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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小郎中txt下载

    目送左少阳出去之后,那胖茶客朱掌柜低声道:“祝老爷子,你还真准备服这小郎中的药吗?这小郎中说得神乎其神的,这也要炮制那也要炮制,不就是想说的费劲多要些钱吗?当心他乱炮制的药有毒,吃坏了身子!”祝药柜捋着胡须摇摇头:“左贵这儿子是个老实巴交的人,平时跟块木头差不多,不是油嘴滑舌靠嘴巴骗钱的人。

    如今仅靠摸脉望舌眼睛看就能看准我的病,那是真本事,造不出假来。

    他说起药材的炮制头头是道,也不像是随口编出来的。”

    旁边一个老茶客对胖茶客笑道:“你呀,这是瞎操心,你什么时候见祝药柜拿自己的性命随意冒险啊?你不明白他的心思,他是个胆大心细之人,嘿嘿,他这是‘项庄舞剑志在沛公’!另有所图啊。

    呵呵”胖茶客等人都望向祝药柜,想看出点名堂来。

    这祝药柜闻言不语,靠在竹椅上,捋着胡须望着门外,嘴角有一丝得意的微笑。

    左少阳出了茶肆,怀揣着这小块银子,不禁心跳不已,这可是自己第一次赚到手的钱,他很想用来买一件丝绵夹袄,换掉身上这臃肿却不保暖的塞满破布的旧夹袄。

    又想买一床丝绵被,上次在老槐村贾财主家睡丝绵被的感觉,对他有着极大的诱惑,寒冬腊月寒风凛冽的夜晚,有什么比一床暖和的丝绵被更有诱惑力的呢?可是,他心思动了几回,最终还是决定什么都不卖,这钱得留着,就算不还债,也得用去办正事。

    用钱去赚钱才能赚到大钱。

    现在还不是享清福的时候,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他坚信这一点。

    左少阳不知道恒昌药行在哪里,刚才又不好问,抬头看看天,估摸着瓦市已经开市了,便决定先到瓦市,把炮制好的药材给那药材商董胖子瞧瞧,然后随便问他恒昌药行位置所在。

    他来到瓦市。

    果然已经开市了,只是人还不多,稀稀落落的。

    左少阳先瞧了卖柴火的地方,没看见苗佩兰。

    便又来到了药材批发摊前。

    药材商董胖子见他过来,笑呵呵起身道:“左少爷来了?买点啥?”“不买,是卖!”左少阳笑道:“你忘了,昨天我们说好了,我炮制比你这药材更细的粉末,你就收购的。

    没忘吧?”“呵呵,你还真能炮制出比我这还细的药粉来?我还真有点不相信哟。”

    左少阳转头瞧见其他摊位的药材商正往这边瞧,便提高了嗓门道:“那是自然!我这药粉,绝对细得你想象不到,就跟白面面粉一般,各位掌柜的,想开眼的,都过来瞧瞧,瞧瞧我们贵芝堂炮制的药粉如何!”瓦市刚刚开业,还没什么客人上门,那些药材摊位的药材商听了都好奇地围过来瞧热闹,有人问:“炮制的啥药粉啊?”左少阳故意卖了个关子,问道:“诸位掌柜,你们都是药材行家,可知道什么药材最硬最难粉碎?”“那还用说,自然是紫英石、磁石之类的了!”“没错!”左少阳伸手在董胖子药摊上揪了一小撮紫石英粉,揉了揉,“我们贵芝堂炮制的紫英石要比这细得多。

    就跟面粉一样!”说罢,左少阳取下背上的药箱打开,从里面取出头晚上炮制的几味药,把纸包展开了,放在摊位上:“瞧瞧吧!”董胖子凑过头去瞧了瞧,又用手捻起一小撮粉末看了看,惊讶道:“没错,还真是紫英石!真的跟粉末一般细!”其他药材商听了,也都凑过来察看,纷纷赞叹道:“还真是的。

    这么细的紫英石,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过。”

    左少阳有些得意:“怎么样?紫英石我都能炮制这么细的粉末,别的金石药材同样也行的!”众药材商又都纷纷赞叹。

    左少阳乐呵呵道:“诸位,有没有兴趣买啊。”

    一个药材商笼着衣袖道:“是很细,不过啊,好不好卖还真不好说,或许人家药铺就要小米粒大小的,还看不上这么细的呢。”

    左少阳瞪大了眼:“喂,你不懂不要乱……,这药粉肯定是越细越好的了,比如眼睛里用药,那么粗的药粉会伤眼睛的!”那药材商嘿嘿笑道:“左少爷,我们还真不懂看病用药,我们就知道卖药材,人家药铺医馆要什么样的药,我们就卖什么药的药。

    我还没见过这么细的紫石英,也不知道是怎么弄出来的,里面加了什么辅料,要是弄不好出了问题,病家找上门来,那可担待不起哟!反正我是不敢进这样的货,别弄到最后砸手里不算,还得赔人家损失!呵呵”说罢,笼着袖子笑着转身走开了。

    其他的药材商也都纷纷摇头,瞧着左少阳笑,各自走回了摊位。

    董胖子也干笑道:“是啊左少爷,你这炮紫石英果真比我的细的多,只是,嘿嘿,就是不知道你是怎么弄的,也不知道添加了什么辅料,人家药铺是不会买来历不明的药材的,所以估计不好卖,我也不敢进呀。”

    左少阳傻眼了,想不到自己辛辛苦苦一晚上炮制的东西,连姐姐茴香都觉得一定好卖的药材,居然没人愿意要。

    本来指望靠这技术一举扭转药铺的困境,却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当真连哭的心都有。

    董胖子倒也还算仗义,见他哭丧着脸的样子,忙陪笑道:“左少阳,昨儿个我把话都说出去了,只要你炮制出了比我这药更细的药,我包圆了。

    这个……,要不,您今天拿来的这包药我买了。”

    “不用了!”左少阳黯然摇头,慢慢把纸包折好,董胖子绕过摊位过来,把纸包拿了过去:“我董胖子说话算话,你不卖那不是打我的脸嘛。

    这包药我要了。”

    “真的不用了!”左少阳不希望被人怜悯,伸手去拿药包。

    董胖子道:“左少爷,说句实话,我们这些个卖药材的,也就是个生意人,都是不懂医术的,说你这药不好卖不肯进货,或许是我们目光短浅,不知道你这药的好处,要不,你拿去药铺给大夫郎中们瞧瞧,他们或许知道你这药的好处,只要药铺愿意用你这药,我们自然是会找你订货的,你说对不?”左少阳眼睛一亮,心想没错,刚才在桑家茶肆自己给桑小妹画的茶盏三件套,黄芹也觉得太麻烦,怀疑茶客不会愿意用,说明新生事物总是需要一个人们慢慢接受的过程。

    这新药也是这样。

    一种新药出来,必须得到医者的认可,并大量用于临床,有了疗效,医者那边有需求,这种药才会被药品商大量进购,有了销路,生产炮制者才能敢大量生产,自己怎么把这个规律给忽视了,仅仅因为几个药材商的话就对自己炮制的药丧失了信心,当真是太好笑了。

    当下精神一振,拱手道:“多谢提醒!我去找药铺给大夫们瞧瞧再说!”说罢,拿着药就要走。

    董胖子道:“先等等,我都说了要包圆了你的这药的,你多少得给我一点,我也帮你到其他药铺医馆去推销推销,或许就有识货的呢!”“没错!那可多谢你了。”

    左少阳喜道。

    找了张牛皮纸,把药粉到了一大半给董胖子,“喏,这些给你。

    你先帮我卖,能卖掉我们再说钱的事。”

    “行啊,我帮你给问问。”

    左少阳转身要走,突又站住了,回身问道:“对了董掌柜,你知不知道‘恒昌药行’在哪里?”董胖子愣了一下,笑了:“‘恒昌药行’你都不知道?喏,”董胖子一指瓦市出口的一拍大瓦房:“那就是啊!”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自己几次从那门前过,竟然没注意。

    左少阳暗自好笑,拿着那小包紫英石快步往那排大瓦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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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面前,左少阳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注意到这药行的招牌了,这排瓦房前两级石阶,人家的石阶是往上的,他的石阶是往下的,要走下去两级,才能进屋。那牌匾就挂在大门上方,可是那宽阔的屋檐就像帽子的帽檐,把牌匾一大半都挡住了,非要走下石阶,才能就看那牌匾上的字。

    这药行七八间大开间,窗户都是关着的,只有三开间大堂是开着的,由于屋檐的遮挡,加上古代房屋采光本来就不太好,所以里面有些什么不凑近了压根看不见。

    左少阳把那纸条取出,迈步下了台阶。站在门口扫了一眼,见屋里大堂有几张大圆桌,上面放着几小袋药材,围坐着几个人在看药材说着什么,看样子是来进货的药材商或者医馆药铺的掌柜。再瞧左右,两边都是个穿堂大间,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包包的药材。整个屋子散发出远比他们贵芝堂浓烈的药材香味。

    屋里一个小伙计迎了上来,认出了他:“哟!是贵芝堂的左少爷啊,您来进货啊?要点啥?”

    “你们掌柜的在吗?”

    “在在,在里屋说话呢。左少爷有事吗?”

    “嗯,你们老爷子让我带张纸条来给你们掌柜的。”说着,把手里纸条递给了那小伙计。

    小伙计躬身双手接过:“左少爷,您请坐,我这就给你通报去。”

    小伙计招呼另一个伙计过来接待左少阳,自己拿着纸条撩门帘进了后堂。左少阳在门边一张圆桌边坐下,那伙计沏了一杯茶过来,然后陪着笑走开了。

    等着这期间,门口来了好几架大马车,伙计们忙着把两边仓库里的药材一袋袋往外运,装在马车上,进货的药材商满面春风作揖出门,驾车走了,其间又来了几个进货的药铺掌柜,有认识左少阳的,跟他打招呼,他却不认识。

    左少阳瞧着这药行忙碌样,心想这恒昌药行生意还正不错,董胖子那些小药材批发商在寒风里等,一个顾客都没上门,这边已经好几拨了。

    等了一会,那伙计还没出来,也没人理他,左少阳坐着气闷,便起身慢慢踱步来到厢房里,这里是通间连着的药材仓库,从地下往上一层层叠放着一麻袋一麻袋的药材,有些麻袋已经破了洞了,墙角隐蔽处还能看见一些老鼠屎。左少阳不仅暗自摇头,这样存放药材,药材不坏才怪了。

    他正感叹,身后传来那伙计的声音道:“左少爷!”

