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帮少爷……”白芷寒脸跟火烧云似的,伏在他耳边低低说了几句。
左少阳立即眉开眼笑了:“此话当真?”
“嗯……”白芷寒羞答答点点头。
“现在我就要!”左少阳伸手要去解裤子。
“少爷!”白芷寒含羞带嗔轻轻打了他的手一下:“大白天的,官道上人来人往的哩!”
“没事,下着雨呢!”
“晚上吧,晚上好不好?现在还是想想到底是谁祸害了芹嫂子吧!”
这句话让左少阳立即停下了手:“是啊,到底是谁呢?”
“要不,去问问赵三娘吧,她那晚上不是睡在我的房间吗,或许听见了什么也未可知。”
“没错!”左少阳道,“回去问问赵三娘!”
便在这时,一阵风夹着雨吹了过来,将车帘荡起老高,雨水飘进车棚里,淋了两人一身。
就在车帘飘起来的一瞬间,左少阳透过雨幕,看见路边稻田里,三三两两的农夫戴着斗笠,披着蓑衣,正在田里劳作。
车帘落下来,挡住了视线,左少阳叹道:“好一派田园风光,当真是……咦?”
左少阳想起来什么事,猛地一掀车帘,把头探了出去,瞧着田里的农夫:“他们在做什么?”
白芷寒也从后面趴在他背上,探头往外看:“怎么了?”
左少阳一指田里:“他们在做什么?”
只见田地里,农夫们正冒着雨拿着镰刀割田里刚刚长到一半的稻子。白芷寒道:“没什么啊!”
“什么没什么!”左少阳指着那些农夫,“稻子都还没结穗,他们现在割稻子做什么?”
白芷寒笑得前仰后合:“少爷,你还说你会种地,怎么连这都不知道,——他们在锄草啊!”
“什么?”左少阳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锄草?锄草连着稻子一起割?这算哪门子锄草?”
白芷寒笑得眼泪的出来了:“是这样的啦,水稻田里要长一种杂草叫稗,长得很像稻子,根本分不清的,所以只能等稻子长到一半高了,就把稻子和稗等杂草一起割掉,然后放水淹田,漫过稻子和稗等杂草,稻子是不怕水的,所以不会被溺死,而稗等杂草淹没在水里,很快就会死掉烂掉,就能除草了。——我虽然不会种田,但这些基本的东西还是知道的。”
左少阳苦笑:“这样除草,稻子都长到一半了又割掉,然后再长,前面长的不就没用了?这只怕会影响收成吧?”
“总比不管杂草好啊。”
这简直是刀耕火种嘛!左少阳心想。他却不知道,在唐初,合州这样种植水稻的地方,由于地广人稀,田多人少,所以精耕细作的要求并不强烈,都是用这种简单水耨的办法进行除草,虽然这样对产粮影响很大,但是却简单容易。
虽然合州已经有数万人迁徙过来,又有上万的解甲归田的兵士,地多人少的情况已经得到很大缓解,甚至还一定程度上有了剩余劳动力,但千百年来养成的这种耕作方法,却还没有进行改革。
左少阳道:“我有更好的锄草办法,不是这样的,锄草要用耘爪、耘荡、稻?‘三挝、三荡、三掘’,而不是这样一割了之!”
白芷寒不笑了,以前很多人包括种田老手李家兄弟都嘲笑左少阳的新法种田,后来证明,他发明的新式犁和灌溉的高架筒车都是行之有效的东西,谁又敢说他现在说的这些锄草工具不能起作用呢?如果能比较方便的锄草,保住长了一半的稻子,又何必割掉它重新长影响产粮呢?
左少阳很想下去阻止他们这样锄草,可是自己又还没有拿出替代的锄草工具来,没办法说服这些庄稼人的,而且,那么多田那么多人都在用这种落后的方法锄草,自己又能劝说几个人?
白芷寒道:“少爷,要不等回到合州了,你招一些人来看你锄草,我相信,如果大家看见你的办法有效,一定会跟你学的。”
左少阳点点头:“这也可以,不过,要想改变千百年来他们的劳作习惯,只怕不是一年两年能完成的。慢慢来吧。”
“可以叫祝药柜、余掌柜他们帮你推广你的工具啊!”
“嗯,可以试试。回去再说吧。这种事急不得。”
雨小了,路上冒雨赶路的车辆和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最前面的马车上桑母保留灌肠之后也不知如何了,不过,根据桑老爹没有特别的反应这一点,桑母应该还没有死。还活着就还有希望。
马车夫快马加鞭,终于在傍晚时分,赶到了合州城。
桑母的病很危重,随时都可能死去,左少阳用了保留灌肠法,不知道能延迟多久,桑家求左少阳把桑母留诊在左家病房。左少阳答应了,所以一行人直接来到左家。
过去的两个来月里,左贵老爹和梁氏不时能从祝药柜那里得到左少阳他们在隆州诊病的情况,所以也不是很担心,反而听说左少阳治愈不少人的消息,二老很是欣慰。现在左少阳突然回来了,二老又惊又喜。
苗佩兰更是笑逐颜开,拉着左少阳问长问短。
左少阳把桑母安置在女病房之后,拿出从隆州买来的漂亮布料、各种糖果点心和一些小玩意,作为礼物,分给二老、苗佩兰等苗家人和瞿家老太爷他们,人人有份,众人都很高兴。
左少阳又拿出这两个月赚的几十贯钱给母亲梁氏收起来。二老非常惊讶,想不到才去了两个月,就赚了几十贯钱。
左少阳生怕他们误会,又解释说其中有一部分是帮人做药材生意的酬金和定金,二老这才释然,觉得儿子现在是越来越有出息了。
左贵听说桑母水肿病再次发作,而且已经病危,不用问也知道肯定又是因为想着钱,虽然她家桑小妹很可能成为自己儿子的妾室,却实在不想见她,所以连前往探望都免了。
左少阳最担心的是田里锄草的事情,抽得空问苗佩兰道:“兰儿,田地锄草了吗?”
“还没呢。”苗佩兰微笑道,“着急了?明天就锄,——前些天我和李大哥他们四兄弟赶着给咱们荒地翻土施肥来着,想着反正也不太着急,所以就拖下来了。他们的也还没锄呢。”
左少阳喜道:“没锄正好,对了,你准备怎么锄草?”
苗佩兰一时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大眼睛眨了眨,瞧着他。
“我就是问,你锄草是怎么锄的,是不是把草跟稻子一起割了,然后灌水泡?”
“是啊。不对吗?”
“不对!不要这样锄!这样稻子产粮不高。明天我教你们一种新的方法锄草!比这个虽然麻烦一些,但是效果好得多,而且不影响产粮。”
“什么办法啊?”
“明天就知道了,我今晚上要造几件新的锄草工具。”左少阳对店伙计丁小三道:“你现在赶紧出城,帮我把李大哥叫回来,今晚要委托他帮我做几件新农具。”
丁小三答应了,飞奔而去。
李大壮赶在关城门之前进城来到了贵芝堂。左少阳已经画好了现代农村中耕锄草常用的几种农具,让他照着每样做上十套。
左少阳还顾不得查黄芹的事情,先跟父母说娶白芷寒的事再说,桑母不知道还能挨多久,得赶紧把这件事说妥了,好纳桑小妹过门,免得还要空等三年。
所以,忙完画农具的事事情之后,左少阳便带着白芷寒来到老爹左贵和母亲梁氏住的瞿家老宅的小宅院里,郑重地告诉二老,说他决定娶白芷寒。
老两口惊喜交加,喜笑颜开,连声称好,梁氏更是拉着白芷寒的手,不停说着儿子的任性,告诉白芷寒,过门之后一定要好生好好管管他。
这句话倒把白芷寒的忧心勾起来了,瞧了一眼左少阳,低声道:“少爷很有主见,不需要奴婢出主意的。”
左贵老爹捋着胡须道:“只要你说的是对的,他要不听,就来告诉我们,我们来管教他!”
“奴婢不敢……”
“什么不敢的,你只要是为他好,就放心大胆地说,如果他明明做得不对,你还任由他,放纵他犯错,那不是对他好,而是害了他!明白吗?”
“奴婢明白了……”白芷寒羞红着脸低头说道。
梁氏道:“你以后就是少夫人了,别总奴婢奴婢的。”
“还没过门呢……”白芷寒羞答答道。
左贵老爹道:“这话也对,等过了们再改口也行。”
“是,老爷。”
梁氏又心疼地擦了擦白芷寒被锅灰弄得灰黑邋遢的俏脸,埋怨地瞪了左少阳一眼,道:“瞧你让芷儿把这脸弄成什么样?”
白芷寒忙道:“不是少爷说的,是芷儿自己弄的,因为不弄这样,会影响诊病的。”
“胡说!”梁氏嗔道,白了左少阳一眼,“肯定是忠儿的鬼主意,怕自己媳妇漂亮了,人家多看几眼吃亏吗?哼!人家求都求不到这么漂亮的媳妇,你倒好,生怕媳妇太漂亮,非要把媳妇弄得跟叫花子似的才高兴?”
左少阳讪讪道:“我没那意思……”
梁氏道:管你有没有,反正以后不准把脸涂锅灰了,就这样漂漂亮亮的清清爽爽的多好,穿男装已经够委屈这么天仙似的孩子了,还弄成那样,真是的,对吧老爷?”
左贵老爹捋着胡须频频点头。
左少阳道:“等以后芷儿过了门,自然在家里不用老跟着我出诊,也就不用涂黑脸了。”
粱氏瞪眼道:“你的意思是现在还要涂?”
白芷寒忙道:“太太,没事的,反正时间也不长,再说了,我都涂习惯了,不涂还觉得不舒服呢。
“瞎说!”粱氏埋怨道,“我们让你管着他,你还护着他!那怎么成!”
白芷寒羞红了脸。
左贵老爹道:“咱们现在去跟瞿家老太爷他们商议婚事,找个好日子成亲,现在家里有田也有些钱了,这婚事得好好办办,不能委屈了两个孩子。”
左少阳忙道:“爹,能不能把纳妾的事情也一羊商量了,我想成亲之后就纳妾。把兰儿和小妹……”
左贵老爹冷声道:“这件事先放放,哪有媳妇刚进门就纳妾的道理?说出去人家不定以为出了什么事了呢!”
左少阳心里咯噔一下:“那,要等多久?”
“等芷儿生养了儿子,或者过了几年芷儿都还没儿子,再纳也不迟。
左少阳急了:“可是她们的年纪……”
“不用说了,就这样吧,纳妾的事先放放。”
粱氏也道:“是啊忠儿,现在忙娶妻的事情,这才是头等大事,芷儿在这呢”你就说纳妾纳妾的,也不怕伤了芷儿的心?”
“已经说好了,娶妻之后就可以借兰儿她们过门的呀!”左少阳有些急了。
左贵老爹瞪眼道:“那也不能前脚娶妻,后脚就纳妾吧?这成什么规矩?”
“那你们说个准数。我不想无限期拖下去”兰儿是我救命恩人,又跟我一心好的,若不是她家境贫寒,你们看不上,我就娶了……”
“够了!”左贵怒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没个遮拦?芷儿还在这呢!”
白芷寒勉强一笑:“老爷、太太”没事的,少爷纳妾的事,我们在隆州的时候就已经说好了,等过了门,我们三女共侍一夫的……”
“成何体统!”左贵老爹怒道:“妻者齐也,秦晋为匹,妾者,通卖买也,二者如何能相提并论?忠儿是你的天,你是妾室的天,个中规矩,决不可乱!”
