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椒房殿。
玉乔悄步进了寝室。
建文帝病症已有了好转,此时坐在床榻上,靠着厚实柔软的被褥。
俞皇后坐在床榻边,亲自喂建文帝喝药。
容貌酷似俞皇后的美人莲香,静立一旁。
莲香并未封妃,只是宫女身份,却颇得圣宠。这半个多月来,每日贴身照料建文帝的衣食起居。
俞皇后贤良大度,非但不介怀,反而时时“提携”。此时,俞皇后伺候建文帝喝药,也未令莲香退下,让她站在一旁伺候。
建文帝有贤妻陪伴,身侧还有酷似俞皇后的妙龄美人,龙心大慰,龙目中满是笑意。
玉乔看在眼中,却为主子暗暗心凉不已。
天子“情深”,便是如此了。
每次看到俞皇后和莲香同处一室,玉乔都觉得分外气闷憋屈。
一个韶华渐逝姿容衰退,一个正值妙龄颜色正盛,偏偏容貌极为肖似,对比也就愈发强烈。就如凋零的残花旁长出一朵含苞的鲜花……
俞皇后如何作想,身为奴婢不敢枉自揣测。只是,玉乔心里委实不痛快。
这份不痛快,根本不能诉之于口。最多私下里,和芷兰窃语一番。
说起来,芷兰也是运道不佳。因生得姿容秀丽气质出众,竟被卢公公相中了。俞皇后为了拉拢卢公公,令芷兰和卢公公私下结了对食。
宫女和内侍结对食之事,不算少见。卢公公是建文帝身边最亲信的内侍,论身份倒是配得上芷兰,相貌也算英俊。
只是,芷兰双十年华。卢公公却已年过四旬,比芷兰的亲爹还大了几岁。
因此事,玉乔也生了一通闷气。
倒是芷兰,颇为平静地接受了自己的命运:“能为娘娘出一份力,是我的福分,我亦心甘情愿。玉乔,你在娘娘面前万万不可露出不满,更不可胡言乱语。”
主子就是主子,奴婢就是奴婢。便是主子再器重信任,身为奴婢也不能恃宠生骄,失了分寸进退。
……
这么简单的道理,玉乔岂能不明白?
这些日子,玉乔将所有的憋闷都按捺在心底。面上从不敢流露半分。
“启禀皇上和娘娘,”玉乔神色恭敬地行礼禀报:“行宫处送来消息,七皇子殿下伤势已有好转,今日已能在床榻上小坐片刻。”
建文帝眉头略略舒展,冲俞皇后笑道:“年轻人身体就是硬朗。当日受了那么重的伤,这才半个多月,便已大有好转。”
俞皇后含笑应道:“皇上说的是。”
玉乔又继续禀报:“顾山长昨日去山上探望七皇子殿下,一并留在了山上。说是不愿殿下荒废了课业,要亲自教导殿下。”
俞皇后先是一怔,旋即笑了起来:“这个娴之,七皇子还在养伤,待伤愈了再读书也不迟。何必急在一时。”
建文帝对顾山长此行径却大为赞许:“娴之真是外冷内热,好为人师。”
顾山长脾气刚硬,颇为难缠。便是对着建文帝,也从不弯腰低头阿谀逢迎。
建文帝自诩是宽厚天子,不便和一个女流之辈计较,又碍着俞皇后的颜面,对顾山长颇为容忍。
没想到,顾山长竟主动上山为七皇子教导课业。
身为父亲,建文帝岂有不乐意之理?对顾山长也大为改观。
俞皇后眸光微闪,附和了几句,又传令下去,从即日起,每日送去的食材多两成。再送些笔墨纸砚书籍之类。
玉乔领命退下。
……
过了片刻,苗条秀丽的芷兰进了寝室,轻声禀报:“启禀娘娘,丽妃娘娘前来探望皇上,正在偏殿里候着。”
没等俞皇后张口,建文帝已皱眉道:“朕在养病,要清静些。让她回寝宫去安生待着去。”
俞皇后倒是委婉劝道:“皇上养病数日,几位妃嫔亦颇为忧心。时常来探望,也是她们的一片心意。皇上一个都不见,岂不是寒了她们的心?”
