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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宫凤华txt下载

    “我耳边直到现在还是咚咚的击鼓声。”

    “可不是么?以后要是一上音律课就这样,该怎么办?我根本没法子专心练琴。”

    “我的笛声也被打断了好多回。”

    “干脆去劝一劝六公主殿下,让她别练击鼓了吧!”

    “就是就是。”

    “那谁去?”

    这个问题一出,原本低声议论的少女们都住了口。

    很显然,谁也不想去。谁也不愿正面开罪六公主。

    颜蓁蓁眼珠骨碌一转,扯了扯李湘如的衣袖:“李姐姐,你是舍长,你去和公主殿下说一声可好?”

    李湘如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我是副舍长,要去也该谢明曦去。”

    这种时候,谁出头谁就是傻瓜。她才不去!

    “李妹妹言之有理。”盛锦月很乐意坑谢明曦一回,立刻张口赞成:“身为舍长,本就应该尽心尽责。这等事,就该让谢明曦出马!”

    “我这就去和她说。”

    盛锦月主动请缨,谁也不会反对,众少女一起用“钦佩”的目光送走了雄赳赳气昂昂的盛锦月。

    然后,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你们猜,这次盛锦月会不会铩羽而归?”

    “这问题还用多问多想吗?肯定的啊!”

    “等着吧!不出片刻,盛锦月就要被气回来了!”

    ……

    片刻后。

    盛锦月涨红着脸,怒气重重地回来了。

    众少女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颜蓁蓁故作关切地问道:“如何?谢明曦应下盛姐姐的请求了吗?”

    盛锦月愤愤不已:“她哪里会应。还说六公主击鼓颇有天分,一开始有些刺耳,练上一段时日就会悦耳了。”

    “呸!马屁精!”

    果然是铩羽而归了啊!

    李湘如略略蹙眉,然后轻叹一声:“罢了!我们暂且忍耐一二吧!”

    谁让人家是公主呢?她们根本惹不起啊!

    若不是趁着六公主一个人去方便,她们哪里敢在这儿嘀咕这些。

    “不说了不说了,来了。”颜蓁蓁急急地低声提醒。

    众少女立刻若无其事地各自坐直身子。

    六公主瞥了众少女一眼,心中有些奇怪。她们凑在一起是在说自己的不是吗?自己今日表现颇佳,也没欺负谁啊!

    ……

    一盏茶后,寝室。

    两人独处之际,六公主没那么阴郁沉闷了,张口问道:“明曦,你觉得我今日击鼓如何?是不是颇有天分?”

    谢明曦:“……”

    谢明曦很快下定决心,将刚才糊弄盛锦月的话再拿出来忽悠一遍,抿唇笑道:“确实颇有天分。初学击鼓之人,往往掌握不住节奏和鼓点。殿下进步神速,可见天赋出众。”

    六公主舒展眉头,目中露出一丝欣然:“我也是这么想的。”

    谢明曦:“……”

    自信又骄傲的六公主,真可爱!

    算了!就让她继续自信骄傲下去吧!反正,没人敢到六公主面前捅破这层窗户纸。

    于是,谢明曦微笑应道:“殿下继续勤学苦练吧!”

    六公主点点头,认真说道:“待我练好击鼓,便和你合奏十面埋伏。”

    那双黑幽幽的眼眸,绽放着璀璨夺目的光芒,瞬间点亮了阴沉的容颜。

    谢明曦下意识地点头应了。

    然后,才惊觉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大坑。

    万一六公主当真,以后真要和她合奏怎么办?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琴声要怎么应和?

    看着六公主目中漾起愉悦的笑意,谢明曦所有的后悔懊恼便不翼而飞。罢了,只要能令六公主开心展颜,合奏就合奏吧!

    “公主殿下休息吧!下午要上射御两门课程,都颇耗体力。”

    “嗯,你也睡。”

    “好的,一起睡。”

    谢明曦心无旁骛,很快入眠。

    六公主默默品味着“一起睡”,心神荡漾片刻,才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

    午睡过后,众少女俱都恢复元气,精神奕奕。

    一身武服的廉夫子出现在众少女面前。

    身高腿长英姿勃勃的廉夫子,虽不及杨夫子美貌,却别有一番动人的魅力。众少女看在眼中,顿觉心神向往。

    尤其是尹潇潇,看向廉夫子的眼眸几乎快放出光来。

    廉夫子目光一扫,落在尹潇潇的俏脸上:“你可是尹大将军的独女尹潇潇?”

    尹潇潇激动不已,立刻挺直胸膛,朗声应道:“正是。”

    尹大将军骁勇善战,是当朝第一猛将。谁人提起都要竖起大拇指。尹潇潇身为尹家唯一的女儿,自然也备受人瞩目。尹潇潇也颇以父亲为傲。

    廉夫子淡淡说道:“你可知道,尹大将军曾是我祖父身边的亲兵?”

    尹潇潇:“……”

    众少女:“……”

    廉夫子出身将门,祖父廉老将军当年威名赫赫。可惜,子孙不肖,一辈不如一辈。

    到了廉夫子这一辈,廉家的几个儿郎都不算出众。靠着祖辈积攒的军功,或在御林军中当职,或是去了兵部,真正能领军出征的,却没一个。

    没落的廉家渐渐无人提起。尹大将军的名声却越来越响,如今俨然是武将之首。谁还记得尹大将军曾是廉家先祖身边不起眼的亲兵?

    别说一众少女,就是尹潇潇也不知晓,此时骤然听闻,惊讶不已。

    倒也不是被触怒冒犯,就是觉得震惊意外。

    尹潇潇怔怔地看着廉夫子,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廉夫子目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却不再多言,略略扬声吩咐:“书院里备有武服和布靴,舍长统计每个人的尺寸,去领武服,分发至每个人手中。待换上衣物,随我去练武场骑马练箭。”

    “以两炷香时间为限,若延误时间,一同挨罚!延误一刻,罚跑练武场一圈。以此类推计算。”

    众少女:“……”

    季夫子是外冷内热,这位廉夫子却是一副军中练兵的做派。神色冷然,令人敬畏。

    谢明曦当机立断,立刻对李湘如说道:“时间紧急,我们两人分工,各统计六人的尺寸,领六套衣物来,如此也能节约时间。”

    关键时候,什么较劲争锋暂且放一旁,先将眼前应付过去要紧!

    李湘如立刻点头应下。

    ……



    莲池书院里的武服共有五等大小不一的尺寸。

    谢明曦记忆极佳,根本无需动笔,问了尺寸便记在脑海中。

    轮到六公主时,六公主没吭声,只看了谢明曦一眼。一副“我的尺寸你还用问吗”的表情。

    谢明曦暗暗失笑,略一打量,轻声道:“公主殿下比我略高一些,衣服尺寸比我大一号吧!”

    六公主点点头。

    李湘如也已问明尺寸,和谢明曦迅疾去了库房领武服。

    看守库房的是一个四十岁的女子。

    这个年龄,却未梳妇人发髻,而是未嫁女子的装扮。面容秀气,细心沉稳。这个女子叫若瑶,是顾山长的贴身丫鬟。

    顾山长当年离开顾家,来了莲池书院。若瑶也坚持跟随,同样数年未嫁。顾山长对她十分信任,将管理库房的重任交予她手中。

    谢明曦李湘如各自报上所需的尺寸。

    若瑶一听便知,十分利索地找齐衣物布靴,分作两摞,搬了过来。

    “多谢若瑶姑娘。”谢明曦一边抱起衣服,一边不忘道谢。

    若瑶温和一笑:“廉夫子不喜人拖沓懒散,你们快些回去吧!迟到挨罚总是不美。”

    廉夫子去年才进了莲池书院做夫子。不过,雷厉风行的性情脾气却是人尽皆知。便连看守库房的若瑶也十分清楚。

    谢明曦不再多言,抱起衣服转身,快步向前。

    李湘如也顾不得名门闺秀莲步轻移的风范了,一边追一边喊:“谢明曦,等等我!”