“是!”白芷寒垂首轻声答应。
左贵老爹见左少阳阴着脸不吭气,便放缓了语气,道:“为父知道兰儿是你的救命恩人,小妹也是你红颜知己,你以后对她们两都会很好”不会低人一等对待,这是你的仁慈,不等于她们就能与妻平起平坐。明白吗?”
左少阳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爹,我会处理好她们三个的关系的,我现在只想知道,我娶妻之后,最早什么时候可以纳兰儿她们两人为妾?小妹的娘已经命在顷刻,随时会死,我想在她娘去世之前,把小妹接过门。”
左贵老爹瞧了他一眼”捋着胡须沉吟片刻,道:“小妹的情况特殊,可以考虑提前。呃……”这样吧,你成亲三日后纳她做妾”你已经用心救治了她母亲,是她自己不听你的医嘱,乃至病危的。这种情况下提前纳妾,说出去别人也能理解。至于苗姑娘,等一年吧!少于一年,乱了妻妾规矩!就这么定了!”
左少阳知道父亲也是个倔脾气,把他惹毛了敢断绝父子关系的,好歹自己的身体是人家的儿子,一年也就三百六十五天,还是等得起的。反正桑小妹的事情先解决了,这才是大事,便道:“好,成亲后三天纳小妹为妾,再等一年,接兰儿过门!”
粱氏听儿子答应了,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喜道:“好了,说妥了,忠儿、芷儿,商量婚事你们就不用去了,我们来安排,你们一路辛苦,这就回去歇息吧。”
两人答应了,退了出来。
左少阳快步往前走了一截路,站在一棵树荫下,等后面跟看来的白芷寒走上来,这才回身道:“芷儿,对不起。”
白芷寒嫣然一笑:“没什么,若不是我家的门第,我还做不了你的妻子,应该是幸事了。”
左少阳笑了笑,随即又板着脸道:“你刚才说我什么有主意,不用听你出主意,是不是埋怨我不听你的话不愿意参加科举?”
“没有啊,奴婢哪敢埋怨少爷。”
……哼!现在老爷、太太授权给你了,我有做得不对的,你说了不听,可以到老爷太太那告我。你是不是打算把我不愿意参加科举的事情告诉二老?”
白芷寒望着他:“少爷不禁医术高明,诗赋更是绝妙,别说医举,就是秀才科,奴婢觉得也能手到擒来,少爷如此本事,实在不忍荒于乡村田园,若能贡举及第,这是光宗耀祖、光耀门庭、报效朝廷同时还能为民造福的大好事。所以,奴婢是真心希望少爷能参加贡举,但是,如果少爷执意不去,奴婢是少爷的人,“夫者,妻之天也”夫唱妇随,这些妇道芷儿还是明了的。所以断不会私下告诉老爷太太的。请少爷尽可放心。”
左少阳瞧着她:“真心话?”
“真心话!”
“好,我信你。我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兰儿和小妹,你帮我叫一下兰儿,我去叫小妹,顺便看看桑母的病。咱们在后巷清风寺里说话。
白芷寒答应了。
两人出后门来到贵芝堂病房,左少爷来到病房里,桑家人正坐在床边守着,反正现在贵芝堂没有留诊的女病人,所以女病房这边就成了桑家的专用病房了。留守茶肆的桑娃子已经得到消息赶过来了,也守在老娘身边。
桑小妹见到左少阳,忙迎了上来。 左少阳微微一笑,又瞧向黄芹,黄芹却面无表情地扭脸开去,仿佛没看见他们两似的。
左少阳道:“伯母怎么样了?”
桑小妹黯然道:“一会儿醒又一会儿昏睡的,醒来就说要见你,要你救命,我们说了你已经给她用药了,她才放心,昏睡一会醒来,又忘了似的,又要我们叫你救命,跟她说了用药了,这才又睡着。”
左少阳道:“现在只能用保留灌肠拖延她性命了,没别的办法。”
桑小妹点点头。左少阳低声对桑小妹道:“你跟我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桑小妹俏脸微红,点点头,跟着左少阳出了病房。见左少阳出了后门,径直往清风寺走。便也跟着,一起来到清风寺。
白芷寒和苗佩兰已经等在寺庙的院子里了。寺庙里静悄悄的,此刻天已经暗了下来,余晖洒满了天空,金灿灿的。映衬得三个女子更加娇美。
左少阳不知怎么的,觉得有些尴尬,一颗心也开始乱跳起来,说话都有些结巴:“呃……,刚才我和芷儿,跟,这个,我爹和我娘说了,呃,就是关于结婚,啊不,关于成亲的事情,我和芷儿成亲,然后接你们两过门,我爹说不能太着急,他是个老古板,什么事都要讲规矩…………””
三女听他居然说老爹是古板,都忍俊不禁,只是不敢笑话,都憋责笑。
“我爹说了…………”左少阳有些窘迫,“这个,娶妻后不能马上纳妾的,我很生气,本来想跟他理论,可又怕把他气个好歹的,所以,我就只好听着……”
桑小妹有些紧张,低声问:“要等多久?”
“本来我爹说要看芷儿生养儿子之后再说,还说如果几年还不生养儿子,才能考虑纳妾的事情……”
桑小妹清瘦的脸颊苍白的没有了血色:“还有等几年啊……?”
白芷寒见桑小妹着急那样,扑哧一声笑道:“少爷,你还是赶紧告诉她们吧。免得急出病来。”
“那好,我爹说了,你的情况特殊,已经同意我和芷儿成亲三天后纳你过门,再等一年,就可以纳兰儿过门了!”
左少阳原以为二女会惊喜地蹦起来,甚至扑进自己怀里撤娇,没想到二女只是互视了一眼,都低下了头。只是连耳朵根都红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天上火烧云的缘故。
瞿家只是白芷寒的外祖父家,按理是管不着白芷寒的婚事的,但是,因为白芷寒的父母双亡,祖父母也早就不在了。所以才有外祖父母做主。这门亲正是瞿老太爷最希望的,自然是满口答应、喜不自胜。
处理好这边的事,左少阳独自来到赵三娘家。
赵三娘对左少阳的到来是喜出望外,两个月过去了,赵三娘已经基本恢复了元气,她还有几家商铺和住宅可以收租,养活一家三口绰绰有余。
左少阳在客厅坐下,赵三娘奉上香茶。不停问这问那。
左少阳顾不上寒暄,因为距离宵禁已经没多少时间了。问道:“三姐,这些以后再聊,我找你有件急事。”
“说罢,什么事?”
“我父亲大寿那天,你在我阁楼上睡,听到有什么人上来过吗?”
赵三娘奇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不是,我随便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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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三娘脸色一沉:“肯定有什么事,你不肯告诉我。”
左少阳想了想,如果不告诉她实情,就不太好帮忙发现嫌疑人,便低声道:“那好,我就实话告诉你好了,不过这涉及到别人的声誉,你可得答应我别到外面说去。”
“你把三姐当成什么人了?三姐是那种大嘴巴女人吗?”赵三娘嗔道。
“当然不是,嘿嘿,我也就这么提醒一下。”
“你不放心就不用说了。”赵三娘故意板着脸道。
“我放心!”左少阳道:“那天晚上,除了你睡在我阁楼上之外,还有一个女人也睡在楼上,就在外间我睡的床上。”
“谁啊?”
赵三娘是在黄芹之后才由左少阳搀扶着上楼休息的,而她是径直到了里屋睡觉,起来的时候黄芹又已经走了,所以并不知道黄芹也在楼上休息。
“清香茶肆桑小妹的嫂子黄芹。”
“哦?婷也喝醉了?”赵三娘媚眼如丝瞧着左少阳,“难怪那天你不敢上我的床,却原来外面有人,怕传了出去?我还当你是个正人君子,不愿意趁我酒醉占我便宜呢,却是想着别人!哼!我哪点不如她?”
左少阳干笑两声:“三姐玩笑了。其实,那天我也喝醉了,怎么下楼都不知道,哪就想着别人了。”
“这还差不多,我说我不比别人差嘛!”赵三娘扭了扭丰盈的娇躯,脑袋一歪,问道:“难不成是黄芹出事了吗?”
“是的”左少阳道,“那天晚上,有人奸污了她”让她怀孕了!”
“什么?谁这么卑鄙无耻?”赵三娘厉声道。
“是啊,所以我来找你,让你帮忙回忆一下,那天究竟是谁做了这砍头的坏事?”
赵三娘一拍椅子站了起来:“费那劲做什么?直接告官!让官府把那天在老宅的所有男人全都抓起来拷问”很快就能找到这龌磋贼!”说到这,赵三娘眼珠一转,瞧着他嘻嘻笑道:“不会是你在这贼喊抓贼吧?”
“怎么会是我呢?”
“嘻嘻,那晚上你扶我躺下,出了门,干嘛要把门反锁了?是不是怕我出来坏了你的好事?嘻嘻”若是这样,你直接告诉黄芹不就得了嘛,大不了给桑家一点钱,让他们休了黄芹,你再娶过来,做个侧房,不就行了?反正你们家现在也趁钱。不是当年欠我九贯钱都要勒紧裤腰带几年还不了的时候了。”
“三姐!真的不是我做的,要不然,我还跟你说这事做什么?自己悄悄处理好不就行了?”
“这话到也是,那还是报官吧!”
“不集报官!”
“为啥?”
“这事关芹嫂子的声誉不说”还关系到我的声誉!”
赵三娘吃吃笑了:“既然不是你做的,又怎么会关系到你的声誉?难不成还是你做的?”
“真不是,可是芹嫂子却一口咬定是我做的,叫我给她一个交代。”
&nbā这个钱娶个人家被窝里的女人?”
“这不是钱的事情,不是我做的,我不想背这个黑锅!你就别打趣我了,帮我想想”究竟是谁干的吧!”
赵三娘见他说的认真,便不再笑了,把那晚上的男人挨着个想了一遍,突然眼睛一亮;“嘻嘻,我知道是谁做的这缺德事了!”
“谁?”
“呃,铁定是他”这龌磋贼,活该!看他怎么收场!”赵三娘狠狠道。
“谁啊?”
赵三娘一把将左少阳拉了过来,圆润的脸蛋贴在他耳朵边”嘀咕着说了一个人的名字。
这跟左少阳想的不谋而合,但是”还是有些意外:“真的是他?”
赵三娘甜腻腻伸手两条藕节般的皓臂,环住他的脖子:“你放心,三姐来设一个局,让他自己说出来!免得有人不信!”
桑母使用了左少阳的保留灌肠法进行治疗之后,还能一直强撑着,时而苏醒时而昏睡,大小便已经不能自控,拉的一床都是。
虽然是桑小妹和黄芹在负责料理,替桑母灌肠,收拾污物,桑娃子却不停嘟哝着:“这活不活死不死的,要是这么着一直拖下去,不得累死个人了呀?”
桑小妹怒道:“哥!你说的什么话?”
“什么话?大实话!”桑娃子也不示弱,“你看这一天下来,咱们一家子人就守在这里了,什么事也别想干,茶肆还要不要?咱们还活不活?”
“活个屁!”桑老爹火了,脱下布鞋兜头砸了过来,“你个杂碎!要是没有你娘,你还活个屁!你娘才病了这几天,你就嚷嚷着盼她死,真是久病床前无孝子!”
正吵吵的时候,门口传来左少阳的声音:“这么热闹婀?”
桑小妹忙迎了上去:“你来了?”
桑老爹和桑娃子也立即停止争吵,都站了起来,讪讪笑着。
“嗯,伯母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
“她这病,一时半会好不了的……”
桑娃子忙道:“左公子,我娘这病大概要多久才能好?”