    左少阳忙回头,见那伙计拿了个小包出来了,便走了回来坐下。

    小伙计把包裹放在圆桌上,陪笑道:“左少爷,我们掌柜的已经看了纸条了,也明白老爷子的意思了。喏,这包里是纸条上说的你拿回去炮制的药材,掌柜的说辛苦您了。”

    “好说!”左少阳打开小包瞧了一眼,里面那几味药材都是分开包的,正是自己方剂中涉及的几味药,而且都是没经过炮制的原药材。左少阳把包裹放在一边,取出那一小包紫石英,对那小伙计道:“我有一种炮制紫石英的法子,能把紫石英炮制的很细,比市场上的都细,除了紫石英之外,其他的金石类的药材也都能炮制这么细的。想问问你们掌柜的有没有兴趣?”

    那小伙计哈腰接过小纸包,也不展开,陪笑道:“我拿去给掌柜的瞧瞧,您稍候。”

    这一次,小伙计很快便回来了,脸上笑容更欢了,道:“左少爷,我们掌柜的说了,这么细的紫英石的确真没见过,掌柜的很是赞叹,不过,我们药行卖的药,都是自己炮制的,别处的不进。老爷子让您炮制那几味药,已经是例外了,只是这是老爷子指定的,要不然,掌柜的也不开这个先例的。所以你这药……,呵呵,实在抱歉,真是不好意思了。”

    左少阳听他说得十分的客气,可话语里已经说明了,他们不要。这个结果他已经预料到了,起身道:“那算了。告辞!”拱拱手,起身背上药箱,拿着幡子出门,慢慢出门,溜达着回到了贵芝堂。

    老爹左贵已经起床了,正在给一个病人诊病,长条桌前那张长长的已经空了很多日子的板凳上,又坐上了一个病患,在等着瞧病。

    左少阳很是惊奇,穿越过来这些天,这还是头一次看见自家药铺有两个以上病患瞧病的。瞧老爹左贵,嘴角也隐含着抑制不住的笑意。旁边那大茶缸还有大半缸茶,显然,老爹茶没喝完,病人就来求医了,一直忙着看病便顾不上喝茶。

    茴香站在药柜台后,见他进来,喜上眉梢,忙朝他招手。左少阳走过去,顾不得放幡子药箱,低低的声音道:“姐,有病人来看病了?”

    “嗯,刚才已经看了一个走了!”茴香帮着他把药箱卸了下来,“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嗨!当然是桑家小妹了。她的病怎么样?”茴香扭头瞧了一眼老爹左贵,压低了声音问。

    左少阳也低声道:“看了,没什么大问题,伤风受凉了,开了药。”

    茴香又道:“那你炮制的那些药,好不好卖啊?”

    “这还不好说,毕竟是新药,好多人没见过,董胖子把药留下了帮着卖卖看。对了,我遇到了恒昌药行的掌柜,他看了我的药还算有兴趣,让我帮着炮制几味药看看。他把药给我了。”

    左少阳不敢说自己给祝药柜看病开方的事,也不敢把得的诊金交给老爹,就担心老爹会问钱从哪里来的,如果说了给祝药柜开方子,老爹肯定会生气,因为他还不准自己私自开方用药的。所以换了个花样,说是祝药柜对自己炮制的药材有兴趣,委托自己炮制几味药看看。这样说老爹就不会太生气。

    茴香喜道:“真的?那太好了。恒昌药行可是合州府上下最大的药行,他们要是能看重你炮制的药材,那可真是件稀罕事,不管这事成不成,对宣扬咱们贵芝堂的名气都是件好事。就怕爹不让外面说去。”

    左少阳干笑两声,心里暗自忐忑,那祝药柜可不是好说话的人,他儿子更是拽得很,刚才连面都没露,直接把路给掐死了。想通过他们打开局面,只怕很难。眼下只能寄希望于祝药柜服了自己的药之后,病情好转,甚至治愈了,他或许会对自己炮制的药材感兴趣。但是,他恒昌药行是老字号,对这种店家来说,名声远比赚钱更重要,有惠民堂向他们贵芝堂买方子被扫地出门臭了名声这个先例,只怕恒昌药行对是否委托自己炮制新药会更加慎重,权衡利弊之后,或许宁可不要这药,也不会损害他的名声,反正它恒昌药行生意已经很红火了,是否多这一项赚钱路子他并不在意。

    但事实难料,特别是这祝药柜,猴精猴精的,也不知道他脑袋里打的什么主意。

    茴香又低声道:“你前脚刚走,就来了一个人找爹爹说事,你猜是谁?”

    左少阳眼珠一转,低声道:“回春堂的封郎中?”

    茴香奇道:“咦,你咋知道?”

    “路上我碰到他了,他说要用一百文买我们给中风的李大娘治病的那方子。”

    “可不是嘛,你怎么说的?”

    “我说不卖,一斤猪肉的价就想买我们的方子,太便宜了吧?”

    “就是。”茴香也是义愤填膺的模样道,“爹听了也有气,一口回绝了,那封郎中当真脸皮厚,磨了大半天,价格也涨到了三百文,说了一大堆好话,爹还是不答应,后来来了病人看病,爹就拿话撵他走了。爹说了,你这方子可谓化腐朽为神奇,是十分金贵的方子,将来可是我们贵芝堂的传家宝,如何能这么着就卖了呢。”

    左少阳呵呵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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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个看完病,开方拿药,左少阳看过方剂,觉得没问题,照方抓药,病人拿了药,付了钱走了。

    第二个病患是个妇人,手里拎着两付药,坐上来,把药包放在桌上,陪笑道:“左郎中,我是听人说你这治伤风治得特别好,所以来找你瞧的。”

    “是嘛?呵呵,都是相邻们给面子,”左贵听这话,脸上笑意更浓了,道:“你哪不舒服啊?”这妇人说话竹筒倒豆子似的,当当说道:“我前几天伤风了,又怕冷又发烧的,脑袋疼得不行,找了‘仁寿堂’薛郎中瞧的病,他给开了麻黄汤,吃了两剂还挺管用,也不怕冷了,头也不痛了,烧也退了,可是,就是觉得身上不得劲,干什么事都是懒懒的。

    孩子他爹说,我这病可能还没好利索,最好再吃个一两剂,可是药已经吃完了,我就去找薛郎中开药。

    可他没在,出诊去了,他徒弟阎郎中给我开了两剂麻黄汤。

    我出来本来是想回家的,走着走着还是心里觉得不踏实,我不怕冷了,也不发烧头痛了,担心再吃这药是不是妥当。

    心中老是揣揣的,听人说你瞧病很神,前两天还治好了几个要死的病人,对了,还听说惠民堂的二掌柜都来跟你们买方子呢,因为说话难听,结果被你们用扫帚打出来了,嘿嘿嘿,我心里不踏实,正好路过你们这,就进来瞧瞧,您看,我病都好了,还要不要吃这两剂药?又或者开别的什么药调理一下?”左贵嘴上不让儿子女儿外面说这件事,相信他们不会说,不过当时围观人多,肯定传出去了,病患知道了自己的能耐,到底还是欢喜的,捋着胡须有几分得意,谦逊了几句,道:“我给你摸摸脉吧。”

    妇人忙把衣袖捋起来,把手放在脉枕上。

    左贵凝神诊脉,片刻,又换了一只手,接着又望了望舌象,道:“不要紧,你这病已经好了**分了,这麻黄汤药力太强,就不要吃了,别的药也不用吃,回去静养就可以了。”

    妇人有些失望:“可是,我怎么老觉得全身不得劲呢?”“这个嘛……,从你的脉象舌象来看,病确实已经差不多好了,再吃药就多余了。”

    “我不怕花钱的,得把病给治好,要是病治不好,又加重了,那不是多的钱都去了吗?我这感觉不得劲,不清爽,就是病没治好嘛,不吃药怎么行?”“嘿嘿,这个……”左贵捋着胡须干笑,他没有系统学习过中医理论,医术水平更多的是一种经验,也就是知道什么症状用什么药,什么时候可以不用药了,从他师父教给他的以及以往治病的经验上看,病好到这程度就不用用药了,至于为什么不能再用药,从理论上他却说不上来,所以不知怎么给这妇人解释。

    左少阳从柜台出来,微笑道:“大婶,你感觉身子不清爽,这是大病之后正气未复的缘故,人的正气没有完全恢复,就会觉得不得劲,感觉不清爽,在外邪已经被汤药祛除之后,人的正气是可以通过饮食静养等办法来自行调节复原的。

    慢慢调养几日就会完全康复。

    放心好了。”

    妇人疑惑道:“可是,再吃一两剂药不是好得更快吗?”“那不行,是药三分毒,比如你的病是十分,你吃了两剂药就好了**分,算下来一剂药好四分,你现在就算还有余邪,也只剩一两分了,你再吃一剂,便超过药剂治疗范围了,多出来的两三分药无处使力,就会使在你正常的肌体上,就会损伤你的正气。

    正所谓‘中病即止’,就是说吃了药已经没有伤寒的症状了,就要停药不吃了,否则就会适得其反。

    特别是麻黄汤这样的峻猛发汗剂,更不能多吃,病好就停,千万别舍不得剩下的药或者生怕病除不干净多吃,很多病患就是这样把身体给搞坏的,本来病已经好了,继续吃,结果引出别的病来。”

    “那该用别的轻的药,不就行了吗?”“大婶,药是来治病的,没病吃药,会吃出病来的,谷肉果菜也是很好的药,这叫‘食疗’,其实我们很多药都是药食两用的,一方面填报肚子,另一方面又能治病防病强身健体。

    你是伤寒症,病初愈,可以多喝点热粥,热粥可以起到微微发汗的作用,帮助排除体内余邪,还可以多吃点核桃肉,红茶、多用生姜、葱白做菜,这些食物都是帮助发散风寒的。

    别吃大鱼大肉这些油腻又不容易消化的东西,也别吃辛辣的东西。

    注意保暖别伤风,调养几天待身体正气恢复,就能完全康复了。”

    那妇人频频点头,感激地道:“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多谢你提醒。

    谢谢了!”妇人心中忧虑尽去,喜滋滋走了。

    左贵有些惊愕地瞧着左少阳:“你这些都是从哪学来的?”“老铃医教我的,我给您补写的那医书上也有啊——大毒治病,十去其六;常毒治病,十去其七;小毒治病,十去其八;无毒治病,十去其九;谷肉果菜,食养尽之。

    无使过之,伤其正也。”

    左贵一愕,左少阳写给他的医书,他还没时间看完,这一部分还没看到,听左少阳这么说了,捋着胡须细细一琢磨,点头道:“嗯,不错,说得很好,看来这老铃医教你的东西还真是很有用的。”

