“中原繁盛之地果然不俗,和草原习俗格外不同。”

    这话却不该从王庭可汗口中说出,蔑儿乞老可敦以目示意胡宁阏氏,胡宁阏氏明白后,同图门汗笑道:“大汗,时候不早了,您还是先回蔑儿乞部吧。国师可能已经回来了……”

    图门汗原本不想这么早走,可听到“国师”二字,不由一叹,道:“是该动身了,只是梓童这儿……”

    蔑儿乞老可敦笑道:“有我照看着,再不会有差错。”

    胡宁阏氏也笑道:“五娘的夫君确实是个有本事的,用了针服了药后,感觉好多了。最多三日,我就和额吉一道回去。”

    图门汗是个性子柔软且十分恋旧的人,并不想分开这么久……

    只是他也明白自己的身份,着实不好再在一个山寨里待下去了。

    且忽查尔先前外出清理草原叛逆时同他说过,顶多一日便回,然后要和他商议大事。

    对于这位保他多年平安宁静,让他至尊至贵的国师,图门汗不得不尊重他的话。

    所以只能有些闷闷不乐的安排人,准备回程。

    他预感,随着国师突破圣萨满,以后的日子,怕就不复从前的逍遥自在了。

    草原历来有南侵的传统,尤其是经过二十年平静生活的生养聚合后,草原上的人口数达到了历代王庭的峰值。

    只是人口太多,草原就不够分,牛羊就不够吃。

    尤其是这几年,草原上天灾不断,如果再不想办法,入冬后一场白毛灾,是要出大事的。

    念及此,图门汗愈发烦恼。

    难道都和和气气的过日子,不好吗?

    当然,他再天真,也知道这是没法子的事。

    虽然他性子和善,但在草原子民和中原百姓之间,他仍旧希望草原子民能够活下去。

    正如那叛逆格列山王所言:

    狼吃羊,是天性。

    ……

    聚义厅。

    林宁坐在次主位上,看着客座上的侯玉春在那里谈笑风生……

    “青云寨是个好寨子,算是沧澜山群盗中的异类。真的,两位师兄你们怕不知道,若论起武功高强来,我家老爷子或许名声高出一筹,可论起义气二字,随你们问哪个寨子,必是青云寨拔魁。”

    “早先的事就不提了,只说最近,射日门、金钟堡大大小小十几家山寨都被沙海寨那球攮的余鹏程给坑了,那条老毒蛇勾结榆林城混元枪罗成还有燕郡赵家,想将一线天附近的山寨一次性扫荡干净。若非青云寨的田大当家出面力挽狂澜,那老毒物怕是真要成气候了。”

    “论说青云寨有如此大的恩德,射日门几家又都失家败业的,按绿林规矩,青云寨吞了他们一点问题都没有,道义上都不违背。可人家田大当家硬是不动此念想,甚至有人想来投奔,都被婉拒。因为田寨主认为,救人是绿林同道的道义,趁机吞并了别人,那就不像话了。”

    “啧啧啧!你们看看,你们看看!这一点连我家老爷子都称赞了句……所以说菲菲啊,别总觉得自己是名门之后,就敢小瞧天下其她女子。你虽然不错,但如田大当家这样的奇女子,世间难见第二,和林小兄弟正是人中龙凤,你可别多……”

    “我呸!”

    莫菲闻言差点气炸了,一口啐到侯玉春的脸上。

    她虽然心里知道,这臭狗贼啰嗦一大通,是为了打消她起一些不该有的心思。

    可她何时有过那种心思?凭甚这样被腌臜?

    她又不像侯玉春这贱人,一点廉耻也没有,看到别人出色就勾搭?

    她虽行走天下,却非无德之女。

    再者,就算为了打消劳什子念头,侯玉春也不该说出这等让她恶心的话来!

    莫菲对自己的姿色颇为自负,就算在咸阳城内都颇有美名。

    她还是习武天才,才不过二十岁就已打通七十二处生死大穴,成为一流高手。

    虽不敢说是天下第一巾帼女子,可再怎样,也不该不如一个小小山寨的女山贼吧?

    该死的坏东西!

