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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药终于熬好了,左少阳拿了一个大碗,倒了一碗凉了准备给孩子喝。

    汤博士盯着那药碗,想了又想,最终还是拱手对钱县令道:“大人,这高达一斤的附片入药,附片乃剧毒之物,如此用药,不管如何炮制,孩子都必死无疑!咱们不能眼见他如此草菅人命!”

    左少阳穿越过来的时间已经不短了,以前闲聊,从姐夫侯普哪里知道了州县官吏的设置和官阶,所以他知道,这什么医官博士,只是九品下,相当于现在的副科级,也就是官阶中最低的一级。他之所以趾高气昂的,主要是代表了欧阳刺史。但现在自己只是平头百姓,是个官都能欺压,而且汤博士这个官还是昝药铺的官,得罪不起。所以他将药碗往桌上一放,也不分辨,望向钱县令,等他示下。

    钸县令刚才是说了相信左少阳,事到临头,又有一些犹豫了,若真出事,可不得了,便侧脸瞧向左贵老爹:“左郎中,你们当真有把握吗?”

    左贵老爹拱手道:“回大老爷,小人敢以性命担保,如果有什么闪失,小人愿意承担杀人之罪,一命偿一命!”

    左少阳身子一震,感激地望向老爹左贵,想不到老爹竟然能用性命替自己用药作担保,他本来是打算如果对方不信任,就不治疗了的,可现在老爹愿意以性命担保,那就是赶鸭子上架了,总不能让父亲替自己承担责任,忙对钱县令拱手道:“大老爷,迳是我用的药,出什么问题,自然由我自己承担。如果用药后孩子中毒,甚至死亡,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要杀要剐听凭处置!”

    汤博士斜眼瞧着他,冷冷道:“你当真如此自信?”

    左少阳胸脯一挺:“没有三两三,岂敢上梁山!”忽又想起,这句谚语说的是宋朝水泊梁山好汉的,唐朝如何知道?赶紧又换了一句:“没有这金刚钻,我就不敢揽这瓷器活!”说了这句,又担心唐朝到底有没有金刚钻这一说。再想栽个谚语来说,却又一时找不到。

    钱县令虽然没听过这两句谚语,但大致意思已经猜到了,捋着胡须笑着对汤博士道:“既然小郎中有此自信,又以性命担保不会出错,那就让他给孩子服药吧,汤大人意下如何?”

    汤博士缓缓点头。

    左少阳扫了三人一眼,道:“还有一点我必须说清楚,一一我作证的内容,只是我给,恒昌药行的祝老掌柜治疗风寒痹症,用了八枚乌头,以及我们贵芝堂炮制的乌-头,就算用了八枚,如果对症也不会中毒而死。至于倪二是否下毒杀了隋家老太太,是故不如本方还是误不如本方,你们是判他有罪,砍他脑袋,还是流放三千里,还是无罪释放,都一概与我无关!”

    钱县令接着胡须道:“这个自然,你是证人,又不是被告,本县不会把你跟这件案子扯上关系,这案子一切与你无怪,你只管放心好了。

    “好,有县太爷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左少阳端起药碗,慢慢

    给倪家小少爷服下。

    眼见一碗汤药全部喝完,一屋子人都紧张起来。等了片刻,见孩子已经张着大眼睛望着他们,一点中毒痛苦的表情都没有,钱县令转头问汤博士:“要等多久,才知道结果如何?”

    “如此大剂量的附子,如果中毒,最多一顿饭工夫便可知道。如

    果要看是否幸喜!还要看是否有疗效,那就得等上几天了。”

    钱县令道:“刺史大人那里还等着回话呢,如何能等上几天的?咱们只需看是否中毒就行了,至于是否有疗效,已经不是本案涉及的范围,不用考虑了。”

    汤博士心想,如果不中毒也治不好病,那这药炮制到底是有问题的,不过现在不是查药材是否炮制合格的问题,而是查新法炮制的药材,用量超过标准之后是否中毒的问题,所以只看中毒与否就行了,倒也暂时不用深究疗效。便拱手道:“是,那就再等个两盏茶的工夫便可知晓了。”

    几个人又围在床边眼睁睁瞧着那孩子。孩子有些害怕,想缩进被子里去,钱县令满是皱纹的脸挤出难看的微笑:“孩子,别怕,现在感觉怎么样?肚子痛不痛?”

    智儿摇摇头,他到底是富家子弟,见多识广,胆子也大,见几个老头慈眉善目的,也不像坏人,便道:“我想吃麦芽糖!”

    “哦,想吃糖啊,行啊,

    钱县令转头对安医官道:“出去告诉他们,赶紧给孩子买块麦芽

    糖来!”

    安医官答应了,急忙跑到门口,拉开门,探头对外面捕快道;“县太爷有令,快去买块麦芽糖来,孩子要吃糖。”

    捕快答应了,便听见围观的人群中有货郎笑道:“正好

    ,我这卖麦芽糖。要多少?“拿两文钱的!”捕快跑过去,掏钸买糖。

    听见安医官这话,门口一直忧心忡忡的绝大夫忙抢步上前,陪笑问道:“是小儿要吃糖吗?”

    “废话,这屋里除了你儿子,还有谁是孩子的?”

    “嘿嘿,小儿没事吧?”

    “当然没事,有事还能要糖吃?”安医官冷笑道,左右瞧了瞧,人山人海的围观者,压低了声音道:“现在是没事,就不知道等一会有没有事。

    “啊?”倪大夫大吃一惊,“什么意思?”

    “刚才小郎中给令郎付了一剂药,单单是附片就用了整整一斤!你

    说,吃了一斤附片,会不会有事?”

    倪大夫大惊失色,抢步上笛就要往里闯。捕快上前拦住了他:“干什么你?”

    “我要进去看看我儿子!“没有县太爷召唤,谁也不许进去!退开!”“可是我儿子……”

    安医官嘘了一声,示意他小声点,道:“你现在进去也没用啊,药已经服下了,这么重剂量的附子,一旦中毒,就是神仙也没办法,只能听天由命了!”

    这时,那捕快已经把麦芽糖买好拿过来给安医官。安医官接过,瞧着倪大夫,叹了口气,把脑袋缩了回去,把门关上了。

    倪大夫又想上前,两个捕快虎视眈眈瞪着他,只能停步,焦急地翘着脚伸着脖子望着。

    身后一个小丫鬟跑了过来,福札道:“大老爷,老太太请您过去说

    话。

    倪大夫忙转身来到母亲的轿子旁。倪母撩开一小角轿帘,低声道:“儿啊,刚才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别担心,那小郎中不是个莽撞的人,他这享用药,肯定是有把握的,智儿应该没事。”

    “耸是一一一一一一”

    “不用说了,耐心等着吧,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着急也没用的。

    倪大夫忙躬身道:“是,母亲。”转身走到门口,也不探头观瞧了,索性凝神静气,静等结果。

    等了两盏茶的工夫,贵芝堂的门终于打开了。谶县令、汤IC士、安医官鱼贯而出,面无表情,都不说话,各自上了轿马,往衙门而去。左贵和左少阳跟着也去了。

    这一次梁氏心知道要出结果了,心中挂念,便也远远馥着去了衙门,躲在远处观瞧。

    隋家的不知情况如何,也不敢上前探问,自然也只能跟着往衙门

    而去。

    倪大夫担心儿子,抢步进了贵芝堂,来到小床边,便看见儿子大眼睛扑闪着瞧着他,嘴里还在嚼着麦芽糖:“爹!这糖妾好吃。”

    “乖!”倪大夫轻轻抚摸了一下儿子的额头,握住他的小手,诊脉之后,发现脉象尽管还是十分虚弱,但已经比昨夜明显增强了,显然病情正在好转,!也没有任何中毒迹象,欢喜之下,连眼眶都湿了「记挂着案子,叮嘱了服侍的丫鬟婆子几句之后,快步出来。告诉倪母智儿没中毒,病情进一步好转,倪母等人这才松了口气,吩咐起轿,赶紧往县衙来了。

    钱县令回到衙门大堂,并不急着升堂,和汤博士、安医官一起,在花厅里嘀咕商量了好一会,达成共识之后,又乘轿前往州府衙门,向欧阳刺史汇报审理情况和拟判意见。

    此刻,州衙门外重兵重重把手,而且都是重甲骑兵,层层审验身份之后,才能进入。

    欧阳刺史内宅外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严加盘查了一番,才让他们进入内宅汇报。

    汇报完毕,欧阳刺史单独叫汤博士。'1道里间询问好一会,这才出来,叹息点头,同意他们的拟判意见,让他们处理好赔偿事宜。

    三人乘轿返回县衙,立即把隋掌柜一家人叫到花厅外等候,单独将隋掌柜叫进花厅里,关上门商谈。

    钱县令接着胡须对隋掌柜道:“刚才本县与汤大人、安大人一同在贵芝堂查验,小郎中使用了一斤的炮制附片入药,给倪大夫的患病儿子医治,并无中毒迹象,结合先前小郎中、祝药柜与人犯倪二的口供相互印证,故本县确认,倪二给令慈用药量,很可能不是致死令总的真正原因。”

    “什么?不可能!”隋掌柜脸都气白了,冲着汤博士吼道:“你快

    跟县太爷说啊,家母就是被倪二这厮下毒害死的!”

    汤博士叹了口气,道:“隋掌柜,那倪二一口咬定当时使用的是恒昌药行免费赠送的乌头,而这些乌头又是贵芝堂用新法炮制的,贵芝堂小郎中和恒昌药行的祝药柜两人已经在大堂作证,证明此前小郎中的确使用了八枚乌头给祝药柜治病,没有中毒而把病给治好了。为了谨慎起见,钱大人、安大人与本官刚才又到贵芝堂进行查验,结果刚才钱大人已经告诉你了,这小郎中用新法炮制的附片入药,用量达一斤之多,患儿当面服下,不仅没有中毒,而且病情进一步好转。说明贵芝堂新法炮制的乌头附片,即使超量,也的确不会中毒。所以,钱大人才说,令慈的死,很可能与倪二用药无关。”贴吧手打

    安医官也道:“是啊,这个结果是本官与两位大人一并查验的,不会有错,整个经过都记录在案了的。”

    汤博士又道:“倪二是否真的用了贵芝堂新法炮制的药材,目前只有他一人的口供,调查之后旁人都不知道,药渣也看不出是否新法炮制的药,所以该情节无法查清。现在证据证明他不如本方是因为相信八枚新法炮制的乌头不会让人中毒而死,而令慈的病又真的需要大剂量的乌头,事实也证明,八枚新法炮制的乌头不会使人中毒,所以,现有证据证明倪二不是故意不如本方。不能判他故不如本方的死……”

    “怎么是这样……?”隋掌柜知道汤博士深得欧阳刺史的信任,才会派他来监察此案,由于涉及医术专业知识,他也搞不懂,想反驳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钱县令上前道:“虽然如此,但贵芝堂新法炮制乌头也只是近日的事情,还有很多人不认可,特别是朝廷没有正式认可这种炮制法可以算做本方,也就是说,按照现行医书本方的要求,大乌头煎最多只能用五枚乌头,倪二用到八枚,虽然事出有因,也有不会中毒的旁证,但毕竟是不如本方了。而且,鉴于倪二到底是否用了新药入药,由于无法查清,不能完全彻底地排除令慈之死与倪二用方的关系。所以,令慈的死他还是要承担一定责任的,故本县决定判他个误不如本方之罪。你意下如何啊?”