    若瑶看着两个少女疾步而行的身影,不由得露出会心的笑容。

    年轻鲜活可爱的少女们,给莲池书院带来了活力,令人心情愉悦美好。顾山长一生未嫁,为莲池书院付出了所有的精力心血,甘之如饴。

    她也愿和山长一样,长留书院。

    ……

    接下来,众少女各自领武服布靴。

    红白相间的武服,和廉夫子身上穿的武服一般无二。少女没有不爱美的,一看之下便心生欢喜。叽叽喳喳,交头接耳,兴奋不已。

    直至廉夫子平板的声音想起:“时间已过半!”

    众少女:“……”

    没人敢再嬉笑,立刻抱起衣服鞋子冲回自己的寝室。这等时候,也顾不得别的,反正都是少女,一起换衣也无妨。

    谢明曦也笑着催促:“公主殿下,别磨蹭,我们也快些换衣。”

    六公主:“……”

    六公主清了清嗓子:“你先换,等你换过了,我再换。”

    谢明曦略一挑眉,正要委婉地表示自己并不介意一起换衣,六公主已经快步出了寝室。

    怎么看都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没想到,六公主竟这般羞涩。

    谢明曦哑然失笑,飞速换了武服布靴。无暇揽镜自照,立刻去开门:“我已换好了,公主殿下快些进去换衣服。”

    穿着红白武服的美丽少女,添了三分英气利落,格外动人。

    六公主忍不住多看一眼,才进了寝室。不忘细心地拴好门闩,然后长长松了一口气。

    十一岁的少年身形单薄,除了身量略高之外,和尚未发育的少女也没太大区别。穿上罗裙,装扮做少女模样,根本无人起疑。

    换上武服后,六公主站到明亮的梳妆铜镜前,冲着铜镜中的美丽少女挑眉一笑,低声自语:“什么时候能换回男装?”

    “不过,换了男装,就不能和明曦每日在一起了。”

    男女大妨,真是令人讨厌。

    扣扣!

    “殿下,时间来不及了,换好衣物快些出来。”谢明曦轻声催促。

    六公主定定神,嗯了一声,前去开门。

    谢明曦只觉眼前一亮。

    鲜亮的武服遮掩住了六公主常年未曾展颜的阴郁,美丽的脸孔变得明亮,也终于有了这个年龄的少女应有的活力。

    犹如积雪消融,又如鲜花初绽,美不胜收。

    “公主殿下生得真美。”谢明曦由衷赞叹:“若能时常笑一笑,便更美了。”

    谁愿意整天绷着脸装哑巴!

    奈何原主就是这副性情脾气,自己不能不扮成这样。便是想“改”,也得有合适的契机,才能不惹人怀疑。

    六公主冲谢明曦笑了一笑,示意“我只对着你笑”。

    谢明曦下意识地回了个笑容。

    “喂喂,我们已经迟了,肯定要挨罚了。”林微微哀哀呼喊:“大家都快些啊!”

    谢明曦和六公主对视一眼,立刻迈步向前。

    ……

    身着红白相间武服黑色布靴的少女们神色匆匆而来。

    比她想象中的快了许多。

    廉夫子不动声色地赞叹一声,面上却沉了下来:“拖拖拉拉,磨磨蹭蹭,迟了一刻。随我去练武场,先跑一圈。”

    女子天生体弱,不及男子。射御两门课程,在女子书院里也大多成了虚设。便是莲池书院,这两门课程也未得到学生们的青睐。

    众少女心里齐齐哀嚎一声,可廉夫子冷肃威严,娇滴滴的名门闺秀们没一个敢出言抗议。

    没见六公主都乖乖挨罚吗?

    算了!跑就跑吧!不就是跑一圈嘛!

    谢明曦却略略皱了眉头。

    在练武场里跑上一圈绝不是易事。众少女现在满面自信,是因为根本不清楚练武场有多大……

    众少女很快就知道了!

    在看到占地约有十亩的练武场时,众少女差点傻了眼!

    这练武场也太大了吧!

    要跑一圈,得跑多久啊!跑完之后,哪里还有力气练什么骑马射箭!

    “愣着干什么?”廉夫子皱眉,冷然训斥:“排成一列,跑一圈。以一炷香为限,若一炷香之内没跑完一圈,再罚一圈。”

    众少女:“……”

    这位铁面无情的廉夫子,要求真是严苛!和她一比,便连古板乏味的董夫子也可爱讨喜多了。

    众少女心中默默腹诽,面上却不敢流露半分,更不敢耽搁,迅速排好一列。

    尹潇潇体力佳耐力好,自告奋勇站在第一个领跑,萧语晗等人紧随其后。

    谢明曦原本站在中间,待看到站在末尾的六公主,很快改了主意,快步走了过来,轻声道:“殿下,我和你一起跑。”

    六公主心里甜丝丝的,嗯了一声。

    ……



    众少女各自收拾起心里的牢骚抱怨,老老实实地向前跑。

    廉夫子一声不吭地陪跑。

    腿长之人的优势毕露无疑。廉夫子跑一步,及得上别人跑两步。脸不红气不喘,目光如电般掠过众少女因用力涨红的脸孔,眉头拧得更紧了些。

    如此体力,能练什么骑射?

    必须要好生锻炼才行!

    十二个少女中,也有体力耐力格外出众的。

    譬如领头的尹潇潇,小半圈跑过来,依旧轻松自若毫不费力,堪称可造之材。其余的少女,却已渐渐跟不上尹潇潇的步伐,队形也渐渐散乱。

    廉夫子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瞪着腿软无力的学生,尤其是中间那个纤弱貌美的少女,一张俏脸苍白如纸,眼看已经支撑不住了……

    这个少女,当然非林微微莫属。

    林微微咬牙坚持了半圈,呼吸急促,越跑越慢。额上的汗珠不停滑落,后背已被汗水浸湿。

    还剩半圈路程,看来是如此漫长。她真的能坚持跑完吗?

    不,她一定要跑完,不能让同窗们小瞧,不能让廉夫子失望。

    一只手忽地拉住了她。

    林微微一惊,倏忽转头。一张秀美的脸庞映入眼帘:“林姐姐,我拉着你一起跑。”

    是谢明曦!

    林微微又是感动又是羞愧:“不用了,你自己跑吧,不用管我。”一个人跑完一圈已经够累了,再带着她往前跑,谢明曦哪里受得了?

    谢明曦笑了一笑,用力握紧了林微微的手向前跑。

    有了谢明曦的助力,林微微呼吸顿时顺畅了不少,跑起来也轻松了几分。

    六公主面无表情地紧随其后,不时瞥谢明曦和林微微交握的手一眼。

    廉夫子很快发现了谢明曦和林微微“携手同跑”的行径,凌厉地瞥了一眼过来,却未说什么。

    林微微有些不安,急促地低语:“谢妹妹,你快些放开我。廉夫子已经看到了,心中定然不喜。我不想连累了你。”

    谢明曦却道:“跑完再说。快些住口,省点力气。”

    ……

    一炷香后。

    众少女跑完了一圈,一个个汗流浃背,满面潮红。

    谢明曦前世练过数年武艺,体力耐力上佳,便是“带着”林微微跑了一圈,此时也不见疲惫,只脸颊微微泛红。

    尹潇潇精神奕奕,半点不见疲累。

    最令人诧异的,是阴郁孤僻的六公主。一圈跑下来,连面色都未变过,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廉夫子面上还能稳得住,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太好了!

    今年的新生果然是好样的!

    礼乐书三艺,一直是莲池书院的长项。弱项则是算射御三门。如今,算学有天赋出众的学生,射御两门也出现了好苗子,有望崛起!

    实在是太好了!

    当然了,心里再高兴,廉夫子也未流露半分,先沉着脸呵斥:“只跑一圈,你们便累成这样。接下来还有何体力练习射御?”