    林宁好笑的看着狼狈擦面的侯玉春,知道这向来八面玲珑的人,遇到情之一字,也难免慌乱尴尬。

    他解围道:“候兄过誉了,青云寨行事本不过秉承江湖规矩罢。对了,说起此事我还差点忘了,那射日门主卫庄、金钟堡主靳天乐等人,早就想拜访天剑山寻求帮助了。听闻小侯爷义薄云天,老山主更是乐善好施。这么多年来,沧澜山绿林能安存,皆仗老山主之虎威。方才候兄说我青云寨仗义,但比起天剑山来,却是远远不如了。”

    说至此,忙对方林道:“三叔,快去请卫门主等人来见。”

    侯玉春拦之不及,等方林离去后,方哭笑不得的同林宁道:“好你个林兄弟,忒不地道!这等麻烦事你甩给我,可我又有何法子?一个血刀门算不得什么,可燕郡赵家却不是可以随意打发的。到时候人家请出一尊宗师来,我又挡不起,难道还专门从千里之外喊我家老头子来给他们架梁子?”

    他老子乐善好施?这是天下最大的笑话。

    在姚玥峰、程耀华、莫菲三人的注视下,林宁微笑道:“候兄,天剑山毕竟是沧澜十三大之首。千里沧澜山,哪家山门不以天剑山为尊?”

    侯玉春连忙摆手道:“可千万别!我家老头子常年不着家,闲云野鹤一般四处云游,实在指望不上。几个师兄更是一个比一个不靠谱。我倒是稳重成熟些,可我武功又不行……对了,林兄弟若果真觉得棘手,何不向黑冰台求救?在外面宗师是了不得的人物,屈指可数,可在三大圣地,也就是个厉害些的长老。”

    林宁闻言,微笑着看了眼三位面色淡淡的黑冰台高人。

    三人虽面上不显,但那一身圣地弟子的傲然之气,却是无论如何遮掩不住的。

    或许看在北苍王庭金帐在此的份上,对青云寨之人客气些。

    但那种骨子里的蔑视,又岂能完全隐藏?

    姚玥峰见林宁看来,直截了当道:“青云寨若肯为我黑冰台做事,燕郡赵家的事,黑冰台一力担之。”

    林宁笑道:“候兄方才听差了,不是我青云寨怕事,是射日门、金钟堡等山寨。他们的家人弟子都落在了血刀门手中,若是黑冰台能助他们救出,想来他们必会愿意为黑冰台效犬马之劳。至于我青云寨……闲散惯了。北苍可汗之前招我夫妻二人去龙城做大官封万户,我也婉拒了。非不识抬举,只是自由清苦惯了。”

    莫菲奇道:“若燕郡赵家请出一位宗师来,你们青云寨能挡得住?”

    林宁淡淡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无非是玉石俱焚。青云人,从不缺骨气和血性。”

    侯玉春试探问道:“林兄弟,若青云寨有危难,北苍大萨满不会袖手旁观吧?”

    姚玥峰闻言皱眉道:“指望草原?虽然近二十年来草原与中原休戈止伐。但北方鞑子与中原百姓世代血仇,怎能与之深交为伍?”

    程耀华笑道:“就算你们想指望也靠不住,一是北苍大萨满未必来得及挡住齐国的宗师。再者,便是正面相对,稷下学宫也有能压得住他的宗师。”

    林宁笑了笑,道:“忽查尔已经不是宗师了……”

    此言一出,场面忽地一静。

    侯玉春和黑冰台三人眼中先是浮现一抹茫然之色,随即齐齐悚然而惊!!

    四人霍然起身。

    纵是一直以玩世不恭来打扮自己的侯玉春,此刻都站直身板满面肃穆,看着林宁沉声问道:“林小兄弟,你此言何意?”

    这时方林正引着射日门主等人进来,看到堂上“剑拔弩张”的气氛,都唬了一跳。

    林宁摆手让他们放心后,微笑道:“北苍龙城的叛乱,是在他们以为忽查尔闭关失败后发动的。忽查尔既然没有失败,出关后所有的叛乱也就成了笑话。”

    莫菲吞咽了下口水,震惊道:“你是说,北苍大萨满忽查尔,突破成为圣萨满了?”

    千年之后,草原上要再出一位武圣了么?

    林宁没有拿捏,点头道:“的确如此。”

    确认之后,黑冰台三人脸色固然不好看,侯玉春的面色也同样难看起来。

    在忽查尔没突破前,天剑山那把天剑就足以令草原胡虏不敢轻犯。

    大萨满忽查尔固然是宗师巅峰,可天剑候万千绝不下于他,杀伤力甚至还要高出一线。

    可是谁也没想到,忽查尔居然打破了草原萨满殿的千年厄运,突破成了圣萨满,自此超凡入圣。

    虽只一线相差,却又是天壤之别。

    四人今日前来,原是为了说服青云寨为黑冰台所用,去救北苍汗王。

    进山寨后发现了王庭金帐,完成了任务,便只想探探青云寨的底是什么。

    看看能否拉拢结交一番。

    抱这个心思的,主要是侯玉春。

    可是现在,四人连一点关于青云寨的心思都没了,他们要立刻折返,将此必将震动天下的消息,传回各家。

    天下大势,都将自此为之改变!