    茴香插了一句:“就是啊,先前那封郎中还想花钱买咱们治中风的方子呢,这就已经说明弟弟学的方剂很值钱的。”

    “是啊。”

    左贵乐呵呵端着茶缸要喝茶,梁氏忙过来道:“茶都凉了,我再给你另沏一缸?”“嗯!”左贵点点头,“我本想起了床之后,到瓦市去摆摊子的,可巧就来了病患,这半个上午就诊治了三个病患,赚了三十多文药费,也算不错的开始了。”

    茴香笑道:“是啊爹,刚才来的病人都说听说咱们贵芝堂医术高明,所以慕名而来的。

    酒香不怕巷子深,我就说了嘛,爹连着治好了好几个危重病人,这传出去,大伙都知道了,所以来咱们贵芝堂瞧病的也就多了起来了,咱们也算有了出头之日了。”

    左贵摇头道:“这算什么。

    说这话还早着呢。”

    茴香道:“爹,有件事您听了一准高兴!”“哦?”左贵抬眼望向她。

    茴香便把恒昌药行祝药柜委托弟弟左少阳炮制几味药材的事说了。

    左贵听罢,花白眉毛微微一皱,有心说句贪多嚼不烂,但欣喜之下,也不像太打击儿子的积极性,便没问炮制什么药材,也不问如何炮制,只懒懒说了一句:“既然让你做,你就去做吧。”

    左少阳答应了,进了炮制房,开始炮制药材。

    中午吃过饭,侯普来了,说好了今天中午去看地的,两人正准备出门,忽听得门外有人叫道:“左大哥!”左少阳抬头一看,只见门外站着一个皮肤黝黑的女子,背上背着个背篓,身材娇小,满面春风瞧着自己,正是打柴姑娘苗佩兰。

    “佩兰啊,你来了,快进屋来!”苗佩兰迈步进了大堂,跟左贵、梁氏行礼打了招呼之后,对左少阳道:“昨下午和今天上午我去挖药了,挖了一背篓呢,刚刚到瓦市卖了,你猜卖了几文钱?——十五文钱呢!嘻嘻”苗佩兰本来不爱说话的,此刻喜笑颜开说笑着,显然对这个结果十分的满意,左少阳不禁也替她高兴,道:“你真能干!”“这都是左大哥你教我的啊,要不是你教我采草药,我哪能挣到这么多的钱啊。”

    在她眼中,一天挣到十五文钱已经可以算是发了一笔小财了。

    苗佩兰把背上的背篓放下,里面还有小背篓的药材,道:“左大哥,这些是你要的药材,我采药的时候看见就顺便给你也采来了。”

    左少阳拿出来一瞧,果然便是自己上次在山上告诉他的路路通之类的唐初没有用做药材的药。

    道:“太好了,我给你钱!”“不不,不要钱,说好了顺便给你采的。

    你要给钱,我以后就不帮你采了。”

    左少阳讪讪道:“那怎么好意思呢。”

    “这有什么,反正你一个人用不了多少药的。

    你教我采药,我给你顺便采一点回来算不得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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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多谢了。”

    左少阳把药材拿到仓库里放了。

    把背篓还给苗佩兰。

    苗佩兰背好背篓,对一旁的左贵道:“老郎中,贾管家托我告诉您,贾家小少爷的病好多了,还有,李大娘的病也好了很多,也能认人了,说话也比昨儿个清楚一些了。

    让我多谢您。”

    “嗯……”左贵捋着胡须笑了,“今儿个家里有点事,出不了诊,麻烦你回去告诉他们,就说我们明天早上来村里复诊。”

    “好的。”

    左少阳也很高兴,对苗佩兰道:“你这会子来得正好,我们正要去看荒地,上次给你说的,我准备种药材,你跟我们一起去看看荒地,帮我参谋参谋,行吗?”“好啊,反正我也没啥事。”

    苗佩兰微笑道。

    左少阳给苗佩兰介绍了姐夫侯普,三人步行出城。

    侯普道:“城外荒地很多,都看时间可来不及,我下午还得当差呢。

    咱们确定去哪个方向看,看了定了我回去就办,反正都是荒地,差不了多少的。”

    左少阳问苗佩兰道:“你觉得哪个方向好?”苗佩兰道:“那当然是靠近河边或者溪流,好引水浇灌啊,离城不要太远,好照看管理。”

    侯普已经从衙门登记的荒地名册上看了城外四周的荒地,听这话后,道:“那就到河的上游去,离城五里地左右有条小溪,名叫深潭溪,因为山沟里有个深潭而得名。

    那溪流旁边就有好些个荒坡,坡度也不大,应该比较适合。”

    “行!上游水还干净,咱们就去哪里好了。”

    三人漫步出城,沿着官道往前走。

    连日大雪,路边青草、树枝、石头,山坡,到处都是银装素裹。

    官道上的雪被来往行人车马踩踏碾压,变成了烂泥,只能小心地走道边稍微干燥的地方。

    往前走了三里路,官道便岔开往北去了。

    侯普领着他们两下了官道,沿着一条被积雪掩埋几乎看不清路的小径,从石镜河边往上游走。

    离开官道,行人车马声渐渐听不见了,只剩下万籁俱寂。

    走不多时,果然看见一条小溪涓涓清水从山沟流淌出来,注入石镜河。

    这小溪水量不大,趟过去估计也就能淹没膝盖。

    溪流平缓处,大半已经结了冰,白生生的参差地铺在水面上,水流淙淙从冰下穿过,叮咚有声。

    侯普道:“快到了,从这小溪往上,进了山谷就到了。”

    从这里小径又分叉了,一条羊肠小道在小溪边蜿蜒而上,三人踩着积雪嘎吱响,沿着小径往山沟里走。

    走不多远,便看见一汪清潭,有篮球场大小,潭水位于一块峭壁之下,深幽幽的,一眼望不到底,潭水边都结了冰,半圆状拢住了潭水,站在潭边凝神细瞧,偶有小鱼从冰下游了出来,见人却不惊慌,转了两圈,才慢悠悠潜入深潭里去了。

    深潭边上,是几个高矮不一的小山包,其中最大的一个,上面光秃秃的长满了杂草荆棘,也都挂满了沉甸甸的白雪。

    几块大石耸立其间,白雪覆盖,好像戴着白帽子下山来送礼物的剩蛋老人。

    侯普指着这荒坡道:“就是这了,如何?”“先上去看看!”左少阳踩着积雪慢慢爬上山坡,这山包坡度比较和缓,特别是下部,平缓地一直延伸到河边。

    是一块河水冲积而成的平坝。

    左少阳道:“佩兰,你帮忙看看这地肥力如何?”苗佩兰采药背篓里有采药的小锄头,拿出来分别在山坡上、坡脚和冲击平坝上刨开积雪,挖开冰土,各自挖出几个小坑,用锄头砸碎了土疙瘩细看了看。

    她得到左少阳的指点采药材买了钱,心中很是感激,话也多了起来,道:“这地的肥力还是不错的,虽然比不得田地,却也算不错的了,我看这地不需要头年全耕施肥养地,单单是种药材的,肥力要求不高,那直接就可以种了。

    特别是山坡下面这一片。

    就算用来种庄稼,只要尽心养地,多施肥,水泡上过三五年,也算得上个中等良田了。”

    左少阳问侯普道:“这山坡下面的小块坝子也是荒地吗?”“是啊,属于荒滩。”

    左少阳奇道:“这么平整的地,怎么不开垦做农田呢?”侯普笑道:“这得问佩兰姑娘,我可不懂农活。”

    佩兰道:“这块地山坡上不适合开垦田地,坡下的平坝虽然比较平整,但却还是个缓坡。

    虽然在溪流边,但是被山包挡住了,没法通过水车引水灌田,只能从上游修水渠,小溪上游多是石壁,要修水渠费的工时可不少,而且这坡度必须磊田坎,修成梯田才行,才能蓄得住水。

    这块地满打满算也就三四亩大,费这么大的力气修水渠,修梯田,只养这么三四亩地,不划算的。

    我们千仞山上比这好的荒地多了去了,那些都还没开垦呢,先开这做什么。”

    左少阳笑道:“种庄稼不划算,但我拿来种药材就没问题了,很多药材不需要那么多水的,挖个水塘靠天蓄水就足够了。

    别人不适合,却正适合我用。

    下面缓坡有三四亩,加上整个荒坡,算下来大概有十几亩吧,种中药够用了!而且这山坡有向阳面也有背阴面,喜阴喜阳的药材都可以种。

    不错,就这了!”侯普道:“那好,那我回去就把这一片帮你登记荒地开垦。

    不过,话可得说明白,你这十多亩荒地开垦,是由我作保的,你必须在一年之内开垦,到时候衙门的人会来检查的,如果发现没开垦,可是要我补缴保证金的。

    你可别害我。”

    “姐夫放心,一开春我就开始开垦。”

    “你开垦,你会种地吗?再说了,你还得帮着岳父照料药铺,你有这时间吗?”“我自己当然不行,不过我已经跟佩兰说好了,雇佣她帮忙种植。

    种药材不比种庄稼,不需要挤占春耕时间的,可以等佩兰忙完她自己地里的农活,把春耕忙过之后再来帮我种植。

    很多药材春耕之后可以种,就算夏天、秋天都可以种的。

    到时候怎么种我会教她的。”

    侯普道:“你哪来的钱付人家佩兰姑娘工钱呢?”左少阳怀里就揣着给祝药柜看病得的两三钱的诊金,等于两三百文钱,说好的一天两文钱,这些钱开工钱已经足够了。

    还有剩余可以买种子、肥料啥的。

    正想说我会想办法凑钱,佩兰已经抢着说了:“不要紧,先不给,以后有了钱再说。”

    左少阳笑了笑,没再作解释。

    惠普道:“那行。

    那就这么定了。

    我们回吧。”

    三人回到城里,侯普去衙门上班了。

    苗佩兰正要告辞回去,左少阳从怀里取出配制好的滴眼药交给苗佩兰:“这是给你弟弟二子治眼病用的,用这点眼,一天点个三五次的都可以。

    上次开的药还可以继续用。”

    “多谢,多少钱?”“不要钱!你都帮我了这么多忙,这点药又费不了什么钱的。

    算了。”

    苗佩兰把药塞给左少阳:“我帮你开荒种地是要收钱的,我帮你采药不要钱,是因为采药是你教我的,算是回报。

    一码归一码。

    上回我都说了,我不能白要你的药,你行医不收钱可不行,你要不收钱,这药我也不要。

    我另找人给弟弟看病就是了。”

    左少阳知道苗佩兰特别倔强,苦笑摇头:“行!公事公办,我收你的钱,——总共九文。”