    “这等体力耐力,实在令人失望。”

    少女们被数落得没脸抬头。

    唯三的例外,便是谢明曦尹潇潇和六公主了。

    廉夫子目光一扫,落在了谢明曦身上:“谢明曦,你为何要带同窗一起跑?你可知道,这么做不是在帮她,而是害了她?她会因为有人相助,生出怠懒之心。你若真心帮助同窗好友,绝不该伸手相助!”

    厉声疾色的训斥,犹如惊雷,听得众人心惊肉跳。

    ……

    林微微苍白着一张俏脸,正要抢着张口,就听谢明曦平静应道:“廉夫子言之有理。只是,林微微自幼体弱,不宜运动过度,否则便易昏厥。”

    “恳请廉夫子对她的要求稍低一些,譬如我们跑一圈,她只跑半圈。以后射御的练习量,也要比我们少一些。不然,她的身体根本无法支撑。”

    廉夫子皱着眉头,扫了林微微一眼。

    林微微一脸羞愧,低声道:“对不起,廉夫子。我确实自幼体弱。平日在家中,便连走路都是慢悠悠的。一旦走得过快,便会疲惫无力。”

    “父亲母亲原本想让我退出射御两门课程,我花了好大力气才说服他们。”

    “我不想退出,我想和同窗们一起上课。只是,我身体天生不及别人,还请夫子见谅。”

    林微微泛红的眼眶里,闪出晶莹的水光,声音哽咽。

    少女们听在耳中,顿生同情。

    廉夫子沉默片刻,才淡淡道:“你有向学之心,已值得嘉许。以后射御课上,你尽力而为便是。若承受不住,便休息片刻。”

    廉夫子竟真的答应了!

    林微微激动得手足无措,连连应是。

    谢明曦也舒展眉头。

    这位廉夫子,确实严格。不过,也不是一味严厉,颇有通人情之处。是个好夫子。

    ……

    谢明曦张口道:“廉夫子对我们要求严格,皆因对我们期许极高!我们也一定不负夫子厚望,一定好好练习射御。”

    “半年后的书院大比,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为莲池书院一扫前耻!”

    众少女下意识地齐声接了一句:“我们一定不负廉夫子期望!”

    整齐洪亮的声音响起,便连她们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刚才那句话,真的是她们说的吗?

    可是,跑一圈已经这么累,骑马练箭,岂不是更累?她们都是娇生惯养的名门闺秀,哪里吃得了这等苦?

    一定是被谢明曦的一番话蛊惑住了,所以才会不自量力地脱口而出!呜呜呜!她们现在改口还来不来得及?

    很显然,来不及了!

    面容冷肃的廉夫子,终于绽出了今日的第一个笑容。如阳光透过乌云,明媚无比。

    直至此刻,众少女才惊觉,原来廉夫子这般年轻美丽!

    很快,年轻美丽的廉夫子又恢复了令众少女敬畏的严厉脸孔:“好,为了锻炼体力,散学后我便去和顾山长商议。以后每日上下午上课之前,都要到练武场来跑一圈。风雨无阻,任何人不得告假!”

    众少女:“……”

    谢明曦,都怪你!

    谢明曦:“……”

    我喊几句口号鼓舞人心有什么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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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得看到从容自信的谢明曦吃瘪的样子,六公主目中飞快地闪过一丝笑意。

    风头太过会惹人疑心,跑这一圈,自己只用了五分力气。别说一圈,便是三圈五圈也不在话下。

    廉夫子要求严格也是桩好事。以后,自己便能“逐渐”展露过人的体力耐力,射御练得好理所当然。想练武也就顺理成章。

    廉夫子冷肃的声音打断六公主的遐想:“今日先练队列,待到下一次射御课,开始练拉弓。”

    六公主收敛心神,和众少女一起应是。

    尹潇潇大着胆子问道:“廉夫子,我们什么时候能学骑马?”

    廉夫子淡淡瞥了过来:“待你们练至连跑三圈面不改色时,再练骑马。”

    尹潇潇:“……”

    众少女:“……”

    她们都是娇弱的纤纤少女,为什么要吃这等苦头?以后她们又不必骑马奔逃或射箭杀敌,随便练一练不就行了?

    众少女面上流露的不以为然太过明显。

    廉夫子的心骤然被刺痛,一股怒气涌了上来,声音愈发严厉:“射御乃君子六艺中的两门课程,和礼乐书数一般无二。”

    “你们既是来了莲池书院,便得下苦功勤练,每一门课程都要练至最佳。如此,才不会辜负皇后娘娘和顾山长的苦心,更不会愧对自己。”

    “谁若是存了怠懒之心,我绝不轻饶!”

    目光扫过众少女凛然的脸孔,廉夫子语气加重:“偷懒躲滑或不听夫子之言,我自会禀明山长,重重责罚。若还不悔改,便将其逐出莲池书院!”

    ……廉夫子,算你狠!

    众少女一起应是。

    廉夫子沉声吩咐:“从矮到高站成一列!”

    ……

    一个时辰后。

    被操练得奄奄一息的少女们强打精神,听从号令,向左转,向右转,抬脚向前,一起后退数步……

    终于,如天籁般动听的编钟声音响起。

    终于熬到散学了!

    众少女激动得几乎热泪盈眶。

    廉夫子冷酷地扯了扯嘴角:“今日的射御课到此为止。明日早晨,舍长谢明曦集结队列,到练武场来等我。”

    全身酸软的谢明曦打起精神应了。

    前世她做了贵妃之后,特意挑了一个会武的宫女到身边。她的拳脚功夫便是跟着宫女学的。等闲一两个成年男子也不是她对手,她一直引以为傲,自觉体力耐力远胜常人。

    今日才知道,当日学的是花拳绣腿,练武时根本没吃过真正的苦头。

    这一个下午,过的真是水深火热。

    反复地集队,训练队列队形,动作要求整齐划一,一人错了,所有人都要重来。不停地抬腿,一个下午过来,双腿酸痛不已。

    天生体弱的林微微,中途歇了三回,才勉强撑到了最后。此时满脸萎靡,像被霜打过的茄子,彻底蔫了。

    廉夫子一走,众少女也顾不得形象体面了,东倒西歪地坐到绿茵茵的草地上,哀嚎声不绝于耳。

    “累死我了!呜呜!”

    “我手软腿软,根本没力气走路了。”

    “我也是。我的头发都乱了。”

    “明日还要跑,一想到这个,我恨不得明日告假。”

    牢骚声诉苦声不绝于耳。

    尤其是娇生惯养的盛锦月,今日吃足了苦头,叫苦不迭,口不择言,说起廉夫子十分刻薄:“廉夫子这般严苛不近人情,怪不得一直嫁不出去,成了老姑娘……”

    “闭嘴!”

    谢明曦冷声打断盛锦月:“廉夫子用心良苦,要求严格也是为了我们好。你背地恶言中伤夫子,是何道理?”

    “尊师重道,所有学生都应遵循。你刚才这几句话,若传到山长耳中,这莲池书院你也别想再待了。”

    ……

    当着众人的面被谢明曦毫不留情地叱责,盛锦月的脸孔忽红忽白,难堪又愤怒地回击:“谢明曦!你别在这儿装模作样了!这半日练习,大家伙个个累得筋疲力尽。我就不信,你心里没有怨言。”

    谢明曦神色淡淡:“我确实疲累。不过,你以一己之心,揣度他人,未免太过自以为是。”

    “考进莲池书院,成为皇后娘娘门生,大齐最优秀出色的夫子们为我们授课。这是何等幸运!”

    “若连这点苦都受不了,何必再来书院。直接回家去,在闺阁里赏花扑蝶便是。”

    是啊!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能在大齐最顶尖的女子书院就读,是何等荣幸骄傲。她们怎么能因这点苦头就心生怨怼?

