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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面的话,皇帝没说出来,但意思在场的人都会明白。

    皇帝盯着面前的年轻人,继续说:“代王,你已封王,身份更贵重,但跟往日相比,却要更加小心办事,不能损了太子的颜面。”

    “是,孙臣谨记皇上的教诲。”苏子籍立刻恭敬应着:“孙臣这一身荣华,全是皇爷爷所赐,自然不仅仅不能折了父亲的颜面,更不能折了皇爷爷的颜面。”

    这样的态度,实在是没什么可指摘,皇帝又忍不住咳嗽了几声,赵公公要上前,被皇帝抬手制止。

    皇帝咳嗽平复下来后,神情有点疲惫,苏子籍就打算告退,但告退前,向皇帝请求:“孙臣封王,也想去拜见皇后娘娘,望皇上许可。”

    皇帝也知道,代王每月进宫两次,只有一次是拜见了自己去见皇后,一个月才见一次,这次数恰到好处,皇帝也没打算剥夺皇后这点享受天伦的权利。

    当孙子的要见祖母,这还真不是大事,起码在皇帝看来不算是个事。

    “要去便去吧,皇后她前几日才念叨过你,你过去陪陪皇后,也是一片孝心,也替朕向皇后问好。”

    等苏子籍再次谢恩告退,皇帝才对赵公公说:“他竟忍下了刺客的事?还是另有后手?”

    赵公公回话:“老奴正要向您禀报这事,结果代王来了,就没来得及。”

    说着,就将刚刚才收到的消息详细说了。

    代王府要招募府卫、武练教头的事,是公开向外面宣布,这消息一经传开,那就传得很多人都知道,一直盯着代王府的皇城司密探自然也将情报及时传了回来。

    招募府卫,主要是招募江湖客?

    皇帝听完了,点了点头,又轻轻摇了摇头。

    点头是这个皇孙小心翼翼不触犯他的忌讳,不在军中招募,这让他觉得满意,要是诸王也能像代王一样知道什么能碰,什么不能碰,那他现在也就不必为了能安生让人炼丹,就挑拨诸王对峙了。

    摇头是,这种通过比试招募来的江湖客,其实不堪大用。

    别说真正的江湖高手不会愿意在大庭广众下去抢这样名额,且就算真来了高手,江湖路数,也不成气候。

    力量就是力量,朝廷对力量自然非常警惕,因此和高手多次实验过,所谓的江湖高手,要是刺杀,单个决斗,自然远胜甲兵。

    但五个甲兵围上,就可威胁到高手。

    就算是所谓的天下第一高手,一队(50)甲兵就可杀之。

    不懂组织的力量,只求个人之勇?皇孙再怎么聪明,都是民间长大的呀,与核心差了不少。

    只有乡下人才会重视江湖高手。

    皇帝微微感慨,不过转念一想,只是护家,这样的人已足够了,既是代王自己愿意去做的事,又对自己有利,又没有道理不同意,也没有道理要点醒。

    皇帝默许了此事,瞥了赵公公一眼:“你按照规矩办。”

    “是,老奴遵旨。”赵公公立刻应着,心里则明白,这是要自己,趁机安插人到代王身边了。

    这甚至已经不是权术,而是规矩。

    皇帝吩咐完这事,想到代王之所以要招募府卫的理由,不由轻声念:“齐王……你还真不长进,让朕失望……”

    一时间,神色莫名。

    “……”苏子籍出了殿,穿殿不远就见有太监候在门口迎上来,说:“奴婢给代王请安,我在这专候着您,娘娘尚有几个诰命要接见,请您稍等会,或就去御花园等等。”

    诰命其实就是诰命夫人,圣旨主要分诏、诰、制、敕、谕五种。

    诏级别最高,广而告之,布告臣民,以及世袭罔替爵位。

    诰宣示百官,册封五品以上(含五品),及非世袭爵位,制是皇帝亲作旨文,以上二者用制诰之宝

    敕是普通单独命令,册封六品以下(含六品),九品以上,用敕命之宝。

    谕是日常批示和口头批示。

    封臣之妻,只用诰敕,五品以上用诰,皇后接见诰命是常事,也是她的本职工作之一。

    不过苏子籍却看了一眼,说着:“还是去永安宫,既皇后娘娘有事要办,我就在外面亭子侯着。”

    这个太监一怔,又只得应是。

    永安宫殿宇连绵,苏子籍果然在入口处不远,寻得了一处小亭,在亭前站住了脚,注目看着远处的匾额,漫不经心地问:“我怎么看见那个院里有草?”

    “是。”太监忙答:“已经修整过了,原本更是破败得很,满院都是蒿草,今年娘娘派人修了修。”

    苏子籍“嗯”了一声,说:“永安宫都没有钱修么?”

    “皇上想修,娘娘说,我这里也没有多少人,就不必浪费国币了。”

    苏子籍随口说着,心中却浮现出难以描述的惆怅。

    “皇帝对齐王果然情分不同。”

    这次代王府遇刺,本是大事,要真的是手心手背都是肉,总是询问和安抚一下,可涉及齐王,就问也不问。

    别看杀清园寺,似乎给了些交代,但是这更多是与大妖勾结,而不是惩罚齐王,真惩罚,何必打这种擦边球,直接把齐王党核心拿下几个就行。

    而且自己府邸受袭,招募的是江湖客,也不给予丝毫提点。

    “疏不间亲?”

    “我登位代王,怕已经到了皇帝心里的极限,甚至隐隐超过了。”

    “要争嫡位,怕是情分远远不许。”

    苏子籍读历史,是知道有这样的事,无论你多贤良,多有才能,多恭敬孝顺,就是无法改变皇帝的心里定位。

    “朕就独爱三郎,你能奈何?”

    苏子籍重重吐出一口气,许多事,只要有希望,就会奋斗,只有前面没有路了,才会产生绝望。

    不仅仅是自己,就连蜀王,温雅背后,是不是也有着难以排除的郁郁?

    可万一不成,蜀王或还有活路,而自己呢?

    苏子籍一下握住了拳,道法显圣,蟠龙心法是万法之宗,但更多的是操纵天象,强是强了,却未必合适。

    武功上,道法上,自己或可以加强。

    这次代王府要招募府卫、武练教头的事,与其说增加编制,不如说,是汇集京城武者之学。

    “不仅仅这样,虽不知道尹观派为什么突然之间改变了对我的态度,但是我的道法本身就是夺取尹观派之秘。”

    “正好趁机去汲取一番。”

    “真到了关键时,我也只能学习一下千古一帝了。”



    虽说千古一帝,始终逃不了一个“篡”字,但和身死族灭相比,简直是微乎其微,不悔可是有身子了,就算不为自己着想,总得为她和孩子想想。

    而皇后就是重要的一环,特别是对于善后的问题来说。

    才想着,远远见三四个命妇辞出来,必是哪家大臣内眷入宫给皇后请安,代王也不理会,看着她们去了,就沉声对太监说:“你替我向娘娘求见罢。”

    春暖花开,永安宫内仍红墙隔着,与往日一样,宫中白日并不点灯,只以阳光照明,越往里走,就会觉得这座大殿过于僻静幽深,仿佛在深入的黑暗中,藏着什么人一样。

    听到太监禀报时,皇后正在侧殿的床榻上休息,因天暖了,不必放火盆,只点了安神香。

    刚刚接见了命妇的皇后,在几个宫女服侍下坐起来,喝着奉上来的香茶,听着太监禀报。

    当听到太监说“代王入宫了,此刻正在殿前等候”,皇后微微昏沉的脑袋顿时清醒了。

    每一日在宫中的度过,都是没什么不同,无论她多么希望能梦到太子,可这十几年,梦到的次数屈指可数。

    好在现在有了代王这个念想,让皇后每个月都有了期盼,本就猜到今日代王就要进宫谢恩,皇后让人连好吃的点心、瓜果都早早准备,就等着代王来,听到宫女禀报,顿时喜上眉梢。

    朝霞在旁笑着:“娘娘,代王可一直都念着您,每个月都会前来拜见,平时虽自己不能常来,可遇到好吃的好玩儿的,也会送一些到您跟前,实在是孝顺。”

    皇后脸上的笑容更浓了一些,吩咐:“朝霞,你亲去外面迎接。”

    “奴婢遵命!”朝霞笑着应下。

    旁人,俱是脸上带着喜气,毕竟皇后现在觉得高兴,奴婢还耷拉个脸,就太没有眼色了。

    更何况,以她们的利益出发,代王乃皇后的亲孙,现在封了王,有了争嫡的更大把握,这对皇后来说当然是好事,而她们这些跟着皇后的奴婢,自然也有希望跟着沾沾光。

    做皇后身边的奴婢,可远不如做与皇帝有血缘的皇太后的人来得威风!