    或许,怀柔二十年的草原,就要张开他们的獠牙了……

    至于射日门主卫庄等人的赔笑问好,自然连余光都没给一个。

    和天下大势相比,这些人算得了什么?

    这让曾经同为沧澜十三大当家人的卫庄、靳天乐等人,面色陡然涨红,感到了奇耻大辱。

    正这时,周石前来通报,汗王金帐就要回草原了。

    田五娘暂时不能出面,林宁就不好再不出面了。

    不过林宁并未急着离去,而是对卫庄等人歉意道:“小侯爷他们有急事,所以怠慢了各位大当家,你们且海涵。今日是在下的大喜之日,备了些酒菜,诸位不嫌弃的话,就请吃几杯薄酒吧。至于赵家和血刀门之事,还未到日子,我相信总会有解决之法的。”

    说罢,拱手告辞离去。

    对比之下,卫庄这些老江湖心里都大为感动。

    只是方林、方智父子二人对视了眼,眼中都泛起疑惑之色。

    林宁先前,不是建议不理会这些人吗?

    怎么又变了态度?

    不过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方林打发方智请来胡大山招待这些山寨头人,他则追上前去和林宁一道,送别北苍汗王金帐。

    ……

    原沙海寨一侧一线天处,左义看着跟随他进来的四个人中,三个人不断搬移巨石到山崖边堆放着,心里的不安和恐惧渐深。

    那负手而立的中年人看着他微笑道:“不要不安,你是为大义而为之。等过了今日,你就会心想事成的。”

    ……

    看着六百萨满军在忽查尔三弟子兀立其的率领下,护送着汗王金帐缓缓离开了青云山寨。

    山寨男女老幼皆出动,以目送别。

    倒不是因为多么尊崇图门汗,实在是这样的西洋景儿,怕是一生也难遇第二回。

    “小智,你带一百青刀卫,帮着送出一线天,算是我青云寨的礼数。”

    目送着汗王金帐走过转角不见,林宁同方智说道。

    方智闻言,看向他爹,见方林点点头后,方在林宁横眼中带人离去。

    “三叔你这儿子白起了一个智字,没一点眼力见儿!干脆改名叫方狗子算了!”

    听林宁责备,方林打了个哈哈,笑道:“小宁啊,是你自己不愿坐大当家的位置的。你要坐这个位置,小智他敢不听你的话,我捶断他的狗腿!可你既然不愿当寨主,其他人就不好随意遵从你的命令了。你书读的好,自当明白令出多门乃大忌的道理。”

    林宁摇头道:“我非作威作福,只是有些事,三叔你们惯以小小一方青云山的眼光去看,不能放眼天下大势,太拘束了。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往歪路上走而不提醒啊……”

    方林闻言气笑道:“小子莫说大话,你原先还忧虑天剑山会来兴师问罪打压,如今又怎么说?”

    林宁轻笑道:“三叔,以你的江湖经验,难道看不出这四人的高傲?他们何曾将我们放在眼里?今日若不是汗王金帐在,忽查尔又突破成为圣萨满,让他们方寸大乱,不定会有什么事发生。你总不会真的以为,他们是来给我贺喜吃喜酒的吧?”

    方林闻言微微皱眉道:“我自不会相信他们的说辞,也看得出他们不把青云寨放在眼里,不过不放在眼里未必是坏事,再者,若他们果真来者不善,一个北苍王庭还唬不住黑冰台吧?”

    林宁看着方林,目光隐隐惋惜,又有些同情……

    这样宛若看智障的眼神,让方林勃然大怒,骂道:“混帐小子,再敢这样看老子,信不信我……你现在了不得了,又聪明又是一流高手,看不起我们这些老废物了。赶明儿我们就都下山,留你一人撑着你们林家的青云寨吧!”

    林宁忙揽住这个酷似前世马小云童鞋的小老头儿,哈哈笑道:“三叔,你可别多想,我只是想提醒你记起一事,绝无他意。”

    “什么事?”