“少则三月五月,多则十年八年。”左少阳随口撤了个善意的谎言。
“你们听听!她这病要拖累我们十年八年呢!”
桑老爹怒道:“那你说怎么办?难不成你想把你娘掐死?”
“我可没这么说!”桑娃子偷偷看了左少阳一眼,嘟哝道:“都是子女,这累赘不能让我一个人背!”
桑小妹脸都白了:“不再你说我也会照顾娘的!”
“哈,这就对了!”桑娃子立即抓住了桑小妹的这话,“这可是你说的,这样吧,前面五年你照管”后面五年我们管,这样公平吧?”
黄芹狠狠啐了桑娃子一口:“你个没出息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见过哪家闺女嫁出门了,还回来照看老娘的?你是儿子,这个家就是你担当,你不管谁管?还想推给妹妹,你不脸红我脸红!”
桑娃子讪讪道:“我就是这么一说,是她自己愿意的,千金难买愿意不是?”
左少阳道:“小妹过了我左家门之后,需要我们尽力的地方,我们会尽力的。但是该你尽的责任,你必须尽!”
桑娃子不敢跟左少阳顶撞,毕竟一家人吃喝还靠着人家的茶肆,便低头不语。
左少阳对黄芹道:“芹嫂子,你能出来一下吗?我有点事跟你说。”
黄芹娇躯微微一颤,扭脸过来瞧着他,想从他脸上先找到答案,可是左少阳脸色平静如水,看不出丝毫端倪。
黄芹起身,跟着左少阳出了门。
他们一出门”桑娃子便立即指着桑小妹道:“小妹,刚才你说的话红口白牙说出来的,可不能不算数!”
“照顾母亲是我们做子女的份内之事,偏你就这么多废话!”
“那不成,得说清楚了!你照顾前面五年已经占很大便宜了,前面病相对轻一些”好照料,我后面五年,病更重,麻烦丰更多呢!”
桑小妹扭脸过去没理他。
桑娃子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这一点学母亲倒是学的很像,缠着桑小妹叽里呱啦一阵唠叨,桑小妹只是不理。天早已经黑了,她甚至也没有点灯,只是坐着生闷气。
桑娃子正说得起劲,忽听得外面有人娇滴滴的声音道:“娃子,说啥呢这么热闹?”
一听这声音”桑娃子惊喜交加,猛地扭转头:“三娘!你,你怎么来了?”
赵三娘丰盈的身子扭了一扭:“哼!不乐意我来”那我走好了!”扭头往外走。
“等等!”桑娃子急忙追了出来,“你说的什么话啊?三娘,你这是要冤死我呀!我什么时候不乐意你来了?盼都盼不到呢!”
赵三娘回头嫣然一笑,朝他眨眨眼,然后款款地沿着街边青石板路往前走。桑娃子追了上来:“三娘,回回我都跟你搭讪,你都不理我,今儿个怎么想通了呢?”
“你不知道女人的心善变吗?”
“好啊好啊,你变了才好呢,从那天晚上起,我这两个月天天都在想你。来找你,你却跟不认识似的,连门都不让进!跟那一夜简直判若两人,当真冤死我了!”
赵三娘微笑着只是不理,一直往前走。
“咱们这是去哪里啊?”
“找个地说话,我有好些话跟你说!”
“太好了,我也有好多话跟你说哩!”桑娃子的手动了动,想去摸赵三娘的小蛮腰,可路边还有灯光,偶尔有人走过,想起这两个月赵三娘的冷若冰霜,又赶紧把手缩了回来。悄声问道:“咱们这是去哪里啊?”
“清风寺,那里清静。”
“怎么不去你家呢?”
“你还想去哪里?”赵三娘怒目而视,“去衙门?你生怕别人不知道我赵三娘跟你有奸情是吧?”
“对,对不起,三娘,我也就随口这么一说,你定!去哪里都可以。只是,马上要宵禁了!”
“就说几句话,说完就走。”
桑娃子大失所望:“那,那以后怎么办?”
“以后?得看你今晚上的回答是不是让我满意!”
“一准满意,你想问什么?”
“到了再说!”
清风寺就在贵芝堂后面小巷外,她们从主街胡同进去,很快便到了清风寺,这里静悄悄的,白天都没什么人,更不要说晚上了。把个桑娃子喜得抓耳挠腮的。
赵三娘进了清风寺,左右看看,走到院角的钟楼前:……上面清静,咱们上面说话!”
“好!”桑娃子忙答应了。
跟着赵三娘上了楼,来到二楼。这里是个六角形的阁楼,只有栏杆没有窗户,当中吊着一口大钟,足足有差不多两人高,五六个人合抱都抱不过来。一根水桶粗细的大木桩用两根拇指粗的铁链吊在半人高的地方,是用来撞钟的。
赵三娘走到栏杆旁靠着,远处的灯光照过来,照到她脸上,变幻莫测。
桑娃子过去就要抱她,被赵三娘一把推开,一个趔趄差点撞在大钟上,愕然望着赵三娘:“三娘,你这是……?”
赵三娘哼了一声,道:“姓桑的,我怀孕了,你说怎么办?”
“什么?就那一次,就……,不可能吧?”
“不可能?你是说我冤枉你了?我一个寡妇,就那一晚,你趁我喝醉了爬上我的床……,你想不认账?”
“没,没有啊!我没有不认账,我只是觉得,这个,嘿嘿,太突然了点……”
&nbā园,等左公子走子,你就摸上阁楼来糟蹋了我,那时候你怎么不觉得突然?”
“嘿嘿,这个……”
“我可告诉你!”赵三娘厉声道,“那天晚上你干的事情,可有人知道了!”
桑娃子吓了一跳:“谁?谁知道了?”
“那天阁楼上不知咱们两个,还有一个人睡在里面的,人家听到了。”
“别哄我了!”桑娃子乐了,“我上阁楼之后,先到了屏风后面的门口,看见门上挂着铜锁的门是从外面锁上的,怎么会有人?我看着你跟小郎中你们两上来的,他下楼走了,你不可能飞啊我就在外间找,这才找到你躺在床上,嘿嘿,你的身子可真嫩,现在想起来我都直掉口水呢。三娘,你可想死我了!让我摸摸嘛!”
桑娃子过来又要抱赵三娘赵三娘一闪身躲了开去:“先把事情说清楚,说不清,我可要上衙门告你奸污我!”
“你说什么啊!”桑娃子讪讪道,“你说了要我盯着你紧一点,别走丢了,我才一直跟着你,那晚上在床上,你那个浪劲,真让人着迷呢!”
当!
便在这时,就听见大钟轻轻响了一下把桑娃子吓了一跳,恐惧地盯着华大钟。
“怎么了?”赵三娘问。
“这钟好象自己响了一下!”
“放屁!”赵三娘怒道,“我怎么没听见?你少给我扯开话题,直说吧,我肚子里你的孩子,你打算怎么办?告诉你我可不想做妾!”
“这个……”桑娃子讪讪凑了过来,“我那媳妇凶得跟母老虎似的,我早就想把她休了!而且,她都不让我碰!成亲好几年了,我都还没碰过她!我的病治好了也不让碰也不知道她想把身子留给谁。”
“你的病?什么病?”
“告诉你也无妨,我以前吧,那玩意起不来,蛋蛋缩进肚子里去,不能人道,所以跟媳妇成亲好几年了却没圆房,前几个月,她从贵芝堂小郎中那里找了一付药给我吃嘿,你还别说这小郎中还真是有两下子,我才吃了大半个月,就能起来了,蛋蛋也落下来了。那晚上在阁楼我和你办那事,那是第一次跟女人那个。所以前没好好咂摸滋味,加上害怕,就先跑了,这些日子,我发现我很坚持小半个时辰了呢,以后保管让你不会守活寡!”
“是吗?那你准备休了你家媳妇,娶我过门?”
“对!反正她也希望我休她,好跟那姓白的走,我都知道,别当我是傻子,哼!我回头就找她说去!”
“不用找了,我在这!”
身后传来黄芹满是凄苦的声音。
桑娃子如同见了鬼似的,猛回头,便看见自己身后不远处站着三个人,正是左少阳、白芷寒,还有自己的媳妇黄芹!
左少阳肩膀上还蹲着那只可怕的黄色小松鼠!
黄芹声音呜咽着:“想不到,骗奸我的,竟然是我自己的丈夫!”
桑娃子吃了一惊,瞪眼道:“你,你说什么?”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劲。
鼻芹嘶声道:“那晚上,睡在阁楼外间床上的,是我!”
“啊?”桑娃子身子一晃,撞在大钟上,嗡的一声,扭头瞧向赵三娘。
“别看我””赵三娘淡淡道,“我刚才说谎了,其实,那晚上睡在里屋的才是我,左公子搀扶我上楼在里屋睡下之后,生怕有人骚扰我,所以把房门锁上了,第二天是白姑娘帮我开的门,对了,告诉你,你说的那个媳妇喜欢的白大哥,其实是个女人,就是白姑娘,是瞿老太爷的外孙女。”
“不可能!”桑娃子吼道,“我明明是跟你,怎么成了她?”
左少阳从身后拿出一郑床单,扔在桑娃子面前:……这是那张床上的床单,上面有处*女落红!三娘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不可能有落红的!”
桑娃子傻了,拿起床单,就着远处隐隐的灯光看着上面的星星点点,虽然看不清楚,却知道不是假的,猛然想起一件事,那天晚上,自己完事之后很慌乱,匆匆下楼的时候,曾经听到过有人问:“你去哪里?”那声音很熟,当时觉得不太像赵三娘的声音,所以自己愣了一下,还以为听错了,却想不到真的错了,自己以为跟别的女人偷情了,没想到偷到的却是自己的媳妇!
桑娃子还是不肯放弃最后的希望,问黄芹道:“那晚上,我走的时候,你说了什么话吗?”
“我问“你去哪里?,……”
丝毫不错!
桑娃子两脚发软,转头问赵三娘:“那你肚子里的孩子?”
“我清清白白小寡妇一个,肚子哪来的孩子?刚才说的,是小妹怀了孩子,现在明白了,那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
桑娃子又啊了一声,望着黄芹:“你,你真的怀了孩子了?”
“是!”
黄芹心乱如麻,原以为给自己心爱的男人怀了一个孩子,心中充满了喜悦,却想不到自己心爱的男人却是女扮男装的,又以为孩子是小郎中的,小郎中虽然没有白大哥帅气,但心地善良”医术高明,助人为乐,也算是难得一遇的佳偶,这才提出让左少阳带自己走,没想到。这也只是一场梦。到头来,还是甩不掉这个没用的男人。
而且,现在这个男人还要为了一个寡妇休丢自己。
黄芹平静地转身,对左少阳道:“左公子,我求你一件事。”
“你说。”左少阳知道这件事肯定不是好事。
“给我开一付堕胎的药,我要打掉孩子!”
“不!”