    从来只听说过废后,可少见皇帝敢废皇太后。

    朝霞领旨出去,在殿外眺望着。

    此时苏子籍,已在前面亭内走出,步行前往宫内,路上看到的人,无不向他行礼,态度恭敬,比曾是代国公时可真诚得多,也敬畏得多,可见国公到亲王,这差距真的很大。

    身着冕服,想走得稳,就不能速度太快,苏子籍只能保持匀速,等终于走到皇后殿前,太阳已高高生起。

    前方一个眼熟女官正翘首以盼,见他过来,忙急急迎过来。

    “奴婢朝霞,见过代王。”朝霞快走几步,朝着苏子籍行礼。

    这是皇后身边的女官,有品级,还是所谓“祖母的大丫鬟”,苏子籍对朝霞这种女官也很客气,并不实打实受对方的礼,而虚扶一把:“朝霞姑姑快请起。”

    这一声,倒让女官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叫她姑姑,可不是因她年纪大,而是一种尊称,年轻女官才会被尊称为姑姑,年纪大的宫中女官一般会被尊称为嬷嬷。

    特别是代王之尊,能称呼这个,实在给了天大的面子。

    朝霞将苏子籍往里面领,说:“代王殿下,皇后娘娘就知道您今日会来,早早就准备了您爱吃的几样瓜果,就盼着您。”

    “是我的错,让娘娘久等了。”苏子籍说着。

    朝霞掩口而笑:“可不敢让代王您这么说,娘娘先前在接见命妇呢,而且皇后娘娘那般疼您,见了您,只会开怀,哪里还会怪罪?”

    说话间,就进了殿。

    早在朝霞出去时,皇后就已换了正服,又理了理发髻,一脸期待等着。

    要不是以她皇后的身份,一旦亲迎反害了孙儿,她巴不得去迎接的不是朝霞,而是她自己。

    一个月方能见上一面,这可是她唯一的血脉啊,怎能不想?

    当一身冕服的年轻人逆光从外面进来时,一瞬间,仿佛看到了一个已经离开她十几年的人,皇后身子就摇晃了下。

    阿福……

    “孙臣姬子宗,见过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苏子籍向她行礼。

    “风流神悟,深肖太子。”

    说实际,苏子籍其实和太子长的不像,太子已经是英俊,但苏子籍更在其上,可奇怪的是,那低笑,那眉眼,那神态,说不出相似。

    “恍惚间,似乎时光重流。”皇后不由泪流满面,这拜见的模样,似乎是二十年前太子。

    “阿福,你有继承人了,母后就是拼了性命,也必会保住他。”皇后闭上眼,将眼泪硬生生逼回去,擦掉流出的泪水,笑着:“代王不必多礼,请起。”

    这就是皇家,虽至亲骨肉,尚以君臣称之。

    齐王府

    已是吃过早膳,正拧着眉坐在议事厅里的齐王,情绪还没有彻底平复,只要一想到昨日的情形,想到当时代王的嘴脸,齐王就呕得不成。

    他是暴脾气,当时就是想要让对方颜面尽失,可回来一想,嘿,这小兔崽子,是不是打算踩着他博个好名声?

    毕竟能硬刚他这个在京城经营多年的强势皇叔,为是保护一个来投的客卿,怎么想,怎么觉得这是在利用他传播美名。

    他算什么了?垫脚的石头么?

    越想越气,才会派出刺客去杀文寻鹏。

    文寻鹏在他身边多年,算是资格最老的心腹,知道太多事,必须得死了他才能安心,这是派出刺客的第一个理由。

    第二个理由则为了打击代王,为此还派人“多出开花”,不仅让代王府晚上不得安宁,还让人去毁掉代王府一些产业,既能打击报复一下,又不会因死的人太重要惹来大麻烦。

    反正最多是死一些无官无品的平民,就算父皇知道了,也就是呵斥一顿罢了。

    虱子多了不怕痒,反正因着周玄一事,父皇现在看他是怎么都不会顺眼,他反不那么怕了。

    颇有些破罐子破摔了的齐王,正生着闷气,就看到孙伯兰快步进来。



    “大王,代王府已统计了死者人数,足足被我们的人杀了十一人,毁了代王的一座酒楼,灭了专门用来销赃的铺子,文寻鹏也被伤了,目前只能卧床养伤,这可是大大挫伤代王的锐气,涨了主公您的威风!”

    “不说别的,臣让人盯着代王府,发现代王府的仆人奴婢,个个吓得面无血色,连大门都不敢轻出,胆战心惊,可笑极了!”

    孙伯兰故意喜气洋洋向禀报。

    本来是任务失败,齐王点名要弄死的文寻鹏只负了伤,可经孙伯兰这一说,就好像任务真完成得不错。

    齐王听了,还真心平气和了许多,可一想到文寻鹏只受伤,就有些不满。

    他眯着眼,冷飕飕问:“杀得点仆人算什么?你不是说找的刀客乃是高手么?为什么没有杀得文寻鹏?”

    孙伯兰也暗恨,说的是冷面刀客,赫赫有名,还不是落了空?

    更可恨的是文寻鹏,本以为贬了下去,自己成了谋主,就和猫玩老鼠一样,随意弄死他,不想这人竟然这样机警,一下就逃了。

    你的忠心耿耿呢?

    除了我,别人都应该是忠心耿耿,宁死也不逃呀!

    心里想着,孙伯兰忙回话:“回大王,非是我们不尽心,乃遇到了皇城司的人,这人名洛姜,虽是女人,据说是赵公公的人,乃剑术高手……”

    见齐王面无表情,孙伯兰有些分不出齐王此时的心情,又小心翼翼补充一句:“这也是怕给您惹来麻烦,赵公公手下的人都有些邪乎,万一被发现……”

    “行了,本王知道了。”齐王越听越郁闷,不由直接喝止,随即愤愤不平:“我知道她,上次本王还见过,本想索取到府里来。”

    “不想这狗奴才竟然不肯,还派了洛姜去代王府,这老狗倒尽心!”

    原来齐王认识此女,孙伯兰心中一惊,幸亏自己没有多少假话,要不露馅了就惨了。

    跟了齐王多时,他明白,齐王不在意你是不是残暴,办事不力也有弥补的机会,但是欺骗断不可饶,只能看着齐王踱步不语。

    过了片刻,齐王又忽然笑了:“不,未必是保护,肯定更多的也是为了监视,父皇的心思,我可太明白了。”

    “别说王府,哪个三品以上的府邸,没有皇城司的人?”

    正因明白,才知道无论皇子还是大臣,就算再风光,就算再有圣眷,以父皇的疑心病,依旧还会怀疑,不可能让其脱离掌控。

    代王也不例外。

    孙伯兰安静地听着,这样的话可不敢接茬,现在还好,说了可能不会惹来麻烦,可齐王变脸很快,万一哪天突然想起这事,又觉得接茬的人胆大妄为,岂不是就完了?

