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屁精!
众皇子心中暗暗翻个白眼。
建文帝俞皇后进膳之时,身后自有内侍伺候碗筷。也因此,众皇子并无献殷勤的必要。当然,也没机会就是了。
建文帝身侧的位置,一直都是昌平公主的。他们离得远,想布菜也不方便啊!
没想到,六公主今日竟得了建文帝青睐,坐得最近,一副乖巧讨好的样子,看着真是刺目。
众嫔妃也觉得碍眼。
可惜,建文帝半点不觉刺目碍眼,反而十分受用,那张到了中年依旧俊朗的脸孔一直含着笑意。
便是俞皇后,也笑着夸赞道:“虽是一堆儿女,到今日才受了儿女伺候。”
昌平公主不乐意了,半开玩笑地叹道:“往日父皇母后最疼我,现在却最疼六皇妹了。”
盛鸿笑眯眯地纠正:“大皇姐,今晚可别叫我六皇妹了,喊我七皇弟便是。”
昌平公主:“……”
换了身衣服,仿佛也随着换了个人似的。
沉默少言的六公主,忽然就变成了活泼淘气的少年七皇子……
不止是昌平公主,在座的嫔妃都有同样的感觉。
于是,一整个晚上,众嫔妃皇子连带昌平公主,怀揣着复杂难言的心情,默默地看着六公主讨建文帝欢心。
等等,称呼六公主好像不太对劲。
叫七皇子?也不合适啊!
真是一团乱!
……
宫宴结束后,建文帝并未留在椒房殿,而是摆驾去了寒香宫。
昌平公主心中颇有些不平,低声对俞皇后说道:“六皇妹扮着七皇弟的模样,分明是有意为之,替梅妃争宠。”
是又如何?
俞皇后反应却很平淡:“端妃近来得宠,有梅妃压一压她的气焰也好。”
昌平公主皱起眉头:“母后……”
“后宫诸事,我心中有数,你不必忧心。”俞皇后淡淡说道:“天色已晚,你和驸马领着瑾儿早些回去歇下吧!”
昌平公主怏怏地住了嘴,和驸马领着女儿出了椒房殿。
俞皇后独坐在寝室里,拿起一卷书看了起来。
十余年前,她曾为了建文帝留宿嫔妃处难过伤心,垂泪至天明。可再多的眼泪,也唤不回曾经一心一意的良人。
没有了在意你的人,落泪给谁看?
……
众嫔妃憋了一晚,回了各自的寝宫后,少不得各自发一通脾气。
诸位皇子也各怀心思。
唯一愉快的,便只有盛鸿了。
他穿着锦袍,骑着骏马至宫门处。守着宫门的御林侍卫见了穿着男装的“六公主”,霍然一惊。
盛鸿淡淡说了一声:“开宫门。”
按着宫中规矩,到了戌时就要落锁,不得轻易再开宫门。不过,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公主皇子们出入宫门,谁也不敢拦着。
很快,宫门开了。
盛鸿骑着骏马,飞驰而出。
过了片刻,昌平公主和驸马小郡主也到了宫门处。守着宫门的御林侍卫不等吩咐,主动开了宫门。
再过片刻,四皇子也骑马而至。
今晚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个都要出宫?
守门的侍卫心里嘀咕不已,对着面冷如冰的四皇子,连问候一声的勇气都没有,麻溜地开了宫门。
四皇子的身影,立刻消失中浓浓的夜色中。
……
今夜的月色格外皎洁明亮,如水般倾斜在地上。
此时已入秋,到了夜晚,再无一丝燥热,微凉的秋风迎面扑在骑马疾驰的四皇子脸上,吹得脸孔冰凉。
却吹不灭心底旺盛腾腾燃烧的怒火。
四皇子抿紧薄唇,目中闪出阴冷愤怒的光芒,双腿用力一踢马腹,不到一炷香时间,便疾驰至陆府门外。
陆阁老身为当朝阁老,府邸离皇宫颇近。这座府邸,也是建文帝特意赏赐给陆阁老的,彰显了天子对首辅的器重。
四皇子和陆迟既是同窗,也是好友,平日来往频繁。陆迟曾数次随四皇子入宫,四皇子也常来陆府。
陆府门房管事闻讯,忙恭敬地迎了出来,躬身行礼:“小的见过四皇子殿下。”
心里暗暗奇怪,这么晚了,四皇子怎么忽然来了?
四皇子简短地吩咐一句:“我来找陆迟。”
说完,便迈步而入。
突然而至,不经通传便闯进府中,这显然于理不合。不过,对方是身份尊贵的四皇子,谁也不敢拦着。
门房管事先是一懵,很快反应过来,忙命小厮跑去通传。
……
四皇子步伐颇快,小厮抄了近路去报信,也只堪堪快了一步。
在书房里伏案挥笔的陆迟,听到小厮的通报后颇为惊讶,忙起身相迎。刚到门口,四皇子的身影已出现在眼前。
陆迟忙拱手行礼:“见过殿下。”
四皇子略一点头,迈步进了书房。
书房宽敞整洁,宽大的书架上摆满了各式书籍。其中有许多古本孤本。
陆迟喜好读书,也有收集古书的癖好。这一柜子的书,不知花了多少银子。四皇子也曾送过他数本,都被陆迟细心地排列在书架之上。
满心烦躁阴郁的四皇子,进了书房站在书架前,暴怒的心情奇异地缓缓平息。
陆迟细心敏锐地察觉到四皇子的恶劣心情,却未多嘴多问,就这么默默地陪伴在一旁。
良久,四皇子才张口打破沉默:“我真未料到,射箭竟会败于六皇妹之手。”
是啊,谁能料到会是这等结果?
骄傲的四皇子,哪里禁得起这等挫折打击?
陆迟心中暗叹一声,口中温和地劝慰安抚:“谁人能长胜不败?殿下只略输了一筹,其实今日射箭共得了二十七分,已经很不错了。”
就是因为这样,才更郁闷。
如果是他失手,输了也就罢了。偏偏他发挥得非常稳定,二十七分也是难得的高分。便是让他重新比试一回,也未必能到二十八分。
六公主三十分。
他连安慰自己的借口理由都没有。
六公主就是天赋出众,是天生的练武天才,只练了半年,便已压过了他……
四皇子双目幽暗,闪着愤怒不甘。
陆迟只得继续安慰:“公主殿下毕竟是女儿身。便是箭术再出众,对殿下也无妨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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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文帝正值盛年。
诸皇子虽有意争储君之位,却不敢流露得太过明显。免得惹来建文帝的忌讳不喜。
陆迟和四皇子交好,对四皇子的隐晦心思也知晓一二,此时的规劝听来含糊不清,实则别有所指。
身为女子,是最大的劣势。尤其是身在天家!
就连最得圣心出身嫡长的昌平公主,也注定了与储位无缘,只得了两郡的封地而已。
六公主纵然出了一时风头,对四皇子也无实质的影响。
四皇子听出话中之意,眉头终于略略舒展,看着陆迟的目光里闪出一丝类似柔和的情绪:“子毓,还是你最懂我的心思。”
陆迟微微一笑,俊秀的脸孔在明亮的烛火中熠熠生辉:“殿下一时气恼,尚未想及这一点罢了。”
四皇子深深呼出胸口的浊气:“明日还有御马比试,我定要拿下第一,绝不能再输给她。”
陆迟笑道:“御马最耗体力,公主殿下便是天赋再佳,体力也远不及殿下。明日的御马比试,殿下断无再输之理。”
四皇子嗯了一声,心情略略好转。目光一扫,忽地落至书桌上:“你刚才在写什么?”