“丽妃既是来了,就让她进来见上一见。”
建文帝这才勉强点了点头。
过了片刻,丽妃进了寝室。
精心装扮后的丽妃,衣着华丽,一身香气,一张口便是无限委屈:“皇上龙体不适,妾身心急如焚。恨不得每日衣不解带地伺候……”
建文帝不冷不热地打断恨不得掏心掏肺的丽妃:“朕有皇后伺候足矣。你也不必忧心了,在寝宫里安生待着,别添乱就行了。”
丽妃:“……”
丽妃被噎得哭都哭不出来,更挤不出半分笑容,只得唯唯应下。
俞皇后似笑非笑地瞥了丽妃一眼,温声对建文帝说道:“丽妃也是一番好意。皇上如何这般不领情?臣妾听着,都替丽妃委屈。”
建文帝对丽妃横眉冷对满面不耐,对着俞皇后却温柔之极,如顷刻间换了一张脸一般:“朕有皇后在侧,哪里还需别人。”
她怎么就是别人了?
她也是建文帝的女人,为他生下了英武不凡聪慧过人的儿子。她怎么会是“别人”?
丽妃用力咬紧下唇。
站在一旁的美人莲香还是那副恭敬柔顺的样子,看不出半点得宠后的张狂。那张肖似俞皇后的美丽脸孔,却如一根刺,生生地扎进丽妃的眼里心里。
……
一炷香后,丽妃沉着脸回了景荣宫。
回了寝宫,关上门,狠狠地砸了一通东西,心里的羞愤却半分未解,怒火越燃越旺。
好一个俞皇后!
用一个莲香,便彻底拢住了建文帝的心。
这半个多月来,建文帝直接住在椒房殿。宫中所有嫔妃,想见建文帝一面都不易。更遑论趁着病中伺疾争宠了……
在后宫,圣宠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圣心所向,意味着后宫女子的地位,更意味着储君之位的微妙倾斜。
如此情形下,四皇子哪里还争得过三皇子?
便是撇开这些不论,只今日所受的羞辱,也足以令丽妃羞愤欲绝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丽妃深呼吸一口气,叫了宫女进来:“立刻伺候本宫重新梳妆更衣,本宫要去慈宁宫给太后娘娘请安。”
……(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景祥宫。
“……听闻丽妃娘娘今日去椒房殿请安,被皇上斥责几句,羞愤地回了寝宫,大发了一通脾气。”
宫中从没有真正的秘密。
丽妃在椒房殿里碰壁受冷落之事,很快传到了淑妃耳中。
丽妃受辱,淑妃心中自然快意,秀雅的脸孔上露出一丝笑意,淡淡问道:“之后如何?”
宫女轻声回禀:“之后丽妃娘娘便去了慈宁宫。”
淑妃目光一闪,未置一词,挥挥手命宫女退下。独自一人时,才冷笑出声:“这个丽妃,还没看清,现在后宫已是皇后娘娘的天下了。”
前两年,建文帝对俞皇后有些冷淡疏远。即使如此,也依然维护中宫颜面,从未令任何嫔妃得宠凌驾于俞皇后。
如今,俞皇后又精心调教了一个莲香出来,更是将建文帝的心紧紧拢在了椒房殿。
丽妃便是巴上了李太后,也无法撼动俞皇后的中宫之位。
俞皇后没有儿子,她的儿子,便和俞皇后的儿子无异!
这天下,迟早是她儿子的天下!
她隐忍鸷伏十余年,早已被磨炼出了无人能及的耐心。
所以,她一点都不急。
因为她清楚,她一定是笑到最后的赢家!
……
景玉宫。
宫女低声禀报之后,静妃悄然拧起眉头,半晌都未吭声。
一旁伺候的宫女们俱都垂着头。
过了许久,静妃才张了口,提起的话头却和丽妃无关:“端妃的禁足令解了没有?”
之前禀报的宫女,低声答道:“还没有。”
端妃在春猎第二日便被撵了回宫,丢尽颜面,成了宫中笑柄。
如果建文帝春猎回来之后,寻个理由令端妃出寝宫也就罢了,如今毫无动静。被关在寝宫动弹不得的端妃,不知何等憋闷。
静妃不动声色,继续问道:“皇上近来可召过九皇子?”