    众少女默默对视一眼,各自相扶着站起身来。

    便连李湘如,也未曾出言帮腔。

    盛锦月忍无可忍,哇地一声哭了起来:“谢明曦!你仗着一张利舌,整日欺负我!我这便回去告诉姑母,告诉祖父,告诉父亲。”

    一边哭一边勉力站起身来往外跑。

    然后,双腿酸软,一不小心跌了一跤。盛锦月又疼又觉得丢脸,挣扎着爬起来,跌跌撞撞地继续跑。

    然后,又摔一跤。

    众少女:“……”

    李湘如实在看不下去了,走过去扶起盛锦月,低声安抚几句。盛锦月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甩开李湘如的手,头也不回地跑了。

    李湘如:“……”

    好心被当驴肝肺!

    李湘如心里也不痛快,绷着一张俏脸,气呼呼地走了。

    众少女面面相觑。

    尹潇潇清了清嗓子:“我们先回寝室换了衣裙再回去吧!”

    这个提议,得到了众人的响应。各自相扶回了寝室。

    林微微愁眉苦脸地坐在地上,可怜兮兮地说道:“怎么办?我是真的起不来了。”

    谢明曦只得走上前,扶起林微微:“我扶着你回寝室。”

    方若梦竟也撑着走了过来,扶住林微微另一边胳膊:“我也一同扶着你。”

    除了尹潇潇三人,就属方若梦体力最佳。练了半日过来,还有力气扶着林微微一同向前走。

    六公主慢悠悠地跟在三个少女身后。

    谢明曦回头瞥了六公主一眼,心里有些意外。

    这半日下来,便是她也满额汗珠疲累不已。六公主却面不改色,只额上微微冒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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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廉夫子快步进了顾山长的屋子。

    顾山长晚上住在寝室,白日待在此处,处理莲池书院里的事务。莲池书院学生共有六十个,夫子有五十个,零零总总的琐事着实不少。

    顾山长一日到晚,几乎没个消停的时候。

    廉夫子来的时候,顾山长正在为两个丁香学舍的学生调解矛盾。

    两个十二三岁的少女,不知因何事而起了争执,各自红着眼圈,纷纷指责对方。顾山长略一皱眉,缓声道:“你们两人不得再争吵,将今日发生的事一一道来。”

    廉夫子耐着性子听了片刻,待听明白是怎么回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不就是鸡毛蒜皮的口角么?

    这点小事,竟也敢闹到顾山长面前!亏得顾山长这般有耐心,将两个少女各自开解一番,哄得两人和好如初。

    待两个少女走了,廉夫子忍不住说道:“顾山长,你的脾气也太好了。两个学生闹些口角罢了,何必管她们。”

    又撇撇嘴道:“让她们去练武场跑几圈,保管她们没人敢再闹腾。”

    顾山长哭笑不得,白了廉夫子一眼:“我脾气不好,如何容得你在我面前肆意说话?”

    廉夫子:“……”

    廉夫子脸孔微红,连连道歉赔礼:“我出言莽撞,请山长不要见怪。”

    顾山长不以为意地笑了一笑:“我随口说笑,你不必放在心上。”

    ……

    看着笑容温和的顾山长,廉夫子心中涌起阵阵暖意。

    莲池书院是俞皇后创立,所需的金银都出自俞皇后私房。真正撑起莲池书院的人,却是顾山长。

    从无到有,再到名扬天下。优秀出众的夫子,顶尖优良的教导,细致严格的管理,无一不令人称赞。

    而这一切,都浸透着顾山长的心血。

    莲池书院里的夫子。几乎都是顾山长亲自登门相请。便是廉夫子自己也不例外。

    廉夫子年少武艺超群,善于骑***通兵法。祖父一直最疼爱她这个孙女。临终前,将亲自撰写的兵书都留给了她。

    因着此事,堂兄堂弟们都对她颇为不满,时常冷嘲热讽。

    “你是姑娘家,便是身手再好,再精于兵法,也没机会领兵上阵。”

    “祖父竟将兵书留给你,真是糊涂。待你长大以后嫁了人,廉家兵书便要成为你的嫁妆,带到别人家了。”

    “是啊,以后廉家兵书不知要成为谁家的私藏。只冲着这本兵书,你也不愁找不到好人家。大齐将门,怕是会排着队来求娶。”

    她满心怒火,面无表情地将出言挑衅的堂兄堂弟们踹翻了一片。在他们愤怒不甘的目光中,冷冷地丢下一番话。

    “我廉姝媛此生不嫁。你们大可以放心,祖父留给我的兵书,永远都是廉家的。不过,你们这群窝囊废不配拥有这本兵书。待日后家中有了争气的儿郎,我自会传给他。”

    回了闺房之后,她狠狠痛哭一场。

    哭完之后,她擦了眼泪,之后再未哭过。

    女子又如何?她廉姝媛比他们都优秀出众!以后,她定要扬名天下,令廉家儿郎望尘莫及羞愧不如!

    ……

    及笄之后,登门求亲的将门儿郎颇多。其中不乏优秀出众的少年。

    父亲颇为心动,有意为她结一门好亲事。一来她终生有了依靠,二来,也能为廉家添一门得力的姻亲。

    原本对她怨怼不满的堂兄弟们,也争相来游说她点头同意。

    “堂妹,楚家如今声势正盛,是大齐顶尖将门。你不如应下楚家的亲事!”说这话的堂兄,在禁军马军里任职,他口中的楚将军,正是侍卫马军都指挥使。

    “堂妹,我觉得还是王家好。王侍郎在兵部任左侍郎,王侍郎家中的长子也十分出众。”

    前来相劝的堂兄,在兵部里任职。

    就连家中的叔伯,也厚着脸皮来相劝。

    她一律回绝:“我不嫁人。谁若逼我,我先拿刀砍了他,再自尽!”

    这等狠话一出,再无人敢多嘴多舌。

    她虽是女子,习武的天赋却极高,十四岁时便已胜过廉家所有儿郎。便是廉家长辈,也无人是她对手。

    再者,她固执倔强,天生便是一副牛脾气。谁也不敢冒同归于尽的风险劝她出嫁。

    亲娘早亡,亲爹又娶了续弦。她不肯嫁,亲爹没办法,后娘懒得管。于是,她便一直留在廉家到十九岁,成了京城颇有名气的老姑娘。

    去年,顾山长亲自去了廉家,请她到莲池书院来做夫子,教导学生射御两门课程。

    “廉姑娘骑射出众,善于兵法,身手无人能及。”

    顾山长言语诚恳,盛情相邀:“若廉姑娘愿到莲池书院来,教导学生们射御两门课程,正是学以致用,也不至于年华虚度,一身所学也不会被埋没。”

    她未曾犹豫,立刻便应了下来。

    莲池书院名动天下,能为莲池书院的夫子,无疑是一桩荣耀体面又风光的事。廉家上下意见出奇的一致,齐齐点头。

    她想做的事,何须他们同意?

    呵,一个个自以为是!

    ……

    她怀着一腔热血,严格教导学生,奈何少女天生体弱,耐力体力不佳,肯下苦功练习骑射的少之又少。

    去年书院大比,莲池书院的射御两门惨不忍睹,连算学也不及,尽皆垫底。

    她心中羞愤又不甘,在顾山长面前哭了一回。

    顾山长却笑着安慰她:“莲池书院的礼乐书三门都是顶尖,便连松竹书院博裕书院也未能压过我们一头。射御一直都是弱项,每年都垫底。”

    “你有雄心壮志是好事,可做什么事都不能操之过急。”

    “慢慢来,不必心急。”

    她怎么能不心急?

    她是如此渴切地盼望一展所长!如此渴切地希望回报慧眼识英才的顾山长!如此渴切地想证明女子样样不输男子,便是射御也不例外!

    好在今年的新生资质极佳!

    她的愿望,或许今年便能实现!

    “顾山长,”廉夫子的眼眸亮的惊人:“我有一桩要紧的事和你商议!”