简单一句问话,却令陆迟窘迫不已:“没什么,信手乱写罢了。”然后,快步上前,收拢起铺在桌上的宣纸。
目光锐利的四皇子,已将纸上的两句诗收入眼底。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
陆迟在思谁想谁?
四皇子定定地看着陆迟,目光深幽,窥不出真实的情绪:“陆林两家,就在隔邻。你思念林家小姐,大可以找个借口登门见上一面。何苦‘沉吟至今’?”
陆迟白皙的俊颜泛起淡淡红晕,很快,又化为一抹苦笑:“这几个月来,林妹妹总不肯见我,对我日益疏远。我也不知是何故。”
日益疏远?
四皇子眉头略略一松,淡淡说道:“少女心思,变幻莫测。或许,你的一腔情思,她并不知晓,只将你视为邻家兄长而已。”
陆迟胸口中了一箭,无奈一笑:“殿下所言,也有可能。”
其实,陆迟心里并不如此作想。
几个月前,林微微待他颇为亲昵随意,两人虽未挑破明言,眼中心里都有彼此。只是,不知因何缘故,林微微忽地就对他冷淡起来……
这种微妙难言的困惑苦涩,便是对着最好的朋友,陆迟也难以启齿。
陆迟很快便将话题扯了开去:“莲池书院今年确实十分强劲,总分一直领先。今日总分比我们松竹书院高了十五分。明日是最后一日比试,想反超,便得拿下前三才是。”
四皇子显然也思虑过此事:“而且,莲池书院的排名需在十名以后。”
如此一来,总分才能反超。
只是,看莲池书院今年的势头,谁又敢断言明日莲池书院御马比试不佳?
讨论了片刻,也未讨论出什么对策来。
有帝后坐镇,书院大比根本无人敢暗中用什么阴私手段。只能正大光明地凭着各自的本事一较高下。
陆迟看了窗外一眼,委婉地提醒:“天色不早了。殿下明日还有御马比试,还是早些回宫好好歇下才是。”
四皇子却道:“今日我便在陆府歇下。明日和你一起去松竹书院。”
四皇子常来陆府,不过,要留宿还是首次。陆迟一楞,反射性地说了一句:“明日比试需穿武服,殿下可没将武服带来。”
四皇子看了陆迟一眼:“你我身量相若,明日我穿你的武服便是。”
陆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便笑着应了下来。
……
谢府,春锦阁。
“天色已晚,小姐也该睡下了。”从玉轻声说道:“明日还得早起呢!”
谢明曦精神颇佳,并无早睡之意,随口笑道:“明日我又不用参加比试,坐在一旁看着就行了。今晚迟些睡也无妨。”
又吩咐从玉拿书过来,专注地看了起来。
从玉和扶玉站在一旁伺候,心中暗暗感叹。
别人只知谢三小姐天赋惊人,礼乐书数射御样样精通。只有贴身伺候的她们,才清楚小姐有多勤勉努力。
要胜过世间众人,只靠天赋远远不够。因为世上从不缺聪明人。要做到这一点,唯有勤勉。
这话,是小姐亲口说过的。这半年来,小姐也身体力行,让她们见到了何为勤勉。
大少爷二小姐只知嫉恨不平。真该让他们来瞧瞧小姐每晚都要温习至深夜……
一片寂静中,骤然响起的敲门声显得格外醒目。
从玉利落地上前开门。
站在门外的,是芳巧。
芳巧绣了几个月的荷包后,彻底老实消停了。总算又能重新在谢明曦身边当差,哪怕是跑腿传话的差事,芳巧也不敢嫌弃。
不管做什么,总比整日低头绣荷包强的多。
“启禀小姐,”芳巧低声禀报:“门房管事亲自跑来送信,说六公主殿下派了人来,要见小姐一面。”
六公主?
谢明曦略一挑眉,站起身来:“人在哪儿?”
芳巧答道:“人就在谢府门外。门房管事请他入内,他却说夜晚进谢府见小姐多有不便,还请小姐到门外一见。”
谢明曦嗯了一声,迈步走出屋子。
从玉扶玉立刻跟了上去,一边在心里暗暗嘀咕。
六公主白日和小姐刚见过面,明日还会再见。有什么事明日再说不行么?这么晚打发人来,到底是有什么要紧事?
……
六公主打发人来,会是什么事?
一路上,谢明曦心中也在思忖这个问题。
莫非是今日赢了四皇子之后,在宫中被四皇子寻衅?
还是遭受众皇子一致的敌视?
抑或是担心受伤的食指会影响明日的御马比试?
所有的疑惑,在见到来人的刹那,俱化作沉默。
如水的月光洒落在谢府门外,穿着月白锦袍的少年悠然倚在骏马旁,只露出俊美的侧脸。听到脚步声,少年站直身体,转过头,冲谢明曦露齿一笑。
俊美绮丽的容颜,璀璨盛放,美得惊心动魄。
谢明曦:“……”
秋风微凉,月色皎洁,少年如玉。
一笑间,便连月辉也黯然失色。
谢明曦注视着那张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脸孔,一时无言。
少年也未急着催促或出言提醒,不动声色地略换个姿势,令自己看起来身姿更挺拔。
半晌,谢明曦才张了口:“公主殿下今日为何穿着男装?”
最令人惊讶的是,美貌惊人的六公主穿起男装来竟毫不违和。有着魅惑人心令人猝不及防的绮丽。
美色惑人。
便是心冷如铁心如止水的谢明曦,也觉心弦被悄然拨动,旋即又暗暗失笑不已。
六公主和她一样是女子,今日不过是穿了男装罢了。又不是真的少年郎。便是再美再动人,她也该坦然相对。
想及此,谢明曦的神智骤然回归,重新恢复了平日的冷静自制,脑子飞速转了起来:“莫非宫中有什么变故?”
……
看着迅速恢复平静的谢明曦,六公主暗暗遗憾不已。
想打动她,只凭这副俊美的容貌果然不够……
“我之前和父皇立了赌约,只要我赢了四皇兄,便穿上男装,扮做死去的七弟。”扮做少年的六公主,声音也和往日有些微妙的不同。
换了别人,或许不会留意。
谢明曦心细如尘,敏锐之极,立刻察觉了出来:“你的声音和往日似不太一样。”
那是当然。
少年和少女的声线本就不同。为了不让人察觉出异样,自己平日说话少不得要佯装一二。此时的声音,才是属于盛鸿的少年声音。
六公主似漫不经心地应道:“我今晚扮做盛鸿,声音自然要略略变一些。”
真的只是如此吗?
谢明曦眼眸微眯,定定地落在好友的脸上。
六公主被看得有些心虚,故意笑道:“我这副模样,你是不是看着不习惯?”
谢明曦弯起嘴角:“乍看确实有些不惯。”
自己的好友忽然变作少年模样,惊诧在所难免。
六公主也笑了起来,别有所指地说道:“那你可得好好习惯适应。以后我总有机会再穿上锦袍。”
谢明曦心念电转,已会意过来:“你和七皇子是双生姐弟,容貌一般无二。七皇子虽已‘意外’身亡,你穿上锦袍,便如七皇子又‘活’了过来。”
如此,既能趁机窥伺宫中诸嫔妃诸皇子的反应,找出当年杀害七皇子的幕后真凶。亦能借此为梅妃争宠。
正是一石二鸟的妙计!
六公主目中闪过一丝微妙的笑意:“我在想什么,总瞒不过你。”
谢明曦随口笑问:“殿下这么晚还出宫来找我,莫非只为了让我看看你此时的模样?”总该有些正事吧!