    孙伯兰见齐王不说了,才躬身说着:“还有件事禀告王爷,代王府受此袭击,也想充实人手了,因此在羽林卫举行武试,招募江湖亡命。”

    事关代王“招兵买马”,哪怕只招募江湖人,也让齐王细心听取,听完又踱步沉吟不语。

    他越想,越觉得这事或并不坏,既无法阻止,不如推波助澜。

    毕竟代王府已有父皇的人安插着,他也可以安插人进去,暗中行事更保险。

    于是,齐王很快就吩咐:“父皇可以安插人到代王府,本王自然也可以,你去办此事。记住,这次务必不能再失败了,否则,就算是你,也要领罚了。”

    孙伯来被齐王阴冷目光一扫,打了个激灵,勉强撑着,微笑:“臣必尽心尽力去办此事!”

    反正只是安插人到代王府,到时多找一些高手参加比武,只要有赢了,名次靠前的,任务不就完成了?

    四条腿的马不好找,二条腿的江湖客,哪怕是高手,哪里没有?

    最贱就是江湖客呐!

    长明坊·吕家酒肆

    这酒店上午开了门,一些打算早点吃午饭的人陆续进入,此时一个青年闻着这家酒肆飘着的酒香,酒瘾犯了,可摸了摸口袋,只有十几文。

    索性走进去,对着伙计说:“给我来一壶便宜的酒,再来一碟花生。”

    伙计应了,去拿酒跟花生,青年趁这工夫,在附近找个空桌坐下,对着四周扫了一眼。

    吕家酒肆门面不大,两间前店摆了六张桌子,可能因还不到真正的饭点,只是上午,酒肆内人不多,稀稀落落只有五六位客人。

    酒跟花生很快就被端上来,青年心里郁闷,喝了一杯酒叹了一口气。

    “叹什么气?”有人拍了拍他肩,同时问着。

    青年一惊,转头一看,就看见一个不到三十岁男子正站在不远位置,笑盈盈地望着自己。

    “魏兄?”青年忙请他入座:“有日子没见你了,你这在哪儿发财?”

    这句可不是敷衍的寒暄,而是青年真切好奇。

    魏海在江湖上有一点名号,可到京城这权贵满街走的地方,有点名号的江湖人算个屁!

    连小官的管家都能拿白眼看他们,日子过得并不算好。

    但现在,魏海身上穿的衣服却很体面,让青年看得有些眼热。

    魏海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招来伙计,阔气的点了几道这里的拿手菜,都是价格最贵,这里虽算是平民价位的酒肆,但拿手菜点几样下来,对于穷人来说,也是极奢侈了。

    青年目瞪口呆说:“看来你是真发财了啊。”

    “不,还是穷光蛋。”

    “那……”

    “你听说了吗,代王府招募武练教头,在羽林卫举行比武,谁都可以参与,只要进初赛,就有赏,要是能入府,就吃穿不愁了。”

    “我是你因着这件事,所以特意拿出所有积蓄买了新衣服,反正不成功,那就索性离开京城,去别处另谋生路。”魏海光棍说,又问青年:“我下午就去,你去不去?”

    “什么?代王府招人?”青年听得心动,面前的酒拿起来一口全喝,又把花生装到口袋,对着伙计吆喝:“你们不用再上菜了,爷有事。”

    说着,丢下自己吃用过的酒钱,就拉着魏海赶紧走,点什么菜,要点菜,等晚上再来吃。

    “哎,哎哎,客官?”伙计傻了眼,菜已经吩咐炒了,这可怎么办,一口呸:“果然江湖人都是穷瘪三。”

    虽骂着,到底不敢追上去,江湖客都是亡命徒,可真的敢砍人的!



    羽林卫

    羽林卫是亲兵,实际驻在城内,细细观望,见扎营处挺立着士兵,目不斜视,到了门口却反没有多少士兵,人群涌入都排着队。

    魏海只得自踅身排队,心里有点不耐烦。

    “听说了吗?最近京城可不太平,总是有怪事发生,让人有点不安。”走到人群近处时,就听到有个中年人正压低声音议论,神色既似带着恐惧,又有着一种别样的兴奋。

    就听旁人问:“哦?怎么回事?快与我说来。”

    “是鬼车鸟啊!”中年人故作神秘地沙哑着嗓音,按说大白天故意吓人本不会有多大效果,可一旦带上“鬼车鸟”这种东西,就立刻能使恐怖翻倍了。

    “听说有鬼车鸟停留在京城的观象台处,昼夜哀叫,实在是不祥之兆!”

    “是呀,是呀!”几人纷纷点头。

    鬼车鸟在这个世界,是传说中的一种沾染着邪气的鸟,羽毛彩色,来去神速,行踪诡秘,每次出现仿佛带来的都是灾祸,于是就有了鬼车鸟出现将有大祸的民间传说。

    鬼车鸟的叫声并不算动听,大概这也是鬼车鸟在前朝与今朝都以恶名流传的原因之一。

    一想到传说中鬼车鸟的可怕叫声,尤其哀叫时最恐怖,听了这话的人,都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真是这样,可真吓人!”有人更抱着胳膊抖了几下,小心翼翼说:“不、不过这或许是巧合?”

    “而且官府说,鬼车鸟有祸,只是附会,和别的鸟并无区别。”

    中年人嗤笑一声:“官府的话,你也信?”

    “而且,一件是巧合,多件呢?别的不说,就说今日,明明已入了五月,却还有白露寒霜不散……你说,这事怪不怪?”

    后面的话,中年人没再接着说,听着的人脸色一下白了。

    前朝末年,就曾出过五月白露不散的事。

    “元延五年四月癸巳,白露著树如垂绵,日中不散……”

    在那不久,刀兵四起,乱世突至。

    眼下,虽还没到“白露著树如垂绵”的程度,可入了五月,仍白露不散,这也着实吓人。

    再结合鬼车鸟在京城观象台处哀叫的传闻,真是让人在这暖洋洋的白日都情不自禁打个寒颤。

    魏海胆子大,却是不信,听的津津有味,靠近了听。

    “是啊,只遇到一件,还能说是巧合,可发生两件,实在邪门又晦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又要闹灾。”

    “这两年不是闹蝗灾,就是闹洪灾,要不就是闹旱灾,日子实在不太平,也幸亏我们这里是京城,还不至于惶恐终日,我远房亲戚,就住在离京城五百里的地方,他们那里去年连吃水的井都干了,莫说是洗衣澡浴,吃水都困难!而没了水,自然种不活庄稼,这不,我前两个月才接待跑来找我的表弟,给了二袋粮食让他带回去……哎,惨啊!”

    “可不是,听说有的地方发洪水,连房子都冲跑了……”

    “也不是没有吉兆,还有件奇异,说是郊区有个朱家有客人来,井中就有一双鲤鱼跳出,就作成了鱼脍,很稀罕呀。”

    “哼,无论吉兆凶兆,只要是奇异,都是正气不昌。”

    类似讨论,并不局限一两个人,而许多人都在议论,来到羽林卫的魏海虽听的津津有味,却不以为意,扯着嘴角,露出不屑。

    “都是些胡扯,我还觉得,上次夜里路过,就被正巧出恭的人谣传成夜游神,真是一群愚民!”

    不过,心里这样想着,他可没打算与这些人辩论,对听的入神青年说:“卢五,我们过去报名罢!”

    青年在家里排行在五,因是穷苦人出身,小时一直都没有个名字,一直都是卢五卢五的叫,长大后,因跟着江湖人学了功夫,喜欢被人叫做五爷,所以也就没有改名字。

    卢五还是有点相信,但也觉得有些议论过于夸张了,点了下头:“你说的对,早点报名方是正事,到我们了。”

    魏海等人才靠近,门口有人看守着,就听吆喝:“入门观赛,一人三文!”