    苗佩兰微笑着掏出钱袋数了九文钱给了左少阳,道:“左大哥,这几天我要陪母亲去我舅舅家走亲戚,就在邻近的随州,隔得不远,只是母亲在舅舅家要多住几天,所以可能耽误时间长一些。

    不过大概十天半个月就能回来了,你放心,耽误不了春耕的。”

    “不着急,种药材不像种庄稼,不需要掐着农时的,从春天到秋天,大多数药材都能种。”

    苗佩兰莞尔一笑,大眼睛眨了眨:“你的药材不怕春耕,我家的农田可还要及时耕地哩。”

    “对对,呵呵,我还以为你说的是我的药材地呢。”

    “药材也要早点种下才好,早点种早点收获嘛。

    我走了!”挥挥手,背着药筐走了。

    左少阳目送她远去,想着苗佩兰要离开一些时候,虽然最多半个来月,心里却还是觉得有些空荡荡的。

    瞧着她婀娜的背影消失了,这才郁郁地一个人回到了贵芝堂。

    ——————————PS:老沐开始逐渐增加每章字数了,适当的时候会加更的,给点推荐鼓励吧。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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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贵老爹也没问左少阳选中了哪一块荒地,此刻他正忙着看病。下午又来了两个病患,虽然只是跑肚拉稀的小病,赚的药钱也不多,但左贵已经相当满意了。

    左少阳发觉老爹左贵看外感病还是不错的,用方都没什么大问题,当然,如果后世有更好的选择方剂可供调整的时候,左少阳还是帮着调整一下用药的。

    姐姐茴香却是关心的,低声问了左少阳选了什么荒地,左少阳大致说了方位,茴香也觉得那里还算比较好,只是跟侯普一样,担心左少阳到哪里去找劳力来帮他开荒。左少阳也没做解释。

    这一天,左贵老爹一共看了五个病患,毛利算下来有将近七十文,扣除药材、房租等本钱,可以赚十多二十文钱,这可是这么长时间来从来没有过的,左贵老爹很是高兴。关门的时候甚至都哼上了小曲。

    下午和晚上,左少阳都在炮制那几味药材。虽然今天赚了钱,但一天二十来文这样赚,也就勉强够一家人糊口的,要想在十五天内把四两银子房租还上,无异于天方夜谭。靠种药材是不行的,远水解不了近渴,自己新法炮制的药材别人又不愿意买,他真的感觉自己有些黔驴技穷,只能看看给恒昌药行老掌柜炮制的这付药能不能提起他的兴趣。或许他一高兴,就向自己进货,那就好了。所以,他炮制这服药格外费心。

    药材炮制好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将药材放在药箱里,第二天一早要给祝药柜送去的。左贵老爹已经说了,第二天要去老槐村给贾财主的小少爷还李大娘复诊,所以得早点去茶肆,送完东西就赶紧回来,跟老爹出诊巡医去。

    第二天早上,左少阳是被小松鼠给毛茸茸的尾巴给弄醒的,小松鼠黄球刚睁眼几天,还不敢出窝,就躲在窝里瞅着左少阳。左少阳忙把小松鼠连着窝一起拿了下来,放在柜台上,喂它喝果仁汁。然后提着水桶去挑水。

    他来到水井边,远远便听见桑小妹和黄芹两人大声说笑,心中一喜,加快步伐,小跑着来到台阶上,果然,水井处站着两个女子,正是桑小妹和黄芹。左少阳道:“小妹,你怎么来了?你的病好了吗?”

    黄芹抬头瞧见是他,笑道:“小妹吃了你的药,昨天中午就能下床了,到了晚上,已经能吃一大碗饭了。你这小郎中的药还真管用。”

    “是吗?那太好了,不过病刚好,最好在家休息两天再说,这天寒地冻的当心又着凉加重病情。”

    桑小妹嗔道:“我可没那么娇气,躺一天已经不错了,再躺下去,我爹会骂翻天的。”

    “你病了啊,病了当然该休息的。”

    黄芹没好气瞪了他一眼:“小妹不想休息啊,每天天没亮我和三妹就得出来挑水,要把三个大水缸都挑满。她要休息了,这么多水,谁来挑?”

    桑家是开茶肆的,喝茶自然要用水,而且需求量远远大于住家,左少阳讪讪道:“那你可得当心别再着凉了。对了,恒昌药行的祝药柜来茶肆了吗?我要给他送药去。”

    桑小妹道:“来了,他是每天天一亮准时到茶肆,雷打不动。”

    “哦,那好,等一会挑完水我就来。——上次我给你画的那个茶盏套件,你觉得怎么样?”

    “挺好啊,我也拿给我爹瞧了,他就一句话——弄这些不要钱吗?就把我给顶回来了。不过,我跟嫂子商量了,找个空闲,去瓷窑定做一些来试用。我们自己个出钱。”

    左少阳笑道:“看样子你们还真看好我设计这茶盏啊。”

    “那是!”桑小妹和黄芹都笑道。

    左少阳挑水回到家,他其实不用每天早上挑水的,她们家用水相对要少很多,隔个三五天挑一次就够了。头一天的水还没用多少,所以挑了两挑也就把水缸灌满了。

    左贵老爹已经起床了,正坐在长条桌前端着大茶缸喝茶。左少阳跟左贵老爹说要去给祝药柜送炮制的药,左贵也没说什么。

    左少阳拿着药匆匆来到清香茶肆。见他进来,桑老爹陪笑迎了上来:“是小郎中啊,喝茶吗?”

    “不了桑伯,我是找祝药柜的,他在吧?”

    “在,在后院呢。”

    左少阳走到柜台边,忽见旁边厨房里人影晃动十分熟悉,扭脸一看,正是桑小妹和黄芹,正在厨房里烧水忙活着。桑小妹瞧见他来了,脸颊红扑扑的笑了笑,把脸扭过去了。

    左少阳也笑了笑,迈步来到后院。只见祝药柜坐在竹椅上,正望着江边出神。左少阳连叫了两声,才把祝药柜从沉思中唤醒过来,瞧见是他,招手让他坐下。

    左少阳将手里的药包放在竹桌上:“老伯,你们药行只给了一剂的药量,所以只炮制了这么多。分两次服。”

    祝药柜俯身过来,将药包小心地拆开,把里面的药每一味都拿起来仔细观瞧,还凑到鼻子下闻一闻,个别还用舌头舔一舔,把几块饮片甚至掰开了瞧里面。差不多费了一盏茶的功夫,这才缓缓点头,道:“没错,这些药材是我恒昌商药行的,是那几味药,你没有掉包,也的确经过了精心炮制。嗯,——你现在没什么急事吧?”

    左少阳道:“我要跟我爹去巡医,不过耽误一会应该没事。”

    “那好,那你就等我喝一碗药之后,看看情况再走。行吗?”

    “行啊,这里能煎药吗?”

    “能煎茶,当然就能煎药,嘿嘿。——桑娃子,过来一下!”

    “来喽!”门外桑小妹的哥哥桑娃子长声答应,提着个大铜壶猫腰进来,“您老有什么吩咐?”

    祝药柜把药包一推:“喏,拿去帮我煎药,马上煎。我现在要喝的。对了,再给小郎中上一杯好茶,就还是蒙顶鹰嘴好了。”

    桑娃子答应了,拿了药包出去,很快,端了一杯茶进来,放在左少阳面前,斟满水,陪了个笑脸,转身出去了。

    河边寒风凛冽,左少阳激灵打了个冷战。祝药柜笑呵呵道:“你这身子骨太单薄了,我像你这个年纪,寒冬腊月的光着膀子拉纤呢。结了冰的河里,一个猛子能从河这边潜到那边!嘿嘿”

    左少阳奇道:“老伯拉过纤?”

    “是啊,早年间我就是个撑船拉纤的。昨儿个那几个老头,还有桑家茶肆的桑老汉,当年我们都是一起拉纤的伙计。后来年纪大了,各自改行干了别的。我算走得早的,看着这拉纤不是人干的活,累死了也赚不到几个钱,就不干了,拿着拉纤撑船赚的几个血汗钱做本,开始自己捣腾药材跑码头做买卖,这边买了那边卖。就这样拼死拼活的干了十多年,赚了一点钱了,开始上岸开了这家恒昌药行,也算我运气好,干到现在居然没垮掉,生意也算红火。嘿嘿”

    “原来老伯是白手起家的啊,可敬可佩!”

    “唉,那时候苦啊!”祝药柜眉飞色舞说着往事,尽管说的是往事的苦,眉宇间却有着掩饰不住的对自己创业经历的得意。

    在这么寒冷的河边听这老头吹牛,寒风咧咧,左少阳真有点撑不住,但只能强撑着。好不容易,桑娃子端着汤药进来了:“祝老伯,药好了。”

    祝药柜正说得高兴,摆摆手示意他把药放下,继续吹着,又吹了好一会,眼看药都凉了,这才收住嘴,嘿嘿道:“我们那时候真的很苦啊,兵荒马乱,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赚钱。唉,哪像你们,生在福中不知福!”

    左少阳心想,听这话怎么这么耳熟,老一辈就喜欢这样教训下一辈,看来古今都是如此。

    祝药柜又摇着脑袋感叹了一会,这才端起药一口气喝完了,嘴都不抹一下,又开始说自己卖药的趣事。

    祝药柜很健谈,这话匣子一开,又滔滔不绝说了差不多半个时辰。见左少阳缩着脖子笼着衣袖不停看天色,这才乐呵呵道:“行了,以后有空再给你摆这些往事。”

    左少阳如蒙大赦,赶紧道:“老伯你喝了这药,觉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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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药柜摸了摸肚子,翻着眼活动了一下手脚,面有喜色:“嗯,至少没有吐,以往吃惠民堂开方的药,刚吃完没一会,便头昏脑胀恶心,接着就大吐起来,然后就跟骨头筋脉被抽了一样的难受。吃了你这药,该痛的地方虽然还是痛,但至少不想吐了,头也不昏心也不慌了,也不那么难受。就冲这一点就很不错嘛。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治病?”

    “老伯,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一般的病况且如此,更何况您这是慢性风湿痹痛,应该是您早年间风里来雨里去拉纤撑船跑码头贩药材留下的病根子,长时间积累下来的病,一早一夕是不可能完全祛除的,得慢慢调养,不过,如果能坚持用药,少则三五天,多则七八天,疼痛就会明显减轻,病情会明显改善,您老的病就能慢慢好起来。”

    “嗯,有道理。那好,你再给我炮制五天的药,我连吃五天,看看有没有效果,如果真像你说的有效果了,我会找你,有事跟你商量。”

    “什么事啊?”左少阳道。

    “到时候有效果了再说。”祝药柜转头对门外叫道:“桑娃子,拿纸笔来!”