    方林想了想后,没觉得有何不妥之处,便开口问道。

    林宁心里一叹,他这个三叔,绝非无智之人。

    但有智慧的人,又分两种。

    一种是急智之人,思维敏捷,反应极快。

    还有一种,则是方林这般,擅长徐徐布局谋划,无捷才但有远谋。

    青云寨为了报两位大当家之仇,布局数年,终寻得机会将沙海寨和混元枪罗成一举毙杀,这其中大半筹谋之功都是方林的。

    但可惜的是,方林欠缺急智。

    林宁提醒道:“三叔你想想,那位小侯爷倒也罢了,可那三个黑冰台之人……咱们山寨有什么,值得他们屈尊降贵亲自莅临?真当他们跑来给我贺喜散心?你看他们的眼神,对我虽稍好点,可对你们有一丝尊重么?连正眼都没一个。若非有事,他们会登青云山门?那么三叔你觉得,这个事会是好事还是坏事?”

    方林闻言面色微微一变,沉吟不语,还能这样推断么……

    不过今天这些人除却对林宁高看一眼外,对其他人的确不假颜色……

    就听林宁继续道:“还有,蔑儿乞老可敦当众送了一本地级功法给五娘,这种事隐瞒得住?天剑山今天不在意我们,是因为青云寨没有宗师。一旦他们知道五娘手里有一部地级功法,还会这般随和?”

    方林闻言,倒吸了口凉气。

    一山难容二虎,是自古不变之真理。

    哪怕天剑山那把老天剑武功比田五娘高,可他也要考虑他死后,他儿子能否镇得住田五娘。

    方林叹息一声,道:“看来三叔的确老了,跟不上你们了。”

    林宁拍了拍方林的胳膊,微笑道:“三叔哪里话,三叔经验老道,智谋远虑,算无遗策……哈哈哈,别动手,我说的是真心话……诶诶,差不多行了啊,仔细你的老骨头……”

    玩笑罢,林宁见方林依旧眸光担忧,便安抚道:“三叔也不需太担心,如今北苍大萨满突破成为圣萨满,此事远比青云寨得到了一部地级功法重要。无论是秦之黑冰台还是齐之稷下学宫,或者是天剑山的老天剑,都会将注意力集中在忽查尔身上。我们还有时间……”

    方林闻言叹息一声,深皱眉道:“虽如此,可一旦北苍和中原交战,无论胜败,中原各处都不会放过我们。到那时,怕比现在还要险哪!”

    林宁点头道:“蔑儿乞那位老虔婆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她想让五娘去草原。不过,也未必尽是坏事。有一尊圣萨满在背后,其母又和五娘关系匪浅。除非真正起大战,否则天下任何一个宗师,都不会轻易去挑战一位武圣的威严。我想无论是黑冰台还是稷下学宫,都不会轻易去招惹现在的北苍。

    而北苍现在虽多了一位圣萨满,可是一场叛乱,让其元气大伤,连王子都死绝了,所以短时间内,他们也多半不会南下侵略的。这一段时间,就是我们青云寨难得的发展时机。

    或许期间会有一些巅峰一流高手来抢夺秘籍,但宗师强者多半不会有。”

    这一连串的推测,逻辑清晰缜密,环环相扣,让方林大为震动。

    更难得的是,林宁能将天下大势都考虑在内,这已经不是一个几乎没怎么下过山寨的少年能做到的了。

    方林震撼之余,顺着林宁的思路道:“小宁,依你之见,如今山寨之前担忧的宗师之祸,就算解除了?”

    林宁却摇了摇头道:“如今还差忽查尔出手一次,若不展现一番圣萨满的手段,怕天下人未必会信。最好,狠狠出一次手!”

    方林好笑道:“你还想指派人家圣萨满展示一下手段?”

    林宁看了林宁一眼,呵呵一笑,没有说话,目光却看向了山寨内。

    方林先是目露不解,随即却面色大变,悚然而惊!

    他将声音压低到几不可闻,拉着林宁道:“小宁,你可不许起歪心思。你若真拿忽查尔的娘和闺女做法,就算让他出手一次,又能如何?你当天下就你一个聪明人不成?万一事泄,人家一根手指就能把山寨全按死!!”

    林宁退让了两步,拉开了些距离,嫌弃的看了方林一眼,道:“三叔,还是要多漱口,口气能熏死人……”

    方林一张老脸差点烧了起来,却还是叮嘱林宁道:“小宁,你可千万不要玩火啊!”