六公主答得理直气壮:“正是。”
谢明曦哑然失笑:“那我可得多谢殿下的青睐才是。”
特意跑出宫来谢府,大费周折地只为见她一面,这份心意,她只能领受了。
……
从玉扶玉也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从玉只见过六公主一回,扶玉却日日得见,最初的惊愕过后,再看穿着男装的六公主,竟意外的顺眼。
仿佛六公主天生便该是这等模样。俊美慑人,光华耀目。
清丽秀美的三小姐和六公主相对而立,俨然世上最美的画面。
两个丫鬟不想扰了主子说话,悄然退开数步。微凉的夜风,将谢明曦和六公主的低语声断断续续地吹拂至耳边。
“公主殿下手指上的伤势如何了?”
“本就是轻伤,回宫上了最好的伤药,已经无碍了。这里又无旁人,直呼你我便是。”
“你这么晚出宫,梅妃娘娘可知晓?”
“父皇今晚去了寒香宫,母妃哪里还有心情惦记我去了哪儿。”
“来也来过了,也该回去了。明日还有御马比试,得早点休息才是。”
“你这是撵我走?”
“你既是听出来了,还不快点走!”
“……”
从玉和扶玉忍着笑,迅速对视一眼。
小姐一句话噎死人的习惯,便是在尊贵的六公主面前也未改过。偏偏六公主半点不恼,此时露出一脸的哀怨委屈。
“我特意来看你,你就这么盼着我离开?”
往日的六公主,少言少语,脸上从无多余的表情。
今晚换了少年装束,便如换了个人一般,眼眸灵动,表情也格外丰富。
谢明曦忍不住笑了起来:“今晚和你说话,总有些奇怪的感觉。就像你变成了另一个人似的。”
六公主挑了挑眉,不动声色地套问:“你不喜欢这样的我?”
谢明曦眸光微闪,意味深长地应了回去:“我一时亦分不清,什么样才是真正的你。”
又是一个坑。
六公主扯了扯嘴角,迅速绕过这个危险的话题:“天色不早了,我这便回宫歇下。明日早上,我们松竹书院见。”
……
六公主来的突然,走的迅疾。
谢明曦站在门外,看着一人一马的影子一同远去,然后转身进了谢府。
谢明曦没有说话,不过,唇畔含笑,步履轻快,可见心情颇佳。
扶玉大着胆子笑道:“公主殿下穿上男装,竟这般俊美,丝毫不逊于女装时的美丽呢!”
谢明曦弯起嘴角,笑着嗯了一声。
从玉也压低声音笑道:“这么晚了,公主殿下还特意骑马出宫,只为了来见小姐一面。可见公主殿下是真的将小姐视为好友。”
谢明曦目中笑意更深,张口吩咐道:“今晚公主殿下亲自来谢府之事,不要传出去。若明日有人问起,便说是公主殿下派了侍卫来给我送口信。”
从玉扶玉一起应下。
一夜无梦好眠。
隔日,谢明曦特意穿上黑色武服。
这一日,海棠学舍的所有学生都要穿同色的武服,以防参加比试的学生里有人不能上阵,随时可以替换上场比试。
谢明曦到松竹书院已经很早,六公主竟更早一步来了。
昨日的男装少年不见了踪影,今日的六公主,穿着海棠学舍的黑色武服。合身的武服勾勒出修长苗条的身形,眉眼间闪着勃勃英气和自信的光芒。
还真是……宜男宜女啊!
谢明曦脑海中迅速闪过这句话,然后,轻笑不已。
六公主走了过来,压低声音问道:“你笑什么?”
谢明曦抿唇轻笑:“我在想,公主殿下穿起男装便是翩翩少年,穿着女装则是美丽少女。转换自如,浑若天成,委实令人钦佩。”
看着笑颜如花的谢明曦,六公主默默心塞了一回。
自己昨晚收拾得开屏的孔雀一般,特意去谢府门外见谢明曦。是想令她对男装的自己印象深刻……
现在看来,效果只达到了一半。
谢明曦确实印象“深刻”,只是,并无什么心旌摇曳情生意动,而是将自己当成笑话看了一回……
六公主满心委屈心酸,无处可诉,目中露出浓浓的控诉。
谢明曦越想越觉好笑,口中溢出如银铃般清脆的笑声。
六公主:“……”
穿着黑色武服格外俏丽明媚的尹潇潇凑了过来,笑着问道:“你们两个在说什么,怎么这般开心?”
六公主面无表情地瞥了尹潇潇一眼。
自己哪里开心了?
……
六公主平日总是这副阴郁沉默的样子,尹潇潇早已看惯了,压根没放在心上。
尹潇潇凑到谢明曦身边发起了牢骚:“昨日射箭,我只拿了第四,连前三都没进。可我爹高兴得不成样子,硬是设宴邀了许多武将登门喝酒,喝得醉醺醺的。笑声如擂鼓一般。”
“今日我爹肯定来不了松竹书院了。”
遥想起尹大将军醉意熏熏笑声如雷的样子,谢明曦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放心,我们一起为你呐喊助威便是。”
顿了顿又道:“我们已领先松竹书院十五分,今日你们三人的目标是冲进前八名。如此一来,便是松竹书院的三人夺得前三,总分相加也不及我们莲池书院。”
前五日的领先优势,汇聚到了今日。
现在,压力重重的是松竹书院的参赛学生。
“说得有理。”
顾山长熟悉的声音响起。
谢明曦等人立刻转身,齐齐拱手行礼:“学生见过山长。”
顾山长精神奕奕,目中闪着愉悦的神采,看着比往日更年轻几分,声音也格外温和:“我们已遥遥领先,今日不求躁进,只要稳住,我们便赢下了这次书院大比。”
尹潇潇用力点头。
六公主冷不丁地冒出一句:“不可如此作想。”
众人一楞,一起看向六公主。
六公主淡淡说道:“比试便需拼尽全力。一旦生出求稳之心,便会心生懈怠。正因局势大好,才更不能轻忽。”
比试的时候,求稳的心态最要不得。
别人在背水一战,你想的却是稳妥,如何能敌得过?
十五分的差距,并不是不可逾越。
……
顾山长哑然片刻,才笑着叹了一声:“六公主言之有理。是我太过在意名次,反而失了书院大比的平常心。”
既是比试,自然就要全力以赴。
六公主目露坚定:“山长放心,我们定不负你的期望。”
顾山长欣慰地点点头。
当日六公主初进莲池书院,她因俞皇后之故,对庶出的六公主总存着一丝不喜。这半年来,亲眼看着六公主的勤勉奋进,直至昨日大放光芒。
如今再看六公主,真是无比顺眼。
谢明曦却轻声道:“公主殿下,我想看看你的右手。”
六公主心中一暖,没有拒绝,伸出右手。
昨日食指受的是轻伤,一夜过来,伤口早已愈合,只余浅浅的红印。
谢明曦这才放了心。
此时,一众学生夫子已陆续进了练功场。今日要参加御马比试的佟悦却迟迟未至。
顾山长和廉夫子俱都皱起眉头,心里涌起不妙的预感。
这个预感,很快被验证。
佟悦在贴身丫鬟的搀扶下走了过来。一张圆圆的小脸上浮着异样的潮红,精神恹恹,一张口便哭了出来:“山长,夫子,对不起,我昨晚回府后练习骑马,淌了一身汗又吹了风,今日一早起来便发了烧……”
佟悦越说越觉难过,泪水啪嗒啪嗒地直往下掉。
为了这一日御马比试,她整整苦练了两个月。
昨日晚上,她特意练了一个时辰,想的便是今日拿个好名次,为莲池书院争光。却未想到好心做了错事……
此时她连走路都无力气,哪里还有御马的体力?