    前面是个无盖的箱子,里面已经丢了不少铜钱。

    “看赛还要钱。”魏海不满,还是掏了六个铜板丢过去,带卢五入了内。

    进了里面,就是宽大的校场,可容五千人练兵,眼下到了五月,可最近几天特别冷,不过却有数个擂台。

    擂台此时没有人,周围却到处是摊位,多半是看相算命,卖汤饼小吃,还有些棚子,里面有仆人看守,一看就知道是贵人的地点。

    朝着远处张望,就看到不远处似乎围着更多人,魏海眺望一下,说:“那似是报名处,已围了不少人,我们快去!”

    嘴里喊着“借过,借过”,从人群中挤过,终于到了报名地点。

    两张桌子一字排开,每个长条桌案后都坐着两人,一人提笔,闻讯就会记录,一人则派发东西。

    排在魏海前面的人陆续拿了条子走了,终于轮到了魏海。

    “这位先生,我来报名参加比试。”魏海挺了挺胸,说着。

    排着这一列的前面桌后,一个先生抬眸看了一眼,问:“你可识字?”

    魏海回话:“识一些字。”

    他这样在江湖上稍微有些名声的人,多半都认识一些字,起码往返各地不会有困难,真大字不识连路引都不认识,有时也是很麻烦。

    先生哦了一声:“既是识字,就可以自己看,不必我读给你了。”

    说着,就拿了一张写着字的纸递给他。

    魏海忙接过来,后面卢五也是这样,也拿了一张,因二人认识,他是与魏海一起凑在一起看纸上的内容。

    “魏兄,这是一张比武状啊!”看清了上面内容,卢五毫不意外说。

    “不过,虽是死活不论,但也不得故意下杀手,这样的话,同时有误伤也自己承担,倒也合情合理。”

    这已经算是比较仁慈武状了,许是因在京城举办,又是王爷选教头,要顾忌一下影响。

    在远离京城之地举办的比武,往往都是生死不论,且故意下杀手也没人会管,上了台,死了就是白死,这一看,这次比试倒危险不大。

    本就有心参加,见了这武状,二人都更心动了。

    魏海却注意到了最下面一条:“别的都是平常,但这一条却有些奇怪。”

    条款的最后一条,白纸黑字注明,比武是代王府招人当教头,故签了武状,就等于同意传授毕生所学给代王。



    卢五看了也点头:“是有些奇怪,居然还特意注明,看来做教头竟是真的?魏兄,你怎么看?”

    魏海暗想:“这条有点奇怪,不过,我毕生所学,只有我自己才知道,我不说,谁知道?”

    “别说是代王,就是卢五,怕也不知道我究竟有多少压箱底的绝活。”

    “哼,师门密传,哪可能倾囊传授,就算我当了代王府的教头,同意这一条,我说传多少就是多少,难道还能识破我藏着不成?”

    想到这里,魏海就对卢五说:“这不过小事,与当王府教头比起来,算不得什么。”

    “再说,王府招教头,肯定要我们传授真才,要不,要我们何用?”

    “乡下请东席,也要有尽心教导,不得故意隐瞒的条款呢!”

    卢五一想,也是,魏海虽在江湖上混出了一些名声,可也并不是顶尖高手,所学的功夫就算是有些压箱底,与成代王府教头比起来,拿出来去换富贵前程,自然是后者更划算了。

    他也是这么想:“能做王府教头最好,不能,只要能展露一下本事,或也能被别的贵人看见,获得出路,这样的京城比武机会,可遇不可求。”

    不说别的,只要能打赢几场,有点名头,借这个名头去镖局都能做个镖师了,甚至比王府稍微差些的公侯伯府,又或京官的府邸,难道会不缺人?肯定有缺人的,到时做个管事,不也美滋滋?

    二人这么想着,就回到报名处,打算签了比武状。

    “且慢!”录笔先生伸出脑袋,说:“要签武状,出银一钱!”

    “什么?”魏海还没有说话,卢五就跳出来:“比武还要出钱?”

    “这是比赛的规矩,要不,阿狗阿猫都要上台比赛了。”先生冷冷的说着:“穷文富武,连一钱银子都拿不出来,谁信你们还有功夫在身?不签就不许参与比赛。”

    “再说,比赛分初赛、二赛、三赛、终赛。”

    “只要初赛通过,就证明你们的确有些本事,银子就还你,入了三十六名,就有赏银。”

    “入终赛,无论胜负,一概赏银百两。”

    “你们到底签,还是不签?”

    魏海和卢五面面相觑,目光往周围扫去,眼眸中闪着光可不止自己一个,这么看,如自己所想的人怕是不少。

    当下一咬牙:“签了。”

    卢五没有钱,魏海就借了一钱,心疼的丢过,才想走,卢五忽然愣住了。

    “咦?”卢五盯着不远处一个人,眨了眨眼,就忙推了下魏海,低声:“看,郑怀也来了。”

    郑怀,在江湖上甚至能排上名号,这样的人其实如果愿意在一般权贵家中谋事,未必谋不到,但郑怀野心有些大,不愿意鸡头,宁愿做凤尾。

    可这凤尾的机会哪里是那么好寻?

    之前似乎听说郑怀似乎有了个好去处,后来就没再见着,此刻竟来了这里,莫非也是来参加比试?

    “看来之前的传闻是假啊,郑怀并没有谋到什么好去处。”魏海签了比武状,顺着卢五暗示去看,果然看到不远处有一人,不由叹一声。

    而在这时,不远处大帐里,毕信正垂首而立,恭敬等着主公问话。

    苏子籍虽人在大帐中,但外面的人声鼎沸,他能听得清清楚楚,就知道这次来了不少人,甚至人数超过了自己的预期。

    苏子籍呷一口茶,问毕信:“都准备好了么?”

    毕信觑了一眼,观看苏子籍神色就知道,这问的并不是外面江湖人是否准备好了,回话:“大王放心,末将都按主公所说部署,这次在军中比赛,主要是在士卒内进行。”

    “通过军中比试,名正言顺提拔什长、队正。”

    “都是暗里通过审核,效忠大王的人。”

    苏子籍吩咐:“百户千户不动,而且什长队正的规模也不必太大,控制五分之一就行。”

    “是!”毕信忙应着,心里佩服,他明白为什么百户千户不动,这些人可是皇帝都盯着,轻易动不得,无论往好了还是往坏了动,都可能在挑战皇帝的神经。

    基层改变,虽说不是很起眼,规模也不宜太大。

    苏子籍没有言声,微微点点头,对毕信的能力还算信任,忠心也觉得满意,想了会才问:“那外面的人呢?”

    这就是指江湖人了。

    “外面的江湖人,已有三百零七人报名,都签了比武状。”

    这一画押按上了指印,签了比武状,就是肯定会参加比试,要是反悔,不仅仅是一钱银子没有了,也不仅仅违反了契约,更可以上升到藐视代王的高度,就可以按律治罪了。

    三百零七人!

    哪怕没有顶尖高手,三百人总能有一些压箱底绝招,每人都有着多年经验,这吸收了,可以让他经验值又得到一大批。

    签了比武状的人比苏子籍想的要多一些,让他很满意,心中兴奋,表情变化不大,耳朵却略涨红了。

    毕信恰抬眸看到了,忙低下头,诧异寻思:“主公为什么对江湖客这样重视?便是有三百多人,从中就算能挑出一些高手,也不过是江湖人而已,无根基,命如浮萍草芥,论起上阵杀敌,跟军阵没法比。”

    “更有着心性难测,养不熟的致命弊端,再以恩义笼络,也可能反咬一口,别说前朝,开国三十年就出过几次这个案子。”

    “不过代王府现在的确太空虚,世袭府兵不多,调军中士兵又不可,临时用些江湖客也是可以应急。”

    想到这里,毕信倒没有反对,只是想到刚才看到的一道身影,觉得自己必须要提醒一下代王。

    他又抬眸,试探说:“大王,似乎有九门提督的人,暗里监视,趁机抄录江湖客的名单,以备清算。”

    “侠以武犯禁么,平时散在各处,难以统计,现在九门提督自然要细细记录了。”苏子籍一眼看穿,摆手不以为意:“无妨,随它去,毕竟这是它的本职!”