宫女轻声回答:“这倒没有。”
建文帝养病,昌平公主日日进宫,几位皇子轮流告假伺疾。八皇子九皇子年龄太小,无需伺疾,只有等着建文帝传召了。
往日建文帝最喜年幼的九皇子。往日一月中至少去端妃寝宫三四回,有大半都是冲着九皇子。这份宠爱,确实胜过几位年长的嫔妃。
端妃气焰嚣张趾高气昂,也皆因九皇子和自身受宠。
如今,端妃触怒俞皇后,被罚禁足。连九皇子也未被召见。可见建文帝的心都放在了椒房殿。
静妃思忖了片刻,低声下令:“时刻留意椒房殿慈宁宫里,有什么动静,立刻来回禀。”
宫女们立刻应下。
……
丽妃去椒房殿碰了一鼻子灰,静妃索性不讨这个嫌,也不去请安探病了,起身去了景宁宫,寻李贤妃说话解闷。
因二皇子天生口疾,失了争夺储君的资格。李贤妃也随之沉寂,颇为安分。平日除了去慈宁宫请安之外,极少出寝宫。
静妃人缘还算不错,和李贤妃也说得上话,坐到一起,姐姐妹妹喊的甚为亲热。然后,故作不经意地说起了丽妃。
“……皇上安心养病,丽妃姐姐心中焦虑,这才去探病。没曾想碰了璧。依我说,这又是何苦?”
“皇后娘娘行事何等周全?皇上住在椒房殿里,娘娘必事事安排得周全妥帖。丽妃这是操心太过了。”
李贤妃轻叹一声:“可不是么?无需你我操心,我们便在寝宫安生待着,不给皇上娘娘添乱,也算尽了本分。”
妃嫔的本分是什么?
皇上有兴致的时候,好生伺候皇上。不乐意见你,你就安分晾在一旁,非要上蹿下跳,不是自找不痛快吗?
妃嫔的名分说来好听,本质上就是妾室。在正妻面前,只能夹着尾巴低头做人。
建文帝也从无“宠妾灭妻”的念头。便是前两年对俞皇后略有冷淡疏远,也未忽略过俞皇后身为中宫的体面。
丽妃因四皇子和李二小姐定了亲事,心中得意忘了形。这回被一棍子敲痛了头,也该清醒了。
闲话片刻,静妃忽地又说起了梅妃。
“……以前瞧着最是怯懦软弱,万万没想到,她有胆子做出欺君之举!”
“是啊,我骤闻七皇子男扮女装六年之事,也格外震惊。”李贤妃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目中闪出若有所思的光芒:“你说,当年六公主溺水身亡,真的是被人所害?”
这个幕后凶手真是狠辣大胆,竟敢对着皇子下杀手。
若不是六公主恰巧和七皇子换了衣服,七皇子焉能逃过此劫?
静妃眸光一闪,意味深长地应道:“如果不是如此,梅妃何必惊惶至此,让七皇子扮了六年女装?”
现在七皇子恢复了身份,当年谋害皇子之事已被重提。这数日里,在宫中待了六年以上的宫女内侍,不知有多少人被重新问了话。
只可惜,时隔久远,寻不到半丝有力的证据,当年涉及此事的宫女内侍,也基本都被处死。也可见幕后主谋行事之缜密。
重查旧事,谈何容易?
凶手到底是何人?
李贤妃和静妃彼此试探了一回,便不再多说,很快将话题扯开。
……
寒香宫。
天气渐热,寒香宫里却无春暖花开的暖意,宫门紧锁,无人出入。
原本伺候的十数个宫女,都已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一个琴瑟。其余的几个宫女,都是生脸孔。每日盯着梅妃的一举一动,随时向帝后回禀。
众人皆以为,温软怯懦的梅妃定会大病一场,便如六年前一般,一蹶不振。
没想到,梅妃出人意料的撑了下来。
她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因七皇子救驾有功,侥幸捡回了这条性命。七皇子伤重却无性命之忧,亲事已定,只待伤好便能回宫。
对梅妃来说,这已是最好的结局。
她得撑着活下去,等着儿子长大成人娶妻生子赐王就藩。哪怕永远被幽禁在寒香宫,她亦心满意足了。
被幽禁之后,梅妃几乎与世隔绝。
当琴瑟悄然拿了一封七皇子命人送回宫的信来,梅妃如获至宝,激动得双手颤抖不已。(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时隔半个多月,盛鸿终于有了消息。