佟悦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谁也不忍心苛责她。只是,眼下最重要的不是安抚佟悦,而是另选合适的人选替佟悦参加比试。
顾山长目光一扫,尚未出声,谢明曦已挺身而出:“山长,今日便由我替佟悦参加比试。”
谢明曦确实是最佳人选。
除了六公主尹潇潇,海棠学生的学生里,便以谢明曦御马最佳。
顾山长和廉夫子对视一眼,一起点头。
唯有六公主略略皱眉,似想出言反对,很快又默默咽了回去。
……
御马比试,用的是松竹书院马厩里的马。
便是同一个品种的骏马,也有脚程耐力高下之分。这也是御马比试绕不过去的“不公平”之处。
孟山长亲自挑选了十八匹骏马,一众参加御马比试的学生一起摸签,谁运气好,摸中了一号签,便能第一个挑选马匹。
以此类推。
摸中十八号签的学生,便只能等着别人挑剩的最后一匹马了。
休息调整了一夜过来,四皇子的情绪已恢复冷静——至少表面如此。在见到六公主时,四皇子甚至扯了扯嘴角:“今日御马,我们再一较高下。”
六公主呵呵一笑:“四皇兄可别再让着我了。”
四皇子:“……”
四皇子笑容一敛,目中闪过冷厉的光芒。
站在四皇子身侧的盛渲,笑着打圆场:“我们一起去抽签吧!”
四皇子淡淡应了一声。
盛渲的目光很快落在六公主身侧的秀美少女身上。
穿着黑色武服的谢明曦,多了平日少见的飒爽英气,双眸如星般璀璨。微微翘起的唇角,噙着清浅的笑意。
盛渲看了一眼,又看一眼。心底的骚动几乎难以按捺。
六公主微微眯起眼眸,心中涌起杀意。
……
五皇子今日也参加御马比试。
五皇子笑嘻嘻地凑到六公主身边:“六皇妹,今日御马可得稍稍让一让为兄。万一我输了给你,定会被父皇训斥了。”
六公主未曾搭理。
宫中嫔妃个个心思深沉,皇子们也没一个是省油的灯。这个五皇子,整日嘻嘻哈哈,看着最好相处。不过,真实模样如何,谁能知晓?
倒是尹潇潇,看不惯五皇子这等厚颜,撇了撇嘴。
五皇子一直在留意尹潇潇,见她目露鄙夷,立刻张口挑衅找茬:“尹小姐这般看着我,是什么意思?”
尹潇潇说话习惯直来直去,不喜绕弯子。对着身份尊贵的五皇子,也未胆怯:“男子汉大丈夫,一张口就让女子相让,真不知羞!”
五皇子:“……”
五皇子好悬没被噎出个好歹来,瞪了过去:“我们兄妹感情好,在说笑,莫非你听不出来?”
尹潇潇又撇撇嘴,转头问六公主:“公主殿下和五皇子殿下感情很好吗?”
六公主摇摇头。
五皇子:“……”
尹潇潇顿时乐不可支,咧嘴笑了起来。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五皇子憋了一肚子闷气,暗暗立誓今日必要在御马赛场上扳回颜面。也让这个讨厌的尹潇潇看看,他是不是真正的男子汉大丈夫!
……
签筒已备好,一众学生以书院的次序排好,一一上前抽签。
今日老天似格外眷顾松竹书院。
四皇子随手一抽,便抽中了一号签。
盛渲和五皇子各抽中了四号签五号签。
相较之下,莲池书院三人抽中的签就没那么好了。三支签,分别是三号八号十六号。尹潇潇忍不住咕哝一句:“松竹书院今日抽的签,怎么都那么好。”
谢明曦和六公主对视一眼,心中各自冷笑一声。
这签筒是松竹书院准备的。若说松竹书院没捣鬼,谁也不信!
看来,孟山长是真的急了,连这等不入流的手段也使了出来……
“这支三号签给你。”谢明曦悄然将手中的签塞给六公主,换走了十六号签。
三人中,六公主御马最佳,和四皇子等人也有一拼之力。最好的这支签,换给六公主也是最正确的决定。
六公主握着竹制的三号签,竹签微凉,心里却蒸腾着热意。定定地看了谢明曦片刻,低声道:“我定不负你所望。”
六公主这般郑重其事,令谢明曦好笑之余,又觉得暖融融的,轻声说道:“我们一起为莲池书院的第一努力。”
六公主笑着点头。
尹潇潇反应迟了一步,也跟着点头。心里暗暗嘀咕不已。
她也算“我们”中的一个吧!
为什么谢明曦和六公主对视说话时,她总有种自己特别多余的感觉?
……
接下来,众学生按着签号一一选马。
四皇子挑走了最神骏的一匹白马。
六公主拿着三号签,目光一扫,落在一匹神骏的黑马上。黑衣配黑马最帅气,就是它了!
盛渲五皇子挑的也是好马。尹潇潇等得脖子都长了,总算轮到自己,顿时精神一振,迅速上前,挑了一匹枣红色的骏马。
谢明曦气定神闲地等着,待轮到她挑马的时候,只剩三匹骏马。
能被从马厩中挑出来,这些马自然不会太差。不过,挑到最后,想要什么神骏之极的骏马也无可能。
谢明曦随意挑了匹灰马。
这些被驯服过的骏马,只要骑术精湛,稍加熟悉便可。不过,众学生无人疏忽大意,各自骑上骏马,先在练功场里慢悠悠地转两圈,熟悉胯下骏马。
御马比试同样分三轮。
第一轮是要在规定的时间里跑完五圈,共计十分。
第二轮是骑着骏马做出各种御马的动作,也计十分。
最后一轮,是众人骑马疾驰千米,比的是御马的爆发力及速度。这也是最激烈最精彩的比试,且有一定风险。
也因此,孟山长在宣布比试开始之前,特意扬声叮嘱:“诸学生都想争先,拿下第一。只是,凡事以安全为重。不可为了争夺名次,惘顾自己的安危。更不可在途中对别人的马匹做手脚,一旦查明,便计做零分。”
一边说,一边若有所指地瞥了莲池书院的三位少女一眼。
显然是在暗讽莲池书院为了争夺第一,会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举动。
谢明曦忽地上前一步,朗声道:“孟山长请放心,我们莲池书院总分遥遥领先,将第二名甩下十五分,胜券在握,绝不会做出任何行险之事!”
孟山长:“……”
众学生:“……”
……
声音遥遥地传到坐在第一排的众评判耳中。
顾山长看着孟山长忽红忽白的脸色,心中十分快慰。
俞皇后也低声笑道:“这个孟山长,看来是输急眼了。竟妄图以言语惑乱谢明曦等人心神。”
被谢明曦生生噎了回去。
真是畅快之极!
顾山长悠然一笑:“莲池书院要拿第一,现在皇后娘娘不会以为这只是一句口号了吧!”
俞皇后心知自己微妙的心思变化瞒不过好友,索性坦然承认:“一开始我确实觉得此事不太可能。尤其是全新生阵容参加比试,委实是一招险棋。”
“没想到,学生们表现如此优异出色。”
“尤其是谢明曦李湘如盛安平,俱在此次比试的课程中夺得第一,大放光彩,令人印象深刻。”
“如无意外,此次莲池书院必能拿下头名,为你我一争颜面。”
顾山长扬起嘴角,和俞皇后对视而笑。
此时,场中已响起哨声。众学生各自收拾情绪,骑上骏马。
御马比试的第一轮,已正式开始。
只需在规定的时间里跑完全程便能拿下十分,所以,这一轮并不激烈。六人一组,共分三组。尹潇潇也在第一组。
尹潇潇正专注地策马前行,忽地听到一个熟悉的中气十足的叫嚷声:“闺女加油,爹在这儿哪!”
一转头,就见昨晚大醉一场的亲爹不知何时来了练功场,此时正扬手高嚷。身侧还有武将凑趣地拉着横幅,上面写着极其醒目的五个字。
尹潇潇必胜!