    这样的姿态,让毕信更不解了。

    代王看着像重视这些江湖客,可说重视,为什么又对这个无动于衷?



    一辆牛车抵达羽林卫营地,隔着挺远,掀开车帘一角望去,只见排队的人连绵百米,男人点了点头:“来了不少人,总算能向代王交差。”

    他双腿不良于行,牛车一停下,车夫跟仆人就跳下来,将一把能推着走椅子搬到下面,又将男子小心翼翼放到椅上,慢吞吞推向入口。

    附近有人好奇看来,主要看的不是人,而这把可以坐着走的椅子,它上面与普通椅子无异,底下有比牛车轱辘小上几圈两个轱辘,与椅子固定,仆人在后面推着走,方便得很。

    这一物被唤作轮椅,是半年前一个入京的商队传出的东西,虽有些奇思妙想,一般人想不到,但出现了一个,仿照却并不难,半年时间过去,京城中的杂货铺子里售卖这轮椅也有几家,京城木匠基本人人都会制造,方便不良于行的老人病人伤者。

    现在有人坐着轮椅被推着来看热闹,也不算奇怪的事。

    “大人,小的已按您的吩咐,在江湖中宣传了此事,不过看来的人数,怕就算小的不帮忙,来人也不少。”推着轮椅往前的仆人身材修伟,一双眼似乎有异光闪烁,隐隐之间带着煞气,却淡淡的说着。

    代王封王就一跃成为了争嫡热门之一,之前只是耳闻,现在亲眼见这场面,就知道这亲王份量有多重。

    简直是江湖人蜂拥而来。

    江湖人也不是真的就想远离庙堂,谁人没有一点野望?

    可与读书人不同,江湖人能晋身的机会本就少且危险,无数人钻营,想要投靠个真权贵而不得,这次代王府招教头,的确是好机会。

    就算不想投靠权贵,想扬名立万的江湖客、无名小卒,参加这次比试也是大好的机会。

    坐在轮椅上的不是别人,正是方真,听着仆人的话,任由轻轻推着轮椅,径直走到一处排队稀少的通道。

    “收钱?”

    “是的,您走那个通道,一人三文,您走这个通道,一人三十文。”

    听着门房的声音,看着前面无盖箱子,方真沉默一下,不禁为代王敛财的本事叹服,竟然还分出了贵贱,有点身份的人,自然不会与贱民同行,三十文也是不得不出了。

    “大人?”仆人也不由抽下嘴角,停了下来。

    “付钱吧,不过是六十文钱。”方真说。

    难道还要为六十文钱,特意摆出自己身份?虽自己在淮丰侯府的地位有所变动,可也没到这份上。

    仆人只好掏出一小串钱扔进箱子,才得以入内。

    两个人进去了才发现,跟里面热闹相比,外面场景根本不算什么,整个场地熙熙攘攘人流穿行,怕是有数千人,说人山人海都不为过,一想到进来每人都要付三文钱,觉得有点好笑的主仆二人相互看了一眼。

    “虽人不少,就算有一万人,也就是几万文钱,折合不过是几十两银子,这又何必?堂堂代王府,还缺这点钱?”方真说着。

    “小侯爷,不是那样说,您不知道,京城的人最善看热闹,要是不收钱,怕挤来十万人都可能。”

    “不但挤不下,还容易出事。”仆人其实就是侯府招揽的武人,并不真正是仆人,回答。

    方真若有所思:“不错,这是京城,要是出了事,有了践踏事件,代王就得被弹劾了。”

    不过此处,并不仅仅是人,热气腾腾小吃摊上油烟白雾缭绕,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夹着小贩尖着嗓门高声叫卖声,煞是噪杂。

    不仅仅是买汤饼小吃,还有看相算命,再往人群里看,还看到了卖糖人!

    往年这时入了五月,因天气热了易化,卖糖人的就少了。

    但今年入了五月,这气候可是有些反常,方真看着卖糖人的老头,不禁陷入了沉思。

    仆人可没想这么多,进来左右环顾一圈,找到了目的地——早就盖好的一个观看棚。

    棚子处是贵宾区,一排更比一排高,无论坐在棚子哪一个位置,都能不被挡着视线看到五个擂台。

    “观看棚一两银子一人,我听说小摊入内,一个摊位交100文,代王府真的敛财有方。”仆人推着前去,不由说着:“这就要五六百两了吧?”

    观看棚是芦棚,坐在这里都是有些身份和钱的人。

    奇怪的是,哪怕出钱一样,高位就是有品级的官,或有名的举子,普通举子跟秀才只能挤在下面,似乎每个人都知道自己位置一样。

    棚子两侧是无台阶上坡路,便于不良于行之人进出,仆人推车就将方真进去,并找个人少便于观看位置,也不必扶方真下来,直接坐在轮椅上就可观赛。

    此时棚子里的人还不算多,寥寥坐着几个人,都离得挺远,方真看了看,这几人应该都是低品京官,看着有些面生。

    一阵小风吹来,方真紧了紧身上厚披风,皱眉:“有点冷。”

    仆人说着:“是呀,快五月了,还下霜,今天云也奇怪,似旗,又似刀。”

    方真朝着天空看了一眼,云朵片片,的确如仆人说,形状似旗似刀,但这也不能说明什么,云彩什么形状都不奇怪。

    他没有在意这事,正要说话,有人抱小木箱子过来,是个中年男子,一身绸袍,面皮微有几颗麻子,看气质有点像江湖人,可看穿着还挺体面,或是个大户人家的管事。

    中年男子方才在问棚子的人,此时过来,向方真行了个礼,问:“这位大人,不知您可愿意买注?愿意,小的可以给您解释一下下注的规则。”

    “买注?”

    方真没有立刻拒绝,只是对公平有点怀疑,问:“如何保证公平?你们东家是谁?代王?”

    中年男子回话:“这倒不是,这买注下注的生意,跟代王府可没有关系,是路先生联系了七八家,交纳代王三千两场免费,才得以进行。”

    “路先生?”方真一听就明白了:“代王府的家臣路逢云?”

    中年男子见方真这么了解代王府的事,就知道这必是个官家子弟,笑着:“您猜的不错,正是路先生。不过,具体负责下注这事,是路先生联系的七家大商铺,各有各的后台。”

    “一家的话,您或担心公平,七家的话,谁也操纵不了。”



    “拱辰堂、小甜水铺、乌衣宝、青莲阁……”说着,这人说了七家的名字,方真听了,若有所思,这七家来头都不小,的确很难操纵。

    “要说代王府,已经抽了七家的赛银,路先生并不会插手,就只进行监督,您既可放心这事,又不必担心公平。”

    “每场比赛,都是五个擂台二十人比赛,分二轮,第一轮淘汰一半,第二轮淘汰又一半,胜者继续,败者下台,直到五人。”

    “比赛前,可以下注,买一小注是十文钱,买一中注是百文,买一大注是一两银子,下注的是五人名单。”

    “名单有一人中,还一半,二人中,还原款,三人中,多给一倍,四人中,多给二倍,五人全中,多给三倍。”

    “至于一个不中,就当支持比赛。”

    “您若下注,选择名单,每买一注,我们就会给您发木牌,上面有比赛场次跟下注名单,下注赢了,等结束可凭手中的木牌去领钱。”

    “这倒是省了很多麻烦。”

    方真并不缺钱,但这种事参与起来挺有意思,他看了仆人一眼:“你可替我下几注,选哪一方,一会你自己做主。”