    林宁笑道:“放心,我心里有数,怎么可能真把人家娘和女儿送火坑里?顶多让那鞑子丫头受点惊吓罢。”

    方林哪里放心的下,还想说什么,却听背后山门方向传来一阵嘈杂喧哗惊呼声。

    二人回头看去,却只见李轩疯狂打马冲进山门,见二人直接纵马过来,人未下马便急声道:“二当家,小宁,汗王金帐遇袭!有人在沙海寨侧一线天山崖上埋伏,投巨石杀人!小智哥派去盯左义的人说,先前左义领了四个生人进寨,说是替大当家的招待宾客。三叔,小宁,小智问该怎么办?”

    方林闻言整个人都懵了,怎么会这样?

    又骇然的看向林宁……

    不过随即就打消了念头,绝不可能是林宁安排的。

    方林神色慌张,林宁却冷静非常,他看着李轩沉声问道:“北苍可汗无恙否?”

    李轩道:“小智说那位可汗身边有高手,救出了草原可汗,不过也受了重伤。对面有宗师强者,现在小智他们上了沙海寨,从侧面帮那位高手抵挡,让我回来求救!”

    林宁闻言,抿了抿嘴角,又问道:“山寨可有人伤亡?”

    李轩闻言,双目瞬间猩红,咬牙道:“左义那个畜生,小智哥最开始派阿秀上沙海寨看怎么回事,可阿秀却被……二当家、小宁,阿秀他死的好惨!小智哥现在没让人上前,只用弓箭攒射。可对面的人武功太高,弓箭根本伤不到他们,咱们只能自保牵制。”

    一旁围上来的人闻言,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问道:“小义怎么会这样?阿秀出事了?”

    林宁面色冷然不理周围,同方林沉声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三叔,立刻派人去通知留守山寨的那四百萨满军,告诉他们汗王金帐遇袭,让他们立刻前去支援。”

    方林一边打发一人前去通知,一边问林宁道:“那咱们山寨该怎么办?”

    林宁奇道:“什么怎么办?”

    方林一滞后,道:“我们难道不出兵去救?”

    林宁摇头道:“救?怎么救?对面有宗师,除非让悍不畏死的萨满军这样的正规军结阵相对才能挡住,山寨的青刀卫就别去送死了,多少都不够人杀的。我可不想让山寨子弟为了劳什子可汗去送死……备马!”

    闻讯急急赶来的邓雪娘忙拦道:“小宁,你往哪儿去?今儿是你的大喜日子,你可别乱跑。”

    尽管对于女儿倾心于林宁之事深恶痛绝,可再怎样,她也不忍心看林宁大婚之日前去送死。

    林宁摇头道:“我和五娘必须要有一人出面,不然事后说不过去。现在五娘正在要紧时候,雪姨你去墨竹院守着,不准任何人打扰她。我去带小智他们回来……”

    说话间,有人将林宁的枣红马牵来,而萨满军驻处也响起了一阵骚乱,没一会儿,留守的四百驻军,就一阵风一样狂飙而出。

    林宁上马后,对方林道:“三叔,我下山后,立刻封闭山门。我没回来前,任何人不准再开山门,违逆者,以反叛罪杀之。左义绝不是孤立之事,必有人在中联络。”

    此言一出,周遭山寨之人纷纷变了脸色。

    左家是山寨中几代老人,只姻亲都能连接起半个山寨,若大张旗鼓的清查,岂不人人自危?

    不过想起还在险境直面宗师的儿子,方林沉下脸来,同林宁道:“小宁放心,谁敢反叛,三叔绝不容情!!”

    ……

    一线天。

    窄道内,一个肥胖中年人,看起来更像是一教书先生,口中声音清朗的诵读着《诗》:

    “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至哉?鸡栖于埘,日之夕矣,羊牛下来。”

    “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

    “君子于役,不日不月,曷其有佸?鸡栖于桀,日之夕矣,羊牛下括。君子于役,苟无饥渴。”

    然而随着一句句诗句诵出,其手中所持长剑,却愈发凌厉狠辣。

    每一道剑光起,必有惨叫声传来。

    忽查尔四大弟子,虎已殁,狼重伤在龙城修养,已是半废。

    蛇行踪不明,唯一在人前的就是三弟子疯狗兀立其,为了在巨石下救出图门汗,此时却已受重伤。

    勉强拼退敌人的攻势后,伤势更重,几不能动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在萨满军中纵横睥睨,肆意屠杀。