梅妃红着眼眶拆了信,迫不及待地看了起来。
信上字迹清隽,秀逸不凡。显然是由谢明曦代笔。
“母妃,见信如唔。”
“我在山间养伤半月有余,伤势颇有好转。再过数日,便能下山去行宫养伤。八月之前一定回宫。”
“明曦陪在我身边,顾山长也特意留下教导我课业。母妃勿为我忧心,也勿要伤心感怀。安心等待我回宫……”
梅妃边看边落泪,两张信纸看完,已满面泪痕。
琴瑟深知主子性情脾气,并未出言安慰,递上干净的丝帕。
梅妃接了帕子,擦拭眼角泪痕。半晌,情绪才稍稍平息:“琴瑟,能有今时今日,已是我的运气。我只盼着鸿儿伤势早些痊愈,早些回宫。”
琴瑟柔声应道:“七皇子殿下定会平安无事。有谢三小姐贴身照料,娘娘尽可以放心。”
梅妃听到此言,略略舒展眉头。
是啊!谢明曦聪慧无双,细心敏锐。有她在,自己确实没什么可忧心的。
……
天色渐暗。
寝室的门被敲响。
琴瑟上前开了门。门外站着的,是送饭的宫女。
琴瑟忙笑着接了食盒,右手塞了一个轻巧的荷包过去。
宫女收了荷包,紧绷着的脸和气了几分:“饭菜还是温的,请娘娘趁热吃了,奴婢待会儿来收拾食盒。”
琴瑟道了谢,关上门,打开食盒,端出饭菜。
梅妃被幽禁,和往日的养病又自不同,衣食用度顿时缩减了一大半。
换在往日,至少六菜一汤。此时送来的,却只有几个馒头,两道蔬菜,外加一大碗米粥而已。连个荤腥都没有。
好在琴瑟时常打点,送饭的宫女领的都是温热的饭菜,尚能入口。
梅妃接到了儿子的来信,今晚胃口颇佳,吃了一个馒头一碗热粥。剩余的,便由琴瑟吃了。
主仆两个本就亲近,如今梅妃被打入冷宫,身边只剩下琴瑟,颇有些相依为命的意味。
琴瑟一边伺候梅妃梳洗更衣,一边轻声安抚:“娘娘,或许过些时日,皇上消了气,就会放娘娘出寝宫了。”
梅妃自嘲地一笑,铜镜中的美丽脸孔也露出了一丝悲凉自嘲:“若没有鸿儿搏命救驾,我们母子现在怕是已经悄然‘病逝’,不在人世了。如何还敢奢求更多?”
建文帝看似多情,实则最是薄情。
有俞皇后,还有一个年轻鲜嫩的莲香在侧,怕是端妃也会就此失宠被扔至脑后,更何况是犯下欺君之罪的自己?
当年她最得宠的时候,建文帝爱屋及乌,赐了她身畔的宫女名字。琴瑟的名字,因此而来。
琴瑟,象征着琴瑟和鸣,何等甜蜜美好。
帝王的宠幸,又是何等的飘忽易逝!
梅妃咽下心头的悲凉,淡淡笑道:“我倦了,歇下吧!”
……
半个月后,七皇子伤势颇有好转,下山到了行宫。
消息传进宫中,建文帝龙心大悦,补品药材源源不断地送往行宫。李太后俞皇后也各自命人送了补品去行宫。
建文帝病了一场,养病月余,龙体已痊愈。只是,建文帝依旧住在椒房殿,并无搬回移清殿之意。
李太后要探望儿子,不得不亲自来椒房殿。
当着俞皇后的面,李太后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挑刺:“皇上乃当今天子,当以国事为重,整日流连后宫,委实不成体统。皇后素来贤明,也该好生劝慰皇上才对。”
流连后宫也就罢了,可气的是只在椒房殿“流连”。其余嫔妃的寝宫,建文帝压根未去过。
长此下去,后宫岂不是尽入俞皇后之手?
俞皇后也不辩驳,只恭敬地应了一声是。
李太后便如一拳击中了棉花,心里万般不快。
正要继续呵斥,建文帝已张口道:“朕痊愈后,便开始上朝,每日处理朝事批阅奏折,并未耽搁政务国事。母后缘何因此等小事,便怪罪皇后?莫非有人在母后面前出言挑唆?”
“这等小人,朕绝不会饶过!”
李太后:“……”
婆媳争斗多年,孝顺的建文帝素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般明明白白地偏袒俞皇后,还是第一回。
李太后好险没被气出个好歹来,狠狠瞪了俞皇后一眼:“哀家长了眼睛会看。何须别人禀报。”
俞皇后依旧未出声。
又是建文帝代为张口:“朕和皇后是多年夫妻,住在一起理所应该。母后难道不愿看朕和皇后琴瑟和鸣?”