    桑娃子在外面答应了,很快端了笔墨纸砚进来,放在桌上,祝药柜提笔写了一张纸条,也就是告诉儿子拿药给左少阳炮制。写好之后,祝药柜掏出钱袋,取了一小块碎银子,放在他面前:“喏,这个给你,仍旧去我恒昌药行拿药,炮制好送我药行去,我自己煎服。”

    “好的,”左少阳把面前的小碎银推了回去,“老伯,您老上次给的银子已经够了,全部六付药都绰绰有余的。再说了,这六付药都是用的您自己的药材,我一文钱的药都没用,也就炮制一下而已,花不了这么多钱,所以不用再给了。”

    祝药柜凝视他片刻,缓缓点头:“嗯,一个当郎中的尤其是铃医,能做到不贪财,实属不易。那好吧,耽误你半天时间了,你走吧!说不定你老爹都等急了。”

    左少阳忙起身告辞出来。茶肆的茶客多了些了,桑小妹站在厨房门口瞧着他出来,笑道:“瞧你冻得这样,鼻子都红了。”

    左少阳也想报以微笑,可后院寒冬的河风把他脸都吹木了,拼命想挤出个笑摸样都挤不出来,回头瞧了一眼后院,没好气地低声道:“还不都是那祝老爷子,前堂暖和他就不坐,偏偏跑到后院吹河风,害得我陪着一起挨冻。”

    “嘻嘻,他就是这样,一年到头喝茶就喜欢坐在河边,再冷的天也是这样。——你来厨房烤烤火,我给你熬一碗姜汤去去寒吧。”

    “不了,我得急着赶回去,我爹还等着我去巡医呢。谢谢!我走了啊。”

    左少阳穿过前堂,来到门口。桑母正在门口这给茶客们提壶续水,见他要走,迎过来陪笑道:“小郎中,走了啊?”

    “是啊大娘。”

    “也不坐一会喝杯茶再走嘛。”

    “不坐了,家里还有事呢。”

    桑小妹从厨房急匆匆过来,对桑母低声道:“娘,茶叶碾子坏了,碾不了茶叶,你去瞧瞧吧!”

    “啊?”桑母一边往厨房走一遍道:“好端端的怎么会坏?我去瞧瞧。你照应着外头!”

    “哦。”

    眼见桑母进了厨房,桑小妹左右瞧瞧无人注意,上前两步,贴近左少阳,身子侧朝外,从怀里掏出一个蓝色小包裹,递给左少阳,低声道:“我给你缝了一件裲裆,你走村串寨的冷得很,把这贴身穿着,暖和一点。”

    裲裆就是现在的背心,最早是军队将士用来保护前胸后背的一种铠甲,后来流传到民间,做成前后两搭的一种贴心衣服,以后发展成了背心。

    左少阳心中感激,接过包裹,捏了捏,软绵绵的,想必是加了丝绵的,忙道:“这费不少钱吧,我不能要。”把裲裆递了回去。

    桑小妹不接,又推了回来:“你帮我治病都没要钱,给你做个裲裆算什么,快拿着吧,等会我娘出来看见了就不好了。”

    左少阳想起刚才桑小妹说到的那个突然坏了的茶叶碾子,顿时明白了,低声道:“茶叶碾子没坏,你刚才骗你娘的,想支开她。是吗?”

    “嘻嘻,”桑小妹得意地点点头,“你快走吧!”嫣然一笑,转身进了茶肆。

    左少阳只得把那包裹夹在腋下,急匆匆回到了贵芝堂。

    左贵已经等急了,终于见他回来,也不问结果如何,只说了句:“走吧!”拿着铃医幡子迈步出门。

    左少阳知道,左贵老爹压根对自己炮制药材挣钱不存指望,所以连问都懒得问。自己现在的确也还没从中挣到什么钱,所以也没什么可以显摆的,眼见老爹走远了,顾不上换上背心,把背心扔到床上,赶紧背上药箱,急匆匆赶上老爹,出门往城外走。

    一路无话,爬了一个来时辰的山路,终于到了千仞山顶的老槐树村。

    给贾财主的小少爷和李大娘复诊之后,两人病情稳定好转,效不更方,左贵老爹让左少阳又给他们配几付药继续吃。

    贾财主自然是摆宴席款待他父子,接着老爹左贵跟贾财主说话的空闲,左少阳去了苗佩兰家,见大门紧锁,从邻居处一打听才知道,苗家一家人一大早就出门,去随州走亲戚去了。只得郁郁回到贾财主家。

    吃过饭,左贵父子摇着铃铛继续走村串寨巡医,又走了两个村子,看了好几个病人。日落西山的时候,爷俩才回到了城里。一算下来,这半天的出诊,扣除本钱,纯利赚了差不多二十文钱。一家人很是高兴。

    第二天,左少阳起床的时候,便把桑小妹缝制的丝绵裲裆拿了出来。这裲裆的布料是葛麻布的,这种布料虽然不够柔软,但很厚实,正合适做不需要弯曲的背心。在裲裆前片的心口处,绣了一小朵含苞欲放的迎春花。花瓣娇嫩,栩栩如生。

    左少阳抚摸着那迎春花,想起头天在桑小妹屋里见到有迎春花插着,想必这是她最喜欢的花了。或许就暗喻她自己,此刻把这花绣在心口位置,难不成是暗示自己把她装在心里吗?

    左少阳又瞧见裲裆的四边,绣的是百年好合的吉祥花边图案,更是说明问题,不禁心里乱跳。但见这绣工十分精致,缝合的针脚很是细密,可见费了不少心血。

    欣赏一会之后,这穿上了,不大不小刚刚好,由此看得出来,这桑小妹针线活十分在行,不用量身,光凭眼睛看就知道自己穿多大码的。缝出这么合身的背心来。用的丝绵也挺厚,穿在身上,前心后背顿时暖洋洋的,也不知道是丝绵的作用,还是温暖牌的功效。

    有了这件背心,再走村串寨行医就不怕冻了。

    左少阳穿好夹袍,挑着水桶去挑水,自然又遇到桑小妹和桑家嫂子,他们开茶肆的用水量大,得挑上大半个时辰才够用。

    见到左少阳下了台阶,桑家嫂子左右瞧瞧没人,便怪模怪样笑道:“哎!我们小妹缝的裲裆暖和不?嘻嘻”

    左少阳憨憨地笑道:“暖和,真的挺暖和的。嘿嘿,谢谢了。”

    “是该谢谢小妹哟,她一宿没睡,就给你缝这裲裆来着……”

    “嫂子!”桑小妹羞红了脸。

    黄芹嘻嘻笑着对左少阳道:“谢是肯定要谢的,你想好怎么谢了吗?”

    “怎么谢啊?要不,我帮你们挑水吧?”

    桑小妹忙摆手道:“不用,我和嫂子挑水就够了,你们店里忙得很,别耽误了正事。”

    “店里不忙,帮你挑完水回去正好开门。”

    “真的不用了。”桑小妹苦笑着低声道,“你要挑了水去,人家会背地里说我的,我爹也会骂我的……”

    左少阳一愣,随即明白了,虽然唐朝相对比较开放,但毕竟还是在封建礼教束缚下的,自己一个大男子帮她一个姑娘挑水回去,看见的人不会说自己,而会暗自说桑小妹不守妇道,招花引蝶败坏门风。自己不能给人家惹这麻烦。

    左少阳讪讪道:“那我帮你干点什么吧?”

    桑小妹幽幽道:“不用,你就顾好堂里就行了。”

    左少阳听他话里有话,细细一想,便明白了,桑小妹肯定知道父亲一直不表态的原因是嫌自己贵芝堂太穷了,桑小妹让自己照料好贵芝堂,意思就是让自己想法把生意搞上去,等家境好了有了钱了,桑老爹才有可能考虑两人的婚事。一颗心不禁又乱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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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少阳答应了,目送她们挑水走了之后,这才挑了水回去。

    挑好水,打扫好房间,准备好行医的行当。可是等老爹左贵起床之后,左贵却说不去巡医了,就在家坐堂问诊,上次一天来了六个病人,纯利也赚了差不多二十文,这几天爬山涉水的下来,左贵老爹感觉还是很辛苦的。若赚的钱差不多,又何必去费劲巴里走村串寨当铃医呢?

    没想到,接着两天坐堂问诊,药铺的生意却不怎么样,两天总共也才来了五个病人,其中两个还只是单纯买药的,赚的钱自然不多。勉强够本,没得赚。

    这样下去可不行,这一定程度上打击了左贵老爹的信心,寻思半天,还是决定继续走村串寨当铃医的好。至少当铃医这些天来,每天多多少少都有得赚的。照现在这样子看来,正月十五是铁定凑不够钱交剩下的四两多的房租了的。只怕到时候还是会被扫地出门。所以还是继续当铃医好了,早熟悉路数。

    果然,继续当铃医的这两天,每天算下来赚的纯利又有差不多二十文。如果每天都能这样保持,不用交房租的话,养家糊口是勉强够用的了。这使得左贵重新树立了信心,至少一家人不会被扫地出门之后饿死。

    这几天左少阳抽空去了瓦市,问过董胖子,留在董胖子的那包粉末紫石英,还是无人问津,尽管董胖子再三推荐,也没人愿意买这种不知如何炮制的来路不明的新药。所以,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祝药柜这一边了。

    这天早上,左少阳起了床洗漱之后去挑水,跟桑小妹说了一会话,挑了水回来,家里用水不多,两挑就把水缸灌满了,又打扫了药铺,老爹还没起床,便把小松鼠端下来喂。

    小松鼠长得比较快,已经敢出窝上蹿下跳的蹦着玩了。

    左少阳敲了一些松果,取出果仁碾成汁给药柜上的小松鼠喂,小松鼠这次却不吃,小眼睛瞅着左少阳手里的果仁子。

    左少阳奇道;“你想吃这个?”

    拿了一颗送到它嘴边,小松鼠抱住,啃了起来

    左少阳很高兴,拿了一颗果仁放在笔架的横梁上,小松鼠顺着笔架爬上去抱住松子,蹲在上面啃,样子十分滑稽。逗得左少阳哈哈笑。指指自己的肩头,道:“黄球,来,到我肩膀上来!”