尹潇潇:“……”
诶哟我的亲爹,你这是在闹什么啊!还嫌昨日不够丢脸啊!
尹潇潇俏脸瞬间发烫,红如猴臀。
偏偏骑着骏马的五皇子就在身侧。五皇子自然也听见了尹大将军的卖力高喊声,不由得嗤笑一声:“可笑!”
轻飘飘的两个字顺着风钻进尹潇潇的耳中。
尹潇潇所有的羞窘,瞬间化作汹汹怒火。
尹潇潇本已略逊五皇子一筹,此时一怒之下,不愿再保留什么体力,用力一踢马腹,胯下骏马立刻快了三分。短短片刻间,便已越过五皇子。
擦身而过的瞬间,尹潇潇嗤笑一声,同样扔下两个字:“没用!”
五皇子:“……”
半大少年,正是争胜好强之龄。五皇子哪里咽得下这口闷气,迅疾策马追了上去。奈何尹潇潇总是领先一头。五皇子拼尽全力,也未追上。
五圈跑完,尹潇潇满面自得,五皇子满心郁闷。
两人不约而同地瞪对方一眼。
这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谢明曦看着这一幕,不由得抿唇而笑。
尹潇潇性情直爽,平日很少和人起口角,也从不和人结怨。偏偏每次遇到五皇子,都闹得鸡飞狗跳。
以活泼讨喜闻名的五皇子,一遇到尹潇潇,也变成了好斗的乌眼鸡一般。
不是冤家不聚头,此话真是半点不假!
……
第二组第三组也在一炷香的时间里跑完五圈。不出所料,第一轮众学生俱是十分。
待到第二轮,难度陡然高了许多。
每个学生独自策马一圈,要在疾驰的骏马上,做出各种御马的姿势和动作。要精准漂亮,才能拿下高分。
坐着观看的学生们已有人按捺不住,站起身来张望。坐在后排的被挡了视线,索性也站了起来。
尹大将军身高力壮,站起来比别人高了半个头。
不过,他觉得众人都站着,自己站在其中半点不惹眼,索性站到了椅子上。然后从身侧的武将手中拿过横幅,用力挥舞,高声嚷道:“闺女继续加油,爹在这儿哪,爹给你呐喊助威啊!”
身畔众人被尹大将军的大嗓门震得耳膜疼。
场中比试的学生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来,看一眼,便各自窃笑起来。
谢明曦和六公主也忍俊不禁,对视而笑。像尹大将军这样豁出脸面给女儿加油打气的,可谓独一无二。
今日的御马比试,出尽风头的可不是她们两人,而是尹潇潇!
尹潇潇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讨厌的五皇子又呵呵笑了一声。
尹潇潇猛地抬头,瞪了过去:“你笑什么?”羞恼之下,连尊称也忘了。
五皇子倒也没仗势欺人,不过,那副嘲弄的嘴脸也着实可恨就是了:“我是在羡慕尹小姐,有这么一个全心支持自己的亲爹。为了给你欢呼助威,不惜站到了椅子上,还挥舞起了横幅,啧啧!我等羡慕不及啊!”
尹潇潇明媚黑亮的眼眸里快喷出火星来了:“我就喜欢我爹这样欢呼助威!干你何事?”
没等五皇子张口还击,又轻哼一声:“光耍嘴皮子没什么意思,还是在马上一较高下!谁输了,就向对方低头赔礼!敢不敢?”
怎么不敢?!
五皇子也轻哼一声:“一言为定!”
众学生:“……”
今日的御马比试,还真是热闹啊!
……
第二轮的比试中,最引人注目的无疑是四皇子。
四皇子自少时起练习射御,御马的功夫确实极佳。各式御马的动作做得十分精准,如行云流水般流畅自然。
松竹书院的学生们一起高声呼喊,为四皇子助威。
建文帝的目中也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盛渲和五皇子比起四皇子略一筹,不过,也都极利落地完成了所有规定的御马动作。同样引来阵阵喝彩道好声。
孟山长憋在胸膛的一口闷气,终于吐了出来,不无得意地瞥了顾山长一眼。
顾山长却置之不理,定定地看着练功场上的三个少女。
很快,便轮到她们三人了。
这一轮,她们的表现到底如何?能否和四皇子等人媲美?
很快,顾山长提起的这颗心便落了下来。
尹潇潇不愧出身将门,自小习武,射御同样出众。御马的动作干净利落。谢明曦也毫不逊色。
最令人惊艳的,是六公主。
清冷少言的美丽少女,穿着黑色武服,骑着黑色骏马,如一道黑色闪电,生生撞进众人眼中。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六公主不仅完成了规定的御马动作,还以单手控马,翻身跃起站在马背上。然后在疾驰的骏马上翻身下马。
众人忍不住起身欢呼起来。
六公主!
六公主!
……
孟山长面色难看至极。
照目前的表现,莲池书院的三个少女,稳进前六,甚至可能名次更高……
顾山长亲切询问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莫非是日头太晒了?孟山长的脸色怎么这般难看?”
孟山长:“……”
比试场中,四皇子的面色也难看起来。
今日的御马比试,他只能赢不能输!而且要赢得干净漂亮,牢牢压过六公主,才能洗清昨日屈居第二的耻辱。
可现在……他真的还能拿下第一吗?
四皇子在原地僵硬地站了片刻,忽地往盛渲的身边走了一步。
两人本来就站在一起,一步之后,便站得更近。
盛渲抬头,以目光相询。
四皇子目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寒意。
盛渲微微一惊,却无别的反应,略一点头。
今日比试,四皇子绝不能再输给六公主。好在自己今日一并参加比试,此时也算有了“用武之地”……
如此细微的神色变化,在激动喧嚣的比试场上,根本无人留意。
第三轮比试,千米竞速,在尖锐的哨音中开始了。
十八匹骏马,同时疾驰而出,马蹄如雷,声势浩荡。这一轮,已是最后的比试。没有人再珍惜体力,俱都全力策马。
四皇子很快脱颖而出,一骑领先。
五皇子盛渲紧随其后。
六公主策马疾行,目光紧紧地盯着前面的四皇子。
就在此时,盛渲忽地策马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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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马比试最激烈也最有风险,尤其是最后这一轮,每年几乎都有人受伤。
女子体弱力小的劣势,也在此轮毕露无疑。
此时,尹潇潇和谢明曦都未能冲至前面,不过在中游。唯有六公主,已冲至盛渲五皇子的身后,比四皇子也只差了两匹马身的距离。
骏马全力疾驰之下,转眼便可逾越。
就在此时,盛渲策马靠了过来。
他行事倒是仔细,靠得不算太近,不能算违规。偏偏又在六公主的视线之内,难免造成细微的影响。
这一细微的影响,已足够了!
高手对决,根本容不得半点分神。
六公主眼眸微眯,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自己正愁没机会下黑手,这个盛渲主动“送”上门来,再好不过!
……
“卑鄙无耻!”
尹潇潇全力疾驰之下,依旧留意到了盛渲单方面的“骚扰”举动,气得俏脸泛白,破口大骂:“太卑鄙了!”
身侧立刻响起一个熟悉的少女声音:“不要分神,全力比试。”
是谢明曦的声音。
尹潇潇心头怒火兀自熊熊燃烧,咬牙低语道:“他们分明是故意为之。以防公主殿下争得头名!”
太无耻了!
竟用这等不入流的法子来对付六公主!