    …… 2k阅读网



    顾山长来了兴致,笑着哦了一声:“是什么事?说来听听!”

    廉夫子一改在学生面前的冷硬严厉,满面笑容地说道:“今日下午是海棠学舍新生们的射御课,虽说大部分学生都废物无用,倒也有几个不错的苗子,好生训练调教半年,定然胜过去年参加书院大比的那三个废物。”

    顾山长:“……”

    顾山长咳嗽一声,委婉地纠正:“学什么都讲究天分。体力耐力不佳的,天生不适合学射御罢了。身为夫子,当尽力而为。万万不可心生歧视,更不可随口羞辱。”

    廉夫子倒是颇肯听顾山长的话,立刻点点头:“山长说的是,以后我不叫她们废物便是。”

    顾山长:“……”

    出身将门的女子,性情脾气也如寻常闺秀不同。

    罢了罢了!忍一忍!

    “你说的不错的苗子,是哪几个?”顾山长果断转移话题。

    廉夫子笑道:“尹潇潇,谢明曦,还有六公主。”

    顾山长略略一怔。

    尹潇潇是尹大将军之女,自小便习骑射,脱颖而出很正常。谢明曦看着温柔纤弱的样子,体力耐力竟也出众,这就令人称奇了。

    更令人意外的是六公主……

    “你没记错吧!”顾山长忍不住追问:“六公主的体力耐力也很好吗?”

    廉夫子点点头,正色道:“我观察了一个下午,绝不会有错。尹潇潇自小便练骑射,身体素质好。谢明曦心性坚韧,耐力佳。而六公主,更胜她们两人。反应灵敏,体力耐力极佳。”

    “今日只训练了队列走路,各人天赋如何,尚且看不出来。不过,她们三个,一定没问题!”

    廉夫子的自信昂扬,感染了顾山长。

    顾山长目中泛起笑意:“好!我也盼着你能一展所长,将我们莲池书院的弱势扭转过来。”

    廉夫子重重点头:“我一定不负山长期望!”

    顿了顿又道:“学生们除了必学课程,还有两门选学课程,要占去半日功夫。这样一来,所有课程都是三日上一回。骑马射箭对体力耐力要求颇高,不能疏于练习。”

    “所以,我打算从明日起,早场中午上课之前,领着学生们跑上一圈。这样既不耽搁学生们的学业进度,又能锻炼她们的体质。”

    “请山长首肯!”

    ……

    看着满脸自信满腹雄心的廉夫子,顾山长淡淡问道:“你已经和学生说过了吧!我若不答应,你这个夫子还怎么下台?”

    廉夫子倒也光棍,挑眉笑道:“山长岂能不维护我身为夫子的尊严体面!”

    这个廉夫子,是料定了她一定会答应。

    顾山长哑然失笑:“罢了!此次我便应了你,以后若有重要举措,需得和我商议。不然,休怪我不讲情面。”

    廉夫子连连应下。

    廉夫子在莲池书院时日尚短,不过,仅仅这一年,也足以令她熟悉顾山长的性情为人。

    行事公正,不偏不倚,爱护学生,爱惜夫子,珍惜书院。举凡是为学生着想为书院着想的提议,顾山长定能欣然接受。

    反之,便是有再多的私利好处,顾山长也不会动容。

    顾山长看着容光焕发愈发显得明媚的廉夫子,轻声说道:“你的雄心壮志,我都清楚。你想振新莲池书院的射御课程,我也明白。所以,我准了你此次的请求。”

    “只是,你也当谨记,对待所有学生需一视同仁,不得因资质高低有所偏颇。”

    “夫子二字,重逾千斤。你的一言一行,俱会影响到学生。切记不可失之功利,更不可失了夫子的本分。”

    语重心长的警告,如重鼓落在廉夫子的心头。

    廉夫子心中一凛,正色应道:“我一定谨记山长教诲!”

    说完正事,少不得要说几句闲话。

    顾山长神色缓和,随口笑问:“听闻去廉家提亲者,络绎不绝。你就不想回廉家一趟?”

    廉夫子目中闪过一丝憎恶,声音格外冷淡:“我已立意终身不嫁。便是有再多登门提亲的,也与我无关!”

    她桀骜不驯的脾气早已传了出去。登门提亲的人也越来越少。不过,自去年她被聘为莲池书院夫子,动了求娶之意的人家又多了起来。

    每次回府,廉家总有人轮番在她耳边劝说。她不胜其扰,索性住在莲池书院,不再回去。

    顾山长温和说道:“你还年轻,今年只二十岁。此时说终身不嫁,为时过早。若有合适或合了眼缘的,结为夫妻也是幸事。”

    廉夫子脱口而出:“山长一直独身未嫁,为何又要劝我成亲?”

    话一出口,顿知失言,懊恼不已地低头道歉:“对不起!我一时出言无状,请山长不要放在心上。”

    顾山长不以为意,淡淡一笑:“正因我一直未嫁,才知这世道女子想独身一人是何等艰难。”

    这不是仅凭一时冲动热血便能坚持的事。

    便是撑过最初的几年,之后漫长孤寂的岁月,也需坚韧的意志和强大的内心才能熬得住。

    廉夫子目中闪过决绝,坚定地说道:“我能撑得住。”

    顾山长轻叹一声,不再多言。

    ……

    “林妹妹,你的脸色为何这般苍白难看?”

    莲池书院外,等候了多时的陆迟在见到林微微的刹那,神色骤然一变,不顾仪态地箭步上前。

    陆迟强忍住伸手扶住林微微的冲动,目光急切地落在林微微几乎没了血色的俏脸上:“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林微微无力地一笑:“没人欺负我。今日下午上了射御课,又跑又练队列,我累得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多亏谢妹妹和方妹妹扶着我出来。”

    原来是运动过度所致!

    陆迟松了口气,一颗心落回原位。终于记起了自己身为松竹四公子的翩翩风度,冲谢明曦方若梦笑道:“多谢你们照顾林妹妹。”

    方若梦显然从这一声林妹妹中已会意了什么,抿唇一笑:“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谢明曦看着如释重负的陆迟,暗暗拧眉。



    一个人的真正心意,于细节处最易流露。

    陆迟对林微微的在意,清楚地写在了脸上。

    陆迟竟是真的喜欢林微微。

    那么,他和四皇子之间到底又是怎么回事?

    莫非他像四皇子一样,既喜男子又不拒绝和女子亲近?

    抑或是她一直都误会了陆迟。其实,陆迟对四皇子并无逾越的情意,只有同窗之谊?一切只是四皇子一厢情愿?

    似有一团迷雾,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以为的事实,都是真的吗?

    谢明曦直直地盯视,令陆迟心里有些发毛。不知为何,他对这个年仅十岁的秀美少女,总有些莫名的发憷。

    “谢三小姐,我是否有言行不当之处?”

    其实,陆迟真正想问的是,他是不是在什么时候开罪过她?不然,为何每次见面,她总是这般冷漠不善?

    谢明曦收敛心神,淡淡一笑:“陆公子何出此言?莫非是我言行不妥,令陆公子心生芥蒂?”

    轻飘飘地将棘手的问题又抛了回去。

    陆迟只得呵呵一笑:“谢三小姐此言从何说起,我只是随口说笑罢了。”

    谢明曦也呵呵一声:“我也说笑而已。”

    林微微:“……”

    陆大哥是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谢妹妹聪慧伶俐善解人意人见人爱,为何他们两个竟互看不顺眼?

    真是头痛!

    ……

    小半个时辰后。

    林府。

    林夫人一见林微微疲累不堪恹恹无力的样子,顿时心疼不已:“微微,你怎么累成这样?我之前便和你说过,到了射御课,你便和夫子告假。你天生体弱,体力耐力都差,根本禁不起折腾。”

    “你怎么不听我的话,偏要去上射御课?”