    隋掌柜呜咽着说:“那我娘不是白死了!”

    钱县令道:“案子到了现在这地步,的确无法料他死罪了,这也不是本官一人之见,是与汤博士,安医官一并审查,又实地调查之后得出的结论,是板上钉钉,本官就算有心判他死,替你母亲报仇,却也是爱莫能助。”

    隋掌柜哭道:“我想去见刺史大人,听听他老人家怎么说。”

    钱县令与汤博士、安医官互视了一眼,钱县令缓缓道:“这个结果,我们刚才已经去了州衙门,当面向欧阳刺史禀报了,欧阳刺史同意我等的判断和拟处意见,让我等处理好居偿事宜。”

    隋掌柜老泪纵横望向汤博士,希望他能作出否认的表示,却看见汤博士一脸同情,缓缓点头:“是的,这个结果已经当面向欧阳刺史禀报,得到了他老人家的恩准的。”

    安医官也在一旁点头。

    陆掌柜最后一点希望破灭了,失声痛笑,对汤博士道:“当初,你说过,家母是中毒而死的啊!”

    汤博士表情有些尴尬:“这个……,本官也是根据调查,得知老太太服用八枚乌头之后,片刻功夫便死于非命,这才判断是中毒而死,至于是否真正中毒,又是否中了乌头的毒,本官不是仵作,对死亡原因查验并不擅长,所以,这个,实在不敢妄下结论。当然,如果你愿意,可以让仵作剖尸查验。”

    唐朝对尸体解剖并不禁止,史料上也有医者进行尸体解剖的记载。

    隋掌柜一听要剖尸查验,脸上顿时很难看,问汤博士道:“剖尸之后,便能查清吗?”

    汤博士捻着胡须,摇头道:“这可说不准,得看仵作的本事。”安医官拿了倪大夫重礼,自然不愿节外生枝,轻咳一声,低声对隋掌柜道:“本县仵作是个烂酒鬼,挖坟入殓啥的还凑合,查验死因根本不靠谱!而且,此人喝醉酒就喜欢逛窑子,调戏大闺女小媳妇什么的,这他很是在行,而且……,据说,这仵作还私下淫辱过几个饥荒饿死无人收敛的女尸!县太爷几次想撤换他,无奈本县还没有合适的人选,所以耽搁了,你想想,让这样的人替你母亲剖尸查验,实在让人恶心啊,别到时候死因没查清,则把令慈金贵身体给糟践了,穿出去可不好听!”

    隋掌柜心头一凛,他最担心的也正是这个。

    安医官见他心动,忙又凑到他耳边低低的声音道:“刚才已经告诉你了,这案子已经向州府衙门欧阳刺史大人禀报了,刺史大人也同意不是故杀,以误杀定,所以,板上钉钉的事情,没办法,你还是从别处想招吧!”

    隋掌柜瞧了他一眼,想了想,终于缓缓点头,嘴角露出一丝狞笑,随即躬身对钱县令道:“既然如此,那小人全听大老爷安排,不过大老爷能否延缓一炷香时间再升堂?”

    钱县令见他终于服判,自然很高兴,也不问他为什么要往后拖延一炷香,点头道:“行啊!本官一炷香之后升堂就是。——隋掌柜,等一会升堂,本官先不说如何下判,由你们自行就赔偿问题进行商议,你就尽可能多要些钱,把老人家的丧失风光大办,也算对得起老人家抚育之恩了。”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隋掌柜哭丧着脸点头答应。

    隋掌柜出来给等候外面的家人说了此事,隋家以隋掌柜为长,他点头了,其他人自然不敢说什么。只能哭着接受这个事实。

    接着,隋掌柜又把管家叫到一边,低声嘀嘀咕咕说了一通,那管家不停低头,连声答应,然后悄悄蹩进了皂隶们歇息的班房。

    钱县令和汤博士、安医官在花厅里又说了一会闲话,看看约莫一炷香过了,三人这才回到大堂,钱县令吩咐继续升堂审案,将案犯倪二押上大堂,原告隋掌柜也垂着手站在大堂里。

    钱县令惊堂木一拍,道:“两造(末尾有解释)听清了,此案下判之前,本官要先审赔偿之事,原告,你是否愿意接受对方赔偿损失?”

    隋掌柜很是沮丧,嘟哝道:“那得看他能赔多少。”

    倪二跪在地上,一听这话,大喜过望,原听说隋家死活不肯接受赔偿,铁了心要自己赔命,现在居然松动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改变的,大喜之下,连声道:“我赔!倾家荡产也赔偿!”跪爬着转身,冲着大堂月台上的倪大夫道“大哥,隋掌柜愿意接受赔偿了,你想办法帮我赔啊!”

    倪大夫也是心中狂喜,手脚都哆嗦了,急急走了进去:“好,我们赔,隋掌柜,你说要赔多少,我砸锅卖铁也赔你!”

    “行了,少说那些没用的。”隋掌柜冷冷道,“先把现钱拿来再说!让我先看看你们的诚意!”

    “好好!”倪大夫下意识伸手在身上摸,管家捧着那三匣子的宝贝过来,“大老爷,老太太说,先拿这赔他们,看看够不够。”

    倪大夫道:“这是给左郎中的呀……”

    管家凑到倪大夫耳边,压低了声音道:“先顾这一头吧。左郎中那边,老太太说了,回头再想办法回报。”

    “好!”现在火烧眉毛了,好不容易隋家答应赔偿,按照规矩,苦主愿意接受赔偿,而又能重金赔偿,取得对方谅解的,只要不是滔天大罪,一般也就可以免死了。所以必须用重金打动对方,获得对方的谅解。瞧了一眼这三匣子东西,道:“这些东西只怕也不够啊。”

    管家道:“我再去跟老太太商量商量,好象老太太刚才已经差人回去,把田产、房产地契都带来了。不行只有用这些东西了。”

    “好!”快去”倪大夫焦急地回头望了一眼大堂上,高声道:“麻烦稍等片刻,取了东西就来。”

    隋掌柜撇着嘴没理睬。

    很快,倪家管家回来了,手里拿着个锦盒,双手递给倪大夫:“这是田产、房产的地契。老太太说了,只要救得二老爷,田产、房产都赔给他们,只要还有惠民堂,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好!”倪大夫哆哆嗦嗦接过那放着地契的匣子,跟先前三个匣子叠放在一起,捧着进了大堂,来到隋掌柜面前,先鞠了一躬,然后蹲下身,把东西放在他面前的地上,一一打开:“隋掌柜,这是几颗极品老山参……”

    他一眼扫去,突然发现老山参的匣子里少了一根老山参,而且是上面最粗最好的那根。

    身子不禁一哆嗦,好在剩下的老山参也很不错,对方也不知道原先有多少根,是否少了一棵。这时候可不能乱,赶紧稳住心神看看情况再说。

    第142章 千年老山参倪二给隋家老母冶病因为贪功,超剂量用药,致使倪母中毒而死,公平地说,倪二当时的确不是故意要下毒杀害隋母,而是想用重剂治好隋母的病,属于好心办坏事用。现代词语来说是过于自信的过失,导致的医疗事故。根据现行刑罚医疗事故罪,最高也就判处三年有期徒刑,而倪二现在是两腿被打残,这结果比现代社会医疗事故罪的刑事责任可要重的多了。倪大夫见弟弟倪二两腿被打残,顿时老泪滚落,心知肚明肯定是隋掌柜花钱买通了皂隶,而行刑中将人犯打成残废也是常有的事情。 根本没办法理论只能悲愤地瞧向隋营柜。

    隋掌柜冷哼一声,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狞笑,带着那一大包赔偿的东西转身下了月台。

    倪母离的比较远,先前听儿得一声声惨叫,心疼不已,最后几棍虽然叫的格外凄厉, 随即没了声音,心知不妙急忙派管家前去查看,回来禀报说二儿子性命无忧但两腿只怕不保,倪母老泪纵横。

    但转念一想二儿子至少性命已经保住,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而且两腿断了出不了门也就可以少惹些是非。说不定坏事变好事。

    所以倪母收住眼泪便抬眼在瞧热闹的人群中搜寻, 看见左贵茴香、侯普等人,都一扫而过终于瞧见了远远躲在人群后面的缩手缩脚的粱氏,不禁心中一喜,低声吩咐轿子旁边的贴身丫鬟将粱氏请过来。

    那丫鬟过去跟梁氏说了,粱氏有些恐慌,很显然不想过来只是那丫鬟知道老太太这会子请她,必然有重要事情商量,偏又是个嘴巧之人。

    而粱氏又心软经不住这丫鬟哀声求恳,见倪母的轿子也是远远躲在人群后面便到底还是跟着来了。。

    来到近前, 福了一礼:“老太太有事吗?”

    倪母撩开帐帘侧身让开一半的座位, 用手拍了拍,”老姐姐上轿子来咱们俩说说话。”

    梁氏知道倪母没事不会这时候找自己聊天,看了看丈夫左贵那边,见他正跟儿子说话,两人都没有发现自己在这里,便撩一群进了轿子坐在倪母旁边。

    倪母把帐帘放下。

    侧脸勉力微笑道:“老姐姐你家小郎中还没成亲的吧?”

    “没呢... 呵呵”梁氏讪讪笑道。

    “这几天瞧着你家小郎中啊,人实在,心地善良,人品极好特别是这医术,我儿子也算是合州小有点名气的大夫了,没什么郎中他看得起的,可这一次他对你家小郎中,当真是赞不绝口啊,还说若不是他一把胡子的人了,磨不下这张老脸真想上门磕头拜你家小郎中为师哩!”几句话说得梁氏咧着嘴乐呵呵笑了:“老太太过奖了我家大郎嘛就是人实诚心眼好呵呵...”

    梁氏听得更是心花怒放两手在身前围腰上搓着,“那是可借我们大郎没这辐分。”

    “虽结不成亲家,不过我着实喜欢大郎这位孩子,所以想跟老姐姐说两句心里话,提个醒你这儿媳妇啊可得好生挑选,别太迁就了别委屈了孩子。不单是要找个人品模样好的端庄贤惠,三从四德相夫教子持家有方的,还有一件可别忽视了,算起来比前面些说的那要紧!”

    梁氏忙问道:“哪一件啊?”

    “门当户对”倪母伸手拿过梁氏的手轻轻拍了拍“ 我知道你们左家不是一般人家,是书香门第,有身份有地位的。挑选儿媳妇也得往高里选,一定要般配,虽说不求大富大贵人家,也不能将就找个山野村姑之类的吧?”。

    这句话说中了梁氏的心思,左贵一直自诩官宦世家,书香门第而他们就这么一个儿子,要承继左家香火的,所以对儿媳妇的要求非常高,一直强调宁缺毋滥,眼着儿子一天天大了,这儿媳妇还没个着落。

    有时候着急,上火起来嘴上都是燎泡,可是家里大穷了,别是名门望族的闺女就是小家碧玉,也娶不起。

    梁氏心中暗自叹息,脸上却没才表露出来,勉强一笑点头称是。

    倪母又道:“我本来有心帮你家小郎中物色一个,但又怕老眼昏花的,看不准说了,小郎中不喜欢,所以还得是老姐姐你自己个辛苦亲自挑过的才好。呵呵我这有点小东西,给了姐姐你,若是看上了哪家姑娘,门户般配人品又好的,你们手边一时又不方便,下不了聘可以把这东西拿去卖了把这称心如意的儿媳妇娶过门!”