左少阳和桑娃子几乎同时叫道。
在不知道黄芹怀上自己孩子之前”桑娃子只想着别的女人,甚至动了念头休妻,待知道媳妇怀了自己的孩子,这念头便悄然安生了变化。
但是,这件事他想着总是很不得劲,从那天晚上媳妇儿的热烈回应来看,媳妇儿对上她床的男人不仅没责任何反感,甚至还很愿意地积极地迎合,而当时她根本不知道那个男人其实是自己的丈夫,这才是最让人郁闷的地方。
可是,桑娃子却不敢发火,因为他也是爬上另一个女人的床,并不知道身下的却是自己的妻子,当然,在那个时代,男人上另一个女人的床,只要不是强*奸”也被看作是一种本事,甚至被认为是一种风流韵事,是不需要遮遮掩掩的”桑娃子不是因为这个而不敢发火,而是因为妻子有了自己的孩子”而现在,妻子却不准备留下这个桑家的骨肉或许是桑家承继宗祧香火的孩子了。
桑娃子拿着那床留有他们俩第一次的战场遗留物的床单,哭丧着脸哀求黄芹:“媳妇儿,我刚才说的是玩笑,我怎么舍得休了你呢。现在都有了咱们的骨肉……”
“滚开!”黄芹只是简简单单说了一声。
“喂!”桑娃子有些冒火了,“你背着我跟别的男人偷情,一当然,实际上那男人是我,但是你的心已经背叛我了,你怎么反倒有理起来了?”
“我是跟别的男人偷情了!”黄芹冷冷道,“怀这个孩子的时候,我心里想的也不是你!满意了吧?回去就写休书吧。就算你不写,我也会走!”
桑娃子吓了一跳:“你要去哪里?”
“你管不着!我们谁也没有对不起谁,或者说,我们谁都对不起谁,我不想再见到你,你也不用再在乎我。给我一纸休书,两下干净!不给,我一样要走!”
“媳妇儿!求你了!”
黄芹不再理他,转身瞧着左少阳,缓缓又问了一句:“你不肯给我开药打掉孩子吗?”
“芹嫂子,不要激动,先冷静下来,好吗?”
“你不给我药,我另找人开!”黄芹坚定地说道,转身往楼梯。走,步伐有些踉跄。
桑娃子急了,追了上去:“媳妇儿,你要去哪里?”
“再开这伤心地!永远!”黄芹头也不回,踉跄着下楼梯。
“你别走…………!”桑娃子伸手要去抓黄芹,可是钟楼的楼梯很陡,近乎于垂直了,又黑乎乎的看不见,慌乱之下伸出的手,却正好推倒黄芹的后背上。
黄芹往前摔下楼梯去,叮呤咚隆的,仿佛许多孩子在楼梯上乱跑。最后嘎然而止,悄无一点声息。
“媳妇儿!”桑娃子撕心裂肺一般叫着,追下楼去,慌乱间一脚踏空,直直地摔了下去,就听着一声惨叫,随即也没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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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4章 谁上了床:上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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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左少阳和白芷寒都慌了,急忙跑到楼梯口叫道:“芹嫂子!桑大哥!”
没有任何回音。
白芷寒抢先抓住扶梯下楼。左少阳和赵三娘跟上,急声叮嘱她小心。三人下到楼下,便在这时,有灯光远远过来了,很快,钟楼门口一亮,一盏灯笼出现了,提着灯笼的,是清风寺方丈智空大师。
借着灯笼的照耀,看清楼梯下的青石板地上,桑娃子脑袋怪异地翻转着仰面朝上瘫在那,而黄芹则蜷缩着身子,***一滩暗红色的鲜血。
…………
黄芹小产了。
桑娃子颈椎骨折,高位截瘫。
赵三娘和左少阳都不知道事情怎么会搞成这样,虽然两人摔下楼去与他们无关,但是,总觉得自己是罪魁祸首似的,心里都很不好受。
高位截瘫在现代医疗条件下都是一个难以克服的不治之症,左少阳在古代条件下就更没办法治好他的伤。这一辈子,桑娃子已经注定要在床上度过了。
谁也没有说他们俩跌下去之前发生了什么,桑娃子和黄芹都没有说,左少阳、赵三娘和白芷寒就更没有说。所以,其他人都不知道这一场让人哭笑不得而又悲惨结局的偷情苦果。
黄芹的伤是左少阳治的,他们所有的人都没有把这件事说出去,也就没人知道她怀了孩子,而又小产了。
因为桑娃子瘫了,黄芹没有走。只是,那天起,她就成了个沉默的人,伤好之后,她的脸上再没有笑容,也没有眼泪,只是经常一个人发呆。
左少阳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这种心理的创伤,他不知道该如何治疗。
桑家的倒霉事一件接着一件,要钱不要命的桑母,没能坚持到桑小妹过门,终于在苦苦挣扎了数日之后,带着完全浮肿变形了的身体死去了。
临死之前,桑母因为整个人浮肿,咽喉水肿充血,已经不能说话,所以没能留下一句遗言,要不然,也不知又要折腾出什么事来。
在桑母弥留之际,左少阳请姐夫侯普请来衙门户部司房和街道里正做中人,与桑老爹重新签了卖女为妾的文契,以清香茶肆和三十五贯欠款为价,卖桑小妹为妾,守孝三年期满过门。
左少阳将清香茶肆的房契和那张三十五贯的欠条放在了桑母手里,告诉她自己以后会好好照顾小妹,也会力所能及照顾桑家的。
桑母死死攥着那茶肆房契和欠条,瞪着眼望着左少阳,跟离开了水的大马哈鱼似的,光张嘴不能说话,就那样定定地停止了呼吸。
——————————————
日子并不会因为发生了不幸而停滞不前。田里的草依旧一天天往上疯长。
处理了黄芹和桑娃子的伤之后,左少阳便带着苗佩兰和白芷寒下地锄草。李家兄弟也来帮忙。
为了推广新技术,左少阳专门请了祝药柜和余掌柜,还有衙门县尉樊黑脸,姐夫侯普等人观摩自己的新中耕锄草法。
来到地头上,左少阳站在田埂放眼望去,除了自家耕作的二十亩地青草与稻子齐长之外,所有的田,都成了光秃秃明晃晃的一片水洼了。都把稻子连同杂草一起割掉,然后引水灌田耨草。
左少阳叹了口气摇摇头,开始用耘爪等工具示范如何锄草而保留稻子。
日头很毒,所有的人都汗流浃背了,左少阳更是辛苦,日头地下锄草,虽然带着白芷寒编的宽沿草帽,还是挡不住日头的暴晒。
他的辛苦没有带来好的回报,因为他的新法锄草没有引起所期待的轰动,虽然左少阳根据后世耕作方式发明的锄草农具很有用,锄草速度也比较快,但是,李二壮的一句话,代表了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的心声,也让左少阳推广新技术的梦想破灭了。李二壮说:“那么多田,要这样锄草,只怕没那么多空闲时间去忙的,还不如一起割了,再灌水耨草,又快又省力。”
李家兄弟还有苗佩兰等懂农活的都一***头。樊黑脸、余掌柜和祝药柜这些不懂农活的,也见过庄稼汉简单地将稻子和杂草一起割掉灌水耨草,现在看左少阳锄草如此辛苦,远不如旧的方法轻松简便,所以也善意地微笑着摇头。
左少阳现在才深刻地感知,精耕细作是建立在地少人多的基础上的。在唐初人口锐减,地多人少的情况下,旧的耕作方式就足以让农民耕种到可以满足生活需要的粮食,所以,高产的精耕细作农具和技术也就没有动力开发和推广的。
他不想再分辨这种新式耕作的好处,但是,也打消了让余掌柜、祝药柜他们帮着推广农具的念头。
不过,他们家的二十亩地,还是带着苗佩兰采用自己的方法进行了锄草,他需要一个高产来宣传精耕细作。虽然这种耕作合适的时机由于人口少还远没有到来。
————————————————
左少阳和白芷寒的婚事筹备也在同步进行着。
选了一个好日子,梁氏和瞿老太太两个老妇带着丫鬟草儿去龙泉寺烧香拜佛还愿,然后找了城里有名的媒婆合婚。
八字一合,上上大吉,两家更是高兴,又让媒婆选了吉日,拟定七天之后成亲。
两家人乐呵呵谢了媒回来,远远看见贵芝堂门口了,便看见一顶官轿忽悠着从贵芝堂隔壁瞿家老宅里出来,衙役鸣锣开道,吆喝众人回避,两老妇急忙闪到路边让了开去。
梁氏认得这官轿,是钱县令的,上回倪二的案子开审查案,钱县令曾经坐着这乘轿子来过贵芝堂,梁氏便一直记得。
梁氏把这跟瞿老太太一说,两人都琢磨,县太老爷来家做什么?拜访瞿老太爷吗?虽说瞿老太爷是六品京官,但是是犯了案被迫告老还乡的,所谓落草的凤凰不如鸡,县太爷从未来登门拜访过。想不到今儿个却来了,当真新鲜。
两老妇一边议论着一边走回贵芝堂,却发现贵芝堂店门关着的,很是意外,上前拍门,店伙计丁小三出来,点头哈腰道:“老太太,老爷和少爷他们在老宅里说事呢,没让开门。”
梁氏和瞿老太太赶紧来到老宅,龙婶正要关门,见状忙又把门打开了。
瞿老太太道:“知县老爷来做什么?”
“我也不清楚,是找左郎中父子和老太爷说话,说了一小会,然后就走了。”
瞿老太太笑道:“想必是他们爷们的事情,算了别管他们。”
龙婶迟疑片刻,又低声道:“两位夫人,县太老爷这次来,只怕不是好事。”
“啊?为什么?”
“老太爷阴着脸只送到客厅门口,左郎中父子倒是送到门口来了,脸比锅底还黑。县太老爷一走,两人也快步回西边小院去了,甚至都没有去贵芝堂开门诊病。”
瞿老太爷和梁氏都有些慌了,立即分开各自去找自己的丈夫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梁氏来到西边小院,大厅里,左贵老爹阴着个脸,坐在大堂正中的太师椅上。左少阳坐在下首的椅子上,那脸色更是阴沉,好象这么会工夫就成了黑脸包公了。
梁氏走到左贵老爹旁边的交椅上坐下,又看了看他们父子的脸色,这才小心翼翼问道:“老爷,怎么了?县太爷来做什么?”
左贵老爹叹了口气:“县太老爷来说了,芷儿不能做忠儿的媳妇,最多只能做妾室。”
“凭什么?”
“凭大唐的王法!”
“啥?”梁氏惊呆了,“咱们儿子娶谁做媳妇,王法也有规定?”
“有!”左贵老爹将桌上厚厚一本书推到梁氏面前,“喏,自己看!”
“这是啥?”梁氏拿过来,“《武德律》?”
左贵叹了口气,又把那本书拿了回去,翻开一页折好的,念道:“诸以妻为妾,以婢为妻者,徒二年。各还正之。若婢有子及经放为良者,听为妾。”左贵拍着这本书啪啪直响:“《武德律》上说,如果娶婢女为妻,要徒两年,而且还要拆散婚配,依旧当婢女!就算婢女怀了主人的孩子,或者将婢女放为良人,也最多也只能为妾。也不能做妻的!”
梁氏大吃了一惊:“为什么不让娶婢女?”
“我本来也闹不懂,别说我了,瞿老太爷也不知道,县太老爷拿来这本《武德律》,翻开给我们看了这一段,县太老爷还说了,婢乃贱流,本非俦类。若以婢为妻,违别议约,便亏夫妇之正道,黩人伦之彝则,颠倒冠履,紊乱礼经,是绝对不允许的,违者要徒两年,并从本色!”