李太后又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
李太后今日卯足了劲来找茬,绝不肯轻易罢手。目光一扫,落在了莲香身上。
这一看,李太后心火嗖嗖直往上涌。
当年,俞皇后嫁给建文帝时,便是这般模样。
时隔多年,俞皇后不知从哪儿找了这么一个肖似自己的美人,调教得言行举止都一般无二。以建文帝的多情念旧,被勾~得神魂颠倒,也不稀奇。
李太后按捺着火气,故作亲切地笑道:“这个就是莲香吧!果然生得貌美如花。皇上既是喜欢,便给她封个婕妤之位吧!”
在后宫,位列婕妤,便已有资格独住一座寝宫。
如此一来,建文帝想宠幸莲香,便无需再来椒房殿。俞皇后的椒房独宠,也就到此为止了。
李太后出招迅捷,简单犀利,不愧在宫中混迹多年终至太后之人。
“母后所言,臣妾也曾向皇上提议过。”俞皇后温婉地接了话茬:“只是,莲香初承宠未久,既无功劳也无身孕,暂且不宜封妃。”
李太后略一挑眉,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能伺候好皇上,便是最大的功劳了。皇后这般推脱,莫非存了什么私心?”
俞皇后略有些无奈地轻叹一声:“母后这么说,委实冤枉儿媳了。如此,便请皇上做定夺。”
李太后和俞皇后你来我往地过招,莲香根本没插嘴的资格。
莲香满面惊惶地立在一旁,水盈盈的双眸飞速瞥了建文帝一眼,流露出无言的恳求。(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建文帝龙体好转之后,几乎夜夜召莲香伺寝。
莲香容貌生得酷似俞皇后,言行举止无一不像。在床榻上,更具内媚。建文帝沉迷于美色之欢愉,早已将莲香视为心尖肉。
只是,建文帝也未忘了对俞皇后的承诺,再宠爱莲香,也无封妃之意。
莲香也在床榻鱼水之欢后,柔声低语道:“奴婢出生卑贱,幸得娘娘青睐选中调教,才有今日承宠之幸。”
“奴婢别无所求,只愿永远留在椒房殿。”
枕头风到底有多厉害?
今日李太后彻底领教了一回。
“莲香是皇后身边的宫女,朕若令她搬出椒房殿,置皇后颜面于何地?”建文帝神色不愉,语气也一反常态地硬朗:“这等小事,就不劳母后过问了。”
“来人,送太后娘娘回慈宁宫。”
李太后被气得全身簌簌发抖。
然而,天子之威,无人可挡。
李太后也不例外。
这一场交锋,以俞皇后的胜利而告终。
……
面色难看的李太后离开了椒房殿。
俞皇后一脸无奈地请罪:“因臣妾之故,令皇上和母后生了嫌隙,都是臣妾之错。请皇上责罚!”
建文帝神色一缓,上前扶起俞皇后:“莲娘,今日之事,朕一直看在眼底,根本怪不得你。”
“定是有什么小人,在母后面前无端挑唆,令母后心生恼怒,前来寻衅。”
“你放心,朕绝不会令你受半分委屈。这件事,你不必过问,朕亲自料理。”
俞皇后眼眶微红,目中闪过一丝水光:“皇上待臣妾情深意重,臣妾不知该何以为报。”
建文帝挑眉,像往日一般将俞皇后搂入怀中,调笑道:“以身相许便可。”
俞皇后面颊微红,娇嗔地白了建文帝一眼:“臣妾这一把年纪了,皇上就别肆意取笑了。今晚还是让莲香代臣妾伺候皇上吧!”
自从莲香出现之后,俞皇后再未和建文帝同寝。
建文帝是个喜新念旧的脾气。莲香年轻美貌柔媚,俞皇后年龄大了,姿色远不及当年,却是风韵犹存。
建文帝心念一动,还想调笑几句,俞皇后却已闪避开。
年轻的莲香翩然灵巧地上前,笑颜如花。
……
当日晚上,依然是莲香伺寝。
莲香是宫女身份,住的寝室却十分宽敞华丽,仅次于俞皇后的寝室。且寝室里有许多不足为人道的“助兴”之物,譬如各式春~宫秘戏图及器具药物等等。
宫中妃嫔多是名门出身,便是在进宫前有人教导,也绝无可能这般恣意野性。
建文帝在莲香身上,尝到了久违的激情,更享受到了无法言之于口的欢愉。时常整夜挞伐。
莲香的寝室,整夜灯火通明。
俞皇后的寝室,却早早歇了灯烛。
今夜是玉乔值夜。
俞皇后躺在床榻上,神色颇为平静,竟无半点被分宠的落寞难过。
“娘娘该安寝了。”玉乔为俞皇后铺好被褥,轻声张口。
俞皇后嗯了一声,到了床榻边坐下,并未急着就寝,打量玉乔一眼,似随口问了一句:“芷兰人在何处?”