    梁氏忙道“ 那不成我们老爷说了....”

    “ 老姐姐! 你就赏个脸收下吧!你家小郎中帮忙作证,这才救我二儿子一条性命,我这后半辈子才有个依靠,我心里感激不已,整天就想着该如何把这恩给报了。要不然呐我这心总不得安生。可偏偏你家老爷怎么着都不肯收礼,所以我找你了,你我都是为人母的,我当年也曾跟你一样忧心儿子的婚事,也是因为相中了却没像样的聘礼而着急我知逍这其中的苦楚。大郎这么个心地善良医术高明的孩子,将来一定要娶一房称心如意的好媳妇,才不枉他这么个好人也才不枉老姐姐你生养他一场!”

    梁氏感激地连连点头:“是啊可收我们老爷....”

    “我知道!他不让收礼嘛,你自已个收着不让他知道不就行了吗?”。

    “可是....”

    倪母道:“老姐姐儿媳妇是第一紧要的大郎年纪也不小了,不能再耽误了你和你们老爷都日夜想着早一天抱孙子吧?呵呵”

    “可不是嘛做梦都想这一天呢。”粱氏傻傻笑着心中有些松动了。

    “对呀!当年我也一样,喀喀...”倪母喜笑颜开道;“不为别的就为你们左家香火,也该紧着给大郎找个称心的媳妇了,所以呀老姐姐你就赏我一个老脸,瞒着老爷把这东西收下,将来真有为彩礼发愁的时候,也瞒着老爷偷偷把彩礼送去,儿媳妇娶过门生米煮成熟饭,再抱着孙子给他赔不是。他看着娶过门的儿媳妇这般称心如意,再有火也没火了,若他火气还不小为了儿媳妇受他一会气与又能如何?左右是为了他们左家呀!”

    这番话说得梁氏连连点头,根本无法拒绝,犹豫片刻终于迟迟疑疑说了句:“老太大说的是那... 那我就先谢谢老太太的好心了真要借你吉言找到了这样的儿媳妇我一准请你吃喜酒让他们俩好生给你敬杯酒!”。

    “ 那感情好那我们就可说定了!---拿着@趁着现在赶紧回去藏起来”倪母从那东西放在梁氏手里笑嘻嘻道。

    梁氏答应了接过那小包东西也不好打开瞧是什么只知道既然能娶一房称心如意的好媳妇的东西一准值钱。所以小心地揣讲怀里:“那多谢老太太了,我走了!”

    说罢粱氏撩轿帘,下了轿子,又偷眼看了看左贵他们,并没有瞧自己这边,赶紧用手捂着怀里的那包东西,低着头匆匆出衙门往药铺走去。

    她回再药铺躲进卧室里,关上门取出那包东西打开看了,才发现是一棵貌如仙翁白髯般的千年极品老山参,她跟随丈夫开药铺这么些年对药材也算粗略知道一些,见这老山参短粗的主根,跟小孩胳膊似的,而根茎则细长如雁脖横向环纹盘旋错节,参须飘飘仙风道骨,上面缀着小米粒大小的珍珠点,送到鼻端通体异香。只怕有上千年了。。

    梁氏知道这玩意价格不菲,别说娶一房称心媳妇了,就算再买栋像样的宅院,连带买些丫鬟婆子也是绰绰有余。满心欢喜又怕左贵知道了不饶她。满屋子乱转,左恩右想藏在哪都觉得不保险,东瞧细看,目光终于落在了大木床尾屋角放着的那不掉了漆的马桶上粱氏把空马桶提起来,早起她已经倒下便溺洗干净了的, 翻过来底部是空的心想,把这老山山参在这里最保险,这马桶从来都是自己倒自己洗,老爷除了方便是从来不碰的,别的人就更不会碰。除了自己没人碰它底部的空间也比较大藏这颗老山参没问题。

    梁氏找来几张防水油纸, 细细地把老山参包了起来,连包了好几层。家里最早用的马桶破了她没舍得扔,正好派上用场取了来把底盖卸下来,比照着瞧了瞧稍稍有点大,赶紧拿来锯子锯,反正也不用锯圆实,不漏水只要能装进去挡住不掉下来就成。

    梁氏费力把本来圆圆的马桶底锯得跟狗啃似的,锯了一头毛汗终于估计能勉强把这割马桶底盖挤进马桶底部,赶紧把油布纸包着好的老山参塞在马桶底,把那狗啃似的马桶底盖放好, 用榔头当当砸了进去。提着马桶抖了几下,又用手推了推,新加的底盖纹丝不动这才放心,又怕加了这个底部把马桶弄松了漏水,忙提到厨房舀了水倒进去装了大半桶,提起来晃了晃,看了好一会也没一滴水漏出来这才放下心了。

    她把马桶放回卧室屋角退后几步用围裙擦擦手心满意足地望着墙角那退了漆的红油马桶 ,仿佛看见了未来的儿媳妇,这心终于踏实了。

    

    县衙门里。说母跟梁氏说话的时候,倪家奴仆到处忙着借来一张软榻,把昏死的倪二抬到软榻上趴着,抬着往家去。

    倪大夫正要走,隋掌柜把他叫住了“宅院三日后我来接收,不要超期了,家具也是随房走的,不许乱卖。我会派人盯着的,你们还是识相点,免得大家难看。”倪大夫陪笑拱手:“好的,请放心,一准原封不动给您。”

    出了大堂,给左贵和左少阳深深一礼“多谢两位,忙过这两日,老朽再登门道谢。”左贵和左少阳都拱手还礼。

    倪大夫一家人慌乱地把倪二往药铺抬,倪母等人乘轿跟着回家。

    回到惠民堂,倪大夫亲自处理伤口。屁股和大腿上的皮外伤倒还好办,只是两个膝盖的粉碎性骨折,倪大夫也没辙,只能敷上接骨药,然后用夹板固定。这种固定,当然是不可能把膝盖的粉碎性骨折给治好的。

    处理伤口和膝盖骨折的剧痛,使倪二终于醒转,又是杀猪一般的惨叫。一家人望着他又喜又悲,下午倪大夫派人去贵芝堂看望儿子,得知儿子已经能坐起来了,心中这才多了一分安慰。倪母舍不得小孙子,又托人去问左少阳,得知可以把孩子接回去,在家中修养,定时服药就行,赶紧差人去把孙儿接回家了。要服的药,左少阳已经煎好,把汤药倒在一个茶罐里,端回来够喝一天的,说好了第二天下午,再送孩子去复诊。

    当晚,倪母把全家人召集在一起,商议以后该怎么办。老宅已经抵给了隋家,只能搬到药铺里居住了。家财已经折腾的差不多了,已经养不起这么多的奴仆、丫鬟。除了几个贴身丫鬟婆子之外其余的仆从本来准备卖掉,只是现在满大街都是卖儿卖女的,实在卖不出什么价钱,而且,这此仆从都在倪家多年,也不忍心卖给人牙子受苦,所以倪母把他们的卖身契都还给他们,都一个个遣散了。

    倪母心肠好,把家里剩下的布匹绸缎、甚至马车、小轿、凡是值点钱的都拿去变了钱,给这些仆从作盘缠。

    遣散的仆从们哭泣磕头感恩,然后抹寿眼泪一个个离开了。

    偌大的倪家老宅,顿时空荡荡的甚是凄凉。倪母落了一会泪,把倪大夫等家人叫在一起,问倪大夫道:“你准备如何回报贵芝堂的小郎中。”

    猊大夫迟疑片刻,低声道:“母亲,家里已经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倪二已经听妻子说了整个事情经过,趴在软榻上仰起脸道:“娘我都没事了,智儿也病好一大半了,我看就不用谢他们了,反正以后咱们恐怕也求不着他们”

    “放屁!”倪母怒道,乌木拐杖重重往地上一杵“你这没用的废物,就是你,把个好好的家折腾成这个样子,人家小郎中不计前嫌,不仅救了你侄儿一条性命,还尽心尽力帮你,你不知恩图报也就罢了,还说出这等没良心的话来,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救你,任由你被砍头去!.....咳咳”

    倪母说得急了,引起一阵咳嗽,倪夫人急忙替她捶背。倪二夫人坐在倪二软榻旁边,见状忙推了丈夫一把,低声道:“你别说话,看你把老太太急得。”

    这一把推得急了,引得倪二伤口牵痛“哎哟...”惨叫一声趴在了软榻上。

    倪母虽然说的嘴硬,但听儿子惨叫到底关切,止住了咳嗽,定睛观瞧,埋怨倪二夫人道“他伤口痛,你小心着点”

    “是”倪二夫人忙起身福礼答应了。倪二哎哟叫了几声,苦着脸道“娘,我错了,是该好好报答人家的。可是听说他不要报答的,就算我们想了法子凑钱给他,他也不会要的。不是白操心嘛。”

    “混账话,他不要就不给了吗。不说别的,单单是救了智儿,就该好好谢谢人家,倪大夫为难道“母亲,先前在贵芝堂我们已经想尽办法说服他们,接受馈赠,那左郎中很是执拗,只肯按价收费,不愿接受多一文的报酬。”

    “这我知道,你不是跟他商议了买方吗。就用这个借口好了,多给钱买方,回报一起算不是一举两得嘛。”

    “ 是,儿子也是这样想的,不过他那炮制乌头的法子,他们说了不卖,治疗中风的法子都知道价值连城,据儿子估计没有十万文以上他们是不可能松口相让的,这方子本身就价值这么高了,我们还要加上还人情的,钱至少要拿出十五万文才敢开口。而照我们现在的家底,老宅没有了,只剩下药铺,这是不能动的,值钱的首饰家当都已经花光了。

    连母亲您的陪嫁都贴进去了,上哪筹这笔钱去。”

    倪二趴在软榻上,眼珠一转,道:“娘,咱们不是还有五十亩良田嘛,拿这田跟他们换药方好了!”

    倪母怒道:“亏你想的出来,就算你没管钱,不知道这些年这田一直都是补贴亏空维持的,你也该听见了大堂上,隋掌柜算的帐呀。这五十亩良田一年要与上万文,给他那不是害他们吗?

    “那是找不到佃户租种,要是找到了,还是赚钱的。”

    “废话,这谁不知道,可现在你上哪里去找这么些佃户来租种这此田。”

    猊大夫道:“母亲说的没错,这此田现在是烫手的山芋,吃不得也拿不得,给他们反倒害了他们。

    虽然贵芝堂帮自己,但倪二并不感激,他是个很记仇的人,在贵芝堂遭受的几次耻辱,是他不能忘记的,时刻想着怎么整贵芝堂一次,好捞回着面子,他提议把田作价买药方,目的就是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贵芝堂,但这目的,自然不能说出来。脸上挤出苦笑,故作担心状“母亲,咱们就剩这点田还值点钱了,除了这,还能用什么去回报人家?去买方子啊。”

    倪二的夫人什么时候都是顺着丈夫说话的,也帮腔道:“是啊娘,反正现在家里没钱了,贴不起这五十亩地的地税,迟早得卖掉,不如拿去给他们换方子,说到底这也是五十亩良田嘛,他害怕贴地税,可以卖掉啊,五十亩怎么都能卖七八万文吧?”

    倪大夫和倪母互视一眼,都暗自叹息,倪大夫道:“是啊,他不要可以便宜卖掉。那我们就不能按十万文计算了,最多只能算八万文。这样下来,买那中风的方子是买不到了。买到也不能算借买方来回报人家恩情。”

    “这么怎么办?”