《武德律》是大唐高祖皇帝李渊在武德七年也就是贞观元年之前三年颁布的。由于刚刚颁布不久,很多人并不知道这部法律都有些什么规定,这部法律有十二篇五百多条,内容十分详实甚至繁琐,别说是左贵这样的一般老百姓,就是瞿老太爷这样的当官的,只要不专门从事法律方面的工作,也不知晓其中有些什么内容,都有些什么样的规定。
因为现实生活中很少有把婢女娶为正妻的,除了他们这种特殊情况,所以也很难听到这方面的新闻,就更不知道大唐王法还有这方面的禁止性规定。
难怪左贵老爹和左少阳都阴着脸不说话。
梁氏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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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7章 相亲的问题
“没有了”左贵摇头道,“县太老爷也很同情我们,翻遍了整个《武德律》,也找不办法,说了,最好的办法,便是把芷儿放为良人之后纳为妾室。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也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将奴婢娶作妻子的。”
这下梁氏也跟着傻眼了,呆了好半天,问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只能做妾了。瞿老太爷倒也想得开,还宽慰我们,说反正芷儿当初就说了,为妻为妾为奴均可,现在既然王法不让娶奴婢为妻,那就只有当妾了。”
梁氏又问左少阳:“忠儿,你的意思呢?”
左少阳苦笑:“王法都说了不让娶奴婢为妻,我能拗得过王法吗?——我就纳闷了,这县太老爷实在没事干了吗?我娶妻他这么关心做什么?巴巴的跑来提醒不让我娶奴婢。他也忒热心了点吧?”
左贵老爹道:“这你还不能怪人家县太爷,人家是一番好意,你好歹也是大将军封的‘拥军楷模’,现在有按军功分了那么多田地,若是违反王法娶奴婢为妻,一旦事发,弄到衙门去,县太老爷可就为难了。所以未雨绸缪提醒你,你还应该感激人家提醒才是,要不然,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不仅要徒两年,而且还要拆散你们的婚配,芷儿还是当她的奴婢,那才叫冤呢。”
左少阳道:“这话到也是,只是,县太老爷是如何知道我要娶芷儿为妻的?我是昨晚上回来,才告诉你们的呀。”
左贵老爹道:“当初,芷儿发誓为妻为妾为奴的时候,当时屋外街上有不少人,应该都听到了,而且,虽说瞿老太爷是告罪退隐,但到底是六品京官,县太老爷还是多少留心的,他外孙女也不是谁都不认识,认识的人或许告诉了县太爷,县太爷知道了,知道你回来之后,所以来提醒一下。恰好你说了要娶芷儿为妻,也是碰巧了。”
左少阳沮丧地叹了口气:“可能吧。谁知道呢。”
梁氏眼看着就能娶儿媳妇,转过年就能抱孙子了,想不到又出这一出意外,眼看煮熟的鸭子飞上了天,当真是哭笑不得,她最关心的莫过于哪一家姑娘来取代芷儿这个位置成为自己的儿媳妇。
她的心思跟左贵老爹一样,都在盘算着物色哪一家的门当户对的女孩,现在左家跟以前可不一样了,家里有上千亩良田,按照现在的田价,值六千贯呢。还有贵芝堂、油盐店和清香茶肆三家临街商铺,另外还有恒昌药行一成的份额,值钱的家产还有三棵极品数百年的老山参(左贵他们不知道),两头耕牛,还有猪鸡鸭鱼。在合州不敢说大户人家,也算是个中产阶级了。要找一个书香门第门当户对的闺女,还是有把握的。
这件事只需要交给媒婆就行了,好在娶白芷寒的事情还没有宣扬出去,现在得赶紧去告诉媒婆,这门亲结不成了。另央媒说亲。
梁氏把这个想法跟左贵老爹一说,左贵老爹没有表态,拿眼瞅着左少阳,努努嘴,意思是这个得看儿子的。
梁氏走到左少阳身边交椅上坐下,凑过头去:“忠儿忠儿”
左少阳如梦方醒,转头望着她。
“既然娶不了芷儿,那芷儿就只能也当妾了,要不,还是给你托媒说一房亲事吧?”
左少阳脑袋里也一直在被这件事困扰,现在三个女孩都只能成为自己的妾室,这就是说,还需要一个门当户对的正妻。妻子是自己一辈子的伴侣,若没找好,找个不待见妾室的,那不禁自己憋屈,三个女孩也会跟着受折磨,所以,这个正妻人选绝对不能敷衍,至少要是能对三个妾室好的。要想找到好的,就必须广泛撒网,重点培养,择优录取。
要实现这个目标就必须有足够多的候选人。先前还有乔巧儿可以考虑,现在,甚至连一个候选人都没有。古代跟现代不一样,大闺女一般是不上街的,特别是大户人家书香门第的没出阁的闺女,更是如此,有些家教严的甚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单靠自己,连面都见不着,更不要说挑选了。所以,托媒说亲倒也不失为一件扩大选择面的办法。类似于现在的婚姻介绍所登记。
所以,左少阳点点头。
梁氏大喜,望着左贵老爹道:“忠儿答应了”
左贵老爹也想不到左少阳会如此痛快地答应,乐呵呵捋着胡须笑了。
没想到左少阳又补了一句,老两口的心又悬了起来。左少阳道:“我要亲自相亲,我点头之后才能定。”
这是以前就商定好的,二老自己也没有话说,他们担心的只是儿子眼光太高,而合州地方太小,估计能够让他看得上眼而又门当户对的书香门第官宦世家的女子还真不多。
左少阳把这件无可奈何的事情告诉了苗佩兰、白芷寒和桑小妹。左少阳很后悔当时把白芷寒收为奴婢,弄得这件事没法收拾。
白芷寒已经从外祖母那里知道了这件事,反而宽慰左少阳,要怪只能怪自己当初太不冷静,错怪了左少阳,激怒了他,这才弄成这样的。两人相互自我批评,已经于事无补,白芷寒说反正自己当初发誓为妻为妾为奴均可,所以当不成原配,做妾也无妨。
苗佩兰和桑小妹只有苦笑,感叹造化弄人,事情竟然会成这样,想着又要多一个女人来分享自己的男人,心里都是怪怪的。
这让左少阳更是内疚,发誓一定要找一个对三女很好的人做正妻,才对得起她们。
可惜,事不如人愿,帮着说媒的不少,但合州就这么点大的地方,大户人家倒还容易找,可是书香门第官宦世家,可就不太好找了,到后来,连县里的祖上曾做过官的书香门第都找遍了,总数也没超过两位数。
就这不到十个的候选人家里,左少阳只问了一个问题,便有一半人家及闺女脸上变色,断然拒绝了这门亲。
左少阳的问题很简单:“我不想骗你们,我现在身边有三个女人,我娶了妻一年之后,要纳她们三个为妾,你能否跟姐妹一样对待她们?”
当然,有一半人家也表示三妻四妾能接受,也让闺女跟左少阳见面了,可是大部分女子只交谈了没一顿饭工夫,不是言谈举止庸俗不堪,就是相貌平庸却骄傲得跟只刚下了蛋的母鸡似的,只有少数一两个,交谈之后左少阳看着还行,跟自己的三个女人在一起见面,便露了本色,俨然以高人一等的正妻自居,定下了一串的规矩。左少阳见三个女人诚惶诚惶的神情,便断然摇头了。
为什么真要找的时候,却找不到合适的呢?
难道红颜知己,只能可遇而不可求吗?
日子就在相亲、看病和劳作中一天天度过了,一直到秋天,亲事也没能定下来。
三女很无奈,左少阳更无奈。可是,这种事却急不得。
这段时间,左少阳主要跟父亲在药铺里诊病,中耕农忙的时候,就跟苗佩兰到田里锄草、灌溉、施肥,每天要抽出一定的时间练习书法。
虽然拒绝了伍舒家的替考,但是,左少阳从上次替考那件事发现,书法在古代太重要了,必须练好。所以他一天到晚还是够忙碌的。
入秋了,田里的庄稼抽穗了,金灿灿沉甸甸的。
这个时候,左少阳用现代农业技术精耕细作的成果也显现了出来,——他那二十亩田除了两亩种了药材之外,剩下十八亩田的水稻,由于没有用把长到一半的稻苗割掉再重新长的办法锄草,所以比别家旱耕直播水耨锄草的田要早一个月,结穗数量也远比其他的多,颗粒饱满,捧在手里沉甸甸的看着让人喜爱。
李家兄弟和其他一些佃户都惊讶地跑来看了,也有不少外乡的人跑来看,作为新闻到处传,也有不少人到左家登门拜访想学左少阳的先进耕种法,左少阳自然很高兴,一一耐心传授。
遗憾的是,这些人只听了个开头就学不下去了,听左少阳介绍这种耕种要深耕,用秧田专门培育秧苗,然后移栽,光中耕锄草就要好几遍,纷纷摇头,说尽管这种方法能多产粮食,但是太繁琐、太复杂,远不如他们的办法简单,种出来的粮食也差不多,懒得学,到后来,再没有人来学了。
刚开始左少阳不知道为什么能使亩产粮食增加的精耕细作的办法,却没人愿意学,后来一算账就明白了,唐初田多人少,均田制按照朝廷定的标准,一个丁男就能分一百亩地,按照一家五口人的标准,家里有三个丁男的话,正常情况下能分三百亩。就算实际分田达不到这个标准,分一半,一百五十亩,唐初使用旱耕直播水耨锄草的粗放耕作技术进行耕作,亩产水稻一般是两石,也就是二十斗,算下来一家人如果田地都能种上粮食,能收获三千斗,按六成折算成稻米也有一千八百斗。每人每个月口粮是两斗,一家五口人是十斗,一年下来只需要一百二十斗口粮,还剩一千六百八十斗稻米。卖掉之后足够维持一家的开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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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7章 空洞的双眸
这就是说,均田制之后,一般老百姓手里有了足够多的田地,就算用粗放式的耕作方式进行耕作,收获的粮食也远远吃不完,还能卖掉赚钱。在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情况下,衣食无忧便很容易满足了,因而缺乏精耕细作的积极性,就算知道左少阳的耕种方法比他们的先进,但是因为相对比较麻烦,所以没什么人愿意学。
左少阳很郁闷,有一种热脸贴在冷屁股上的感觉。
这一天傍晚,病患走了之后,左贵老爹叫上左少阳来到茶肆喝茶。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来清香茶肆了。
左少阳把茶肆作为纳妾的一部分彩礼抵给了桑家,桑娃子的高位截瘫,让他一辈子都离不开床了。店里只有桑老爹、桑小妹和黄芹三人照料。
自从数万人迁徙来到合州和上万解甲归田的军户在合州耕种之后,合州的人口一下子多了好几倍。到茶肆里喝茶的人也多了起来。
左贵老爹和左少阳漫步踱进清香茶肆,便看见黄芹正提着水壶给茶客续水。只见她原先的一身石榴红襦裙换成了浅灰色,腰间系了一条白色的麻布丝带。
按道理,她婆婆死了,她要跟着丈夫穿重孝的,但是,开门做生意,若整天穿着孝袍,那就没人上门了,所以,只是在腰间系一条麻布丝带便当作孝袍了。
左少阳望她脸上瞧去,只见她表情淡漠,双眸无神,透着一种让人心痛的空洞,心中不禁升起些许的怜惜。
黄芹瞧见他们,依旧面无表情,低声道:“两位来了,请坐。”声音沙哑枯涩。
左贵老爹点点头,踱步进了茶肆大堂。虽然已经是傍晚,大堂里还有一半的桌椅是满的,茶客们高谈阔论嚷嚷着说着话。桑老爹依旧掌管柜台,见状忙迎了上来:“左老爷来了?好长时间没见二位光临茶肆了,今儿个得好好喝一壶才行。——小妹左公子他们来了”
桑小妹正在厨房里烧水,听到声音,撩门帘出来。桑小妹也是身穿一身暗青色的襦裙,腰间系了一条白色麻布丝带。她瞧着左少阳,眼中满是喜悦,低声道:“少爷来了”
自从左家与桑家签订纳妾文契约定纳桑小妹为妾之后,桑小妹就改口叫左少阳为少爷了。因为妾室跟奴婢在封建等级上是相同的,所以跟着白芷寒一样叫她。当然,苗佩兰却一直还是叫左少阳是哥的。
左少阳微笑点点头,伸手过去,亲昵地替她擦掉嫩滑的脸颊上的一小指炭灰:“瞧你,跟个花脸猫似的。”
桑小妹忙用袖子抹了抹脸颊,羞涩笑道:“刚才烧火,那柴火没干透,弄得一屋子烟,捅了好半天,火才起来,没留神沾上了的。——还有吗?”