偏偏这等小人招数,在此时颇为有效。六公主显然受了困扰,速度已渐渐放慢。
尹潇潇虽张口说话,却无暇转头看谢明曦。也因此,错过了谢明曦脸上闪过的冷意:“你先全力冲刺,其余的事交给我。”
此次书院大比,谢明曦已展露出过人的组织判断能力。是当之无愧的众学生之首。
谢明曦一张口,尹潇潇反射性地应下。然后,不再分神张望,心无旁骛地策马疾行。
而谢明曦,一边策马向前,一边慢慢向盛渲靠拢。
这绝不是什么易事。此时人人骑着骏马向前疾驰,要避免马匹冲撞,需要极高明的御马技巧和精准的判断力。
在第一个转弯之际,谢明曦终于窥准了最佳时机,策马奔至盛渲的左后侧。
而此时,六公主已被挤至最外圈。
所有学生都在抢占内圈,他们三人却反其道而行之,俱在最外圈。和一众学生稍稍拉开了距离。
此时离一众观看比试的学生夫子评判等人足有百米远。
正是动手的最佳时机!
谢明曦目中闪过寒芒,右手腕略一抖动,手心里已多了一枚石子。
这枚石子,是她在出门前放在袖中,为了“备用”而已。没想到,今日真的派上了用场……谢明曦手中石子尚未飞出,异变突生。
六公主胯下骏马忽地痛苦地长嘶一声,马蹄高高扬起。然后又重重落地。
六公主差点被掀落马下。万幸六公主御马之术高明,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险之又险地控制住了突然发癫的骏马。
六公主翻身下马,脸颊略显苍白,目中惊魂未定。
谢明曦一惊,不假思索猛地勒紧缰绳,一跃跳下骏马,冲至六公主面前:“公主殿下!你没事吧!”
六公主迅速冲谢明曦眨眨眼,然后露出惊恐痛苦的神色来。
谢明曦:“……”
……
盛渲倒是一马疾驰冲了出去,听到身后马匹长嘶和谢明曦的惊呼声,盛渲心里猛地一跳。骤然掠过不妙的预感。
他只以马匹相欺,压着不让六公主全力疾驰而已,却未对六公主的马匹下手……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做这等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本安坐着观看御马比试的建文帝也怒了,冷着脸转头,看向满额冷汗的孟山长:“立刻让人停止比试!”
孟山长强忍住擦拭冷汗的冲动,低声应是。
尖锐的哨音响彻练功场。
这是比试暂停之意!
已经快冲至终点的四皇子,一直一马当先,此时骤闻哨音,不由得一惊,心中骤然掠过一层阴影。
这个盛渲,竟连这点小事也未做稳妥。闹了这么大的动静出来……这要如何收场?
一众学生各自勒紧缰绳,令胯下疾驰的骏马慢慢停下。
盛渲迅速策马至四皇子身边,目中难得露出一丝惊慌之色,低低说道:“殿下,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四皇子薄唇紧抿,目光凌厉:“稍安勿躁,待会儿便见分晓。”
五皇子也一头雾水地过来了:“出什么事了?我刚才似听见有人在喊六皇妹的名讳!该不是六皇妹出什么事了吧!”一边说着,一边回头张望。
空荡的练功场上,六公主和谢明曦俱已下了马,谢明曦一脸急切,六公主却目露痛苦。
五皇子下意识地瞥了面色难看的盛渲一眼,然后拧起眉头,声音里多了几分不善:“盛渲,你对六皇妹的马做了手脚?”
之前盛渲有意压着六公主的马,五皇子自也看在眼底。为了松竹书院的头名,五皇子睁一眼闭一眼权当不知。
不过,这绝不代表他这个兄长会坐视盛渲对六公主下黑手。
看着满脸愠怒的五皇子,盛渲真是一肚子苦水百口莫辩:“殿下误会了。我敢对天立誓,我绝无对付公主殿下之意。”
五皇子显然并不信这番说辞,冷哼一声,便快步走向六公主。
四皇子将心头翻涌的怒意按捺下去,冷着脸也走了过去。
当着建文帝俞皇后的面,他这个做兄长的,总得装装样子。
懊恼不已的盛渲,一脸晦气地跟在四皇子身后。脑海中不停地回旋着之前的一幕。转弯之际,他明明什么也没做,为何六公主的马突然受惊?
……
六位山长都来了。
顾山长迅速打量六公主一眼,急切地问道:“公主殿下可曾受伤?”
六公主苍白着俏脸,摇了摇头。
谢明曦目中满是怒意,狠狠地瞪了盛渲一眼:“公主殿下虽未受伤,却被马匹所惊,到现在尚未回过神来。”
盛渲:“……”
众目睽睽之下,瞪我是什么意思?
我可什么都没做过啊!
可惜,便连孟山长也用怀疑的目光看了过来,不怎么确定地问道:“盛渲,公主殿下马匹受惊,是否和你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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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禀山长,我并未对公主殿下的马匹做手脚。”盛渲打起精神,向众人解释:“转弯之际,我全力策马,根本不知身后发生什么事!”
没等孟山长吭声,顾山长已冷笑着张口:“照盛公子说来,莫非是谢明曦冲着六公主的骏马动手不成?”
盛渲:“……”
盛渲彻底体会到了什么叫“百口莫辩”!
顾山长一怒之下,言语分外犀利:“当时转弯,众学生都在抢里圈,唯有盛公子和六公主谢明曦在外圈。有机会有动机动手之人,非盛公子莫属。”
“孟山长,这是御马比试的最后一轮。为了抢夺第一,贵书院可真是不折手段啊!”
孟山长一张老脸火辣辣的,连辩解的话语也显得软弱无力:“顾山长请息怒。事情尚未查明,岂能此时就下定论……”
顾山长冷笑一声:“这等话,孟山长还是留着向皇上和皇后娘娘解释吧!”
顿了顿,又冷冷道:“孟山长应该庆幸,今日六公主殿下只受了惊,并未真正受伤。否则,皇上和皇后娘娘必会降罪!”
风头正劲颇受宠爱的六公主若在比试中被人陷害受伤,建文帝岂有不怒之理?
他这个松竹书院的山长也算做到头了。
孟山长越想越是心惊,越想越觉后怕,心中恼恨不已。
这个盛渲,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对六公主下黑手!
天子一怒,盛渲定会被严惩,只怕连淮南王也要跟着遭殃。
……
查验惊马的夫子很快过来了,低声对孟山长说道:“马匹并无明显伤势,也无外伤。只在马腹处有些青淤,应该是被用力猛踢所致。”
当时,离六公主最近的唯有盛渲。
有机会猛踢骏马马腹的,也只可能是盛渲。
孟山长心头气血翻涌,狠狠瞪了盛渲一眼:“盛渲,看看你做的好事!”
盛渲怄得一口血快吐出来了:“山长,我并未出脚踢公主殿下的骏马。”
“你离得最近,不是你还会是谁?”在顾山长的冷冷注视下,孟山长不得不摆出最严厉愤怒的样子来:“总不会是谢明曦!”
谢明曦和六公主之间隔着盛渲,便是腿生得再长,也踢不中六公主的骏马。
盛渲脱口而出道:“或许是六公主自己故意踢中马腹,然后嫁祸于我!”
对,一定是这样!
犹如利剑劈开迷雾,所有的困惑也有了答案。
盛渲猛然看向面色泛白惊魂未定的六公主:“公主殿下,你为何要这般陷害于我?”
六公主默默看了盛渲一眼。
谢明曦眉间满是怒气,冷冷一笑:“世上竟有你这等寡廉鲜耻之辈,我今日真是开了眼界!”
没等盛渲怒而还击,谢明曦已冷然道:“事情的真相如何,一看便知。诸位山长未曾指责你,是看在淮南王府和松竹书院的颜面上。否则,焉能容你继续在这里颠倒是非。”
口舌如箭,不外如是。
六公主心中暗赞一声“配合得好”,终于张口道:“我既已无事,便算了吧!”