    倪夫人在一旁道“昨早上在贵芝堂,我听那小郎中说,他给智儿治病的方子可以卖,还说那方子不值什么钱,要不,我们用这五十亩良田换他这个方子,怎么样?”

    倪大夫眼睛一亮:“对啊,这是个好办法,那方子是治疗少阴证的,也是常用方,以后肯定用得着。而且,小郎中也说了,这方子不值什么钱,若真是如此,多给的大头就可以算是报答他们的酬谢了,母亲意下如?”

    倪母叹了口气,除了这五十亩田还值点钱,另外也拿不出像样的酬谢物了,只能如此“儿啊,你明天去了要好生感谢人家,实话实说,建议他们把田卖掉。唉,七八万文钱就算谢了人家对智儿的救命之恩和对老二的相救之恩,的确寒酸了点,可我们家现在这样,也只能如此了。只等以后家境好此了再补报他们吧。”

    倪大大答应了,一家人才在伤感中各自回房歇息。

    倪大夫又给儿子诊脉望舌,察看一番之后,发现儿子病情进一步好转,心中这才略为宽慰,又给儿子服了一道药,这才睡下了。

    倪家度过了不平静的一天,而左少阳这一天更是不平静。

    目送倪家抬着倪二走了之后,左少阳从衙门出来,正要往家走,忽听得身后有人叫道:“左大哥!”左少阳回头一瞧,一个少女站在不远处望着自己,葛麻布短袖裙裙,脑后垂着一各油光水滑的黑辫子,皮肤微黑,鼻翼边淡淡的几颗雀斑,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正是打柴姑娘苗佩兰,左少阳惊喜交加,急忙跑过去“佩兰!你走亲戚回来了?”

    “是啊,我们昨天就回来了,早上我去采草药去了,拿到瓦市卖了十五文钱呢,听人说县太爷去你们贵芝堂去了,所以我也跑去看了,人太多看见你了也不好招呼。

    又跟看来这听人说了,你以德报怨,惠民堂二掌柜那么整你,你还帮他出堂作证,所以他才逃得一各性命。左大哥,你心真好!”

    左贵、茴香见他们说话,打了个招呼便先走了。左少阳心中苦笑,要不是老爹非要逼着自己去作证,说什么冤家宜解不宜结,他才懒得管这件事呢。不过顺带也宣传了贵芝堂倒也不是一件坏事。岔开话题道“这趟看亲戚还顺利吗?”

    苗佩兰摇头道:“不顺利,遇到叛军烧官兵的粮草,幸了躲得快,要不可就危险了。”

    

    左少阳吃了一惊:“怎么回事?”

    “就昨天的事,我们从随州回来,已经到了合州地界了,心想这下平安了,因为听说随州那边闹叛匪闹得挺厉害。路上还遇到大队官兵经过,一眼望不到头呢,后面还有无数的粮草辎重。我们在后面跟着官兵走,心想跟着官兵安全呢,结果恰好相反,就在长蛇坳那里,突然听到号角声响,四下里杀出无数的叛军。我赶紧拉着我娘和弟妹,逃下大路,躲在了一个石头缝里。喊杀声震天呢。我从石缝往外瞧,便看见山坡上冲下来无数叛匪,都拿着火把,把官兵的粮草辎重都给点燃了,一条火龙似的,绵延数里地”

    “官兵呢?官兵怎么没抵抗啊?”

    “怎么抵抗啊?长蛇坳两边都是山崖,前面的官兵根本来不及回头救援的,那些叛匪集中在官兵的后部,专烧粮草辎重,点燃就跑。等到前面的官兵折转过来,叛军早跑得没影了。长蛇坳那里又没有水,救都救不了。官兵看着直瞪眼没办法。粮草全都烧光了。我带着我娘和弟妹不敢再跟着官兵了,生怕惹火烧身,就爬上山,沿着山脊走。我们走到下午,回头看,还能看见那一片红灿灿的,浓烟滚滚的呢”

    左少阳心头一沉:“叛匪把官兵粮草烧了,那官兵可坚持不了多久,咱们合州本来就缺粮,存粮可不够他们吃的。”

    “是啊,想必叛匪也是打的这个主意,所以专烧粮草。——对了,刚才我去瓦市卖药材,路过州府衙门,见到好多兵士,都是穿着重重的铠甲,骑着的战马也披着铠甲,刀剑鲜亮的。以前可没这么大阵仗的呢。”

    左少阳他这几天没往那边去,不清楚这些情况,听了这话,不禁心头更是沉甸甸的。

    两人聊了一会,苗佩兰便告辞,背着箩筐出城回老槐村去了。

    左少阳心事重重出了县衙,转过弯,便看见路边有几个人围着街边店铺房柱上贴的一张白纸瞧着,还指指点点议论。不禁有些好奇,也过去观瞧。

    他身旁一个老者瞧见他,喜道:“哟,这不是贵芝堂的小郎中吗?呵呵,你们贵芝堂真能用那么便宜的药治好中风吗?”无错网不跳字。

    左少阳愣了一下:“是啊,——老人家你怎么知道的?”

    老者朝墙上努努嘴:“喏,上边不都写着的吗?”无错网不跳字。

    其他人听了,也回头瞧他,议论着。

    左少阳也顾不得听他们说什么,定睛往那墙上贴着的纸上一瞧,只见上面写着:

    “我是老槐村的李氏,前些日子得了中风,病重将死,找了满城的药铺医馆,因为我家穷,付不起治疗中风需要的昂贵药费,都不愿意给我治,只好等死。经人指点,去贵芝堂找了左郎中医治。左郎中总共只用了数十文钱的药,就把我的中风给治好了。

    我很感激贵芝堂,因为没钱表达谢意,所以张贴告示,表达对贵芝堂救命之恩的感谢,我惟愿诸位父老乡亲一生平安,无病无灾,但是,人有旦夕祸福,月有Y晴圆缺,若哪位乡亲像我一样不幸得了中风,最好去贵芝堂找左郎中医治,不仅药费便宜,而且药到病除。

    我现在的中风已经基本好了,能下地干活了,现在我就在本县城外水区工地帮人洗衣服,就住在工棚里。哪位需要查实,可以到工棚来找我,一问便知。以上所言句句是实,若有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

    落款写着老槐村李氏,还加盖了鲜红的手印。

    左少阳嘿嘿笑了笑,心想这李大娘真是的,还来这一手,庄稼人实诚,没钱感谢,就用这种方法宣传贵芝堂,当真朴实啊。

    左少阳见围观者都善意地望着自己,眼神中还含有些钦佩,忙微笑拱手致意,背着手接着往家走。

    一路上,看到了好几张这种告示,看样子,这李大娘一家把这告示誊抄了很多,贴得满城都是了。

    左少阳回到药铺,左少阳把路上看见的这件事告诉了老爹左贵,左贵也有些好笑。但到底是病患的赞赏,相当于现代的送锦旗,这种精神奖励还是很让人惬意的。

    本来,钱县令到贵芝堂是看左少阳用超量附片治病,以验证超量用乌头可以不中毒的,但是,七传八传,传成了县令大人审案时犯病了,本来钱县令是只看惠民堂的,可是惠民堂倪二掌柜的事让钱县令很是光火,所以改让贵芝堂的左郎中治病,坐着轿子来到贵芝堂瞧病。瞧了一上午,终于把病给瞧好了。

    这风声穿出去之后,加上李大娘到处张贴的关于贵芝堂可以用很便宜的药治好中风的告示,不少人来贵芝堂瞧热闹,就算不进来看病,也想看看这位给县太老爷看病的郎中到底长的啥样。当然,也有身体本身有病的,就顺带进来让给看的。所以这一下午,左贵倒看了八九个病患,比以前多了不少,而且都是他比较拿手的伤风外感病,自然很是高兴。

    傍晚时分,左贵正在瞧病,门外响起吵杂的脚步声,一个老婆子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左郎中我们老爷病了,麻烦你给看看”

    左贵抬头一看,道:“是龙婶啊,你们老爷呢?”

    “扶过来了”

    门外一个老妇、一个中年妇人和一个年轻女子搀扶着一个老者,慢慢走了进来。

    左少阳抬眼望见那年轻女子,不禁一呆。

    这女子二八妙龄,云鬓微斜,C着一根玉簪。鬓角两缕乌黑的青丝垂下,长发披向背心,用一条雪白的丝带系着,曲线优美的瓜子脸,白里透红的肌肤,如同熟透的水蜜桃一般,仿佛都能拧出水来。眼角微翘的一双美艳之极的丹凤眼,眉毛斜斜飞起,高挺的鼻梁,如同白玉雕琢而得,一点朱唇,柔软红润,皎洁的脖颈下,两边的美人骨划出两道优雅的曲线,分向两侧,隐入上身那件雪白的宽袖纱罗衫里。

    脖颈下,低开对襟的罗衫中,一条雪白的绣着花边的抹胸横过,掩映住那对高耸的R峰,只露出些许的浅沟,令人无限遐想。一条雪白的腰带,将细不盈握的蜂腰勒着,使得那本就高耸的**更是曲线玲珑。一条水薄烟纱的披帛绕过后颈搭在香肩上,盘绕在两臂间,显得仪态端庄,高雅脱俗。一条同样雪白的百褶长裙,高高系在胸下,裙长一直掩到双履。

    衣衫、抹胸和长裙都是用银丝滚边,绣着的美丽图案,繁杂秀丽,手工极其精湛。

    这少女一身雪白,如烟雨池塘里绽开的白莲花,纤尘不染,袅袅娜娜,又像早晨山峦间飘渺的白雾,高雅如不可仰视的雪峰,美丽不可方物,让人瞧见了,便再也舍不得调开目光。

    不过,这仙女嫡尘般绝美的少女,却是面若冰霜,特别是一双眸子,更是冰冷如刀,左少阳觉得不舒服,所以只看了一眼,便低下了头。

    左贵老爹忙上前帮着搀扶老者在小床上躺下。

    左少阳见老爹左贵认识这几个人似的,忙低声问母亲梁氏道:“娘,他们是谁啊?”

    梁氏知道儿子失忆了,很多事情忘记了,便低声道:“就是咱们隔壁老宅里的瞿大老爷,就是告老还乡的那个京官。那个老妇是他夫人。他们俩有个儿子,打伤人入狱了。那哭啼的妇人是瞿老太爷的儿媳妇。先前的那个龙婶,是瞿家少爷小时候的R母。瞿家还有个女儿,嫁给白家,生了个女儿,就是那个白裙女孩,是瞿老太爷的外孙女,叫白芷寒。听说她父母双亡,没有亲人照料,所以回来投靠外公外婆,当真可怜见的。”

    左少阳想不到隔壁那深宅大院里,居然还住有这么一位天仙般的姑娘,不禁感慨。

    左贵让那老者躺下后,问道:“瞿老太爷怎么了?”

    瞿老太爷已经说不出话,两眼无神望着他。旁边的瞿老太太垂泪道:“今天早起,老爷就说心慌得很,胸闷,还恶心,喝了一碗粥,刚才就吐了,接着大汗淋漓跟水里捞出来似的,而且,左边身没力气,说话也不清楚了。我们担心是不是中风了,本来送去惠民堂的,可惠民堂关门了,所以就送来您这了。”

    那哭哭啼啼的瞿夫人生怕左贵听了不高兴,忙补充道:“去惠民堂也不过是病急乱投医,他们医术哪有左郎中您这高明啊,路上看见有个叫李大娘的,张贴在路边的布告,说她得了中风差点死了,因为没钱付不起药费,很多药铺都不肯治,是你们贵芝堂把病给治好了,而且药费很便宜,所以我们就求上门来了……”

    左贵捋着胡须心想,李大娘张贴的告示还真管用,病人知道了就找上门来了,看来以后贵芝堂治疗中风倒可以作为绝技了,问道:“瞿老太爷二便怎么样?”