    “是,大人。”仆人应了。

    除了站在方真跟前记录发牌子的人,棚子里的观客渐渐多了,还有几个这样的男子穿梭在人群中,向人讲解下注的事,方便一会比武双方上场后下注。

    有那财大气粗,一个人准备买几两银子,到时让仆人拿着木牌,而普通百姓咬咬牙,也能出十文钱凑个热闹,万一碰巧赌赢了,不仅仅门票的钱赚回来了,就连今天在里面吃喝的钱都赚了。

    不过跟棚子里的这些人待遇不同,普通百姓想下注,需要自己去下注处去买。

    “锵锵!”这时,突然有锣声响起,清脆震耳,一下就传出老远,极具穿透力声音瞬间压过广场上的声音。

    方真也猛地坐直了,朝着外面看去。

    就见有羽林卫从各个方向过来,将五处擂台团团围住,更有羽林卫将一处单独的观看台保护得风雨不透,这是代王观看之处。

    “大人,小的已经分清楚了,比赛分两区,一区是羽林卫内部人员的选拔,一区是外面,也就是我们现在观看的三处擂台,具体比试的人是什么情况,我让丁大丁二盯着。”

    刚才离开了一小会仆人折返回来时,不仅带回来一盘点心,还配着新上来的桃子,方真看了看面前长桌上摆着东西,只拿起茶碗喝了一口,坐满了棚子里,基本上人人都有这样享受,有的吃茶,有的品桃,还有人抽着水烟,烟腾雾罩。

    茶水是场地免费提供给这些贵宾,但吃食因每个人口味不同并不统一送过来,想吃什么可以让仆人去买,反正小吃摊位颇多,京城小吃,这里基本都有。

    “这样的比赛,以前可从没见过啊。”方真再次叹着。

    擂台比武,在京城也不是第一次了,可哪一次像这一次一样,专门圈出场地,搞起了门票、下注、茶点一条龙?

    想必过了今日,许多人都会恍被打开一扇门,知道这事其实可以赚一笔。

    随着锣声持续不断,现场安静下来,已登记三百余江湖客,在抽签处抽签,其中二十人抽到了签,接过红蓝的绸布,分别系在了腰上,从擂台两侧上去。

    正被方真关注的其中一个擂台,一选手没有直接走上去,而是脚尖点地,直接几个纵跃,就平稳落在高台上,煞是利索,这一上场一亮相,就引来了观看者一片叫好声。

    一个选手见状,不好走到一半跟跳上去,沉稳一步步上去,但在气势上,就输了一筹。

    “在下秦三山,所擅长功夫乃秦氏霹雳掌,莫看秦某身材健硕,在轻身功夫上也有些心得,愿以此教授,绝无二话!”系着红绸布男子,冲着不远处有珠帘隔着的看台行礼,说。

    跳上擂台腰间系着蓝绸布的男子见他说完,才拱手朝着周围行了一圈礼,然后亦是冲代王所在的看台行礼,说:“在下郑怀,所擅长功夫为郑氏刀与郑氏拳腿三法,愿以此三法教授。今日比武,郑某既愿展露所长,又不愿下死手,所以愿以拳脚功夫会友!”

    这话一出,下面的群众顿时叫好,一些人手快心急,已打算去下注了。

    这时,又一个灰衣仆人进了棚子,走到方真跟前,见方真正望着中间擂台,低声:“大人,小的已打听清楚,秦三山原是在盛威镖局跑镖的镖师,因喜欢喝酒,结果有一次误了事,就丢了活计,混迹过几个小帮派,又嫌弃帮派低贱,想着入京寻个差事,恰好赶上了这次比武,就前来报名。”

    “此人可疑处不多,但郑怀是江湖上有一号名望的人,确实擅长刀法跟拳脚功夫,不过轻功也不错,之前传闻曾有个好去处,似乎与王府有关,但具体哪个王府却没打听到,想来应有过这一回事,不知怎么,他这次又来了。”

    方真听了,若有所思。

    他知道郑怀这人,没受伤前,他曾经也负责过监视齐王府的差事,郑怀这名字曾经无意中听过,因是不受重视的江湖客,听过就算了,没想到此人竟来参加代王府招教头的比武。

    “齐王也要安插人手到代王府?”只要一想,方真就清楚,这不可能是郑怀丢了齐王府的差事,而又投奔代王,没有这样巧的事。

    目光一扫,就见着又一个有点眼熟的人,指着就问:“这个呢?”

    “魏海,虽不是直接的王府的人,但是根据情报,原本是林国公子下属的人,后来林国公子垮了台,似乎被铜香堂招募,而铜香堂的背后……似乎是鲁王。”这灰衣仆人说着。

    方真点首,并不怀疑情报,这灰衣人虽名义上自己属下,但实际上是皇城司的人,皇城司消息最灵通,应该不会错。

    “真的是鱼目混珠泥沙尽下,错综复杂的很,代王天纵其才,真的没考虑到招募外人,会导致这样的问题?”



    “大人,中间擂台系红绸布的青年,也是齐王的人,名叫庞泗。”仆人这时观看的仔细,又说着。

    “庞泗?”方真听着,手指轻轻敲打轮椅把手:“齐王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怕郑怀败了,多派了几个?”

    “这个庞泗的武功也不错,擅长拳法,曾以一拳杀死过一个淬炼筋骨皮武功的江湖人,因此外号就叫庞一拳。”仆人在旁低声说:“可能是这批人中最强者了。”

    “最强者?”方真盯着“庞一拳”,看着他上台,慢悠悠说:“这人可要盯着点,如果走到了决赛,就不能放松监控。”

    安生做探子也就罢了,想刺杀代王,他就只能出手将其摁死,毕竟这就超过了京城圈的默认潜规则范畴。

    说话间,五个擂台前的人,又有一些挤出去涌向下注处。

    方真看了一会儿,忽然问:“现在可还能下注?”

    仆人看了看说:“大人,按照规矩,是二十人分别上台展示,在没有正式比武前都可以下注。”

    方真淡淡说:“你对武功很了解,你拟下五个可能胜的名单,就给我下一百两的注。”

    他就不信代王以及别人没下注,既如此又何必端着,能赚一笔,干嘛不赚?

    王爷一年收入,也不过二万两到顶了,一百两银子在侯府看来也不是小数目,就算是翻一倍,白来的钱,不要白不要!

    既庞泗这些人能被齐王派来,就说明肯定有两把刷子,至少不会在初赛就刷下来,可以专门给齐王派来的人下注赚银子。

    仆人应是,立刻派人下注。

    五个擂台相隔不远的高台,四十平米,上面没顶,但有伞盖遮阳,前有桌案,上面摆着一些瓜果点心,两侧站着仆人和甲兵,身后还隐有洛姜保护,堪称戒备森严。

    即便站在擂台前的百姓望去,也只能看到森严,根本不敢多瞧,但所有人都知道,伞盖下坐着的人必是代王无疑。

    这种“特权”在大家看来理所当然,总不能要求堂堂王爷真与庶民站在一起?这是观赏比赛,又不是举行祭祀,王爷没必要成主角。

    而观看棚的人以小官为主,也很庆幸代王没跟他们坐在一处,不然看起比赛,如何能放开了?岂不是一直战战兢兢?这样最好!

    听着台上秦三山跟郑怀开口说话,目光垂下,就看见这半片紫檀木钿,带着淡淡青光在视野中漂浮。

    “秦三山向你传授《秦氏霹雳掌》,是否接受?”

    “郑怀向你传授《郑氏腿法》,是否接受?”

    “庞泗向你传授《透背拳》,是否接受?”