    小松鼠自然听不懂。果仁吃完了,瞅着她唧唧叫。

    左少阳便拿了个松果仁给小松鼠闻了闻,然后放在自己肩膀上,那小松鼠嗖嗖下来笔架,跳跃着来到台边,可眼看离得远了不敢跳,急得在台边转着圈吱吱叫。

    左少阳便把手放在台上。小松鼠一纵身便跳到他的手臂上,沿着手臂嗖嗖两下便跳跃着爬到了他肩膀上,两只前爪抱住松子送到小嘴里,吭哧咬了起来。很快吃完了,又拿眼瞅着左少阳。

    左少阳便把果仁到处放,逗小松鼠去拿了吃。小松鼠到不了的地方,便给他用木板或者笤帚搭个桥,小松鼠很快便能上去。

    左贵老爹起床之后,收拾停当,二人正准备出门巡医去,回春堂的封郎中又来了,进门就拱手作揖:“左兄,新年大吉,多多发财啊。”

    “不敢当。”左贵伸手一指门口:“封兄没看见鄙堂桃符上写的是什么吗?”

    封郎中还真没注意,急忙退到门外,仰头看了看,念道:

    只愿世上人莫病,

    哪怕架上药生尘。

    “好!说得好!”封郎中抚掌赞叹,“是小弟说错了,咱们开药铺医馆的不能说发财,呵呵,左兄仁医仁心,这医术妙手回春,已经难能可贵,更可贵的是左兄这颗待病患如亲人的仁慈之心啊。”

    “更不敢当了,兄台光临寒舍,有何贵干?如果还是商议购买治疗中风的方子的话,就免开尊口了!”

    “别价!左兄,生意嘛,有来有往,我都抬价到三百文了,你要还觉不够,还个价也好啊,有的商量的嘛。”

    刚说到这,门口传来一声冷笑:“三百文就想买人家这点石成金的药方?封郎中,你也太异想天开了吧?”

    封郎中吃了一惊,回头望去,不禁眉头一皱:“石郎中啊,什么风把你给刮来了?”

    来人却是石镜县名气仅次于惠民堂倪大夫的仁寿堂薛郎中的徒弟石郎中。这人面如冠玉,长的方方正正,只是却长了个三角眼,看着人总觉得阴森森的。石郎中冷冷一笑,道“什么风把你封郎中刮来,什么风就把我给刮来了!”

    走到长条几案前,对着左贵一拱手,大刺刺道:“左郎中,家师命我前来商议购买贵堂医治中风方子一事,没成想刚到门口,便听见里面有人大言不惭地扬言要用三百文钱买这方子,真是没得让人笑掉了大牙。凡是有脑袋的人都可以知道,这方子三百文也就能闻闻味,别说买下这方子了……”

    “行了!”封郎中嗤的一声冷笑,“说我大言不惭,你进来呱唧呱唧一通大话,有本事说来听听,你们仁寿堂出几文钱买这方子?”

    “几文钱?说出来没得吓破了你的胆子!”石郎中冷笑。

    “哈哈,说大话也不怕风闪了舌头,就你们仁寿堂,还没能耐把我封某的胆子吓破了,行了,别在这磨牙,说罢,你出什么价,我总高过你就是!”

    “呵呵,那好,你老人家站稳了,别闪了腰!听着——我们仁寿堂出两千文!”石郎中斜了封郎中一眼,嘴角抑制不住的得意冷笑,“听清了吗?两千文!好,我到听听你如何高过我们。说啊!”

    封郎中神情很是尴尬,他想不到仁寿堂竟然出价高出自己这么多,一嘴老牙咬得嘎嘣响,常言道,不蒸馒头蒸口气,别说这方子肯定值两千文,就算差一点,也要把面子挣回来,当下捋着胡须,冷冷一笑:“老朽说了,必定高过你,就一定会高过你的!你不是出两千文吗?我出两千一百文!啊不,两千一百五十文!嘿嘿。怎么样……?”

    石郎中仰天大笑,夸张地鼓掌道:“好!有本事,竟然高过我们仁寿堂一百五十文!有本事。不过,我懒得跟你五十一百往上加,听清了,我出两千五百文!听清了吗?你不会又高我一百五十文吧?”

    封郎中满是皱纹的老脸不停抖动,手指石郎中:“你……,你别仗着财大气粗欺负人,是我先来的,总讲个先来后到吧?”

    “你当石镜河逛花船找窑姐呢?先来后到?有钱才是老大!懂不懂?——两千五百文,加不加?不加滚蛋!”

    封郎中气得脸都歪了:“我……,我今儿个就舍命陪君子了!好,加就加,不就是两千五百文吗?我出……,我出……,我出两千五百五十文!啊不,八十文!两千五百八十文!”

    石郎中阴着脸盯着封郎中,缓缓道:“姓封的,你真心跟我们仁寿堂作对?”

    “姓石的,老子我还就跟你们铆倒底了!怎么着?”

    “好!听清了,有本事你再接着跟!——我们出三千五百文!听清了,比刚才整整多处一千文,嘿嘿,加吧!有本事就加吧,加啊?你倒是加啊。告诉你,你敢多出一文,这方子就让给你了。我不加了。”石郎中背着手,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

    封郎中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刚才加到两千五百八十文,就已经超出他心理能承受的极限了,再往上,非当场吐血不可。手指哆嗦着指着石郎中:“你……!你……!好你个仁寿堂,老子记住了!”袍袖一拂,转身往外就走。

    “别记得太久哟,哈哈哈”石郎中仰天大笑,神情得意之极。

    封郎中怒气冲冲迈步出门,迎头正好有人进来,两人差点撞上,封郎中抬头一看,这下热闹了,原来来人却是惠民堂的二掌柜倪二!

    倪二一脸讥笑瞧着他:“哟,封郎中,出不起价,落荒而逃了?”

    原来这倪二一直在门外偷听,刚才出价出不过别人的怂样都让人看在了眼里,封郎中不禁老脸一红:“倪二,你也来凑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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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

    “温暖牌背心”一章有书友提出与桑小妹的感情发展太突兀,有**嫌疑,故老沐重新作了修改。有兴趣的书友欢迎重新阅过。多谢书友的提醒。

    这部小说涉及感情的内容,老沐的本意是顺其自然,绝不做作,更不为了感情而感情。但百密一疏,若有不当,敬请指正。谢谢!

    ——————————————————————

    “嘿嘿,是啊,别走!看我如何给你出气!”倪二背着手大刺刺跨步走了进去,也不看左贵和左少阳他们,仿佛他们不存在,又或是案板上的鱼肉,不需要跟他商量一般,只是斜着眼瞧了石郎中一眼:“姓石的,你方才出价三千五百文,便自以为出了高价了,是吗?嘿嘿,老子出价五千文!高你一千五百文!你有本事就往上加!不过实话告诉你,五千文是我的顶数,你要出价超过一文,这方子就归你了。我不要了。”

    石郎中气得脸都绿了,其实他来的时候,他师父薛郎中给他的最高价是三千文,他已经超过了最高数,多出的部分本来是想撑面子,大不了自己贴钱的,可现在人家惠民堂出价高出师父给的最高价三千文差不多一倍,让他贴五百文他都已经十分肉痛,要贴两千文,非吐血不可,手指倪二怒道:“你是存心捣乱是不是?”

    “我可没空跟你捣乱。”倪二从怀里摸出钱袋,取出一锭白花花的银子,啪的一声扔在左贵面前的长条几案上,“左郎中,看清楚了,五两雪花银,你们贵芝堂就算干五年,也赚不到五两银子吧?”

    左贵一声不吭,也不看那银子。

    石郎中一瞧倪二是动真格的,顿时跟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好,好你个惠民堂,你有种。”

    “我当然有种!”倪二冷冷一笑,转身对左贵道:“左郎中,我本来是不想来了的。我哥非逼我来买你这方子,我说过了,我哥宅心仁厚,扶危济困,要不是看你们穷成这样,到处走村串寨行医,赚几个小钱糊口,实在可怜,我才不会出如此高价的。五两银子!买两个丫鬟都够了。不过你们还是拿去还债吧,我知道你们欠了很多钱,除了赵三娘的债,还有不少人等着向你们追债呢,我这一锭银子,岂不是雪中送炭,嘿嘿,——还不把配方给我?然后去供桌上给我哥烧炷高香,求你们左家的列祖列宗保佑我哥福寿双全,好人有好报!嘿嘿嘿”

    左贵抬头冷冷望了他一眼:“说完了吗?”

    “说完了,——你啥意思?”倪二怒道。

    “说完了就拿着你的银子出去!”左贵起身,拿着幡子和铃铛,走到门口,转身瞧着他们。

    石郎中和封郎中一听左贵这话不善,赶紧知趣地溜出了门外。倪二却还站在大堂里,叫嚷道:“左郎中,你可搞清楚了,上回我出九百文,你们嫌少不卖方子,这次出了五千文,你还嫌少不成?你到底要多少才松口?做人要厚道,别太过分了。你可别忘了,你还欠了一屁股债,那么多债主都等着呢,你还不巴巴卖方子赚钱还债,还跟我牛个什么劲……?”

    站在他旁边的左少阳突然高声喝道:“喂!你耳朵聋了?没听见我爹让你出去吗?你不走是不是?——姐,你快来,惠民堂倪二上门找碴来了!”左少阳回头冲厨房叫道。

    倪二吓了一跳,上回茴香笤帚伺候,让他在众人面前丢了个大脸,怕死了这泼辣的妇人,急忙一把抓起几案上的那锭银子抱头鼠窜,三两步便跨出了大门外,又跑出好几丈远,站在街对面,这才敢回头。

    左少阳哈哈大笑,背着药柜,跟母亲梁氏说了一声,把门带上,跟着父亲左贵出城巡医去了。

    石郎中和封郎中见倪二那狼狈样,暗中偷笑着走了。

    倪二悻悻地回到惠民堂,把经过给倪大夫这么一说,倪大夫花白的浓眉皱到了一起:“五两银子都不卖,他想要多少?”

    “这可说不准,无非是要高价呗!哥,别迁就他们了,没这方子,咱们惠民堂还是不是首屈一指的大药铺,不影响什么的。”

    “你知道个屁!”倪大夫冷冷道,“这方子用药才十几文,却能治价值四两银子的病,要是我们掌握了,能赚多少钱?你懂不懂?”

    听倪大夫这么一点拨,倪二立即眼睛一亮:“我懂了,嘿嘿,哥,如果能拿到这方子,给有钱人治病的时候,只说是四两银子的方子,实际上成本才十几文,那我们可就赚大发了。”

    “没错!所以,你今晚再去贵芝堂,好好跟他们商议,无论如何不惜代价也要把方子弄到手!”

    “好,最高咱们出多少?”

    倪大夫捋着胡须沉吟片刻,缓缓道:“十万文!”

    “啊?”倪二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哥,这……,这也太高了吧?”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倪二眼珠一转,低声笑道:“哥,我倒是有个主意,只需七八千文,就能让他们乖乖把方子奉送过来!”