    瞿老太太答道:“上午解了两次大便,是稀的,小便解了一次,没什么事。就是这左边身使不上劲,左郎中,我们老爷是不是中风了呀?”

    左贵捋着胡须没有回答,转头望向左少阳:“忠儿,你也来看看。”

    左少阳答应了,走了过去,在床边坐下,问那老者道;“老人家,您觉得如何呀?”

    瞿老太爷喉咙里嗬嗬连声,嘟哝出几句话,却听不清说的什么,老太太伏耳上去细听,垂泪道:“老爷说……,说他胸口难受……”

    左少阳握住瞿老太爷右边那只枯瘦的手,大声道:“老人家,我问你,你胸口哪里难受?你能指给我看看吗?”,,瞿老太爷右手颤抖晃动,嘴里嘟哝着。这一次左少阳自己把耳朵附上去仔细辨听,依稀能分辨出好象在念诵一首诗。左少阳心头一沉,老人家已经神志模糊,语无伦次,出现谵语了。

    左贵捋着胡须对左少阳道:“你那本医书上,记得张仲景有句话,叫做‘邪入于腑,即不识人;邪入于脏,舌即难言,口吐涎。’照此看来,当为风中脏腑闭证。对吧?”

    左少阳心中暗叹,老爹左贵对医术还是很有灵性的,很快便能活学活用了,点头道:“是呀,爹辩证很准。”

    左贵有几分得意:“那还用羚角钩藤汤加紫雪?”

    上次给李大娘治病的方剂左少阳已经告诉了老爹左贵,用的就是这羚羊角钩藤汤加紫雪丹,所以左贵准备依样画葫芦。左少阳摇头,附身过去,在老爹耳边低低说道:“羚角钩藤汤是治疗高热不退,烦闷躁扰,手足抽搐,发为痉厥的热盛动风证的。与瞿老太爷的症状不符,瞿老太爷是阴虚于内,肝阳妄动,煽动肝风,肝阳上犯心包,所以才出现心慌烦躁,语无伦次。由于没有高热,就不适合用羚角钩藤汤和紫雪。治法应当育阴潜阳化痰,芳香开窍为宜。”

    左贵恍然大悟,频频点头,捋着胡须道:“那好,你就给老人家开个方吧。”

    左少阳答应了,正要起身去开方,瞿老太爷的外孙女白芷寒突然冷声对左贵道:“左郎中,我们是来请您看病,家外祖父业已病危,若假手令徒开方,只怕不妥吧?”

    左少阳瞧她说话,突然发现,这个极品美女有个小小的缺憾,便是她的贝齿,虽然雪白整齐,只是两颗门牙大了点。不像苗佩兰,一口小贝齿如碎玉一般十分好看。不过,这点小缺憾倒也不影响她的绝色。

    白芷寒感觉到了左少阳审视的目光,侧脸瞧他,冷哼了一声,把俏脸扭了过去。

    左少阳倒不是好色的登徒子,只是这姑娘美到了极处,当作一件绝佳的艺术品在欣赏,听人家姑娘不乐意冷哼一声,这才醒悟自己瞪着眼瞧人家大姑娘实在不礼貌,忙掩饰地轻咳一声。他刚才只顾研究白芷寒美中不足的稍大的门牙,没听清白芷寒说的话,茫然瞧向老爹。

    左贵呵呵干笑道:“小儿医术还不错,他开方也是一样……”

    “不一样!”白芷寒话语冰冷如刀,管家贫如洗,但这诊金绝不会贵堂一分钱的,家外祖父病情如此危重,不能儿戏,须得您老亲自诊治,不能假手他人,纵然是令徒也不行,小女不容把家外祖父性命给令徒试手脚!”

    左少阳这才明白,这个门牙稍大的美人是不相信自己的医术,外人都只知道贵芝堂擅长用很便宜的方治疗中风,都以为是贵芝堂的左郎中所为,却不知是这位小郎中的手笔。而且,中医很大程度上是一种经验医学,老中医总是更容易得到病患及家属的信任,所以这也不能怪人家病患家属,要怪还是只能怪自己太年轻,人家病患家属不信任自己的医术。

    不过听她这话,说的太也难听,左少阳肚子里有气,心想,你虽然貌美若仙,但也不需要这么损人吧?当下淡淡对老爹道:“人家不信任我,还是爹你来下方吧。没关系的,对症下方就行了。”

    左贵想起以前自己下方,不妥之处,儿子会暗中偷换用药,听这话似乎又想用这一招,便点头道:“那好。”走到长条几案后,提笔写了几个方子。递给左少阳:“照方抓药。”

    左少阳拿过方子瞧了一眼,这方子不认识,应该是唐初的一种经验方,君药是山楂,配伍陈皮、枳实等,当然还有左贵的招牌药桂枝。

    很多人都知道山楂是健胃消食的药,但可能不知道,山楂还是一种很好的强心药,可以用来治疗冠心病,特别适合老年患者,作为药剂的配药使用,而陈皮有止呕作用,枳实能行气化痰消痞,破气除满止痛,桂枝更是个万金油的药。这个方子虽然不是直接针对中风去的,不过单从症状来看,倒也算的上对症了。

    老爹左贵对中风的认识,还是停留内虚邪中的辩证阶段,通过扶正被祛邪,补益正气来治疗,这种方法虽然也有一定效果,但是用药的首选是人参,而人参是十分名贵的药材,一般人家根本用不起。左贵知道瞿老太爷虽然是退隐京官,但家贫如洗,根本承担不起这种治疗方法。而他从儿子那里只知道羚角钩藤汤加紫雪可以治中风,但左少阳已经否定了这种治疗方案,说不对症,别的方剂他又不知道,所以,只能开一副当时的经验方,勉强也算对症,但肯定没什么大的效果,好在儿子左少阳会暗中调整用药,这方子如何也就无关紧要了。

    左少阳将方子放在药柜上,装模作样看了看,然后开始拣药。拣的药当然是按自己心中拟定的方子,其中也有陈皮,拣了之后,又接着拣其他药,刚拣了几味药,身后传来白芷寒冷冷的声音:“你是按方拣药的?”

    左少阳暗自吃惊,回头瞧去,见白芷寒手里拿着老爹那张处方,目光跟刀子似的盯着自己。左少阳有些心虚,讪讪道:“是啊,有问题吗?”

    白芷寒伸手从拣好的药中取了一片,举起来道:“这是什么?”

    左少阳瞧见是生海蛤,这味药老爹的方子里是没有的,望见她目光如电,更是心虚,道:“是……,是……”

    白芷寒冷冷道:“是海蛤吧?”

    左少阳吓了一跳,随口道:“你认识?”

    “哼!我虽不懂医,但家外祖父年迈多病,久病成医,常见的药材我还是知道一些的,别想蒙人!----这又是什么?”她捡起一根药材,“是龙骨,没错吧?还有这个,应该是石草蒲,这个是知母。”又拿着左贵的方子扫了一眼,厉声道:“你抓的这些药,令尊的方子中都没有,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左少阳一时不知该如何编谎话,只得说实说:“令尊这病,我觉得需要用这些药,才能……”

    “你觉得?”白芷寒柳眉倒竖,“你只是个小小学徒 ,尚未出师,尊师开的方药,你竟然擅自更换,你不敬师道、不孝尊长于我无关,但是,这是家外祖父的药方,你擅自乱改,我却不能坐视不管!你今日须得说出个道理来,为何要私自改方?”

    左少阳讪讪道:“我已经告诉你了,你外祖父的病,必须用这些药。”

    白芷寒回头看了一眼左贵,冷冷对左少阳道:“我不明白,究竟你是师父,还是你爹是师父?”

    一听这话,左少阳心头有气,但他不想跟病患家属吵架,不管什么原因,这都是不适合的。所以闷声不答。

    左少阳的沉默反倒让白芷寒更加生气,丹凤眼满是杀气:“你哑巴了?说啊!为什么要更换家外祖父的方子?---莫非是有人出钱买通了你,想谋害家外祖父,赶尽杀绝不成?为了区区小钱,害人性命,你不觉得可耻吗?”

    左少阳一愣,再也忍不住,提高了声音道:“谁收买我了?我又为何要害你外祖父?”

    “这个问题我正要问你!”

    左少阳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当真是好心没好报,说到底是自己没有事先说清楚,只能低三下四道:“白姑娘,我真没有乱改方子谋害你外祖父的意思。实话说了吧,治疗中风我更擅长,我改的方子才是真正有效的,由于病患不相信我的医术,不得已……”

    “我不管你什么得已不得已的!”白芷寒厉声道:“家外祖父病危如此,你竟然乱改方剂!我告诉你,若你不是存心谋害家外祖父还得得了,若是被人收买,想赶尽杀绝,不容我外祖父偷安于这僻壤,我白芷寒虽是一介女流,也誓与尔等周旋到底!”

    

    第146章 美丽的大板牙

    白芷寒不知左少阳已经动了真怒,兀自冷冷凝视着他,仿佛与他是十八代的仇人一般。

    左贵见他们俩跟斗鸡一样对视,毕竟是隔壁邻居,总也不好的。忙过来道:“白姑娘,实不相瞒,治疗中风这种病,小儿比老朽有经验,上次治好李大娘的方子,也是他给开的药治好的。”

    白芷寒转身瞧着左贵,冷冷道:“行了,不用替他打掩护了,我知道,你们是嫌我瞿家没钱,所以把好药换了来糊弄我们”

    左少阳气得差点晕倒,耐着性子道:“小姐,拜托你好好看仔细,既然你认识药,你应该知道,我给你拣的这些药,比我爹方子上的药不仅多而且贵。我要换,也不会把贵的药多的药换给你啊?”