“没了,已经干净得象雪白的嫩豆腐一般了”
桑小妹大羞,听左少阳这话里含有对自己容颜的喜爱,心中窃喜,但瞧见左贵木着个脸显然不愿意听儿子在公众场合说些儿女情长的话,急忙收敛了笑容问道:“老爷、少爷到后面雅间坐吧?”
左贵老爹见桑小妹指的方向不是以前祝药柜他们经常去的后院,而是以前桑老爹他们的卧室方向,那里似乎进行了改造,挂着一个漂亮的门帘。便笑道:“一段时间不来,变了样了?还有雅间?”
桑老爹陪笑道:“是啊,是小妹的主意,她娘去世之后,我一个人不用住那么宽敞的地方,娃子瘫了,又不用动,他们就腾了一间房子给我住,我就搬上楼了,这样下面就空出来了。把我们原先房间改成了几间雅间,都是临河的,既能看风景,夏日又能吹河风凉爽,冬天把窗户一关,也能保暖。嘿嘿。”
“哦,挺不错的嘛。去看看”
左贵领头往雅间门口走,桑小妹抢先两步,撩起门帘,左贵和左少阳迈步进去,里面一个长长的走廊,靠河边是一间间的单间雅座,门口都挂着白布门帘。里面传来茶客的说笑声。
左贵转了一圈,找了一间没人的雅间进去,只见这雅间布置很精致,墙上还挂有字画,里面坐具茶具都比外面精致得多。赞了一句:“挺不错的嘛。”
撩衣袍正要坐下,黄芹进来了:“左老爷,左公子,祝老爷子请你们去后院说话。”
左贵笑道:“他怎么知道我们来了。去瞧瞧他说什么。”
黄芹站在门边,撩门帘躬身让他们出去了。
左少阳故意走在最后面,经过黄芹身边时,左少阳低声道:“心情好些了吗?”
黄芹没有回答,仿佛没听见。
左少阳又低声道:“以前你可是爱说爱笑的,怎么现在这么沉默寡言?生活已经很苦闷了,还要自己给自己难过,不是太委屈自己了吗?”
黄芹还是低着头没反应。
“找个机会我想跟你说说话,行吗?”
黄芹这才轻轻摇头,还是面无表情的。
左少阳叹了口气:“你恨我?”
黄芹终于抬起眼帘望着他,还是没有回答,只是,那眼神很陌生,很空洞,似乎已经没有生命。
黄芹爱上了女扮男装的白芷寒,在左少阳家酒醉之后,违反妇道lun理,与以为的心上人同房,是在走一种踩钢丝的幸福,而知道白芷寒其实是女人之后,心灵已经受到一次极大的创伤,又以为肚子里的孩子是左少阳的,她对左少阳有些好感,但是又背负着桑小妹的感情债,为了孩子,想跟左少阳远走高飞,没想到左少阳却揭穿了事情真相,让她知道,其实肚子里怀的还是她自己丈夫的,而自己丈夫却也是在跟另一个女人**(一厢情愿),结果阴差阳错凑到了一起,紧接着,又被丈夫忙乱中推倒,从钟楼上摔了下去,造成流产,孩子也没了。丈夫也摔断了脖子瘫痪在床。这一连串的打击,让黄芹整个人都崩溃了,变得沉默寡言。
她不恨左少阳也不恨白芷寒,只恨自己,恨老天爷作弄人,让她没了孩子,可以说也没了丈夫。
见她这样,左少阳心里很难过,他有些后悔,如果知道事情会是这样,当初就不该那么直截了当地揭开真相,应该用更委婉的方式。
自己并不擅长心理治疗,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让黄芹走出心理阴影。只能叹了口气,低着头走了出去,来到后院。
后院已经进行了重新装修,增加了一个木制框架,是用来冬天天冷了加装挡风的窗户的,这可以很大程度上减少湿邪对祝药柜的侵扰。现在刚入秋,天气还很热,所以窗户还没有装上。依旧敞开了,比雅间那边更透气清爽。
后院是祝药柜他们的专座,依旧只有一张竹桌,几把竹椅。
祝药柜坐在面对石镜河的老位置上,很舒坦地斜躺着,当年一起撑船的五六个老伙计只剩下两个了,其余的包括金玉酒楼好色的朱掌柜,都已经饿死在饥荒里了。后院显得有些清冷。
不过,事情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祝药柜早已经习惯了这种清冷。正谈笑风生跟两个老伙计说着什么。见到左贵进来,忙起身招呼:“哎呀左郎中,这都多长时间了,都不见你来喝茶,怎么,把茶肆换了小妹做媳妇,茶肆不是你们家的,就不关心了?”
左郎中嘿嘿干笑两声:“是侧室,不是媳妇,不可乱说的。”
祝药柜愣了一下,仰天大笑:“好你个左郎中,当真是有趣得紧,生怕人家误会你们家已经有了媳妇,不再把闺女送你们家来?哈哈哈。坐快坐”
左郎中撩衣袍坐下。回头道:“桑掌柜,给我来一碗鹰嘴蒙顶。”
祝药柜又大笑起来:“我说左郎中,现在这茶肆里喝茶的,一般都不用碗了,改用茶盏,带茶托和盖子的,不烫手,而且可以保持至少一顿饭的工夫,茶水还是温的,舒坦的很。你瞧,就是这个”祝药柜指着面前的盖碗茶盏说道。
左贵端过来前后仔细观瞧:“唷,还真是的,这茶盏精致,端着也不烫手,挺好——桑掌柜,给我们也来这么两盏。”
桑老爹忙答应了,转头道:“娃子媳妇,给左老爷和左公子端两盏铁嘴蒙顶记我们账上”
左贵手一摆:“不用,茶钱我们还是付得起的。开门做生意,这个也不要钱那个和不要钱,那就别做生意了。”
祝药柜点头道:“此言有理桑老汉,你就不要再在左家面前冲大头了,咱们的命还都是人家左家救的不说,人家小郎中家现在光分田就上千亩,人家还付不起你这茶钱?”
左郎中忙道:“祝老掌柜玩笑了,老朽可不敢如此托大,比起你们恒昌药行,我家这点家底算个啥?”
“哈哈哈”祝药柜笑声中多少有些得意,“行了,咱们俩就别在这相互吹捧了,桑老汉,赶紧上茶啊。”
桑小妹亲自端来两盏茶,给左贵老爹和左少阳。然后退到一边候着。
祝药柜经历了饥荒一场生死,性格反倒更加开朗了,乐呵呵瞧着左少阳道:“听说,你这书生自己耕作的地,结的稻穗比别人的田要多得多?而且颗粒饱满,是这样吗?”
“是,本来还想让你和余掌柜帮忙推广这种精耕细作技术,可惜,现在的人似乎并不在乎亩产能产多少,而是在乎有多少地有人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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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9章 进京找媳妇
祝药柜一拍大腿:“你这话算是猜对了,我听说你那方法太过麻烦,人家来学,一听这么麻烦就不学了。用简单的办法种地都还种不完,哪有精力去那么费劲提高那么点粮食产量啊?有那功夫,还不如多种几亩地呢。”
“是啊。”左少阳有些沮丧。
祝药柜宽慰了:“你也别着急,等以后人丁多了,田不够种了,饭不够吃了,大家就会来学你这精耕细作的方法的。”
“但愿吧。”
“你这法子有一个还是挺好的,就是耕田的那个。我看你春耕的那个犁就挺好,只用一头牛,省力省事,比原先的犁好得多。你要是愿意,我可以帮你做了卖,春耕的时候,我相信会有人买的。”
“行啊。”
左少阳对推广先进农具已经没什么信心了,含糊地点点头。
祝药柜又道:“听说你们家这些日子在挑媳妇,挑来挑去没合适的?”
“是啊……”左贵老爹含糊其辞道。
“我又听说,你们挑媳妇都离谱了,一上来就问人家,我现在有三个女人,你们家闺女嫁过来,一年后我就要把三个女人纳妾过门。有这事吧?”
“这个……”左贵老爹说起这件事也有些窝火,想借着祝药柜的嘴给儿子一个忠告,便点点头:“是啊,我家忠儿是个实诚人,不想骗人家闺女。”
“哈哈哈,小郎中,——你也当太实诚了点。哪有一上来就说这个的,你不是娶妻一年之后才纳妾吗?你就不能先把媳妇娶到手,生米煮成熟饭了然后再说纳妾的事吗?妾嘛,也就是个陪睡觉的丫鬟,一般富贵人家老爷公子,谁没个侍寝的丫鬟?怀了孩子,收房做侧室就行了。就算娘子有点不安逸,唠叨两句也就算了,谁还当真泼了醋罐子不成?就算是有,嘿,你不是还有休妻的法宝吗?祭出来,我就不信女人不怕你倒好,还没过门就咣铛铛说上这么一大堆,哪家还敢把媳妇给你?这些人家都是官宦世家,书香门第,闺女那可都是香饽饽,不愁没人要的。就算开明一点,对你三妻四妾能理解,可是你别说出来呀,有些事情是做的说不得的”
左贵老爹频频点头,捋着胡须道:“祝老掌柜说得再好也没有了。我家忠儿就是太直,生怕委屈了这三个姑娘。所以每次都要开门见山这么说,我们也劝过他,这些官宦世家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大户人家三妻四妾的也能理解,只是看挂在面子上大家不好看。可是他就是不听。”
祝药柜问左少阳道:“小郎中,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这么憨呢?”
左少阳闷声道:“这件事得说清楚,如果你们说的自然是这样,我也相信,但是,我就怕碰到不讲理的人家,就不准纳妾的,而这三个女孩对我都很好,我是必娶无疑,所以要明说,就怕以后起纠纷,我不想到时候撕破脸,大家都不好看。还是现在说清了的好。”
祝药柜点点头:“这话也对,看样子,你对她们三个是真心的。这也是他们的福气。”
说了这话,桑小妹又羞又喜,低头瞧了左少阳一眼。正好碰上他的目光,更是羞涩,有心躲了开去,可又想知道他们说些什么,便把脸扭到一边。
祝药柜没注意他们俩眉来眼去,只顾自己说得高兴:“小郎中,你这也真是,瞿家外孙女好端端的送你当妻子,你倒好,非要弄个什么奴婢,现在后悔了吧?否则哪有这么多事?”
左少阳苦笑:“这事都知道了?”
“那还不知道啊?你个拥军楷模,瞿家又是合州最大的退隐京官。而且,你们这婚还是县太老爷亲自登门劝阻的,嘿嘿,这几样加起来,那这消息不得长了翅膀一般啊?”
左少阳无语了,左贵老爹忧心忡忡道:“祝老爷子,你们各州县好多都有分号,别的州县你有没有认识的门当户对的好人家?保个媒啊?”