玉乔垂头,轻声应道:“在莲香的寝室外伺候。”
建文帝宠幸美人,身为贴身内侍的卢公公得一直在寝室外候着。芷兰前去“伺候”,正好和卢公公整夜相对。
自芷兰和卢公公结为对食,这也是常有的事。
俞皇后略一点头,掀开被褥,到了床榻上躺下。
玉乔睡在床榻边的矮榻上,方便随时伺候起夜。
值夜的宫女,得随时警醒,睡得很浅。今夜,玉乔又有些心思,迟迟未曾入眠。
侧耳倾听凤榻上的动静,许久都无声音,想来俞皇后已经睡下了。玉乔这才悄悄翻了个身,口中溢出微不可闻的轻叹。
……
“玉乔,”寂静的寝室里,忽地响起了俞皇后的声音。
玉乔一惊,反射性地爬起来,扑通一声在凤榻边跪下:“奴婢该死,竟惊扰了娘娘安寝。奴婢该死……”
俞皇后不知何时从床榻上坐了起来,白日明亮锐利的双眸,此时竟有些落寞自嘲之色:“本宫难以成眠,和你并不相干。你不必请罪,快些起身吧!”
玉乔惊魂未定,不敢起身。
俞皇后也未怪责,轻声道:“本宫让你起身,你不必惊惶。”
玉乔这才稍稍安心,起身之际,迅速瞄了俞皇后一眼。
俞皇后神色平静,并无恼怒之色。只是,俞皇后近来心思愈发深沉莫测,玉乔一时也拿不准俞皇后到底心情如何,不敢多嘴多言。
俞皇后扫了垂头不语的玉乔一眼:“玉乔,你往日口舌伶俐,能言善道,近来怎么愈发沉默少言了?”
“莫非是因芷兰之事对本宫生了怨气?”
玉乔又是一惊,哪里敢承认,忙应道:“娘娘误会了。奴婢为芷兰高兴还不及,岂会心生怨气。便是芷兰自己,也满心欢喜,无半分不情愿。”
和一个太监结为对食,有什么可欢喜的?
芷兰不敢违命,玉乔和芷兰素来交好,心中怕是也耿耿于怀,只不敢吭声罢了。
在这后宫中,人人都戴着面具。对着主子时一张,对着同等身份之人一张,对着地位身份不如自己的又是一张。
谁能窥得清别人的真面目?
便是她这个中宫皇后,也已面目模糊可憎,不愿揽镜自照自己此时的模样。
俞皇后扯了扯嘴角,忽然没了说话的兴致,默默躺下。
玉乔上前为她掖好被褥。
之后,玉乔再未翻身,更未发出半点声响。
俞皇后很清楚地知道,玉乔其实一夜没睡。便是她自己,这一夜入眠的时间也未超过两个时辰。
长夜漫漫,建文帝有美人相伴,颠鸾倒凤,快意至极。
而她,竟也不再难过,平静得近乎冷酷。
只因她的心早已凉透伤透,不再对建文帝抱有半分希冀。如置身事外,冷眼看着建文帝沉溺于女色。
大齐数朝天子,能活至天命之年的,少之又少。
建文帝今年已四十有五。纵情声色之下,还能活多久?(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一夜贪欢的建文帝,隔日早朝迟了一个时辰。
脚步虚浮眼下泛着青晕的建文帝一出现,阁老尚书们心里暗暗一沉。
帝王沉迷女色,竟误了早朝。这可不是什么明君之兆啊!
建文帝登基已有十余年。这十余年来,建文帝虽无开拓疆土征战之功,也算得上勤勉天子。除了病倒在榻不得起身,从未误过早朝。
可近日来,这已是第三回了。
陆阁老身为首辅,自要张口谏言。
不过,这谏言也得主意分寸。绝不能直言帝王沉溺美色。
陆阁老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张口道:“皇上病愈未久,便开始早朝处理国事。臣等心中俱为之动容。”
“只是,皇上也不能因此伤了龙体啊!老臣恳请皇上多休息一段时日,再行早朝。”
有资格参与小朝会的,俱是三品以上的朝廷重臣。一个个听话听音察言观色都不在话下。
陆阁老一张口,方阁老便接了话茬:“陆阁老所言极是。臣也以为,皇上该以龙体为重,不宜过度操劳。”
颜阁老也道:“请皇上保重龙体!”