    “你受人钱财,想谋害家外祖父也未可知”

    “喂你看清楚,这里面哪一位药有毒了?我要谋害你外祖父,该下砒霜、乌头、附片什么的吧,拿一堆没毒的好药给你们算是谋害?有没有搞错啊你”

    白芷寒细细看了一遍药方,果然没有有毒的药,知道自己错怪了人家,有些后悔刚才气急之下乱发脾气,却不想认错,仍旧冷声道:“谁知道你搞什么鬼你乱改方子,草菅人命,没你们这么欺负人的”转身对瞿老太太道:“外祖母,咱们走,不在他这看了”

    瞿老太太忙过来道:“芷儿,别这样左郎中这看得挺好的,都说他治中风特别好,药也便宜。”

    “他们暗地里搞鬼让个小郎中来乱改方子,还帮着掩饰说话,谁知道他们搞什么名堂,我们不能拿外祖父的命给他们戏弄”

    左少阳听她这么说,反倒冷静下来了,想着病患家属误会,说话难听,说到底是因为自己私改方子私自换药,自己有错在先,便深吸了一口气,压住火气,迈步出了药柜,拱手道:“白姑娘,我私自换药是我不对,我向你赔不是,但是,我换药当真没有恶意,只是你们不相信我的医术,刚才家父也说了,这种病我知道该怎么治,我换的药应该能治好你爹的病的”

    见他施礼道歉,白芷寒反倒好象受了委屈似的,阴着脸道:“行了,不用说了,你按照令尊的方子抓药给我们就是。你的医术高明,留着给别人看吧,别在我外祖父身上试手脚”

    这句话终于把左少阳心中的怒火撩起来了,手指她的红唇,大声叫道:“喂什么试手脚?大板牙,你嘴巴放干净点”

    白芷寒美若天仙,从小就在别人的赞美声中长大,也见惯别人对她美貌馋涎欲滴的猪哥样,也听惯了别人对她美貌的各种肉麻的吹捧赞叹,不过自己私下照镜子,也觉得自己的美貌无人能及,只可惜两颗门牙稍大了点,细看还是能发现,好在这个不足只要不开口说话,别人也不太容易发现,就算发现了,这点小缺憾也是瑕不掩瑜。所以她平时都很少说话,一则性格使然,二则也是为了藏拙。这一点点美中不足,却是她心中的隐痛,是她最忌讳的事情。

    虽然如此,但从小到大,从来没人当面说她门牙大,更没人当面骂她大板牙,现在听这小郎中居然当面称呼自己为“大板牙”,白芷寒顿时火冒三丈高,气得娇躯乱颤,手指左少阳:“你……你……你无耻卑鄙”

    白芷寒气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无耻?我好心给你外祖父开好方治病,你还说我无耻卑鄙?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左少阳简直有些气急败坏,也没想到吕洞宾生在贞观十二年,此刻还没出生,而这句话的典故更是出自清朝曹雪芹的《红楼梦?,唐朝人哪里知道,只想着怎么出心中这口恶气。

    他知道大板牙这称呼踩到了这大美人的痛脚,便又故意加了两句:“别以为你长了两颗大板牙就是兔子,就可以急了咬人,我可不怕——告诉你,我属狼,专咬兔子”

    白芷寒气得白如美玉的俏脸更是一点血色都没有了,正要反唇相讥,瞿老太太急忙过来拉住她:“芷儿别说了,给老太爷抓药治病要紧”

    “老太太,咱不在他这看了,他们用没出师的臭徒弟给老太爷看病,不带这样欺负人的走满城药铺都可以抓药,用不着在他这受这窝囊气”白芷寒抓起左贵开的方子往怀里一揣,掏出两文钱啪的一声拍在左少阳面前:“这是诊金——臭郎中”走过去搀扶起外祖父就走。

    瞿老太太和瞿夫人似乎都有些怕这外孙女的脾气,歉意地对左贵笑了笑:“这个……,真是对不起……”

    左贵忙道:“不妨事,是我们没说清楚,抱歉抱歉。”

    几个女子搀扶着那瞿老太爷慢慢出门走了。

    “当真是不可理喻”左少阳低声嘟哝道。眼见自己把这自以为是的大美人气得花枝乱颤,到底出了一口郁气。

    可眼见她们要走,想到这老人家的中风如果耽误了治疗最佳时间,只怕难逃一死,这大美女可恶,但不能让老人家因此搭上性命,当下也顾不得那美女的态度了,追出两步,急声道:“喂大板牙,啊不,白姑娘,你外祖父现在是中风初起,如果现在就立刻服用我的药,康复的机会会大很多的,但是再耽误下去,那康复的可能性就会急剧减小,甚至还有生命危险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

    白芷寒回过头,狠狠啐了一口。搀扶着外祖父走远了,那仆从龙婶和瞿夫人似乎都以这老爷子的外孙女为马头是瞻,自然帮着搀扶老太爷走了。那瞿老太太听了左少阳的话,有些犹豫,但她显然是个没主见的,苦着脸对左少阳勉力一笑,也跟着去了。

    左贵叹了口气,对左少阳道:“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啊,咱们就明说,不要暗地里换药了,病患很容易误会。以后就明着说由你来下方,如果他们不愿意,那不治就是。别让人误会我们暗地里搞什么鬼。反而不好。”

    左少阳点点头,也很沮丧:“我知道了,不过,爹,如果明说是我这小郎中来开方,人家只怕不会愿意来看病的。”

    左贵点点头,想了想,道:“就算如此,也比让病患误会的好。再说了,你跟那老铃医学得医术,说实话,比爹高明很多,你只要好好治,药到病除,治多了,别人会慢慢信任你的医术的”

    这还是左贵老爹第一次当面承认医术比不上儿子,鼓励他自己行医治病,这让左少阳很开心,也知道这对于身为老郎中的父亲来说,实在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感激地躬身道:“爹我明白了。您放心,我决不会辜负您的期望的。”

    “嗯……”

    出了这件事,一家人心情都不太好,闷闷地坐在哪里。

    不过,这件事很快就被左少阳丢到脑后了,他现在更揪心的,是苗佩兰告诉他的那件事。——数万前来征剿叛军的官兵粮草全部被烧,唐初全国各地本来就严重缺粮,这种情况下,烧掉数万大军的粮草,这会带来怎样严重的后果?

    合州现在粮价已经超过三百六十文一斗,还有上涨的趋势。而现在左少阳还是第一次听说官兵的粮草被烧,姐夫侯普都不知道,更没有听城里其他人说过,说明这个消息合州城里还很少有人知道。如果一旦消息传开,只怕粮价会进一步飞涨。

    所以不管如何,都必须囤积一点粮食,以备万一,可是,现在粮价已经这么高了,家里哪来的钱去买米呢?

    得想办法,左少阳隐隐感到,一个关键的时刻或许已经来临,把握住,不仅可以平安度过这场兵灾饥荒,还能从中获利。但是抓不住,也许等待一家人的,就是地狱深渊

    想到这里,左少阳坐不住了,要马上赚到一大笔钱买足够的粮食才行,这时候,恐怕只能靠自己的方子了。

    卖给谁?惠民堂倒是说了好几次了,可是他们现在让倪二的官司搞得倾家荡产,根本拿不出现钱来。仁寿堂的石郎中和回春堂的封郎中都说过想买自己治疗中风那方子,只是,他们出价都太低了,这方剂这么便宜卖掉,真是亏大发了。

    现在能出得起价的,便只有恒昌药行的祝老掌柜了,他曾经说过想买他的炮制乌头等六味药材的方子。以前左少阳不想卖这个方子,是觉得这个方子能给自己带来更多的收益,所以只答应跟祝药柜签约一年,让他推销一年之后,开拓了市场,自己可以不费劲便占到很大便宜,那时候以乌头炮制为龙头,再推出若干新药,能赚很多很多钱。而不是卖掉一个方子这点钱了。

    自己知道的方子虽然多,可是他一个个回想了,真正能赚大钱的方子却很少。这可是不可再生的资源,卖掉一个就少一个。

    

    第147章 一笔巨资

    相比之下,药材炮制法比治病的方子更值钱,治病的方子需要治病的大夫郎中准确辩证才行,而病情是千变万化的,这就看治病郎中随证加减的本事了,所以,一个好的治病方子,只有识货的大夫郎中那里才卖得出高价,就像倪大夫和封郎中、石郎中他们一样,都看到了中风这个方剂的价值,只是,在倪大夫眼里,可以值一百贯,而在封郎中和石郎中眼里,最多只值五贯。

    而炮制药材的法子就不一样了,炮制药材不需要深厚的医学知识,可以说是个人一教都能学会,而药材是可消耗物,消耗量非常大,市场也就非常大,一种有价值的新药一旦被医家普遍认可,那就会很快推广开,而假如这种新药炮制法又是你独家知晓,人们都不得不来找你买,这种垄断便能在短时间内便赚取巨额财富。

    乌头、附子是最常用的药材之一,而乌头、附子都有大毒,唐初的人基本上还没有掌握这两种大毒药材的正确炮制法,所以不敢大剂量使用,很多需要大剂量使用的疾病也就没办法治愈,碰上倪二这样胆大的郎中,又有可能会引起病患中毒。这次隋家老母中毒而死便是最好的明证。

    现在,倪二这场官司在全城都引起了轰动,很多人都知道了贵芝堂新法炮制的乌头能大剂量使用,疗效显著却不会中毒,可以说,依靠乌头炮制法赚大钱的大门已经敞开,就等着往外捞钱了。这时候,遇到了官兵粮草被烧这样一件完全预料不到的紧急事件,而左少阳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件事带来的恐怖后果。

    这是一个危难,同时也是一次机遇,他决定抓住。而现在,他需要一笔巨资,一笔足够买大量粮食的巨资。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在战乱严重饥荒年代,粮食远比金银值钱。能做很多金银做不到的事情。

    可是自己能换取巨资的,想来想去,便只有这乌头的炮制法。要是在倪二这场官司之前,祝药柜虽然过说想买,但不会出很高的价格,而现在,这场官司已经把这种炮制法打出了名气,应该能跟祝药柜讨价还价了。

    事不宜迟,想清楚这件事之后,左少阳说要去恒昌药行跟祝药柜说点事,便出了门,穿大街走小巷,快步来到恒昌药行。

    不巧的是,祝药柜出门去了,也没说去了哪里,左少阳很着急,但是又不太明显地让祝药柜知道自己急于把炮制乌头的方子卖给他,否则,就卖不出好价钱了。

    所以,左少阳也没多说什么,甚至没有说自己找祝药柜什么事情,只是神神秘秘地让祝药柜的儿子祝掌柜转告一声,就说自己来过就行了,没什么要紧事。

    他知道,以祝药柜的性格,越是这么说,他就会越好奇,一定会很快来找自己的。

    左少阳耐着性子回到了药铺。

    可是,这一下午祝药柜都没来,一直到傍晚起更了,还没见踪影,左少阳简直是坐如针毡,不停到门口张望。但是,他内心还是坚信,祝药柜肯定还没回来,否则一定会来找自己的。现在跑去恒昌药行问,祝药柜的去向店里人都不知道,没办法找到他,而这一来,反而会让对方猜到自己的心情。对出售方子不利。

    所以,左少阳虽然心急如焚,却也只有强行按耐住。

    起更之后,梁氏做好了饭,左少阳只好去关店门,他下意识想留一扇门,但转念一想,还是把门关上了。他不想留任何会让祝药柜猜到自己心情的征象给对方,现在,多买一文钱,就能多买一点粮食,也就能多抓住一份机遇

    他把店铺门关上,上了门闩。坐在矮桌边,端起饭碗,开始啃加了桑白皮野菜的黑面馍馍。

    便在这时,响起了拍门声。

    左少阳心中狂喜,却装着没听见,埋头继续吃。

    左贵老爹皱了皱眉:“忠儿,开门去”

    “啊?”左少阳装着茫然的样子问道。

    一旁的梁氏忙道:“我去吧”端着饭碗过去开门。

    左少阳竖着耳朵听着,果然,听到了期待已久的祝药柜爽朗的笑声:“哈哈,抱歉,老婶子,这么晚来打扰了,哟,正吃饭呢?——哎哟,你家怎么吃这个?黑面馍馍夹野菜啧啧,这也太抠门了吧?”

    梁氏陪着笑把他往里让。

    左少阳这才转头过去,仿佛刚发现是他进来似的,赶紧撂下碗,起身走了过去:“祝老伯啊,快请进。”

    祝药柜带着个店伙计,迈步走了进来。左少阳抬过那把吱呀叫的交椅:“您请坐”

    老爹左贵也放下饭碗,过来拱手致意。示意请坐,然后自己在长条几案后自己那把硬木交椅上坐下。

    祝药柜也坐下,捋着胡须,摇头对左贵道:“左郎中,你们药铺现在不同以往了,今天愣把县太爷都请家里来了。全城都在说县太爷去你们贵芝堂看病呢。今后你们药铺想不火都难呀。呵呵呵,就冲这一点,你们也该好好庆贺庆贺,吃顿好的嘛,怎么野菜都吃起来了。”

    左贵忙打着哈哈岔开话题,拱手道:“祝老掌柜光临寒舍,有何指教啊?”