    一边扶着林微微坐下,一边红了眼圈。

    林微微只得打起精神宽慰林夫人:“我今日在课上休息了三回。夫子对我已经极好了。我只是脱力而已,待休息一晚,明日就好了。”

    绝口不提明日还要去练武场跑上两圈之事。

    站在一旁的陆迟,也张口道:“林妹妹体弱,稍加锻炼,也是好事。若林妹妹撑不住,自不会逞强。伯母就放心好了。”

    陆府就在林家隔壁,陆迟自幼时起便出入林府,和在自家一样舒适自在。

    林夫人看陆迟,也如看自己的子侄一般。闻言擦了擦眼角,挤出笑容道:“罢了,我不说就是了。子毓,你今晚留下一同用了晚饭再回去。”

    “这几日阿钰告假留在府中,倒是劳烦你每日接送微微。”

    陆迟不假思索地笑道:“顺路为之,半点都不麻烦。伯母这般郑重地道谢,倒令我愧不敢受了。”

    陆迟相貌生得好,好学上进,温和谦逊。此时俊脸含笑,言语彬彬,实在讨人喜欢。

    林夫人笑眯眯地看着陆迟,不动声色地瞄了纤弱娇美的林微微一眼。

    这等优秀出众的少年郎,才配得上林家的宝贝女儿。

    女儿今年十三,再过两年便及笄了。到那时候,陆迟十六岁,也到了说亲之龄。以陆林两家的亲密关系,一双小儿女的亲事正是水到渠成!

    林微微浑然不知林夫人心里在盘算什么,笑着对陆迟说道:“陆大哥,你今晚若有空闲,便去陪一陪五弟吧!他素来淘气好动,这一整日都被闷在家中,不知怎生憋闷。”

    陆迟笑着应了下来。

    ……

    尹府。

    “娘,爹呢?”尹潇潇一进府便迫不及待地追问。

    尹夫人笑道:“你爹去了军营,尚未回来。”

    尹大将军身为镇远将军,每日除了上朝之外,还要领兵练兵。大齐京城兵力充足,禁军便有五万。这五万禁军又分步军马军殿前侍卫,负责守卫宫廷。

    京城里有五城兵马司,京城外有神卫军和镇远军两大军营。

    临江王统领三万神卫军,直接听令于天子。镇远军则有六万之众。驻扎在京城外,闲时练兵,若大齐生出战事,尹大将军便要领兵出征。

    尹大将军和尹夫人夫妻恩爱,对唯一的掌上明珠更是疼之入骨。平日有了空闲,便会回府陪伴妻女。

    尹潇潇哦了一声,便去了练武场。

    尹家的练武场,自然比不得莲池书院的练武场,只有三分之一大小。

    尹潇潇站在百步之外,熟稔地拉弓射箭。十箭为一组,每日要练习十组。一百箭里,只有两三箭射偏,其余皆射中靶心。

    练完箭后,尹潇潇又骑上心爱的棕红小马,在练武场里跑了几圈。

    想到廉夫子的飒爽英姿,尹潇潇心中一阵火热,跳下马后,又从架上取下长刀,刷刷刷练了起来。

    一个高大的男子身影忽地闪至身前,轻轻松松地夺了她手中的长刀:“花拳绣腿!若真遇上用刀的高手,连两个回合都撑不了!”

    “爹,你总算回来了!”尹潇潇也不恼,笑嘻嘻地凑上前:“我有一桩事想问你。”

    尹大将军对女儿十分纵容宠爱,挑眉笑道:“什么事?”

    尹潇潇立刻将廉夫子今日所言道来:“……廉夫子说你曾是廉老将军身边的亲兵!这可是真的?”

    尹大将军并未否认:“是。当年我才十六岁,初入军营,被廉老将军挑中做了亲兵。可惜没到两年,廉老将军便因伤病离世了。”

    “后来,我们这些亲兵各自散入军营。我从最低等的伍长做起,凭借军功一点点升做了将军。”

    说着,尹大将军感慨地叹了一声:“廉老将军精于兵法,善于领兵,一手刀法出神入化。可惜子孙不争气,没一个能继承廉老将军的衣钵。”

    “你口中的廉夫子,倒是天赋过人。听闻她十四岁之际通读兵书,刀法大成,廉家上下男丁无人是她对手。只可惜……”

    可惜,她是个女子。

    不然,便能继承廉老将军衣钵,撑起廉家门庭,将廉家发扬光大。

    可惜!可惜!

    尹潇潇从尹大将军的话中听出无尽的遗憾,不知为何,心里忽地涌起奇异又陌生的情绪。

    父亲素来疼爱她。

    在父亲心里,也会为了没有子嗣而遗憾吗?

    ……



    隔日清晨。

    莲池书院,海棠学舍。

    谢明曦休息了一整晚,精神恢复如常,双腿却有些酸痛。走路时双腿更是酸疼不已,个中滋味,不提也罢。

    其余少女,一个个俱是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待会儿还要去练武场跑一圈!”

    “我腿疼了一夜。到现在还酸痛的很,实在跑不动了。”

    “我也是。能不能求一求廉夫子,别让我们跑了。”

    显然是不可能的事!

    廉夫子很快出现在众人面前,精神奕奕地吩咐:“不必换武服,排成一列,随我去练武场。”

    众少女没精打采地应了声是。

    廉夫子立刻板起脸孔:“打起精神来,否则便多跑一圈。”

    众少女:“……”

    廉夫子算你狠!

    众少女各自打起精神,朗声应是。

    廉夫子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六公主默默看了过来,以目光相询。

    谢明曦低声笑道:“公主殿下不必为我忧心,我能撑得住。”

    六公主略一点头,收回目光。

    其实,每日跑上两圈,于学生们来说确实是好事。既锻炼身体,又增强体质。只可惜,这一群娇滴滴的小姑娘,显然从未吃过苦头,一个个苦着脸耷拉着脑袋。

    ……

    众少女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出海棠学舍,结队行往练武场。

    走至半路,遇到了董翰林。

    众少女一起停下,拱手行礼:“学生见过董夫子。”

    大清早的,一个个不老老实实待在学舍,跑出来做什么?

    董翰林略略皱眉,目光一扫,落在廉夫子的脸上:“廉夫子带学生们去何处?”

    廉夫子面无表情地应道:“去练武场跑步。”

    董翰林嗤笑一声:“女子天生体弱,是不争的事实。便是练得再多,射御也不及男子。我奉劝廉夫子一句,还是消停些吧!”

    “反正这么多年来,莲池书院的射御一直垫底。便是今年书院大比排行还是居末尾,也是理所应当。”

    “廉夫子又何苦折腾这些学生。”

    众少女:“……”

    为什么忽然觉得董翰林轻蔑的嘴脸如此可恶?

    好想抽他一巴掌!

    好想啐他一脸!

    ……

    廉夫子面色一沉,目光如利箭一般射了过去。不过,还没来得及张口,一个清冷的少女声音已经响起。

    “董夫子此言差矣!”

    廉夫子一惊,看了过去。一看之下,更是惊愕不已。

    张口之人,竟然是六公主!

    素来阴郁少言的六公主,竟在众少女面前张了口,话语简洁有力:“今年书院大比,莲池书院射御必是头名!”

    头名!

    短短两个字,听得众少女热血沸腾。听得廉夫子心潮澎湃。

    谢明曦深深地凝望着锋芒尽露的六公主。

    六公主似有所察,转过头,冲谢明曦弯了弯嘴角。

    董翰林可以毫无顾忌地讥讽廉夫子,对着身份矜贵的六公主,却不敢随意造次。一张老脸憋成了暗红色,半晌,才挤出几句:“公主殿下有此雄心壮志,令人佩服。希望能如殿下所愿。”

    呸!呸呸!

    见风使舵不要脸的老东西!