六公主如此“宽容大度”,将“意图狡辩”的盛渲映衬得卑劣无比。
……
五皇子终于忍不住了,怒瞪盛渲:“好你个盛渲,竟意图加害六皇妹。我今日饶不了你!你立刻随我去见父皇!”
六公主略略蹙眉,轻声道:“五皇兄暂且息怒。些许小事,何必大动干戈!”
五皇子冷哼一声:“今日是你反应迅捷,才未受伤。不然,此时怕是已被摔至地上了。他这般对你,你倒为他说情,也太宽宏心软了。”
六公主只得又看向四皇子:“四皇兄,依你看,此事该如何处置?”
四皇子:“……”
谁也不是傻瓜!
四皇子一开始确实十分恼怒,以为盛渲自作主张加害六公主。到了此时,他已察觉出异样来。
盛渲岂会蠢得在大庭广众之下加害六公主?此事,分明是六公主自导自演,故意抹黑盛渲!
偏偏盛渲之前以骏马相欺压之事,众人都看在眼底。现在盛渲就是长了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
他要怎么办?
是竭力替盛渲辩解,一并被责罚?
抑或是立刻抽身?
短短片刻里,四皇子心念电闪,已有了决定。
在盛渲暗含期盼的目光中,四皇子敛容看向孟山长:“盛渲意图伤人,幸好六皇妹及时躲过,安然无恙。请山长下令,让人替换盛渲上场比试。”
盛渲:“……”
盛渲不敢置信地看着一脸冷漠的四皇子,心中一片冰凉。
若不是四皇子授意,他也不会主动靠近六公主,意图压着六公主的骏马……又岂会被六公主反将一军,落至现在这等进退两难的困窘境地?
而四皇子,竟毫无救他的打算!反而迫不及待地撇清……
四皇子似未察觉到盛渲的惊愕,神色依旧漠然。
……
孟山长一声令下,松竹书院里很快有人上场,替换盛渲。
这个人,正是同为松竹四公子的李默。
李默接过盛渲手中的缰绳,冲着面色难看僵硬的盛渲低语:“别发愣了,还是想想待会儿要如何向皇上请罪吧!”
盛渲只觉得口中发苦。
那份无法言喻的苦涩,从口中蔓延至全身。
他顶着同窗们异样的目光,回了自己的位置,沉默地看着比试重新开始。
默默地看着六公主大展神威,和四皇子同时到达终点,并列第一。
默默地看着五皇子和李默分别拿下第三和第五。
默默地看着尹潇潇和谢明曦拿下第四第六。
松竹书院输了。
莲池书院高居第一!
六公主射御均为第一,谢明曦则是礼仪算学两门皆为第一,成了此次书院大比中最璀璨夺目的明珠。
这一双明珠并肩而立,一个黑衣黑马,美丽清冷,夺人心魄。一个秀美清丽,眉目如画,令人神迷。
在场的少年,有一半在看着六公主,另一半则在注视着谢明曦。
自这一日开始,京城双殊的声名不胫而走,成了众少年心目中无人能取代的女神。
……
莲池书院力压松竹书院,夺得书院大比第一!
这是今年京城最火爆的新闻,没有之一!
四大钱庄赔银子赔得面色惨淡。尤其是那两笔高达一万两银子的赌注,需赔付十万两银子,简直赔到吐血。
下注押莲池书院第一的人,狠狠赚了一笔。
谢府里,徐氏攥着厚厚一摞银票,嘴巴咧到了耳后根。
五千两!
整整五千两啊!
她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银子。以后便是和谢家父子翻了脸,也不愁无银子度日了!
谢铭和阙氏也是满心激动,不时瞥向徐氏手中的银票。
他们也从未见过这么多的银票!
“娘说得果然没错!”谢铭由衷笑道:“幸好娘坚持要下注五百两银子,不然,现在哪能赚得来这么多。”
一说这个,徐氏便心痛,忍不住叹道:“我的胆子还是太小了,当时该押一千两才对!”
现在可就有一万两银子了!
一想及此,徐氏便心痛如滴血。暗暗痛下决心,以后再有类似的机会,绝不能犹豫,一定要全心信任谢明曦!
谢兰曦和谢元舟此次也小发了一笔,各自攥着属于自己的银子喜不自胜。
“奶奶,明曦堂姐什么时候回来?”谢元舟迫不及待地追问:“明曦堂姐这回大大露脸风光,我一定要亲自恭贺她。”
谢兰曦也笑道:“是啊!明曦堂妹此次名动京城,领着一众同窗力夺第一,实在是可喜可贺。是不是该摆下几桌宴席,庆贺一番?”
徐氏笑道:“放心吧!酒宴是少不了的。”
此事根本轮不着别人操心。
以谢钧为人,岂肯放过如此出风头的好机会。定会大摆宴席。
谢元舟忍不住追问:“奶奶,比试早已结束,为何明曦堂姐一直没回来?”
比试上午就结束了,谢明曦却一直迟迟没回谢府。
徐氏肯定地说道:“如此喜事,定是和一众同窗夫子庆祝去了。”
……
京城颇负盛名的鼎香楼,因三楼专门招呼女客而闻名。
今日,鼎香楼的三楼被莲池书院包了下来,莲池书院所有学生都来了,一众夫子洋溢着笑容,齐齐而至。
唯有董翰林,无颜面对一众学生,自称身体不适,早早便没了踪影。
季夫子不无揶揄地笑道:“董夫子今日怕是无颜见人了。”
廉夫子低声笑道:“董夫子会不会羞愧之下,无颜见人?”
董翰林和学生立下赌约一事,莲池书院里无人不知。这回生生打了董翰林的脸,董翰林说不定会自动辞了夫子一职。
苏夫子掩嘴一笑:“你这可就太小觑董夫子了。如我所料没错,董夫子定是回去构思如何写‘巾帼更胜须眉’的策论去了!”
此言一出,众夫子皆会心而笑。
杨夫子尤其笑得促狭:“董夫子是翰林出身,文采出众,此次策论,定然写得格外精彩。我们等着看好戏瞧热闹便是。”
便是顾山长,目中也露出一丝笑意。不过,口中却淡淡道:“大家今日说笑几句便是。以后当着董夫子的面,不可再提。”
众夫子一起应下,然后纷纷赞起了学生。
苏夫子夸赞礼仪前三的谢明曦等人,杨夫子得意洋洋地称赞此次参加音律比试的三个学生,季夫子一脸傲然,廉夫子满目神采。
提起最后一轮御马比试,众夫子皆忿忿不已,纷纷出言指责“加害”六公主的盛渲。
顾山长目光一闪,淡淡说道:“淮南王已亲自领着盛渲进宫请罪,此事自有皇上明断!”
……
五个学舍的学生各自坐了一席。
海棠学舍的十二个学生,尽数而来。便连发烧未退的佟悦和一直在府中“养病”的颜蓁蓁,也都来了。
“今日多亏谢妹妹,及时替我上场比试。”佟悦的双目中露出感激感动。
谢明曦心情极佳,闻言笑道:“些许小事,不值一提。只可惜,我没能替你拿个前三回来,只有第六名。”
“第六名也很厉害了!”
佟悦往日和谢明曦并不亲近,经过此事之后,彻底心服口服,看着谢明曦的目光里满是钦佩:“你礼仪算学皆拿下第一,御马也未落人后,实在令人佩服!”
一众同窗立刻出言附和。
“是啊!谢妹妹此次可算是扬眉吐气,风光无二了。”
“此次六公主殿下也一展所长,竟连四皇子殿下也被压了一头。实在是太解气了!”
“李姐姐也很厉害,拿下了音律比试的第一呢!”
“这么算来,此次书院大比的六门课程,我们莲池书院一举拿下五门第一!哇哇哇!真是太厉害了!”
是啊!
六门课程,五门皆夺得第一。
真是前所未有!