    “哦,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倪二把头凑了过去,在倪大夫耳边嘀咕了几句。

    倪大夫缓缓点头:“嗯,这办法应该有效。虽然有点阴损,却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你就照此去办吧。”

    “好!”

    ——————————————————————

    这两天,左少阳要么跟着老爹左贵走村串寨行医,要么在店里坐堂问诊,诊病的时候左少阳便帮着老爹左贵看病,没事的时候,左少阳就训练小松鼠玩。包括上山巡诊,他都把小松鼠放在怀里带去。路上累了休息,把小松树拿出来玩。

    开始的时候他还担心小松鼠跑掉,可是随后发现,就算把小松鼠放在一边不管,它也不会跑,便索性把它放在树上,它会爬到满是积雪的树枝上玩,从积雪覆盖的地面找到下面落叶覆盖松果,可是它的牙齿刚刚长出来,还难以啃开松果,急得吱吱叫,左少阳便帮他用石头敲开,小松鼠会掏出里面的果仁吃。

    小松鼠的小爪子很尖利,能轻易地攀爬上树,在垂直的树干上可以随意上下跳跃,如履平地一般,要爬上左少阳的身也易如反掌,闪电一般就能窜到他肩膀上。

    这小松鼠很听话,只要左少阳叫他名字,或者打声口哨,拍拍肩膀,无论是它在地上还是在树上,一眨眼功夫,便会窜过来,嗖嗖两下便窜到左少阳身上,一直爬到他肩膀上蹲着。

    左少阳又训练它衔东西,几天下来,小松鼠已经能按照他的指令,把毛笔从笔架上衔过来给他,用完了又能按他的指令把笔衔到笔架上放着了。

    上次左少阳跟祝药柜约好的五天时间马上就要满了。这第四天晚上,大雪纷飞,白风呼啸。睡到半夜左少阳给冻醒来了,躺着冷得睡不着,便坐起来裹着被子靠着睡。正在迷迷糊糊的时候,听见窗户外面有踩雪而过的沙沙声,声音很沉重,接着,听见砰的一声轻响,似乎有人靠在他们家药铺的墙上,因为这墙是木板的,比较薄,听得还算真切。隐隐听见那人在痛苦的呻吟。

    左少阳一激灵,瞌睡全醒了,学医的对这种呻吟声很敏感,莫非有人深夜患病,想来求医,到了近旁却走不动了?侧耳听听远处打更的棒子声,已经四更天了,现在还是宵禁,这人若不是病得很厉害,绝对不会冒着宵禁被抓的危险来求医的。得去看看。

    左少阳赶紧爬下楼梯,来到厨房,打开后门,一探头,漫天的雪花飘落,一股凛冽的寒风吹来,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他把脑袋伸出去往那边一看,见墙下的雪堆里果然有个黑影,蜷缩在那里,低声痛苦地呻吟着。大雪纷飞之下,身上已经盖了一层薄薄的雪了。

    左少阳忙缩着脖子跑了过去,蹲下身细看,漫天大雪之下,光线昏暗,只看见这人身形瘦小,脸颊消瘦,留着山羊小胡子,是个老者。便道:“喂!老人家,我是贵芝堂药铺的小郎中,你怎么了?病了吗?”

    “嗯……,好痛,救我!”那人低声呻吟着。声音有些沙哑。

    “那个地方痛?”

    “腰……,还有腿……,哎哟,救救我……,求你!”

    “行,我扶你进屋啊。”左少阳将他的手拉起来架在脖子上,一手抓住,另一手环过他腰揽住,把他扶了起来,感觉这人腰很纤细,身体很轻,没费什么劲就扶起来了,只是地上很滑,踉跄着进了后门,随手把门关上。

    门一关,厨房的窗户又很小,所以屋里便黑咕隆咚的看不见了,左少阳道:“你先靠在墙上,我去点灯。”

    “不要!”

    老者嘭的一把抓住他的手,力气竟然出奇的大,痛得左少阳一皱眉,差点叫出声来。忍痛道:“不点灯我怎么给你看病啊?”

    “等……,等一会再说,你别动!听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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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少阳手被他死死攥住,想不听也没办法,苦笑道:“那……,我先扶你坐下,旁边好象有根小板凳……”“别动!也别说话!等一会再说!”那人低低的声音道。

    左少阳没办法,只好这样在黑暗中站着。

    耳边只有这老者沉重的呼吸和偶尔的呻吟,那声音本来是嘶哑低沉的,间或却又发出几声娇弱的喘息,左少阳听着有些毛骨悚然,心想这人莫非是个太监?太监又怎么会长胡子,而且声音变来变去的?便在这时,门外小巷远处隐隐传来嘈杂的脚步声,踩着积雪嚓嚓响,很快便到了门外,从门缝里透进亮光来。

    好象外面的人打着防风的灯笼。

    便听见有个男人的声音道:“他娘的,这家伙跑哪里去了?”“是啊,偏巧那娘的这么大的雪,地上脚印啥的都看不见。”

    一个男人道。

    另一个道:“莫非上房了?”又一个苍老的声音道:“不可能!他后腰吃了我一腿,大腿又挨了我一棍,伤得肯定不轻,只怕上不了房,一定沿着小巷跑了。

    追!”“是!”其他几个答应了,脚步噪杂往前而去,门缝灯光晃动,随即也暗了下去。

    左少阳听罢心头起疑,低声问旁边的老者道:“他们是找你的?”“是,是我仇家。”

    左少阳心中直叫苦,心想他奶奶的怎么就这么倒霉,碰到人家江湖仇杀。

    怎么办?心中十分后悔刚才也没问清楚就把人扶进来了,谁想到没来由卷进这种事来。

    那老者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低声道:“你别怕,我……,我绝不会劳累你的。

    等我歇息片刻,我就会离开。

    你……,你扶我坐下,就坐地上就行了……”左少阳干笑两声,也不敢多问缘由,便搀扶他顺着墙壁滑溜着慢慢坐下。

    他站在那脑袋有些乱,第一次卷进江湖仇杀更是有些紧张,不知下一步该干什么,耳中只听见那老者拼命压抑的痛苦的呼吸声和间或的低低的呻吟。

    过了片刻,左少阳心神稍定,心想反正人是已经救了,这时候再推出去,也已经洗脱不了干系,人家要找麻烦还是会找的,不如救人救到底,是祸是福全看运气了。

    想到这,他弯腰低声问道:“老人家,你受伤了吗?要不要我点灯给你看看伤?”“别……,别点灯!他们只怕还没走远。”

    “哦。”

    左少阳不敢说话了。

    又过了一会,那人呻吟了两声,低声道:“刚才……,你说……,你是个……小郎中?”“嗯。”

    “这是你家……药铺?”“是。”

    “药柜……在哪里?”“在外间大堂架子上,这里是我家厨房。”

    那人又粗粗细细地喘息了片刻,才道:“你能不能……给我拿点……伤药来,我的药……刚才打斗的时候……掉了。

    这会子……伤处……好痛……”“行!我去拿。

    ——不过你得先放开我的手。”

    “抱歉!”老者把他的手放开了。

    左少阳站起身,他知道这老者是担心自己一旦走开,会躲藏起来呼叫。

    现在放开了自己的手,或许不是信任自己,而是有恃无恐,从他如此瘦小但握住自己手的力道却如此刚猛便可知道,这人肯定武功不弱,目光敏锐,应该能夜里也看见东西,此刻他手里或许就握有一枚袖箭之类的暗器,只要自己乱动,立即就放暗器!左少阳黑夜里是看不见的,也不知道自己推测是否对,他本来也不像呼救的,人家也没伤害自己,他的仇家也不知道是自己救了他,只要他不说,应该问题不大。

    加上怀疑对方可能会使用暗器,就更不敢乱来了。

    他靠着记忆,在黑暗中慢慢摸索着往前走,终于来到大堂,大堂的窗户要比厨房多而且大,所以比厨房要稍稍亮一些。

    能朦胧看见药柜的外形。

    摸到放伤药的地方,拉开药抽,取出两个小瓷瓶,这里面装的是他上次夜里炮制的跌打损伤药“复元活血散”和“复元活血膏”这两种药其实是一种,一个是散剂,一个是膏药。

    都来源于清朝的跌打损伤名方“复元活血汤”。

    这个方剂专治跌打损伤,瘀血阻滞证。

    特别适合于胁肋瘀肿,痛不可忍之症。

    他拿着药摸索着回到厨房,道:“现在我得点灯了,不然看不见你的伤在哪里,没法给你上药。”

    “别点!”“那……,我摸黑帮你擦药好了。”

    左少阳摸索着伸手过去。

    “别碰我!”老者沙哑又娇弱的声音听着有些慌乱,黑暗中伸手挡开了他的手,喘了几口粗气:“药给我,我……自己来!你说怎么用……就行了。”

    左少阳心里嘀咕,这老头真是个怪人,还怕郎中碰他,便将大小两个小瓷瓶摸着黑递了过去:“这个大的是散剂,内服。

    小的是膏药,外用,敷在痛处,然后用膏药贴贴上就行了。”

    说罢把手里专用于贴外用膏药的膏药贴也递了过去。

    又摸黑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递给他服药。

    那老者接过,就着凉水吃了药,把水瓢放下,拿着那外敷的伤药,迟疑片刻,低声道:“你转过身去!”左少阳差点笑出来:“黑灯瞎火的我看不见!”“转过去!”“好好,怕了你了!”左少阳只好把身转了过去。

    黑暗中听见身后悉悉索索的声音,老者似乎在脱衣服敷药。

    过一会,听见他轻舒了一口气,低声说道:“行了,多谢。”

    “不客气,还需要什么?”“不用了,你回去睡吧,把厨房门从外面扣上就是。

    我就在你家厨房里坐一会,然后就走,走的时候我会把门给你带上。

    ——不担心我偷你家厨房的米吧?嘿嘿”左少阳也干笑两声,心想厨房里只有些野菜和一点点黑面,没什么值钱的,听他呼吸和说话声音似乎比刚才平稳些了,而且他武功不错,想必也不怕寒冷,这么会工夫自己可冻得难受,便低声道:“你老说笑了,那你就在这坐一会。

    我睡去了。”