    “不敢,我是来请教来了。”祝药柜忙拱拱手,转头对左少阳道,“小郎中,很抱歉,下午我去找安医官和汤博士去了,耽误了大半天,刚回到家,就听说你来过,所以就过来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左少阳本来想说卖方的事情,可是刚才听他说去找了安医官和汤博士,不禁心中一动,立刻随口编了个谎,轻松地微微一笑:“也没啥事,就想问问,上次帮你们修的那药材仓库,好不好使?”

    “好”祝药柜乐呵呵捋着胡须道:“你帮我们修的药材仓库很不错,到现在,很多药材都完好地保存着的,没有以往那样虫蛀鼠啃,我正琢磨着,过些天再请你帮我照这样子多修几座仓库呢。”

    “这没问题,什么时候修?”

    “过两天吧,我先把场地腾出来才行。”

    “这个就不需要签约了吧?”

    “不用,都是老主顾了,说了就算。”祝药柜捋着胡须乐呵呵笑道,随即又瞧了一眼外面,眼见天色慢慢暗下来了,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便压低了声音道:“我倒是有件事,想跟二位商量。”

    左贵拱手道:“祝老爷子有话请说。”

    “嗯……”祝药柜思索片刻,才低声道:“我想把贵堂炮制乌头、附片、天南星、没药和**的方子独家买断。如何?”

    左少阳大喜,想不到自己还没提,对方竟然主动提出来了,看来,今天的官司对这老谋深算的老药材商触动很大,看到了这乌头炮制法的光明“钱”景,所以主动上门求购。

    左少阳顿时心中大定,现在就看能不能卖个好价钱了。淡淡道:“怎么个独家买断法?”

    “独家买断,就是你把这方子卖给我恒昌药行之后,再不能把方子卖给别人,你们自己当然可以炮制自用,也可以对外零售,但不能大量批发,不能跟我抢生意。就这意思。”

    左少阳点点头:“明白了。”

    左贵转头对左少阳道:“忠儿,这方子是你的,你说卖不卖?”

    左少阳故意沉吟片刻,才说道:“嗯……,只要价格合适……,可以考虑的。”

    “价钱好说”祝药柜乐呵呵笑着竖起两手,一只张开五个指头,另一只张开两个指头,“这个数,怎么样?”

    左少阳和老爹左贵又互视了一眼,左贵老爹小心翼翼道:“七千文?”

    “哈哈哈,”祝药柜仰头大笑,瞧着左贵道:“左郎中,你这眼光,哈哈,着实不敢恭维,你不知道你儿子这炮制方法的金贵。七千文就能买断的方子,说实话,我老祝也不会放在眼里了哈哈哈”

    左贵脸现喜色,瞧了左少阳一眼:“祝老爷子的意思是……,是七……,七万文?”

    祝药柜缓缓点头:“没错,整整七万文”

    左贵惊呆了,他想不到儿子这炮制方法能买到如此高价,话都有些发颤了:“老爷子……,老爷子您这……,不是开玩笑吧?”

    祝药柜笑了:“我现在可没空跟你闹着玩。”

    七万文也就是人民币三十五万元,这个价格左少阳还是能接受的,不过,他现在需要更多的钱,只能厚着脸皮讨价还价了,先吊吊对方的胃口再说,微微一笑:“不是说好了我帮你们炮制你们卖的吗?祝老伯怎么又想到要买断这个方子了?”

    “你们先说行不行,行了我再告诉你原因。”

    左贵捋着胡须道:“这方子是小儿的,他自己做主好了。”

    “这话也对,”祝药柜转头望向左少阳,“小郎中,我直接出价五万,就是不想讨价还价,咱们都是老熟人了,讨价还价的伤感情,呵呵,这个价你可还满意?”说到这,又神秘兮兮压低了声音对左少阳道:“你有了这笔钱,桑老太婆说的那事,不就可以办成了吗?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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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虽然还没有爆发加更,但是书友还是很给力,老沐很欣慰,谢谢这些热情的书友,恳请继续投票支持,别被敌军摔得太远了才好追赶。

    

    第148章 讨价还价

    左少阳顿时明白了为什么祝药柜会出这个价,感情是那天听说了桑母向自己索要七十贯钱的嫁妆,才肯把桑小妹嫁给自己。既然这样,说明祝药柜这个价还是有的商量,心中更有底了。

    他正要回答,老爹左贵已经听到了,奇道:“桑家母说的什么事啊?”

    左少阳那天回来之后没把这件事告诉二老的,所以他们不知道,此刻听祝药柜提起,左少阳不仅有些脸上发烧,诺诺道:“没……,没什么事。”

    祝药柜愣了一下,顿时明白了:“对对,没什么事,还是说这个正经事吧,小老弟,七万文,独家买断你这炮制乌头等六种药的方子,你意下如何啊?”

    “这个……,”左少阳表情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似乎欲言又止,然后张口讪讪笑了起来,“嘿嘿,嘿嘿嘿嘿……”

    听左少阳没来头的这笑声,祝药柜有些发毛,想了想,花白眉毛抖了抖,把老牙一咬,啪的在大腿上重重一拍,咬牙道:“小兄弟想必觉得价低了,好,你这方子的确是个好方,将来赚的钱的确不少,老朽总不能让你亏了,这样吧。我再给你个活动的好处——给你恒昌药行一成的分红如何?”

    左少阳忙道:“啥叫一成分红?”

    “就是你不用出一文钱,就拥有我们恒昌药行的一成份额你也不用操心我们药行买卖,只等月底分红,给你净分一成旱涝保收,亏了不让你贴钱,赚了十文你就分走一文水涨船高每个月月底分钱的时候,我们是要开家庭会议的,你可以参加旁听,账目当众公布,一清二楚的,你也可以随时查账,不会冤了你。呵呵,你意下如何?”

    “这样啊。”左少阳转头瞧了一眼左贵和母亲梁氏,两人已经高兴得手都在哆嗦,梁氏把手在围裙上抹了抹,陪着笑问祝药柜:“这一成的分红,大概有多少啊?”

    “老嫂子,不是吹牛,我们恒昌药行在整个合州药材铺里要是自己说排第二,就没人敢说他排第一我们的生意你也是看的见的。多的不说,每个月,一成分红,保底也是五千文少了这个数,我给你贴”

    梁氏乐得合不拢嘴了:“五千文啊哎哟,这可真好啊,”转头对左少阳道:“这干的过。忠儿,要不就答应了……?”

    一旁的左贵虽然心中也是极满意,但嘴上还是呵斥妻子道:“要你多嘴我都说过的,忠儿自己赚钱他自己支配,自己会拿主意”

    “是是,”梁氏讪讪笑着退开。

    左少阳故意问左贵道:“爹,你觉得呢?”

    左贵捋着胡须微笑道:“我早就说了,你自己能赚钱那最好,赚的钱你自己花,当然,如何赚钱也是你自己个定,方子是你的,你自己拿主意。”

    “你帮我出出主意嘛。”

    左贵对孩子这种时候主动征求自己的意见,还是很高兴的,捋着胡须想了想,道:“依为父之见,这年头兵荒马乱的,有点银子防身倒也不是件坏事。嘿嘿……”

    祝药柜又一拍大腿:“左郎中说的再对也没有了,银子随身带,走哪都方便,比买田买地强战火烧来,带不走也吃不了。累赘”

    左少阳淡淡一笑:“银钱的确是个好东西,只是,方子更是好东西,银钱是死的,就像水缸里的水,喝干了,就没有了,而方子是活的,就像山泉,喝了还有,源源不断。特别是一个好的方子,更是旱涝保收。不愁吃不愁穿啊。——爹,你说是吧?”

    左贵老爹笑吟吟顺口道:“是啊……”

    祝药柜瞧着左少阳和左贵:“这么说,你们是嫌我出价低喽?”

    左贵笑容一僵,心里有些担心生怕祝药柜一生气不买了。梁氏更是紧张,这么高的价格她已经乐翻了,实在不愿意失去赚取这么大一笔钱财的好机会,可是左贵在一旁,他又不敢乱插嘴,忙扯了扯左贵的衣服,低声道:“老爷,差不多行了……”

    左贵老爹当然也是这么想的,捋着胡须轻咳一声,正要说话,左少阳已经抢先说了:“乌头和附子都是最常用的药材,销量极大,而整个合州,不,整个大唐朝我敢说,只有我知道如何正确炮制,绝无二家现在乌头、附子的炮制新法已经崭露头角,得到州府衙门医官汤博士等人的赞许,他们要是认可了,还愁卖不掉吗?——嘿嘿,独家买断,也就是说,今后只有你祝老伯的恒昌药行能批发我们这新法炮制的药材,连我们自己都不能再批发给其他任何人,也不能再把方子卖给其他人。这是独门生意啊,以祝老伯之能,将来新药销售绝不限于合州,附近的随州、隆州,乃至更远的州县,包括京城,甚至整个大唐,市场之辽阔,前景之辉煌,祝老伯,你是明白人,不会看不到吧?”

    祝药柜好生瞧着左少阳,笑了:“好你个小郎中,当真是精明到家了,说得没错若不是这样,我也不会出七万文加一成分红的高价。既然你还嫌低,又把这炮制法的前景说的这么诱人,都是爽快人,将来还要多多合着做生意的。这样吧,你出个能接受的最低价,我就不还价了,我相信你不会冤我的。如何?”

    左少阳拱手道:“祝老伯爽快”随即,摸着下巴思索着,左贵和梁氏都焦急地盯着他,生怕他说出吓人的高价来,把祝药柜吓走,这买卖就做不成了,他们都穷怕了,简直是看见钱就不肯撒手的。

    左少阳终于缓缓道:“一百两也就是十万文外加刚才你说的每月一成的你们恒昌药行的分红。——这是我能接受的最低价”

    祝药柜愣了片刻,干笑两声,站起身捋着胡须转了两个圈,斜眼看了看他:“十万文?小郎中,你这价码可真够高的了。”

    左少阳淡淡道:“若不是看在祝老伯一片诚心又如此爽快的份上,这个价我是接受不了的,明眼人都知道,这是独家买卖,将来赚的钱,百倍千倍都不止好在你们恒昌药行赚大钱,我们也能分一杯羹,所以,勉勉强强能接受。老伯要是不同意,也没事,反正我们现在不急着用钱,清贫日子过惯了,这十万文拿来,还一下子真不知道做什么用,呵呵”

    祝药柜哈哈大笑,又转了两个圈,终于在椅子上坐下,盯着左少阳道:“但愿你我的预测是对的,否则,我可要陪得血本无归了。”

    左少阳笑道:“祝老伯也太夸张了吧,以你们恒昌药行的财力,这点钱只是九牛一毛而已。”

    祝药柜捋着胡须乐了“小老弟可真会说话,行,那就这么定了,签约吧”

    左少阳盯着他道:“一言为定?”

    “当然我老祝说话,还没有反悔过”

    “好签约不过,最好给银子,这样方便携带。而且,现在必须马上把全部的钱送来”

    祝药柜愣了一下:“这么着急做什么?你不是不急着用钱吗?”