    众少女心中齐齐呸了几声。

    廉夫子瞥了口不对心言不由衷的董翰林一眼,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麻烦董夫子让一让,别耽搁了我们去练武场跑步。”

    董翰林悻悻地让开几步,眼睁睁地看着娇弱的名门闺秀们抬头挺胸地走过自己身前,然后不屑地撇撇嘴。

    不知天高地厚的廉夫子!不知天高地厚的众学生!不知天高地厚的六……

    咳咳,六公主殿下常年住在宫中,对书院的情形一无所知也是难免。待日后碰了壁,自然就不会这般年少轻狂了。

    ……

    到了练武场后,廉夫子什么也没多说,只吩咐一声:“跑一圈,以一炷香为限!”

    谢明曦朗声应是。

    一众少女同样朗声应下。

    排成一队跑步,不得掉队,队形不能乱。昨日练了一个下午,今日已初见成效。队形明显整齐多了。

    众少女显然是被董翰林不屑又轻蔑的嘴脸刺激到了,一个个尽力向前跑,竟无一人喊累抱怨。也无一人掉队。

    便连速度最慢的林微微,也默默咬紧牙关向前。

    廉夫子在一旁陪跑,眼看着林微微面色泛白身子发晃,默默地靠近,伸手扶住林微微的胳膊。

    “廉夫子,”林微微愧疚又感动:“对不起,我……”

    “住口!向前跑!”廉夫子声音还是那般严厉。

    林微微心里涌动着热流,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竟支撑着跑完了一圈。

    其实,今日用的时间,还是比一炷香稍稍久了一些。

    严厉的廉夫子却只字未提,而是放缓声音道:“大家走着回学舍,待午休醒了之后,再来练武场。”

    众少女一起应是。

    廉夫子目光游移,最终落在六公主的脸上。

    少女们跑完一圈后,大多气喘吁吁满额汗珠。谢明曦和尹潇潇已算是其中佼佼者,此时也免不了脸颊泛红。六公主却神色未变气定神闲。

    由此可见,六公主体力耐力之佳,远胜众人。

    六公主刚才对董翰林所说之言,现在想来,依然令人振奋。

    六公主会是莲池书院射御课程振兴的希望吗?

    面对廉夫子省视的目光,六公主却没有什么反应,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廉夫子暗叹一声,收回目光。

    ……

    众少女相扶着回了学舍。

    方若梦主动扶着林微微向前走,谢明曦放慢脚步,和六公主坠后并行。

    “公主殿下,你今日说的那几句话,我很喜欢。”谢明曦声音压得很低,悄然钻入六公主耳中。

    六公主飞速地转头看了谢明曦一眼,目中露出一丝笑意。

    我也喜欢这样的自己。

    谢明曦抿唇,轻声笑了一笑:“礼乐书俱是莲池书院的长项。今年,我们既来了书院,便让算射御也一并振兴。让其余五家男子书院的学生们也睁眼看看,这世上胜过他们的女子比比皆是。”

    此话有理!

    六公主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要比试就要拿第一!

    谢明曦的声音适时响起:“既要比试,自要拿头名!”

    ……



    一盏茶后。

    温柔端庄的苏夫子不疾不徐地进了学舍。

    谢明曦扬声道:“一起恭迎夫子。”

    一众少女起身,拱手行礼:“学生恭迎夫子。”

    林微微四肢无力,骤然起身,竟有些头晕目眩,身子晃了一晃。

    谢明曦一惊,迅疾扶住林微微。林微微站稳了身体,忙向苏夫子请罪:“学生无状,请苏夫子见谅!”

    垂着头的林微微满心不安。

    教导礼仪这门课程的苏夫子,定然看重礼数二字。她今日这般失态失礼,苏夫子心中一定十分不喜吧!

    没想到,苏夫子竟半分未恼,声音温和如春风:“廉夫子昨日向顾山长进言,从今日起课前要领着你们去练武场跑步。此事我已知晓。”

    “你也是疲累所致,才会失仪,不必忧心,我不会责备于你。快些坐下吧!”

    和严厉的廉夫子一比,苏夫子简直温柔得令人想哭。

    林微微满心感激地道谢,坐了下来。

    谢明曦却知这位苏夫子绝不似表面这般温柔。

    教导礼仪课程的夫子,要求才最是严格!

    前世她便时常从谢云曦口中听闻这位苏夫子的赫赫大名。谢云曦在苏夫子手中吃足了苦头,常骂苏夫子是“笑面虎”。

    ……

    半个时辰后。

    “……要学礼,首先得明白什么是礼。坐立行卧,言谈举止,皆要有礼。拜见师长,和平辈来往,亦要有礼。便是喝茶饮酒进食,其中讲究之处也极多。”

    “知礼懂礼者,令人心仪。”

    “不懂礼仪者,不登大雅之堂,可卑可鄙!”

    “这是个人的礼仪,大至国朝,亦有要遵循的礼仪。”

    “便是当今皇上和皇后娘娘,也要谨守一定的礼仪,不能擅自逾越。否则,礼仪崩坏,则国朝无度,人心散乱。”

    “你们各自在家中,也都学过礼仪。今日行礼便能看得出来。不过,还远远不够标准。从今日起,我便要教导你们何谓真正的礼。”

    “今日先练最简单的坐。”

    “身体端正,双目平视,双手置于双膝之上,面含微笑。一炷香之内,不得乱动。”

    简单的要诀讲完后,苏夫子便拿起了戒尺,温柔笑道:“若有人动作不够标准,我便替她纠正一二。”

    众少女:“……”

    原来真正厉害的夫子在这儿!

    廉夫子也就脸孔凶一点语气凶一点,这位苏夫子看着笑颜如花,实则心狠手辣!拿着戒尺四处转悠,谁动作不对,便是一戒尺扬过去,啪地一声响。

    ……

    一众少女,几乎都被挑剔之极的苏夫子动了戒尺。便连李湘如也未能例外,因双手姿势未摆正,挨了一下戒尺。

    嘶!

    真疼!

    苏夫子看着温温柔柔,动起手来毫不含糊。李湘如胳膊一阵火辣辣地疼痛。敢怒不敢言,忙将手放正。

    盛锦月就更可怜了。苏夫子走至她身前,略略蹙眉,连连数落:

    “腰未挺直!”

    啪地一戒尺!

    “双目需平视,为何抬高?如此显得不够端庄!”

    啪地又一戒尺!

    “面含微笑,为何嘴角抽搐?”

    又挨了一戒尺!

    盛锦月满心冤屈。连着挨戒尺,她哪里还能笑得出来?嘴角抽搐一下,也不行吗?还有没有天理了?呜呜呜……

    盛锦月有泪也只敢往心里流。

    这位苏夫子,曾是宫中的教养姑姑,也是俞皇后的心腹。被俞皇后特意派到莲池书院来做夫子,教导学生礼仪课程。

    苏夫子有皇后娘娘撑腰,谁也招惹不起啊!

    方若梦听着耳边的戒尺声,心中紧张不已。暗暗祈祷,苏夫子千万别转悠到她身边来……怕什么来什么,苏夫子很快便走了过来。

    苏夫子略一打量,便蹙了眉头,什么也未说,先用戒尺抽了方若梦的后背:“挺直胸膛,不得畏缩。双目平视,目光平稳,不得游移不定。”

    方若梦羞愧不已地挺直胸膛,抬起眼。

    多年以来的垂头畏缩,早已深入骨髓。便是她再仔细留心,也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

    谢明曦曾在规矩最为严苛的宫中生活数十载,所谓礼仪,早已渗透进她的血液中。闭着眼也不会出错。

    苏夫子的戒尺自不会落在谢明曦身上。

    苏夫子走到最后一排,目光掠过平稳如初的谢明曦,心中十分满意,徐徐说道:“风雨扑面,我亦岿然不动。这才是大家风范!”

    然后,又落在六公主身上。

    苏夫子眉头微微一皱。

    六公主的礼仪乍看没什么错处,仔细一看,却有些生硬,失之自然。常年生活在宫中的六公主,为何礼仪却不及谢明曦?