    不仅仅这三人,轮流上擂台显示的十七个江湖客都让苏子籍眼前出现了十七个选项。

    “是!”苏子籍全都答了,二十股凉意头顶依次灌下。

    “学得《秦氏霹雳掌》,【紫气东来】+118”

    “学得《郑氏腿法》,【紫气东来】+101”

    “学得《透背拳》,【紫气东来】+305”

    苏子籍早就习惯了这种汲取,所以外表并无任何异样,虽拳法跟掌法其实并不怎么缺,对总体的授意也微乎其微,但总能有所融会贯通,这就是好事,积少成多么!

    除了透背拳,其中有一人叫张铁成使用斧头有些特别,看着是虎虎生风型,可真传过来,名字却叫《追命小斧》,看来真正的精髓之处,是要用小斧来玩转。

    有些意思,苏子籍想,这种特别的武器或能更给予新的灵感。

    “而且,二十人带来的经验值都在100左右,少的只有70点,多的是300点,但追命小斧却有700点,可见这门功法的潜力不错,或者说,弥补了我这方面的空白,才有那样多。”

    不过苏子籍暂时也没武功去研究这个,只是这么一想,就过去了。

    “虽说给经验多,未必代表武功高,说不定仅仅是功法高明,但总体来说,赢的比例肯定大一些。”

    苏子籍觉得,台上比赛没有继续看的意义,思量下,唤着:“路先生。”

    野道人就守在台下,连忙上前躬身。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亲自主办?”

    野道人听了,只一沉思,就笑着:“自己主办,牵连甚广,说不定给恶意投注亏了本,再说,就算不亏本,我们既主持比赛,又主持赌注,别人下注也未必能放心。”

    “对,是这原因,还有,别人主办,我就也可以下注了,赚点小钱也不错。”苏子籍笑着随口说着。

    “这个张铁成不错,还有郑怀、魏海、庞泗……这次五人名单就取他们中!”

    野道人笑着应是,指着站着一个机灵相男子说:“老三,听到大王的话了?你分几批去买!”

    “是,小的这就去!”这男子是野道人的人,自然也算是代王的人,笑着应了,就要跑下去,就听着野道人吩咐:“别买太多,明白么?”

    愚蠢的人会买许多,但是别人也不是傻瓜,很容易发觉的,总得留一半以上利润给别人,别人才会合作愉快。

    “是,小人明白。”

    满意的收回目光,野道人扫了一眼主公身后安静站着女人,洛姜最近一直有些不对,他有点不放心。

    这时,擂台上,十人已上台准备。

    片刻,下注完成,一声锣响,十人呐喊一声,就相互斗了起来。

    “虽不是菜鸡互啄,也差之不远。”

    苏子籍扫了一眼,台上郑怀因只报了三种武功,与秦三山比试时也只用三种,两人你来我往,拳脚生风,看起来很精彩,但在懂武功的人眼里,不到十个回合,秦三山就已落了下风。

    苏子籍扫看别的四个擂台情况,着重看着传授了《追命小斧》的江湖客张铁成身上停留,可武功看着有些一般,难道是因虽有不错的武功,这人其实也只学到了皮毛?

    “差不多。”

    “自己汇集都是一流武学,接受了传授,反能挖掘出真正的奥义。”

    这种情况很常见,有时武者家道中落,未必是因传下来的武功不好,很可能是因为后代天赋不成,学不到精髓。

    “这样的话,我这五人名单,可能只有四人得中。”

    “这样也好,赚些小钱罢了。”

    苏子籍的设计分几种,门票的钱不多,五十两罢了,只能算是比赛的茶水钱。

    但不得不这样,人一多,别说发生了刺杀,就算是践踏事件,自己就给人攻击的把柄,必会受得弹劾。



    小摊上百个,每个100文,也仅仅是人工费,而观看棚的费用和武者报名费,基本上可以说,奖金可以自己一分钱不出了。

    自己还主持下注,不但使人闲话,而且也捞不到钱。

    现在七家主持赌注,自己先收了抽了350两赛银,这就是纯赚。

    自己能通过经验,知道比赛者大体情况,虽可能和第一次一样,有个别投错了,但总体,肯定能挖七家一块肥肉。

    至于获得的武学进益,以及进一步控制羽林卫,那就不属经济领域了,和这些人无关。

    “唉,王府,也得精打细算呀。”苏子籍想着。

    站在后面的洛姜,对别人的打量都毫不在意,她也认真看比赛,突然之间,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神色就是一僵。

    野道人正好盯着她看,发现她神色不对,顺洛姜的目光望过去,发现她此时看着的方向不是擂台,而是台下人群处。

    难道是人群里有刺客?

    但这么多人,刺客也不会有字写在脸上,野道人盯着看了一会,也没看出什么,只是立刻提高了警惕。

    人群中,一个青年往前面挤,跟着的人年纪相差无几,面带忧虑,见终于挤到了前面,带着不安,压低声音问:“延哥,这样好吗?”

    “当然好,你别管了,直接下我的注,可惜每人最多只能下一百两的注,还要路引条,不然你可以将你的积蓄都下注,保管你大赚一笔!”

    “还有,劝我的话就不必再说了,我既接任务,就要完成,在别处刺杀不易,混入王府杀人更容易些,我只能上台去打!”

    跟着的人却没再吭声,青年回头去看,就见兄弟有点不安,噗嗤一声笑了:“你想哪儿去了?我不是傻瓜,不会刺杀代王,我要杀的另有其人!杀代王,别说不成功会死,成功了也只有死路一条,你看我有这么蠢,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来找死吗?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而且……”青年转过头,望向不远处观看台,目光锐利,一瞬间就锁住代王背后的少***沉的说着:“我,还有个疑问要问问她。”

    说着,就迈步朝抽签处走去。

    这时,五个擂台场上都分出胜负,失败者直接失去比赛资格,而胜利者可以在坐台上休息,有茶水和烙饼免费提供。

    不久,新一批十人比赛得出胜利者,速度非常快。

    最后是两批胜利者,再上台打斗,决出最后的五个胜利者。

    “话说我曾读过,要是刀剑交手,生死搏杀,沾着就死伤,往往战斗都不超过十息,就算是拳脚,可有容错率,也不过三十息,超过三十息,必是演戏……此言不虚。”

    一息是一个呼吸时间,最多就是3秒,苏子籍见除了上台的时间,真正战斗不过一二分钟,不由喃喃出声。

    “庞泗胜!”

    “郑怀胜!”

    “魏海胜!”

    这时,野道人也从“老三”里得到消息,笑对苏子籍说:“主公,您下注的中了四个,赢了一百五十两。”

    苏子籍对此满意,但还是吩咐:“小心别露痕迹,出面下注的人,赢面不要超过三成。”

    野道人应着:“您放心,我以前就是混这行,不能竭泽而渔,要不,就只有一次性买卖了。”

    “江湖人为什么将信誉,就是因为这个。”

    “早在报名时,我就已是大致了解情况,有二十个候补,每次下注都不同,可大致把控输赢。”

    这种事,听着似乎挺不公平,但其实在这年代,基本主办方人人都会自己“吃”一口,这也算是不成文的规矩了,只要做事不要太贪,保持一个度,不露出马脚,就什么问题都没有。

    说完这事,野道人就站着一起向台上看。

    “新人上台展示,报名。”

    第一批胜负出来,随着唱一样的声音,第二批二十人上台了,苏子籍就顾不得和野道人说话,又一批韭菜来了。

    “以前,我学一点武功,也必须花费不少算计,还怕引人疑惑。”

    “时至现在,我身是代王,只要有脑子,就可成批的割韭菜。”

    “就算这些江湖人,有些疑惑,也不敢多想。”

    “身份地位不一样了,还和以前一样的效率,才叫不真实。”

    洛姜站在代王身后,目光盯着一个擂台,看着下面,绷着表情,没有让神情出现异样。

    苏子籍耳朵微微动下,身后女人气息有些微微不稳,虽不明显,可没有逃出苏子籍的感觉。

    “莫非是洛姜又看到了熟人?”苏子籍暗想。

    但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没有看出什么,苏子籍索性不去想,而重新将注意放回到擂台上。

    这一次上台人里,一个二十余岁青年引起苏子籍的注意,光看气质,此人就胜了对手不少。

    “陈久柳向你传授《八卦惊天棍》,是否接受?”