坐在谢明曦身侧的六公主,也张了口:“此等喜事,我们饮些果酒也无妨。”
果酒只有淡淡的酒味,不过,有总胜于无嘛!
这一提议,立刻获得众人响应支持。
……
一众兴奋激动的少女中,唯有颜蓁蓁强颜欢笑,眉宇间难掩郁郁之色。
比试前,她摩拳擦掌,想着大展身手,为莲池书院争光,也能令自己出头露面。结果,她确实“出头露脸”了……
却是以最丢人的方式。
这两日她躲在府中,根本无颜见人。
直至惊闻莲池书院夺得第一,她惊喜得一蹦三尺高,所有阴郁烦闷失落懊恼都被抛诸脑后。兴冲冲地来参加庆功宴。
可一坐下,浓浓的尴尬便来了。
别人参加比试,名次最低也有第七第八。她这个倒数第一,坐在其中真是羞愧满面,无颜张口。
谢明曦素来口舌如刀,此次一定不会放过这个羞辱她的大好机会吧!
还有被她嘲笑过的盛锦月和方若梦,也一定在等着落井下石吧!
颜蓁蓁越想越觉灰心丧气,头不自觉地垂了下来。
“颜蓁蓁,”一个熟悉的声音忽地响起。
颜蓁蓁咬了咬嘴唇,抬头看向谢明曦,一脸英勇就义的神情:“你想嘲笑我只管笑吧!”
反正她也没脸还击!
谢明曦却含笑举起酒杯:“为第一庆贺,满饮此杯!”
颜蓁蓁一怔。
谢明曦竟未嘲笑,也未张口奚落……还主动和她举杯庆贺!
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吗?
谢明曦似窥出颜蓁蓁心底的震惊,微微一笑,饮下酒杯中的果酒。
颜蓁蓁也呆呆地喝了杯中的果酒。带着清甜的淡淡酒味,在舌尖弥散。那一丝甜意,在口中久久不散。
盛锦月本欲张口取笑,见状撇撇嘴,不再出声。
方若梦也主动举杯,还关切地问了一句:“颜妹妹,你的身子现在可好了?”
众少女一起看了过来。
胜利的喜悦充斥心头,众人对比试失利的颜蓁蓁也多了几分宽容,此时看着颜蓁蓁的目光颇为和善。
不知为何,颜蓁蓁鼻子忽地一酸,眼眶骤然红了:“其实,我没生病,我就是没脸来见你们……”
大颗泪珠啪嗒啪嗒滴落。
这两日,她在颜府受了许多叱责,一向疼爱她的父母兄长,对她冷淡了许多。连带着她身边的丫鬟婆子在府中也受冷落白眼……
这些变化,皆在一夕之间。
颜蓁蓁平日趾高气昂心直口快,人缘实在算不得好。不过,此时哭得眼泪鼻涕一把,看着也颇为可怜。
众少女少不得出言安抚一番,颜蓁蓁在众人的安慰下擦了眼泪,挤出笑容道:“往日是我不懂事,时常说些大家不爱听的话,惹人讨厌而不自知。多谢大家宽容忍让,以后,我定会改掉这些臭毛病。”
盛锦月终于忍不住冒出一句:“知道自己讨人厌,总算还有救。”
颜蓁蓁反射性地回了一句:“再怎么样也比你人缘好得多。”
众人:“……”
还有斗嘴的心情,看来是白担心了。
……
书院大比大胜而归,众少女俱都心情极佳,有模有样地推杯换盏。
果酒的酒味颇淡,不过,喝得多了,总有些酒意。
今日众少女似有默契一般,轮番向谢明曦劝酒。便是林微微,也笑嘻嘻地端起酒杯:“谢妹妹,此次书院大比能拿下第一,你居功至伟。我得敬你喝上三杯!”
看着林微微醉态可掬的模样,谢明曦不由得哑然失笑:“林姐姐,你醉了。”
林微微眨眨迷蒙的眼眸,自觉十分清醒:“我没醉,快来,我们喝五杯。”
谢明曦哭笑不得:“你真的醉了。”
林微微脸颊嫣红,振振有词:“我清醒的很。我们一起喝十杯!”话刚说完,便咚地一声趴到了桌上。
谢明曦:“……”
一众少女早已笑得东倒西歪。
谢明曦也无奈地笑了起来:“罢了,大家都喝了不少,今日的庆功宴也该散了。我这便去向山长请示一声。”
然后,起身去了顾山长和夫子们的一席。
……
顾山长今日容光焕发,目中满是笑意,见了谢明曦,眼中笑意更深了几分:“明曦,过来。”
称呼陡然亲近。
谢明曦何等聪慧伶俐,立刻上前拱手:“弟子谢明曦,见过师父。”
顾山长弯起嘴角。
夫子们纷纷笑道:“山长收弟子,是何等喜事,岂能这般随意。”
“说的是,至少也该摆上几席,让莲池书院的所有夫子都知晓才是。”
“山长可休想省了这回酒宴。”
顾山长却道:“收徒之事,非同小可,总得明曦的父母点头同意才是。”
“师父言之有理。”谢明曦立刻接了话茬:“我今日回府,便将此事告知祖父和父亲。拜师非同小事,待父亲备下拜师礼,领着弟子前去拜师。”
顾山长笑而不语,算是同意了。
谢明曦虽早知有这一刻,依旧如饮了蜜水一般,心中满是愉悦。
……
庆功宴散了,众少女各自回府。
谢府马车就在鼎香楼外,六公主却和往日一样,坚持送谢明曦回府。谢明曦也渐渐习惯了和六公主同乘马车,并未推拒。
车轮缓缓向前滚动。
马车里一片安静。
谢明曦注视着六公主。
六公主今日也喝了不少果酒,却无半点酒意,一双黑幽的眼睛如黑宝石一般熠熠闪亮,嘴角微扬,带着几分自得。
“淮南王已领着盛渲进宫请罪去了。”六公主悠然笑道:“这一回,先给他一点教训,让他知道有些人不能随便招惹。”
谢明曦微微皱眉,声音中透出一丝不悦:“当时的情形,实在危险。万一伤到自己怎么办?你此次行事太冲动了!”
六公主理直气壮地应道:“他不怀好意,故意靠近影响我比试。我给他点颜色瞧瞧,哪里不妥?再者,我特意考虑过,在那个时候动手最合适。我也早有防备,不会被惊马所伤。”
什么惊惧害怕,当然都是装出来的!
六公主想起当时的情形,忍不住咧嘴笑了一笑:“你的反应真是迅捷。我只冲你眨眨眼,你便会意过来,和我一唱一和,令盛渲百口莫辩!”
“我们两个,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相较六公主的眉飞色舞,谢明曦却无半点喜色,默然片刻,忽地说道:“我说过,我的仇怨,我自会亲自动手报回去。你不必为我做这些。”
六公主不以为然地反驳:“他碍了我比试,我当然要出手对付他,和你无关。”
谢明曦定定地看着六公主。
一盏茶后,六公主摸了摸鼻子,老实承认:“好吧,和你确实有那么一点点关系。”
不然,自己何必以身涉险,只为了狠狠坑盛渲一回,让他有口难言有苦难诉!
谢明曦依旧什么也没说,只静静地看着六公主。
那双明亮的眼眸,浮起了复杂难言的情绪。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从未有人对她这么好。
六公主收起了玩笑之心,轻声道:“明曦,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的仇,也和我的仇怨无异!”
“我知道你聪慧无双,能应付一切。可是,一个人总难免孤单冷清。我和你一路同行,并肩携手。如此,我们都不孤单了。”
“再说了,我们两个联手挖坑坑人,不是很愉快吗?”
前面说得很煽情,到最后一句,陡然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