    转念再一想,六公主平日阴郁孤僻,极少在人前露面。只怕并未有人专门教导过这些。

    “公主殿下稍稍放轻松,不必如此紧绷。”思虑再三,苏夫子手中的戒尺并未落下,不过,该指点的话语一字未少:“将肩膀略略放平。还有,唇角微弯,露出浅笑。”

    六公主飞快地瞥了苏夫子一眼,放平肩膀。然后,敷衍地扯扯嘴角。

    苏夫子反射性地一戒尺落在了六公主的手背上。

    啪!

    六公主:“……”

    众少女:“……”

    苏夫子:“……”

    学舍里本就安静,此时更是寂静无声。一双双黑溜溜的眼睛都在看着亲手打了六公主戒尺的苏夫子。

    哇!连六公主也打啊!

    苏夫子心里也颇为后悔。

    怎么动作就这么快?

    六公主阴郁少言,连话都不爱说,更别说笑了。进莲池书院第四天了,谁也没见六公主笑过。刚才肯扯动嘴角,已算难得。何必计较笑得是否生硬难看?

    只是,打都打了,后悔也迟了!

    苏夫子定定神,继续说道:“面含微笑,是基本的礼节。不过,怎么笑也又颇多讲究。若是皮笑肉不笑,或是笑得僵硬难看,倒不如不笑。”

    “公主殿下若实在不习惯以笑迎人,不笑也罢。”

    六公主应了一声,恢复了原本的面无表情。

    苏夫子:“……”

    算了,她还是去前排好好指导盛锦月和方若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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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日,午休是学生们最轻松愉悦的时候。

    可今日,少女们腰酸背痛,满面苦楚,说话有气无力。

    “累死我了。”

    “可不是么?竟比昨日下午射御课还要累。整整坐了半日,肩不能动手不能抬,连眼都不能眨。”

    “最惨的是要一直保持微笑。我的脸都快笑抽筋了。”

    尹潇潇此言一出,立刻得到了众少女的附和。

    笑一会儿无所谓,一直维持同一个笑容同一个表情,实在太可怕了!

    谢明曦的声音淡淡响起:“今日练坐,实在不算什么。等到练习跪拜之礼,才是真的累。”

    可不是么?

    照着今日的样子,岂不是要跪上半日?

    一众少女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长叹一声。便连眼前家中厨子精心准备的美食,也无法令众人开怀展颜。

    林微微胳膊酸痛,没力气拿筷子,只得用勺子吃了几口。看起来最凄惨可怜。

    方若梦也没好到哪儿去。今日她挨的戒尺最多,只要一缩肩膀一低头,就会被眼尖的苏夫子察觉……

    说起这个,不得不佩服苏夫子。一双眼睛实在锐利,谁做小动作或偶尔恍神,都躲不过苏夫子的利眼。

    今日挨戒尺最少的,是六公主和谢明曦。

    六公主只挨了一下戒尺,后来苏夫子便没动过手。谢明曦就更厉害了,从头至尾都未挨过戒尺。得到了苏夫子的倾力赞许。

    用完饭后,谢明曦说道:“以后午休的时间得略略缩短一些。睡醒后,我们便去练武场。”

    众少女没精打采地应了一声。

    ……

    待到下午选课程的时候,众少女才又重新有了活力。

    除了六门必学课程之外,还有两门选学课程。

    众少女每人领了一张纸筏,上面列满了选学课程。

    莲池书院的选学课程,颇为丰富,共有十门课程可供选择。常见的有丹青棋艺厨艺女红茶艺园艺等等,竟然还有武艺。

    少女们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嘀嘀咕咕,选好课程便用笔做记录,一一去李湘如处记录。

    谢明曦悠哉地等着“汇总”。

    不出意料,选择丹青课程的人最多,棋艺次之,茶艺再次之。选女红厨艺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身为名门闺秀,十指不沾阳春,下棋作画喝茶便是。谁乐意去学刺绣学下厨?

    当然也有例外。

    林微微便满心欢喜地选了厨艺,自信昂扬地对谢明曦说道:“我要学几味精致的点心,以后做给你吃。”

    谢明曦欣然点头。

    林微微又好奇地凑过头来问道:“谢妹妹,你选的是什么?”

    谢明曦抿唇一笑,也未卖关子,将手中的纸送到了林微微面前。

    林微微定睛一看,顿时一惊:“你竟然选的是棋艺和武艺?”

    棋艺也就罢了!为什么要选武艺?

    林微微惊讶之余,声音略略大了一些,众人被她的惊呼声吸引得纷纷侧目。身为闺秀,学习六艺也就罢了,舞刀弄枪的实在不合宜!

    当然了,也不是没人选武艺这门课程。譬如尹潇潇!

    不过,尹潇潇到底是出身将门,家学渊源。谢明曦的亲爹,却是出名的吃软饭……呃,总之,肩不能挑手不能抗。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谢明曦从容一笑:“公主殿下选了武艺,我担心殿下一个人学着无趣,索性也选了这门课程。”

    众少女:“……”

    为什么不早说?

    她们现在改课程,还来得及吗?

    ……

    尹潇潇倒是颇为高兴,立刻笑道:“我也选了武艺,这门课程是廉夫子亲自教导。我们一起向廉夫子学刀法。”

    谢明曦笑着应是。

    六公主照例没吭声,心里暗自疑惑。

    谢明曦分明先选了课程,然后才和自己“不谋而合”。现在这么说,显然是意图掩饰。自己本就会武,选武艺理所当然。

    谢明曦选武艺,又是为何?

    谁也没料到,方若梦竟也怯生生地张口道:“其实,我也选了武艺。”

    众少女齐刷刷地看了过去。

    方若梦不习惯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有些不自在地垂了头。这一垂头,上午挨了数记戒尺的肩膀又痛了起来。

    方若梦只得抬起头,羞赧地解释:“我是想着,学些武艺防身。万一日后被人欺负了,不必一味隐忍,可以自保。”

    顿了顿,又补充一句:“还可以还手!”

    对啊!

    众少女霍然开朗!

    学了武艺之后,不就能动手揍那些不顺眼的人了吗?

    李湘如已重新换过一张纸,扬声说道:“刚才记录的不算,想改课程的,立刻过来,我重新记录。”

    众少女:“……”

    谢明曦哑然一笑。

    方若梦话糙理不造。她选武艺,也是为了自保。哪怕是陷入困境,亦有一拼之力。

    不过,眼前的少女们显然没想得那么深远,一个个打着“看谁不顺眼就能揍她一顿”的美妙主意,兴致勃勃地要改课程。

    ……

    一盏茶后。

    谢明曦将选学课程的名单送至顾山长面前。

    顾山长正悠闲品茗,随手用左手接了名单,目光一扫。

    然后,噗地一声,顾山长口中的茶水喷了出来。

    这等失仪的举动,顾山长自做了书院山长之后,几乎从未有过。今日实在是太过惊讶,喷茶之后,连连咳了数声。

    谢明曦早有准备,立刻将干净的丝帕奉上:“这是未用过的干净丝帕,请山长擦拭茶水。”

    顾山长又咳了几声,接过丝帕,迅速将嘴角擦拭干净。然后,仔仔细细地将手中的选学课程名单又看了一遍。

    然后,用微妙难言的目光看了过来:“谢明曦,为何你们全班都选了武艺这门课程?”

    往年武艺这门课程,几乎无人选,形同虚设。

    去年廉夫子来了之后,倒是有心大展手脚。奈何去年的新生们只有两人选了武艺。有胜于无罢了。

    可今年的海棠学舍,十二人齐整整地全部选了武艺。

    实在太令人震惊了!

    谢明曦委婉地解释:“一开始只有四人选武艺,六公主,尹潇潇,方若梦和我。后来,大家也觉得这门课程极好,执意要改课程。”

    顾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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