    “嘿嘿,钱拿到手自然更稳妥。说实话,祝老伯,我还真急着花钱,就现在,你的钱拿来,我立马要花掉,所以越快越好”

    “这样啊……”祝药柜捋着胡须沉吟道:“这可有点麻烦,一百两可不是小数,要是早说还成,偏巧今天我花了一大笔现钱,现在手头的现钱只怕没这么多。只能等明天再去其他州县的分号调去……”

    既然双方已经说定了,左少阳也不怕祝药柜反悔,加之情况紧急,不由得他不说实话,急声道:“老伯,我当真是急着用钱,不是不相信你。你帮帮忙,拿上凑钱给我,好吗?”

    “这个,家里珠宝首饰倒有一些,要不给你折价?”

    “我要现银啊,老伯。”

    “这样啊……”祝药柜想了想,道:“既然你要的这么急,我相信你是急事,那这么着吧,我马上叫伙计回去跟儿子说一声,让他赶紧先找钱庄贷十万文送来,回头我们从分号把钱调来了,再补上。”

    左少阳大喜,躬身一礼:“多谢老伯,——要不,这贷款的利钱从我红利里扣除吧?”

    “算了”祝药柜乐呵呵道:“咱们以后也算是一家人了,这点小钱还跟你要?那我老祝也太不成话了。”

    祝药柜转身吩咐那跟随来的小伙计,让他赶紧回去通知儿子祝掌柜,去钱庄贷了银子送来。那伙计答应了,急匆匆走了。

    左贵拿来纸笔,草拟了一个转让协议包括分红的内容。祝药柜和左少阳分别看了,都是按刚才约定写的,没什么新的意见。左贵誊抄各一式两份,当下由左贵和祝药柜分别在上面签字,祝药柜把他恒昌药行的印章随身带来了,加盖了印章。各自收好。

    祝药柜道:“银子马上就送到,这配方,你明天到我药行来,我年纪大了,就不学了,让我儿子亲自跟你学,这宝贝方子花了这么多钱,让炮制师父学我老人家是不放心的。呵呵”

    “行啊,保证包教包会,学会为止”

    祝药柜乐得连连点头。

    

    第149章 买米难

    左少阳道:“现在祝老伯可以说为何又要买断我这方子了吧?”

    祝药柜笑道:“呵呵,实话给你说吧,这一下午我可没闲着,都泡在汤博士那里了。你应该知道,什么方剂用什么药,最多能用多少,什么药该怎么炮制才符合要求,这些都是按照医书上记载的来的。但这一次,你这新法炮制的乌头、附片,远远超过规定的最高剂量,能治病却不会中毒,这可是件了不得的大事呀”

    左少阳笑道:“是啊,如果大家都用我们炮制的药材,不仅能治病,而且不会中毒,那就好了。”

    祝药柜一拍大腿:“照啊尽管现在都知道,用新法炮制的乌头、附片,超规定剂量使用也不会中毒,还能治病,但是,正统医书上还没这么写啊,以后又遇到这样超剂量使用乌头、附片死人的官司,还是得认定‘不如本方’,这肯定不合理,大家现在都知道了,那就必须想办法修改这个本方的规定。”

    左少阳有些明白了:“你想更改乌头、附片的使用标准,另立新的标准?”

    “不准确,”祝药柜微笑摇头道:“应该说,我想让衙门下文规定,整个合州所有医馆药铺,都必须用我们炮制的乌头、附子入药,否则,使用私自炮制的乌头附片出了事,一律按不如本方论”

    左少阳眼睛一亮:“哦?这主意好如果规定了这种药材为唯一指定药材,而这种方法又只有你会,那大家只能买你的新药了”

    “没错”祝药柜乐得眉开眼笑,“钱县令、汤博士、安医官都是亲眼目睹咱们这新药的好处的,中午他们去给欧阳刺史汇报了,听说欧阳刺史对咱们这种药也很赞赏。所以,我觉得办成这事还是很有希望的。不过,还需要费些功夫,花些钱才行。”

    “既然都觉得好,对大家都有利,他们直接定了不就得了。还花钱啊?”

    祝药柜乐了,捋着胡须笑道:“现如今,想办成一两件事,不花个几百银子,能办成吗?都知道这一张公文下去,我恒昌药行就赚大钱,不分点好处给人家,人家凭什么帮你?所以我说了,小郎中,你的医术很高明,可你经商这本事,还差得远呢。”

    左少阳笑道:“对对,这叫做花花轿子众人抬,大家都有好处,才能赚更多的好处。”

    “没错,一点就通,呵呵。我下午就是去衙门跟汤博士商量这件事去了。他是欧阳刺史面前的大红人,又是涉及医术方面的,他只要肯帮忙说话,这事就成了一大半了。呵呵”

    “那他同意了吗?”

    祝药柜神秘兮兮一笑:“这个,小老弟就不用操心了。呵呵呵”

    见他这笑眯眯的模样,便知道应该是差不多了。左少阳也就没再多问。

    又说了一会闲话,祝药柜的儿子亲自带着几个伙计,送了一箱子银锭过来。整整一百两。点清之后,左贵开了收据。说好了明天一早去教炮制方法,祝药柜便带着儿子告辞走了。

    他们前脚走,左少阳拿了两锭银子后脚也跟着要出门。

    梁氏急道:“你上哪里去?这都马上要宵禁了。”

    “还有差不多一顿饭工夫呢,我去米行看看关门没有,咱家的米只剩一点点了,明天都不够吃的了。”左少阳没时间跟二老解释清楚心中的担忧,只能随口这么说了。他没办法抱那一匣子钱去,一百两银子还是挺沉的,抱着满城跑,他可跑不动,耽误时间也不安全,所以只带了两锭,实在不行,能买一点算一点。

    梁氏道:“我知道,明天早上再去买好了。”

    “现在我去看看我担心米价上涨。”

    “这样啊,那你快去快回啊,——对了,顺便买只红漆马桶回来,咱家那只太久了。”

    梁氏把那只千年老山参藏在马桶低下之后,虽然用层层油纸包着的,马桶也没有漏,下面又加了垫板,应该不会弄脏,可是,这玩意是入口的东西,而且有异香,如果藏在马桶地下时间长了,只怕会串味,将来变钱帮儿子娶媳妇,担心会有味道影响价格。所以才让左少阳买只新马桶回来替换旧马桶。

    左少阳一边往外跑一边道:“娘,你就在对面杂货店买吧,他家有,我来不及了”说着便跑掉了。

    那一匣子的钱就放在左贵的长条几案上,左贵便让梁氏把钱先收起来。

    梁氏何曾藏过这么多钱,当初拿着倪母给的那颗极品老山参,已经是一头毛汗,没头苍蝇似的转了半天,才把那颗宝贝藏在屋角的红油马桶地下隔层里。眼下这可是整整一百两银子,沉甸甸的一小匣子,自然是不能再放在马桶底部夹层了,放哪里好呢?

    梁氏抱着那箱银子在卧室里乱转,一会放在床底下,一会放在衣柜里,一会放在花盆后,怎么着都觉得不踏实,看得左贵直摇头,最后放在了枕头边,用旧衣服笼着,睡觉的时候手摸着,这才安心。

    接着,梁氏又到对面杂货店拍开门,买了一只新的红漆马桶回来放在屋角。把旧的那只又重新仔细洗刷干净之后,放在了床下面。还用杂货盖着。

    现在梁氏踏实了,床下是价值连城的千年老山参,枕头边是一百两银子,这辈子做梦都没想过有一天会这么有钱,兴奋得一个劲傻笑。

    不过,她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儿子左少阳出去好半天了,一直不回来,二老开始着急。

    终于,二更天宵禁的梆子声和吆喝声响起来了,还没见左少阳回来,两人都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心想这下完了,儿子肯定被巡街的抓住关起来了。梁氏急得直掉眼泪,要去衙门看看儿子是不是被抓了,被左贵喝止了,说她这时候去,不仅救不了儿子,还得把自己搭进去。

    左少阳的确遇到了麻烦。

    他跑出门,来到已经被抓的那个高利非法集资的曲掌柜的米行。曲掌柜的米行有好几家,是整个合州最大的。衙门正在变卖曲掌柜家的家产,清偿众多的债务人,这些天都在对外卖米卖面。为了能尽快变现,价格要比市场价略低一点。

    左少阳跑到那米行,此刻天已经完全黑了,都一更多将近两更了。米行早已经关了门。可是,门口还是有好几个人了,手里都是抱着一箱箱的银钱,跟门上的人说着什么。

    左少阳上前一瞧,见米行大门上部有个小窗口,一个老头在里面瞧着他们。

    左少阳忙道:“老大爷,请开开门,我想买点米。”

    其他人也跟着喊要买米。

    那老头冷眼瞧着他们:“关门了各位请回吧,要买米明日再来。”

    左少阳忙道:“老大爷,求你卖点米给我吧,我买的数量很多。都付现钱我有现钱的。”

    其他几个人也跟着嚷嚷:“是啊,我们有现钱,您就卖给我们吧”

    那老头冷笑一声,道:“废话,这时候谁买米不是现钱谁卖给你们啊?”

    “那是,老大爷,你就行行好开个门,卖点米给我吧。”

    那老头见他话说客气,便耐着性子道:“这位小哥,跟你说句实话吧,我老汉只是看门的,卖米的是衙门里的人负责,他们走的时候,都把米锁进粮仓了,有衙门民壮兵甲守着的。卖米的官吏最早也要明天清早宵禁结束之后才来开门了。你还是明早来的好。”

    左少阳一听傻眼了,忙道:“别的米行呢?也关门了吗?”

    “这时候了咋不关门?都关了再有一盏茶工夫,就要宵禁了,宵禁之后除了药铺医馆,别的都不准营业,否则要打板子还要重罚,哪家米行都不会给你开门做生意的。你还是赶紧回去吧,要不被巡夜的发现了,打板子蹲大狱还要罚钱”

    说罢,老头唰的一声把小门关上了。

    左少阳听听棒子声,果然即将二更天,那些等着买米的人听了这话,也都摇头,一脸沮丧各自回去了。

    左少阳还是不死心,用一百米冲刺的速度,朝最近一家米行冲去。

    到了哪里,正好开始宵禁。有几个人正慌慌张张各自离开了米行门口,都是抱着钱匣子没买到米的人。

    左少阳心中一惊,这说明城里已经有人跟自己一样得到了官兵粮草被烧的消息,并估计到了这个结果,但人数还不多,不知道等到明天天亮会有多少人知道。那时候自己还能不能买到米。

    他心急如焚,顾不得宵禁,上前拍了门,也有人在里面应答了,只说宵禁不卖米,无论怎么哀求都不行。

    左少阳远远听见巡街的脚步声过来了,赶紧钻进了小胡同。

    怎么办?

    他脑袋里盘算着,明早肯定更多的人会聚集米行买米,靠自己这身子骨,就算加上老爹左贵,只怕也难挤进去买到米。而且这么大数量,怎么弄?得找人帮忙,找谁呢?

    萧飞鼠

    左少阳脑海里立刻想到了飞贼萧飞鼠,当然不是让他去偷米,说实话他也办不了这事,他偷钱还行,偷一百两银子买的几千斤米面,只怕偷不出来。让他帮着去买米应该没问题,他身有武功,而且能飞檐走壁,现在虽然是宵禁,也能躲过巡街的人的探查,在宵禁结束的第一时间里到达米行门口买到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