    “赵究向你传授《赵氏双拳》,是否接受?”

    “薄延向你传授《薄家刀法》,是否接受?”

    依旧是二十个选项,苏子籍自然多的不嫌多,少的不嫌少,统统答“是”,随着经验值涌来,原本只平静坐着的苏子籍,突然眸光一闪,有些惊讶看向了其中的一个人。

    “《薄家刀法》竟然给我带来1000点经验,这人是谁?”

    别的几人最多不过是150点,这薄延何许人也?竟能一下子带来1000点经验?

    “等等,刀法?”

    一个念头一冒出来,苏子籍一惊,盯着薄延陷入了思索,片刻,他哑然失笑,暗想:“不管此人是谁,总要靠近我。”

    “一次盘剥也许窥探不了秘密,几次盘剥,总能窥探此人心灵一二。”

    “到时,来历就会明白。”

    想到这里,苏子籍对野道人报了名单:“就这五人,你派人去下注,还有,提前买薄延的决赛注——这人可以多多关注。”

    这话的意思,就是表示此人很可能会进决赛圈。

    “是,我明白。”野道人目光一扫,凛然说着,而洛姜神色一僵,低垂了螓首,心乱如麻。

    “代王是怎么一眼就看出薄延胜算高?”

    “薄延虽是高手,可这次来,定会掩饰实力,难道薄延已暴露了?这也不可能,真暴露,代王不会是这反应……”

    难道猜到薄延是齐王派来的人了?

    但齐王这次派的人,有几人,之前郑怀,刚才庞泗都是,薄延身份无懈可击,应该是最隐蔽的一个才对。



    上午过得很快,转瞬即逝,仿佛一眨眼就到了中午。

    太阳高挂,上午还能看到的白霜,此时已消散了,不过一般人早就已经不关注这些,就算议论过白霜五月不散的人,此时的注意也全被擂台上比武深深吸引。

    本来古代娱乐就少,更还能下注。

    “快,打他,打他!出拳啊,哎哟,怎么就让他躲开了!我买的注啊!可千万不能输!快打他!快!踢!对!哎哟!”

    “嘿!干的好!就该这么干!这一腿踢得妙!不愧以腿法著称的高手!”

    “你倒是上啊!不要总防守,你倒是进攻啊!上啊,快上啊!”

    五个擂台下,时不时都会轰然大响,不是喝彩声,就是倒彩声,十分热闹,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这话对江湖客来说,也再合适不过了。

    只要你有真本事,在这擂台上就能成一时的风云人物,别管你相貌丑俊,年纪小不小,这里只凭真武功说话,便是你在江湖是个无名之辈,只要能胜了对手,就能赢得轰雷般喝彩,这怎能不让人热血沸腾?

    台下的百姓看入了迷,因不光是观看,还可下注,这买注一事,就仿佛是无数个小钩子,将他们的心直接勾住了。

    往日这些人大多不会去赌坊,莫说普通百姓,那些出身官家子弟,也多半深知赌博之害,可眼下这买注不同,只是一时,赔也赔不了多少银钱,赢了就更好,自然是乐得参与进来。

    就算是一开始没有打算买注的人,被周围情绪感染,听着有人不时喊着“中了,中了”,到了后面也眼红了,有些更拿几十两银钱下了注,自然更心之所系,着急上火。

    “主公,初步统计,下注的人激增了三倍,您说的奖金池激增了五倍不到些,可见有些人红了眼。”

    “消息也传播出去,又陆续有二百左右江湖人入场签状。”

    “不过,这几人比试完,初赛入围的人,就能全部选出来了。”看台上,野道人对苏子籍禀告的说着。

    片刻,不见主公回应,野道人就忍不住抬头看过来,发现主公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能安静等着。

    又过了一会儿,苏子籍才仿佛回过神,点首:“比武不是表演,到中午完成了初轮选拔,倒也正常。”

    五百人,看着多,但其中有一些其实是江湖末流,武功着实一般,遇到强些,最短的两个回合就被打倒在地,仅仅一分钟不到。

    而且又不是一个擂台,是五个擂台同时进行,筛选就更快了。

    事实上,越是高手对决,越是快速,往往一招定输赢,甚至在台下看来,更加无聊一些。

    苏子籍对现在的情况已很满意,不仅初赛入围赛还算成功,点燃观众的热情,更因他自己收获更多,不看不知道,一看能吓一跳,光一上午,就获得了30000点经验。

    “【紫气东来】15级(6505/15000)”

    勉强绷着表情,不让脑袋嗡嗡响的情况被人看出来,苏子籍轻按眉心,似乎有点疲倦。

    “你且去替我发奖金,初轮胜利者皆按规矩给奖金,且可中午休息一时辰,下午再继续。”

    “是,我这就去安排。”野道人应着。

    但他没立刻走,从怀里抽出一个临时记录东西小册子,递给苏子籍:“主公,这是我刚刚总结的下注账册,到现在,已收益七千一百十四两。”

    坐着的苏子籍没接,点了下头:“这事你继续盯着就是。”

    这次,野道人终于确定自己的猜测没错,主公似乎状态不佳?往日虽不是事必躬亲,可事关七千两,绝不会连账册看都不看一眼。

    野道人仔细端详主公脸色,不仔细看,的确看不出,可仔细看,就能发现主公的表情淡淡,像隐忍着什么,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顾不上别的,直接开口:“主公,您是不是身体不佳?要不,比赛推迟到明日也可,您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事。”

    “不,就今天吧。”苏子籍轻轻摇了摇头,说。

    下午要进行第二轮,最后进行决赛,拖太久,并不是好事,变数太多了。

    再说,总数五百人,的确负担很重,可淘汰赛是20取5,现在只剩125人了,这比赛速度就会越来越快。

    见主公坚持,野道人只能应了,随着最后几人分出胜负,一声锣响,心中有事的野道人上台,目光扫了一下,没有任何别的花样。

    “我宣布,初赛的结束,我奉代王之命,发给初轮胜利者奖金——每人二两!”

    每人二两,选拔出来的不过是120人,才240两。

    门票、摊位费、武者报名费,贵宾棚费、下注承包费等等就有600两银子,这笔银子,出得并不心疼,而拿到银子的胜利者也很高兴,毕竟这还只是入围初赛,等下午几轮比赛,奖金更多。

    二两银子对普通人来说,就可以花销一两个月,这可不是小钱。

    凡是初赛胜利的江湖客,排队拿银,心中就有了热切,别管能不能成王府的教头,起码这银子实实在在能拿到手!

    休息处

    野道人早就让人在羽林卫广场挨着擂台附近搭建了一个休息棚,规模与观看棚差不多大,但要简陋许多,棚内没有桌椅,只有地上铺着上百张草席,还算干净,可以让人席地而坐。

    与休息处相隔的地方,还用篱笆隔出几间,可以去方便。

    吃食有免费提供,但只有简单的两个白面馍馍、一碗鸡蛋蔬菜汤,以及不限量的开水。

    想吃别的,可以自己去外面小摊上买,江湖客个个饭量大,基本都出去买回来酒肉在休息处吃。

    薄延掏出怀里用黄纸包着的肉干,一点一点啃着时,周围已弥漫令人胃口大开的肉香酒香。

    他不为所动,只安静吃着自己的肉干,连免费提供的馒头跟汤水都没用。

    “骗子。”

    薄延用牙狠狠咬住肉干,就是一扯,慢慢磨着,咬着,眼睛盯着远处高台,在那里坐着代王,还站着一个,阻碍自己刺杀文寻鹏的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