    一线天上方,西侧山崖上。

    两个年轻男子不停的搬动石块用力丢下,数丈高的山崖,石块用力砸下,和山炮没什么区别。

    萨满军死伤惨重。

    而另一个年长些的白衣男子,则挥舞着宝剑,荡开射来的弓箭,对方智等人淡淡道:“稷下学宫为天下苍生铲除酋首,尔等山贼竟敢违背大义助纣为虐?再不退下,待南宫师伯斩杀酋首,便是尔等汉贼覆灭之时。”

    方智闻言骇然,心乱如麻。他没想到,竟是稷下学宫之人,忙制止了青刀卫的射箭,只紧紧防备的盯着那白衣男子。

    而在那白衣男子不远处,左义满脸恍惚呆滞的坐在地上,抱着一个脖颈中剑,死不瞑目的年轻人,口中喃喃唤道:

    “阿秀,阿秀……”

    他不想的。

    ……

    青云寨,墨竹院。

    竹门前,褚大娘无奈的摇头加摆手,示意面前这个一心想往里闯的草原贵女不得入内。

    原本会些拳脚功夫的褚大娘不是拿不下她,只是褚大娘知道这个草原贵女和她姑娘的关系十分亲近,所以不好动手。

    况且人家祖母刚刚才送了一个无比珍贵的地级功法给田五娘,她怎能翻脸?

    只是不翻脸,她都快拦不住这个草原姑娘了。

    一时间,褚大娘急的额头见汗。

    她急,宝勒尔比她还急。

    图门汗金帐在一线天遭遇埋伏之事已经传到了胡宁阏氏和蔑儿乞老可敦的耳中,胡宁阏氏激动的当场昏了过去,蔑儿乞老可敦忙着照顾她,一时间抽不出身来,便打发了宝勒尔立刻前来寻田五娘。

    蔑儿乞老可敦之前为了保图门汗,不惜已身为饵,去逼迫格列山王,便足可见她对图门汗的赤诚和忠心。

    现在得知图门汗遇袭,所以给宝勒尔下了死命令,让她传话田五娘,立刻带人去救驾,再让田五娘的夫君来救胡宁阏氏。

    老可敦已将田五娘当做一家人,这会儿倒是一点也不客气。

    只是宝勒尔没想到,她连田五娘的面都见不到。

    褚大娘拦住了她,两人语言还不通,一时间谁也没法说服谁。

    宝勒尔不是个好性子,虽不至于野蛮骄横,但作为忽查尔的女儿,自幼身边人都让着她哄着她,凡是她想得到的,极少有得不到的情况。

    眼前她耐着性子同褚大娘说了半天也不行,急的心里冒火,见褚大娘还不让开,便趁其没留意,狠狠一下推倒了她。

    褚大娘没想到这草原贵女会同她动手,一时不查,人栽倒在地上,头碰到了木门底的一截木叉子上,鲜血瞬间顺着额头被划开的口子流了出来。

    见此,宝勒尔也大吃一惊,想上前去搀扶,可又担心褚大娘再纠缠,一咬牙,转身就想往墨竹院里跑去。

    却不想正这时,一条好大的黑犬猛的从前方扑来,唬的她惊叫一声,吓的一时间连闪避都忘了。

    那大黑犬高高跃起,一下将宝勒尔扑倒在地,若非身后传来一声喝,怕是接下来就要咬破喉咙了。

    宝勒尔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满口狗牙,一时间亡魂大冒,骇然欲绝。

    然后就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站在一旁,气鼓鼓的瞪着她。

    宝勒尔认识她,这个小女孩儿就是田五娘的妹妹,叫田九娘。

    可是她不通草原语,所以宝勒尔昨天想亲近都没办法。

    而且这个小丫头和那个让人讨厌的林宁是一伙儿的,她也亲近不起来。

    却没想到,这会儿她差点让这小丫头的大狗给吃了。

    咕咕唧唧说了一阵草原语,发现这小丫头完全不明白,宝勒尔真真欲哭无泪。

    小九娘冲宝勒尔皱起鼻子“哼”了声,然后赶紧去看褚大娘,掏出帕子来给她擦血,道:“大娘,要不让小灰灰咬她一口,给你报仇?”

    褚大娘忙道:“这可使不得,小九儿,她是贵客。”

    小九娘撇嘴道:“姐夫说了,敢欺负咱们的人,管她谁谁,先打回来再说!”