朝臣们就是这么含蓄委婉!
明明是在床笫之间过于“操劳”,在臣子们口中,硬是成了为国事操劳……当然了,不管是怎么“操劳”,总该保重龙体为要!
建文帝欣然笑道:“众爱卿如此关心朕的龙体,可见对朕忠心,朕心甚慰。”
一句话,便将众臣打发了。
众臣还能如何?
悄然对了个眼色,便不再多提,开始议起了国事。
……
众皇子中,唯有二皇子成年,已开始临朝听政。
早朝散了之后,二皇子去了李贤妃的寝宫里,陪着李贤妃用了午膳。
李贤妃少不得絮叨了几句后宫里的事:“……如今椒房殿势盛,皇上每日歇在椒房殿,对皇后几乎百依百顺。昨日太后娘娘前去椒房殿,竟也没讨得了好。”
“现在,这后宫里,根本无人能和皇后娘娘抗衡。”
二皇子淡淡说道:“母妃安生过自己的日子,不必过问这些。”
李贤妃进宫多年,生了二皇子时倒是风光得意过一阵子,好景不长,很快就因二皇子口疾之事失了宠爱。
好在她被封了妃位,又有李太后撑腰,在宫中日子也不算难过。
李贤妃倒是肯听儿子的话,闻言叹了一声:“我也只随口念叨几句罢了。这等事,我便是想过问,也没那个能耐。”
想了想,又低声道:“我估摸着,这回丽妃怕是要吃挂落。”
“听闻就是她挑唆着太后娘娘去椒房殿里寻衅。没曾想,太后娘娘倒被气得不轻。这口气,迟早要撒在她头上。”
李贤妃所料不假。
没过两日,就传来了丽妃在慈宁宫里失仪,被太后娘娘训斥之事。
俞皇后身为中宫皇后,自然不能坐视不理。立刻又将倒霉的丽妃召至椒房殿,严厉呵斥一番。然后,罚丽妃禁足一个月。
建文帝知晓此事后,只淡淡说了一句:“皇后心善,罚得太轻了,让丽妃禁足三个月。”
……
宫中动静,自有人传至松竹书院。
四皇子知晓此事后,一张俊脸像冰冻过一般,半日没说过一句话。
授课的夫子见势不妙,愣是半日都没靠近过半步。
散学后,四皇子沉着脸出了书院。
盛渲和陆迟紧随其后。
李默自春猎回来之后病了一场,病愈倒是来书院了,却没了往日的潇洒不羁,一副萎靡颓然的样子。走起路来慢吞吞地,很快便落后了一大截。
“殿下今日为何心情不佳?”盛渲追上前,低声询问。
后宫里的动静,素来瞒不过有心人。丽妃被罚禁足之事,迟早会传开。
四皇子心情阴郁,也未隐瞒,低声道:“母妃被皇祖母和母后训斥,被罚禁足三个月。”
盛渲皱了皱眉。
后宫中,母以子贵。反过来说也是一样。生母得宠,身为皇子的也有体面。丽妃接连被训斥,又被重罚,便如在四皇子脸上扇了一记耳光。
怪不得四皇子心情如此不佳。
这等事,谁也不便出言劝慰。
盛渲闭口不语,陆迟也不好多言,不痛不痒地安抚一句:“殿下还是快些回宫,好好安慰丽妃娘娘一番。”
四皇子嗯了一声,目光一扫,忽地落在陆迟的腰际。
……
陆迟的腰间,悬挂着一块玉佩。
今日,莹润的玉佩上多了一个精巧的络子。
和生性高调性喜张扬的李默不同,陆迟为人行事颇为低调,衣着穿戴也不考究。玉佩上的这个络子,到底从何而来?
陆迟见四皇子盯着络子,俊脸微红。
盛渲立刻笑道:“哟!这莫非是你的林家妹妹送的?”
陆迟俊脸更红了,却未否认。
李默此时也走上前,看着陆迟那副暗自欣喜的模样,李默愈发自自怜。陆迟有心上人送的络子,他却连心上人都没了……
四皇子终于张口了:“你和林小姐的亲事已定下了?”
不然,林微微不会送这等礼物给陆迟,陆迟更不会正大光明地戴在身上。
陆迟嗯了一声:“前两日合过了庚帖。”
明亮的双目中,满是喜悦。
合过庚帖后,便是下聘定亲,立下婚书。以后,便等着娶心爱的林妹妹过门了。
盛渲忙笑着道喜:“恭喜子毓!”