    “嗯,救命之恩不言谢,日后必有图报!”左少阳心想,你们这些江湖中人,钱财只怕很多都是偷窃抢劫而来,我可不敢要,别的答谢也不必了,只要不给我添麻烦招祸害就行。

    只是这话不好说出口,便干笑两声,摸索着出了厨房门,把门拉了过来,从外面扣了,把铜锁挂上不锁。

    尽管家徒四壁没什么金银财宝,但这药柜里药还是值些钱的,这老头江湖中人或许不稀罕,别他走了之后,虚掩的门开着让人进来偷了去。

    折腾这么半天,左少阳也没什么睡意,加上天寒地冻的,也睡不着,迷迷糊糊不知不觉中天就蒙蒙亮了。

    左少阳一醒过来,立刻一骨碌爬起来,急匆匆下了梯子来到大堂,见母亲梁氏还没起床,厨房门上虚挂着的铜锁也好端端的,忙取下铜锁,把厨房门推开往里一瞧,晨曦中,只见厨房里空荡荡的,昨夜那老者已经没了踪影。

    左少阳就怕夜里这老人伤重死了,那可麻烦了。

    现在见他走了,心中稍安,走到后门处,咦了一声,发现后门的门闩好端端拴着的,地上也半点痕迹都没有。

    仿佛昨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这可当真奇怪了!莫非昨夜的事只是自己作的一个梦?左少阳环顾四周,便看见门边地上放着一个水瓢,是昨夜自己舀水给那老者服药放在那的,这说明不是梦。

    走过去定睛一瞧,又看见水瓢里放着一小块碎银,拿起来掂了掂,很轻,大概有只有两三钱。

    两个伤药的瓷瓶却不见了,那这碎银应该是那老者留下的药钱。

    左少阳把碎银放进怀里,这玩意不能给父母,否则不好解释。

    转身又瞧那后门插得好好的门闩,又转头看看窗户,也是从里面插好的,抬头看了看顶上的瓦片,也没见翻动的痕迹,当真奇怪了,不知道这老者是如何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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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少阳一时想不透,也就懒得想了,开始打扫卫生。

    把药铺收拾干净后,他破例没有去挑水。

    因为这天是他跟祝药柜说好的等消息的第五天。

    说好了如果祝药柜吃了五天的药,病情有了好转,祝药柜要找他说事情,左少阳估计这件事可能与药材的炮制有关。

    他开了门,街上还没什么行人,便坐在老爹左贵经常坐的长条几案后面,用果仁子喂了小松鼠,然后眼巴巴望着门口等着。

    小松鼠蹲在他肩膀上,寒风吹得小松鼠的黄毛乱抖。

    左少阳便把小松鼠放回它在柜台后面的窝里。

    可小松鼠很快又爬出窝,跳跃着跑过来,窜上长条几案,沿着他的胳膊跳上他的肩膀,依旧蹲在那里,小眼睛滴溜溜瞧着药铺门外。

    左少阳只得任由他蹲在那。

    药铺外每个脚步声经过,都要让左少阳心里猛跳一会。

    可等了好半天,也没人来找他。

    想起祝药柜是习惯喝早茶的老茶客,天刚亮就到清香茶肆报到了,现在天都大亮了,却还不见有人来,只怕是药没有什么效果,祝药柜的没兴趣找他了。

    左少阳垂头丧气沮丧地趴在桌上,这时,门口响起一个姑娘的声音:“哎!你在哪干啥呢?——哎哟,你肩膀上是什么啊?小松鼠吗?”左少阳抬眼一瞧,却是桑小妹。

    肩上挑着一对水桶,正新奇地瞪着他肩膀上的小松鼠瞧着。

    左少阳勉强一笑:“是松鼠。”

    “哪得的?买的吗?”“不是,是人家送我的。”

    “真好玩,我能瞧瞧吗?”“行啊。”

    桑小妹放下水桶,伸手过来想抱小松鼠,却又不敢。

    左少阳手指了指桑小妹的肩头,扭脸对小松鼠道:“黄球,去,到姐姐肩膀上去!”两人挨得很近,那小松鼠身子一纵,随着那降落伞一般蓬松的大尾巴在空中飘荡,从左少阳肩头轻飘飘跳到了桑小妹的肩上。

    转过身蹲在那瞧着左少阳。

    桑小妹乐得咯咯笑:“我摸摸它行吗?她不会咬我吧?”“不会的!”左少阳微笑道,“黄球,这是姐姐,不许乱动!”桑小妹大着胆子慢慢伸手到肩膀上抚摸小松鼠,小松鼠果然蹲在那一动不动,只是小眼睛却一直滴溜溜瞅着左少阳。

    桑小妹欣喜地一边抚摸小松鼠光滑的脊背,一边对左少阳道:“哎!你今儿个怎么不来挑水了?”“嗯,我有点事,所以今天没去挑水。”

    “是吗?那我待会回去跟祝老爷子说你现在没空啊。”

    桑小妹道。

    “什么?”左少阳惊喜交加:“祝老伯叫我?”“是啊。

    一大早他就来了,见我出来挑水,就让我带句话给你,让你马上去一趟,他在茶肆等你呢。”

    “啊?你怎么不早说!”桑小妹委屈地瘪着嘴道:“你每天都来挑水的,谁知道今儿个偏偏不来,害我只能跑过来告诉你,你还怪人家!”左少阳一边关门一边赔罪道:“抱歉抱歉,我不是这意思,我没去挑水就是为了等祝老伯传话,我和他有重要事情要说,没想到阴差阳错是你来传话,早知道我一大早就在水井边等你了。”

    “那快去吧,祝老爷子都等着急了。”

    左少阳答应了,拍了拍肩膀,对小松鼠道:“黄球,过来!”小松鼠立刻嗖的一下,从桑小妹肩头跃起,轻巧地落在了左少阳肩上。

    左少阳将小松鼠放回窝里:“乖乖的在家啊,我有事要出去!”小松鼠蹲在窝里,歪着脑袋瞧着他,眼睛滴溜溜转。

    桑小妹挑着水桶先走了,左少阳把门关好,本想跑去的,可还是忍住了,想着这次去有可能会涉及到炮制问题的商业谈判,自己心急火燎跑了去,人家一下就能摸到自己的底牌,这生意就没法谈了。

    便压制住心中的焦急,踱着不紧不慢的方步,慢条斯理来到了清香茶肆。

    桑母见他来了,喜道:“哎呀小郎中,你才来啊,祝老爷子都等你半天了。

    在后面呢,快去吧。”

    左少阳点点头,慢腾腾迈步进了茶肆。

    大堂一角坐着一座人看着有些面熟,他便定睛一看,正是以前跟祝药柜坐在后院河边的那几个老茶客,其中就有那出言不逊的金玉酒楼的胖茶客。

    见到左少阳,装着没看见,把脸扭到了一边。

    其他几个老者,却冲着左少阳善意一笑。

    左少阳也笑了笑,拱拱手,迈步进了后院。

    后院里,仍旧只有那一张竹桌,四周摆着的几把竹椅空着,只有祝药柜习惯坐的靠河边的竹椅上,悠闲地品着茶。

    左少阳拱手一礼:“祝老伯!”祝药柜瞧见他,嘿嘿一笑:“老夫让桑家小妹叫了你半天你才来,嘿嘿,你这小子倒稳得住气嘛,是个干大事的料。”

    左少阳心中暗叫惭愧,若不是阴差阳错早上不去挑水错过了,而桑小妹又坚持认为自己肯定会去井边挑水所以迟迟才到药铺找自己的话,自己老早就来了,想不到歪打正着,给了祝药柜留下了这么个好印象。

    左少阳自然不会把事情说穿,只淡淡笑了笑,撩衣袍在一旁竹椅上坐下。

    祝药柜帮左少阳要了一杯蒙顶山茶。

    直到茶水送来,左少阳还是稳如泰山,也不问祝药柜病情如何,显然是笃定病情会有好转。

    祝药柜见这小郎中一付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禁暗自称奇。

    道:“叫你来,是想告诉你一声,你的药老夫连吃了五天,还真不错,既没有以往诸般呕吐反胃难受的症状,而且周身游走性疼痛也明显减轻了,站起来坐下去也没这么费劲了。

    嘿嘿,不错!你这小郎中确实有两下子。”

    左少阳脸上一付不出所料的样子,淡淡一笑,道:“那感情好。”

    祝药柜更是新奇,心想这小郎中是稳坐钓鱼台呀,道:“既然有效,你再接着帮我炮制吧。

    还要吃多久?”“我先给老伯你摸摸脉,看看情况。”

    左少阳给祝药柜提腕诊脉望舌之后,道:“老伯病是有明显好转了,不过,风湿痹症这种慢性病,必须长期坚持服药。

    就算全好了,也要继续用药一段时间,以巩固疗效。

    就以十天为度吧,十天后我再给老伯复诊,以确定下一步是否调整用方。”

    “行啊。”

    说完这话,左少阳慢悠悠端着茶杯品了起来,也不看祝药柜,似乎对祝药柜找他商量的事情不怎么在意似的。

    祝药柜只好先开口了:“小郎中,老夫今天让人叫你来,除了让你继续帮我炮制这付药之外,还有一件事跟你商量。

    说实话,这件事要是弄得好,咱们两家都有好处!”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左少阳心头暗想,涉及到赚钱的问题,在现在最需要钱渡过难关的时候,他一颗心也抑制不住开始猛跳起来,但他并不表露出来,依旧微笑着瞧着祝药柜。

    祝药柜见左少阳还是没开腔,只好自己唱独角戏:“你是否知道老夫那天为何又改变了主意,决定吃你的药了吗?”左少阳摇摇头。

    “开始的时候,我跟朱掌柜,就是那天说话损你的那胖子,他说的话的确是我当时想的,你进去给桑家小妹看病之后,我就在琢磨你说的话,又细细琢磨我服药之后反胃难受的原因,这方子倪大夫开的跟你的差不多,只是乌头用量远比你的小,他用的是三两,你用的是五两。

    既然你们两人开的方子都差不多,说明我服药呕吐的确不该是方子本身的问题。

    而很可能与你说的药材炮制方法有关。

    所以我决定试试你的药。”

    左少阳终于开口了,拱拱手道:“多谢老伯的信任。

    ——我方中乌头用量这么大,您老也敢服?”“嘿嘿,老夫当年撑船,风尖浪口几死几生,这点药算得了什么?你小郎中都敢开,我要不敢用,那我就不是祝药柜了!哈哈哈。

    当然,除了这之外,老夫还在想另一件事,知道是什么吗?”左少阳望着祝药柜,他知道老掌柜自己会往下说的。

    祝药柜朝门口瞧了一眼,把头凑过去,压低了声音道:“说句实在话,吃了你的药没有呕吐,而且疗效很好之后,老夫就对你炮制乌头、天南星这些有毒药材,以及没药、**这些容易让人反胃呕吐的药材的炮制方法很感兴趣了,老夫是卖药材的,知道这几味药都是经常用到的药,进货的很多,需求量很大。

    如果大家知道我这里的这些药,能治病却没有毒,而且也不会呕吐反胃,谁不来找我买呢?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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