    说着,还凶狠狠的挥舞了下小拳头。

    褚大娘苦笑不已,道:“这个真不一样……”

    人家有个武圣的爹,别说打她一个下人婆子,就是打了皇上的亲闺女,皇上也得让三分……

    不过,想起新姑爷的性子,还真保不准……

    且不管这些,左右不让她进去就是了。

    ……

    “你们都是猪脑子啊?!稷下学宫又如何,稷下学宫的弟子就能随便杀我山寨之人吗?”

    林宁快马赶到一线天,没去理会里面的激战,而是先上了沙海寨。

    然而一上山,却差点被气炸。

    原本以为山上必然也在激烈交战,他还担忧别死伤太重,却不想上面连个鸟毛打斗都没有,方智带着百余青刀卫就呆呆站在那。

    不远处的山崖上,两个白衣人还在拼命往下丢巨石杀人,另一个则负手而立,眺望远山和白云……

    一旁处,则是满脸惨白神情恍惚的左义,抱着一个死不瞑目的山寨年轻人。

    林宁认得那人,名叫李秀,是一名极爱笑的山寨年轻人。

    却不想,会死在今日。

    若没死人也就罢了,可一个山寨里连林宁都认识还觉得不错的年轻人就这样惨死在眼前,方智这些人居然就这样愣愣站着,由不得林宁大怒。

    方智、胡小山等人被骂的抬不起头,方智忍了忍,还是忍不住辩解了句,道:“小宁,他们是稷下学宫的人……”

    林宁一边伸手要弓,一边怒声道:“稷下学宫怎么了?稷下学宫就能随便杀人么?方智你记住,不管是谁,只要杀了我们山寨的人,别说是稷下学宫的弟子,就算是稷下学宫的夫子持君子剑亲至,你们也要冲上去拼命!

    就算明知是死,也要咬下他们一块狗皮!

    我们连金銮殿上的天王老子都不跪,连王法都不服,还怕劳什子稷下学宫?

    我们是山贼,可我们更要活的有骨气!

    你们读书不成,如今连做山贼都不会了么?骂你们蠢货还敢不服?”

    方智、胡小山、曾牛等人闻言,无不面色涨红,大为震动,原本黯淡的士气,瞬间高涨起来。

    这话听的,提气!

    尽管方智心中还存有理智,知道青云寨先前连一个赵家都惹不起,天剑山更不敢碰,若是杀了稷下学宫的弟子,还不死的要多惨有多惨?

    只是当前这个形势,他要敢出口说个“不”字,往后在青云寨也就再无立足之地了。

    他自然不知道,林宁心中此刻的惊喜其实大于愤怒。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老子不愧是命运之子!

    这边气势高涨,对面的稷下学宫弟子却怒极反笑。

    这世间,敢放言将稷下学宫夫子的皮咬下一口的,怕这还是第一个。

    稷下学宫的夫子,对于学宫子弟而言,与神无异。

    区区一个勾结草原鞑酋的山贼,也敢口出这等佞妄之言,身为夫子弟子,怎能轻饶?

    “是谁杀的阿秀?是那个不忠不义的畜生,还是这三个贼子?”

    林宁张弓搭箭,问道。

    方智看了眼面色惨然的左义,叹息了声,道:“是对面站立之……”

    话没说完,只听“嗖”的一声凌厉破空声响起,林宁手中强弓已然射出一箭。

    田星简直好笑的看着林宁,他从未想过,在大齐境内,哪怕是边陲之地,居然还有人敢朝稷下学宫的弟子动手,更狂言要向学宫夫子亮剑。

    这样的人,要么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奇蠢蟊贼,要么就是得了失心疯的疯子。

    不过不管什么人,他都死定了。

    田星出身平凡,是稷下学宫为数不多的寒门弟子。

    可他却能跻身为乙卯科的魁首弟子,凭借的,便是过人的天资和才情!

    虽然还未至宗师境,但大齐虎榜前三,都被他挑战了个遍,不过如此……

    对于眼前的一伙小毛贼,他着实没放在眼里。

    只是当他随手一剑,想将射来的箭矢拨乱,再纵身上前大开杀戒时,面色却骤然一变。

    箭矢上蕴含的力量之大,远超他的想象,震的他户口发麻不说,更险些让他手中长剑都握不稳。

    这怎么可能?