祝药柜道:“嘿嘿,认识的官宦世家书香门第是有那么几家,说句老实话,小郎中一上来就告诉人家要纳妾,而且一纳就是三个,我可不敢保证有哪家闺女愿意给你们家。我弄得鼻子灰倒也没什么,这张老脸无所谓,只是耽误了事情,而且,我倒也不是看不起这些人,说实话,这些闺女,我真没有看得上眼配得上你家小郎中的。我很看好小郎中,他医术之高,照我看,连惠民堂的倪大都未必比得上他这正妻一定要娶好。”
这几句夸奖让左贵老爹又是惶恐又是高兴,所谓高处不胜寒,真要这样,找媳妇若要挑好的,那只怕就更难了,苦着脸叹了口气。
旁边祝药柜当年一起撑船的老伙计,是酒肆的掌柜,姓杜,这杜掌柜开的酒肆,自己就生性好酒。每天清晨都要先喝上二两才出门,在茶肆喝茶,人家在茶水里加盐加香料,他在茶水里加酒,所以一整天都是醉醺醺的,。听了他们这话,眯着醉眼道:“小郎中既然这这本事,该娶个公主才是”
“公主?”祝药柜嗤的一声笑,“你当公主那么好娶啊?那是给金榜题名的状元爷准备的。再说了,都是自家人,我也说句实话,我还真不赞成小郎中去娶公主”
“这是为啥?”杜掌柜道。
“你想啊,小郎中这脾气,一上去就跟人家公主说:‘喂我可告诉你,娶了你之后,我可要立马纳妾,而且一纳就是三个。你乐不乐意啊?——结果会怎么样?”
杜掌柜手在脖子上一横:“咔嚓呗”
“那是,所以,娶了当公主的,纳妾只怕就难了,连偷偷摸摸的都不行,万一被公主知道了,跑皇帝爷那里一哭,就算不把驸马爷宰了,只怕三个姑娘都得赐死”
“对对,这话对,看来这驸马爷威风是威风了,却也少了很多滋润哟。特别是小郎中这样的,已经有三个摆在这了,就更不能当驸马爷去”
左贵老爹笑道:“咱们这是杞人忧天,忠儿不参加科举,甚至连京城都不去,如何能当驸马爷。”
祝药柜一拍大腿:“这话倒提醒了我,——上京城啊京城达官贵人书香门第那不满大街都是啊?只要不找公主,不找郡主,找个一般官宦人家闺女,先托媒好生说说,还是很有希望的”
这可是左贵老爹不敢想的,诺诺道:“这样……,能行吗?”
“有什么不行的?京城,天子脚下,害怕了?甭怕京城的人也是人,也吃五谷杂粮,生的女儿也是有鼻子有嘴巴的,怕什么?你们是去求亲,又不是去抢亲有什么好怕的。”
左贵讪讪笑了:“在这吧,我们贵芝堂也算是开了多年的老字号了,忠儿这拥军楷模别人家差不多的也都知道,可是到了京城,有几个人知道啊?人家怕不会把我们当骗子告官哟。”
“哈哈哈,左郎中,平素我看你冠冕堂皇的很有气势,怎么这会子认怂了?你们如果愿意去京城相亲娶儿媳妇,那这么着吧,我恒昌药行在京城也认识不少药行药铺,其中的‘济世药行’的鲍掌柜,是我老哥们,我们经常都生意往来的。我写封引荐信给你,引荐你们,由我给你们作保,再请鲍掌柜他们托媒说亲,人家应该相信了吧?如何?”
左贵老爹大喜,拱手称谢,回头对左少阳道:“忠儿,你觉得呢?”
左少阳知道,这件事现在是当务之急,得先办了,把终身大事解决了之后,再考虑别的,而且祝药柜说得对,只有去京城这种大地方才有更多的选择。便点点头:“行啊。”
“那好,那咱们可就说好了我回去就给你们写保荐信”
桑小妹听说左少阳要去京城求亲,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更不知该说什么好。
有了这个打算,左贵老爹很是高兴,回到药铺跟妻子梁氏这么一说,梁氏也很高兴,商量之后,决定事不宜迟,第二天就起身去京城。左贵老爹亲自陪同。
左少阳想带三女同去,但是马上就要到秋收了,而去京城求亲,一时半会是回不来的,所以苗佩兰去不了,桑小妹那边也走不开,便只有白芷寒了。可是跟老爹左贵这么一说,左贵断然拒绝,理由很简单:“你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有一个美妾吗?”
左贵老爹还义正词严地指出,在合州的教训绝对不能再犯。相亲时可以提将来如果想纳妾,看看对方的反应,但绝对不能再直截了当说已经放着三个美妾在家等着一年后过门。会把人家吓跑的。
但是左少阳只答应了说话委婉一点,却没有答应不说纳妾的事,这对他来说是原则问题,绝对不让步。左贵也只好由他。
因为左贵和左少阳都要进京,药铺自然只能暂时停业,为了香火大计,这也是没办法的。
店伙计丁小三分了二十亩地,但是他从懂事就在药铺当学徒,所以自己不会种地,便租给了别人种,自己仍旧在贵芝堂当伙计。
贵芝堂不营业,丁小三自然要跟着左贵一起去京城,因为要去求亲,得讲个排场,虽然是乡下小地主,但还是要讲究一点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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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药柜写好了信送来的时候,左贵老爹就跟他商量了,想租他们药行上次送左少阳回来的那辆马车。本来按左少阳的意思是买一辆马车,左贵老爹不同意,说钱不能乱huā,要留着娶媳妇,谁知道京城的媳妇聘礼要多少呢。
祝药柜当即表示愿意免费送他们一辆马车,报答他们救命之恩。左家死活不要,只肯租,祝药柜没办法,但不肯租,只肯借,路上马夫的食宿和马的草料钱由他们支付就行了。左贵很感激地答应了。这节约了一笔租车费,自然是高兴的。
马车有了,盘缠也没问题。商定第二天出发,当晚家宴之后,瞿老太太找到了左贵夫妻,他们夫妻正在跟左少阳说话。听说瞿老太太求见,估计有什么急事,忙请了进来。
瞿老太太进来坐下之后,陪笑对左贵道:“这趟进京,有件事想麻烦左老爷您,不知方便否?”左贵忙道:“客气了,但说无妨。”
“是这样的,我们老爷的一位在吏部任考功的旧友前些日子来信,说老爷以前惹下官司的那件案子,老爷包庇的那同僚,原是前太子李建成的人,圣上前些日子下旨,赦免所有前太子的人,所以,我们老爷庇护的那同僚的罪已经被赦免,老爷自己的罪自然也就有望撤销了。”左贵喜道:“那很好啊,老太爷今年才六十五,七十以上才致仕呢,他可以官复原职了!”左贵一向以官宦世家自居,所以对官场的一些规矩都很在意,也比较了解。按照唐律规定:“年七十以上,应致仕”若齿力未衰,亦听厘务”也就是说,唐朝官员退休年龄是七十岁,而且七十岁以上身体不能坚持工作的”才退休,并不强制退休,如果身体顶得住,就算干到**十岁也没问题。
唐朝官员退休能享受退休待遇,能拿很高比例甚至全额的傣禄禄米。现在瞿老太爷是获罪告隐,傣禄和禄米是不能享受的”所以生活才如此拮据。这一次均田制分田,他也只是按一般百姓分,而不是按京官分田,那可是相差千里。
听了左贵老爹的话,瞿老太太苦笑道:“老爷这位吏部旧友说了,很多太子旧属的罪赦免之后都官复原职了,但是,我们老爷这不太一样,他是因为包庇太子旧属而获罪,跟太子旧属直接获罪还不一样,这种案,除有特殊情况,原则上是不赦免复职的。”左贵点点头,心想这倒也对,太子旧属是因为跟随太子这件事本身而获罪,而瞿老太爷则是明知道对方是朝廷罪犯而包庇”这种包庇罪犯的行为本身就是违反王法的,所以,是否赦免全看朝廷自己怎么把握,如果认为应当跟太子党一起赦免,能说得通”而如果认为当时明知是罪犯而包庇,本身违反王法,不属赦免之列,也能说得过去。就看负责平反工作的官员如何解释这件事了,正所谓人嘴两张皮,怎么翻都有道理。
左贵道:,“那去走走门子啊?”
“老爷这位旧友说了”太子旧属赦免复官这件事,五品以下官吏,由吏部侍郎动议”然后报礼部尚书最后定夺就可以了。所以通关系,得把这两位说动了。还是好些因为太子案受牵连的都开始动作,希望老太爷尽早。否则,时机过了可就麻烦了。”左贵道:“那老太太希望我做什么呢?”
瞿老太太拿了一个小包裹和一封信给他,唯唯诺诺道:“这是一些首饰,能值个二三十贯钱的,还有一封给老太爷礼部考功好友的信,能否请老爷帮个忙,到了京城,把这些给他,托他帮忙走走门路,看看有没有希望。”左贵苦笑,没有接:“你这点首饰只值二三十贯,要想办成官复原职的这么件大事,只怕少了点。拿去也是无用啊。”
瞿老太太都快哭了:“我也知道,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家里穷成这个样子,除了这些首饰,还有这栋老宅,再也拿不出什么钱来了。”左少阳突然插话道:“为什么不卖掉这宅院,筹钱通门路呢?现在瞿少爷已经亡故了,这老宅也不能传下去了。”
瞿老太太瞧了左少阳一眼,神情颇为尴尬:“这宅院已经给了公子,如何还能出售。”
“我明白了”左少阳道,“你们老早就收到了这封信,却一直没有动作,原来是担心这个。一我当时就说了,这宅院我不能要,现在还是这句话。你们尽管卖掉吧。”
“这不行,老太爷绝对不干,这首饰还是我瞒着他拿来的,信也是我写的,老爷说了认命,不要管。可是我不甘心,要是能官复原职多好。怎么都要搏一搏,所以瞒着老太爷来找你们。”
左贵老爹想了想,道:“这样吧,我去找你们老太爷,让他把这宅院卖给我们,不就有钱通关系了吗?一旦官复原职,你们到京城去了,这宅院也就不用了。两下都有好处的嘛。”
瞿老太太惊喜交加,说话连声音都颤抖起来:“真的吗?那,那太感谢了!就怕,就怕我们老爷不答应。”
“你放心,我有办法说服他。走,现在就去!”
一行人出来,天上飘起了丝丝小雨。雨不大,在闷热的酷暑里很是清凉。
几个人来到瞿老太爷住的院子,瞿老太爷正坐在廊下一把藤椅上纳凉,见他们进来,忙起身拱手:“左郎中来了。”
左贵老爹乐呵呵道:“是,有件事跟你商量。”
“屋里做。”
“不不,就外头,这凉快!”
“飘雨了呢。”
“正好啊,听着雨才清爽呢。”
“说的是,给拿椅子啊!”
瞿老太太急忙跑去拿来椅子,左贵等人在廊下就座。
左贵老爹道:“老太爷,圣上赦免太子党所有罪责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我知道你们现在缺钱走门路官复原职,直截了当说罢,今儿个过来,就是跟你商量,想买下你这宅院,你有钱到京城走门路,我们也有了个好宅院颐养天年。不知老太爷意下如何?”
瞿老太爷微微一愕,瞧向瞿老太太。
瞿老太太干笑两声,又瞧了一眼左妾他们,那神情分明在说,是他们舟意思。
瞿老太爷道:“这宅院原先就说了给令郎的,这老宅已经是令郎的了。”
左贵道:“不是的,因为当初忠儿并未答应接受增与,这世上也没有强行送给别人东西的吧?得忠儿答应了才归忠儿,忠儿当初没有答应,所以这老宅依旧是瞿家的。我们先前说好了,为了躲避战乱,也只是暂时借住。”
“这个……”瞿老太爷苦笑道,“你这是让老朽打自己的脸啊?”