    他哪里知道,林宁原本就是打通了七十二处生死大穴的一流高手,再加上天级神功《长生龙象功》已初窥门径,又好似经历了遭洗筋伐髓,身体更强三分。

    最后,融会贯通堪称大成的《箭经》造诣,将林宁的力量再扩大三分……

    如此一来,箭矢上蕴的力量几乎超越了一流高手的力量。

    田星抱着小觑之心,只用了不到三成力,猝不及防下,岂有不吃亏的道理?

    若非这一箭崩歪了他的手中剑,箭矢本身也偏了方向,就不只是一场惊吓那么简单了。

    不过田星也不愧他乙卯科魁首弟子的名头,虽惊不乱,一柄青阳剑刚一偏离,就立刻收回持正,却不再正面抗衡连珠射来的重箭,运起稷下学宫有名的身法《流云步》,身若流云般,潇洒飘逸的躲开了林宁的重箭。

    这就是野路子高手和正经名门弟子的差别……

    名门弟子并非都是温室里的花朵,若非被算计的太狠了,其实连赵无悔都当得起高手之称。

    他们有最好的练武资源,有最好的师承指点,甚至也不会闭门造车,稷下学宫弟子大都要游学万里,一路上也会仗剑除奸。

    林宁虽然带着个系统,凭借作弊获得了一身的本领,但他的江湖对敌经验太浅。

    靠出其不意射杀可以,正面相对,他还差的太远。

    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田星闲庭信步般不断的靠近……

    一时间,方智等人压力剧增,纷纷张弓射箭。

    只是以他们的功力和箭法,连勉强牵制都做不到。

    这一次,林宁终于见识到顶尖高手的实力。

    当然,之前他也亲眼见过田五娘一剑斩杀格列山王手下那位大高手的场景。

    只是看到的,和亲身感受到的,完全是两种体会。

    他以大成的箭法对敌,居然连别人一根毛都射不到,这种压力让林宁神情格外凝重。

    他如今最大的本领,就是大成的箭经。

    除此之外,各般神功都只有初窥门径的水准。

    什么叫初窥门径?

    就是知道功法是怎么回事,勉强能生出真气运行一个周天。

    刀法、拳法什么的,虽有形,对上寻常二三流高手,凭借一流高手的内力也算精妙,但对上田星这样的顶级高手,就差的太多了……

    所以,如果连弓箭都挡不住,等到五步之外的敌人靠近,林宁不知道该用什么来挡……

    对面稷下学宫之人,已经不足五步了。

    但是,林宁并方智、胡小山等人却连一丝恐惧也无。

    尽管对方剑术身法之高明,超乎想象。

    可只要林宁他们敢以伤换伤甚至以命换命,依旧能让此人吃不了兜着走!

    然而正这时,正在往一线天下扔石块的罗荣忽然顿下,看着一步步往对面战场上走的左义喝道:“你干什么?”

    左义身形顿了顿,又继续行向前,声音阴森嘶哑道:“他们骂我不忠不义,骂我是下三滥的畜生……”

    罗荣闻言,瞥了他一眼,没有再搭理。

    他内心深处,未尝没有鄙视之意。

    既然这人想死,随他去死就是。

    之后,左义便继续一步步向前。

    方智等人数次想将这个叛徒给射死,可是他们毕竟自幼一起长大,哪里下的去手?

    除非左义先出手……

    林宁倒是下的去手,只是现在他眼里只有田星……

    然而就当所有人都无视了这个注定要被唾弃的叛徒时,却见左义猛的一加速,出乎意料的从背后一把死死抱住了田星。

    这陡然剧变,让田星大吃一惊,但他对敌经验丰富,遇袭不乱,反手一剑,便削去了左义一只手臂。

    然而不想左义手臂虽断,另一只手仍不松开,双腿更是死死夹住了田星的腰,让他行动不便,更让他恶心之极。

    这一场面,让对面之人都惊呆了,就听左义嘶哑着嗓音嘶吼道:“我没想到他们会杀阿秀,他们只说要杀草原鞑子,我没想到他们会杀阿秀!我没想的!”

    田星一边连连重击左义,一边怒道:“放手!你找死!”

    左义被打的口中鲜血连吐,却死不放手,更不松腿,一双眼睛只死死盯着对面的林宁,不断喷血吼道:“老子叫左义,义气千秋的义!!我不是下三滥的叛逆畜生,好好对妮妮!射箭!射箭!!”

    方智等人见此无不动容,更有落下泪者,林宁却面色冷然,一刻都未耽搁,张弓搭箭,三支利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射向了田星。

    都到了这一步,你义气你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