“不不,瞿老太爷一番厚意我们心领了。现在提议向老太爷买下这老宅,主要是有求于老太爷的。”
“哦,左郎中有事请讲。”
“是这样的,老太爷已经知道,这一趟我携犬子进京,目的便是求亲去的。但是,京城里我父子人生地不熟的,实在惶恐,虽说有祝老爷子的保荐,但走到底人不在京城,而瞿老太爷您久居京城为官,高居六品高位,见多识广,若能牵线搭桥,帮犬子择得良配,不仅是我左家的幸事,也是白姑娘将来的幸事。所以,我们惟愿老爷子能尽快官复原职,助成此事。故想买下此宅,购宅之资,其实也是谢媒之资。还请老太爷成全。”
左贵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买你这宅院,让你有钱去行贿复原职,那你也得帮我在京城找个门当户对的儿媳妇为交换。两边都有利。
瞿老太爷沉吟良久,缓缓拱手道:“多谢左郎中,无论此番此番能否官复原职,绝不敢忘大恩!”
“老太爷言重了!正所谓大树底下好乘凉,老太爷京城为官,我等有福泽啊。单单是一房门当户对称心如意的好儿媳,就已经很满意了。嘿嘿嘿。如果老太爷能跟我们一起进京,那就更方便了,就不知道老太爷身体是否允许?”
老人最怕的就是别人说他老,这叫不服老。瞿老太爷也是如此。闻言起身,活动了一下胳膊,踢了两下腿,腿还踢得很高,落下来身体都不摇晃,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笑道:“如何?”
左贵抚掌笑道:“好!老爷子六十五高寿,便如同十五少年一般矫健!”
瞿老太爷乐呵呵捋着雪白的胡须,叹了一声,撩衣袍坐下道:“若不是令郎妙手回春,老朽只怕已经作古了。”
“哪里,老爷子玩笑了。”左贵轻咳一声,道:“我曾经问过小婿,这宅院价值几何,小婿说这等宅院,高墙碧瓦,是一等一的上好宅子,少说也得五百贯,我就占个便宜,以五百万买下贵宅,不知意下如何?”
瞿老太爷又惊又喜,他知道,现在房子不值钱,这样的宅院虽然好,但能卖到四百贯已经是上上大吉的好结果了,忙道:“左郎中高估了,这房子最多卖四百贯而已。”
“呵呵,老太爷过谦了,若老太爷觉得五百贯高了,那多出来的部分,权当谢媒之资好了。忠儿的婚事,还仰仗老太爷帮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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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老太爷现在是急等钱用,以他数十年混迹官场的经历知道,像他这个六品官的官复原职,拿出三百贯,已经是大手笔,基本上便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剩下两百贯,还能在京城买一栋像样的小宅院。当下拱手道:“令郎婚事,不必叮嘱老朽也会鼎力相助的。只是,老朽言而无信,自食其言,实在汗颜啊。”
“老爷子这话都不对了,老爷子切不可小看给犬子物色媳妇这事,怕不得到时候多多劳神,腿脚跑断,口沫说干呢,各种周折,又岂是钱财能办得到的?若能娶到门当户对如意佳偶,左家才是受惠良多呢!”
几句话说的老太爷乐呵呵合不拢嘴,拱手道:“放心,有祝老爷子的保荐,加上老朽一帮子旧友相识,要想找一房门当户对的好媳妇,应该不是难事。”
左贵老爹又陪笑道:“单单是门当户对只怕还不成……”
“我知道,要能接受纳妾的嘛,老朽明白,这事关系到芷儿终身幸福,其实,老朽比你还着急呢!”
两人相视大笑。
瞿老太爷又道:“不过,这宅院的确只值四百贯,我不能接受你们五百贯的高价,给令郎找媳妇,也是份内之事,就算要谢媒,也没有一百贯之巨,但老朽又的确需要用钱。这样吧,这一百贯算是老朽的借支,待老朽官复原职了,这笔钱是一定要还的。”
左贵老爹又推让了几次,瞿老太爷执意不肯多收,只好答应四百贯买宅院,一百贯借支,以后瞿家归还。
从瞿老爷子宅院告辞出来,梁氏问道:“老爷,咱们哪来这么多钱啊?家中所有的钱加起来,只有七十八贯零几百文,还得给你们准备盘缠的。”
“咱们不是有良田吗?”
“啊?卖田啊?”
“是啊,咱们有私有田一百七十亩,现在一亩地的田价已经涨到了六贯,只需要卖八十亩就行了,很多人抢着买地,三天时间随便卖掉了。——当初咱们不同意买田,是忠儿坚持要买的,现在田价涨了这么多倍,当真是天降横财啊。也得亏有了这些田,要不然,还真发愁从哪里找这笔巨资呢。现在好了,卖掉八十亩地,买下这老宅,咱们也有了像样的宅院,而且还能换回一房称心如意的好儿媳妇,这生意划算!”
左少阳突然说道:“不能卖!”
“你说什么?”左贵夫妻齐声问道。
“我说不能卖田!”
“为什么?”
“田价还会涨!现在卖亏了!”
“要是不卖田,到哪里找这笔钱啊?”
“卖粮食!”左少阳说道,“咱们现在有差不多一千亩地,就算按照四成收租,按战前的粮价,也能收到上千贯钱,再有一两个月就秋收了,想办法先借钱,到时候卖了粮食归还。”
左贵老爹沉吟道:“你姐夫说了,现在均田制,家家户户都有田,加上官军帮忙春耕播种,今天到目前又是风调雨顺,今天秋收应该是丰收的,粮价怕是要降下来的。”
“是,再怎么降,也不会降到五文钱一斗吧?就算降一半,也还有五百贯啊。”
左少阳记得历史老师说过,作为历史上最富足的时代的标志之一,便是粮价极低,达到了史无前例的一斗米五文钱!老师没说过这发生在贞观哪一年,或许说过,左少阳没记住。但应该不是贞观的头几年。
以前左贵老爹对粮价田价这些是不太在意的,但是现在要用到钱了,由不得不关心。闻言点头道:“此言有理,但若要筹借,却到哪里借支呢?”
左少阳胸有成竹:“余掌柜!找他借,两个月秋收卖粮之后归还,利息由他定,应该不会很高。可以以宅院做抵押!”
左贵老爹缓缓点头:“嗯,余掌柜能拿得出这笔钱。离宵禁还有大半个时辰,走,咱们现在就去!”
余掌柜很是爽快,听完之后,二话不说,立即叫儿子拿出一个箱子,里面整整都是银锭,说了他们一路上京城,带着铜钱不方便,所以全部给的是银两,整整五百两。不签字据,不要抵押,就口头一句话就算数。而且秋后只还本金,一文利钱都不要。
左家大喜,谢过之后,拿着一箱子钱立即去了瞿家老宅。
瞿老爷子见他们竟然如此神速拿到了钱,非常的高兴,立即拿出宅院房契,当下找了里正为中正,签了买卖房屋的文契,收了房价,交割了房契,至此,瞿家老宅正式归于左家。只不过,左家也因此背了四百贯的外债。
以前欠九贯钱,还了好几年都没换完,大年三十差点被扫地出门,现在欠了四百贯,左少阳不觉得什么,左贵夫妻却心里悬吊吊的,好在还有上千亩良田,还有一栋宅院在这里,大不了卖了宅院,也还是还得起的。
办完房屋交割手续之后,瞿老太爷又写了一百贯的欠条给了左贵老爹。左贵告罪收下了。两家商定第二天瞿老太爷一家跟左家父子一并前往京城。
因为考虑去的时间可能会比较长,所以把白芷寒也带上,好照顾左少阳。
涉及到租马车的事情,两家又一同去找了祝药柜,商议再租他们药行两辆马车。
祝药柜的药行经常要跑生意,马车是不会少的了,当即答应,第二天派两辆马车运送瞿老爷子一家前往京城。
商定之后,一家人返回瞿家老宅,路过清香茶肆时,左少阳一晃眼,看见黄芹正在关茶肆的门,那神色十分的淡漠凄凉,瞧着让人心疼。算起来,多少也是自己的错,心情激荡之下,便道:“爹,你们先回去吧,我去茶肆跟小妹说说话,如果说得晚,误了宵禁,可能就住在茶肆了,你们别担心,明早五更我就回来。”
左贵老爹他们知道这一去只怕要些时日,情侣离别,到底是有些惜别的话要说的,便点头答应了。
左少阳来到茶肆门外,黄芹正要上最后一块门板,突然看见黑夜里站着一个人,吓了一跳,待看清是左少阳,正要说话,却见左少阳竖了食指示意她噤声,急忙又不说话了,望着他。
左少阳走了过去,低声道:“咱们去河边说说话,好吗?就去上次我们去的那里。我明天就要到京城去了,恐怕得好几个月才能回来。有些话想跟你说说。”
黄芹望着他,定定地。
这时,里屋传来桑小妹的声音:“嫂子!快来吃饭吧!——外面有人吗?”随即有脚步声过来,听脚步声便知道是桑小妹。
左少阳急忙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河边方向,然后转身隐藏在屋角的黑夜里。
桑小妹探头出来,见街上空无一人,道:“我说了嘛,过一会就该宵禁了,怎么还会有人,快关门吃饭吧。”
黄芹默不作声把店铺最后一块门板关上了。
左少阳从屋角出来,瞧了一眼紧闭的茶肆门,快步走过街口,拐进小巷来到清风寺,绕过寺庙,下到了河边。
天下着小雨,左少阳没有带伞,雨虽然小,但淋久了还是很快便湿了头和肩膀。好在现在是酷夏,天气很闷热,雨水正好感觉凉爽一些。
左少阳站在河边,望着来的路等着。
天很黑,下着雨,便看不见远处的境况,不过估计人影过来,应该能感觉到,或者能听到踩着鹅卵石的声音。
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除了四周淅淅沥沥的雨,和哗哗的河水声。
梆子响了,那是预告马上要宵禁了,外面的人尽快回家。
还是没有看见黄芹的身影,左少阳叹了口气,低着头往回走。走过河滩,上了草地小径,眼看就要到清风寺了。突然,他看见了一棵小树下,有一个身影,身形单薄纤弱,忙站住了,问道:“谁?——芹嫂子?”
那身影过来,从他身边走过,借着远处昏暗的灯光,看清了果然便是黄芹。她往河边去,一句话都没说。
左少阳跟在后面,踩着鹅卵石,歪歪斜斜的,道:“芹嫂子,别走了,就在这说吧,马上宵禁了,咱们再耽误可就回不去了!”
黄芹仿佛没听见,魂不守舍只是往前走着。
左少阳无奈,只好跟着,两人来到河边之后,她没有停步,沿着河边往上走,似乎只有她一个人在河边漫步,俨然不知道身后还跟了个左少阳。
走了一会,便听见梆子声响,正式开始宵禁。
左少阳仿佛在自言自语:“宵禁了,回不去了,只能在河边呆一晚上,别往前走了,被巡夜的看见可就麻烦了!”
黄芹还是跟没听见似的,继续沿着河边往前走。左少阳只好紧张地跟着,心想如果在河边被巡夜的发现自己跟芹嫂子单独在一起,那可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他有些后悔这个决定有些草率了。
便在这时,黄芹转过身,径直往河里走去,淌着水哗啦啦的,把左少阳吓了一跳,急声道:“芹嫂子,你要做什么?”
黄芹不理,淌着水往河心走,长长的裙摆拖曳在水面上,顺水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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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0章 乘凉的大树:上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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