李默也打起精神笑道:“如此喜事,值得庆贺,可得请我们去喝一杯。”
陆迟不假思索地笑着应了。
陆迟和李默同龄,俱已十七岁。这等年龄定下亲事,再过一两年成亲正合适。
松竹四公子,四皇子第一个定下亲事,然后是陆迟。听闻淮南王府也在为盛渲操持亲事,就只剩李默形影单只了。
倒不是李家不想给李默定亲,奈何一提亲事,李默便如针扎一般。七尺少年郎痛哭流涕的样子,也着实可怜。
李家人只得暂时放过他,等着他忘了“六公主”这一段才提亲事。
四皇子本就心情阴郁,此时见陆迟喜上眉梢的样子,愈发刺目刺心,阴沉着脸拂袖而去。(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四皇子走得十分突然,陆迟三人一头雾水。
“殿下这是怎么了?”盛渲皱眉,似自言自语:“莫非是因丽妃娘娘被罚禁足之事不喜?”
除此之外,也没更合理的解释了。
陆迟定亲,也是一桩喜事。四皇子身为好友,理当为陆迟高兴才是。怎么可能因此事不喜?
李默对未来的妹夫显然有几分不满,口中没有多言,神色间露出一些不愉。
四人既是同窗好友,在一起相交时便不该论身份。他还是四皇子未来的大舅兄,四皇子一声不吭翻脸离去,丝毫没顾忌他这个大舅兄的颜面……
陆迟的声音响起:“殿下心情不佳,我们多担待几分便是。今晚我做东,请你们去鼎香楼小酌几杯如何?”
李默定定神,和盛渲一起笑着应下。
……
四皇子阴沉着脸回了宫中。
长了眼睛的内侍宫女,都看得出四皇子殿下今日心情烦闷,没人敢往前凑合。
只是,别人躲得开,几个贴身内侍却躲不开也不敢躲,战战兢兢地上前伺候。一个个打起精神,唯恐被迁怒。
四皇子英俊的脸孔寒气迫人,沉声道:“随本皇子去景祥宫。”
其中一个内侍,鼓起勇气提醒:“启禀殿下,皇后娘娘有令,丽妃娘娘禁足反省,任何人不得探视……”
话未说完,一声惨叫。
四皇子猛地一脚踹了过去,年轻清秀的内侍被踹倒在地。也不知腿有没有被踹得骨折,疼得脸孔发白直冒冷汗惨呼连连,甚至顾不上张口求饶。
四皇子冷哼一声,转身出了寝宫。
几个内侍无暇顾及被踹翻的内侍,忙跟了上去。
待四皇子出了寝宫,才有胆大一些的内侍凑上前,将被踹的内侍扶着坐了起来:“殿下心情正糟,想去探望丽妃娘娘,你竟敢给殿下泼冷水,简直是自讨苦吃。”
“是啊,安公公,以后可得小心一二。”
这个被踹的内侍,姓安,是四皇子的贴身内侍。平日颇得四皇子信任器重,这才敢张口劝阻四皇子。
不过,四皇子翻脸无情,动怒时照踹不误。
安公公涕泪交加,狼狈至极,略一挪动,只觉左腿疼得钻心。
身为内侍,自然没有请太医的资格。受了伤,只能私下找些伤药敷一敷。
安公公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颇为可怜,全然没了平日的威风:“我是不该多嘴。烦请你们几个扶我回屋歇上片刻。”
然后,又低声提醒:“殿下今日定然进不了景祥宫,不知要何等震怒。你们几个也都仔细些当差。”
……
安公公所料不错。
四皇子碰壁而返,一张俊脸如阴云遮日,阴冷得可怕。
当日晚上,一个内侍因端茶不慎打碎了茶杯,被一顿板子生生打得断了气。
安公公腿上受伤,不能近身伺候,倒是逃过了一劫。
宫中每年都有因各种原因“暴毙”的内侍宫女,一年少则四五个,多则十几个。这等事,从来无人追根问底。便是俞皇后,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一回,俞皇后却一反常态,得知此事后,立刻命人将四皇子召到了椒房殿,狠狠叱责了一顿。
“……身为天家皇子,当胸襟宽广,待身边的奴才也该宽容大度。区区一个茶杯,碎便碎了,焉能因此等小事,便要了内侍性命?”
“你读了这么多的圣贤书,都读到哪儿去了?”
坐在俞皇后身侧的建文帝,亦是一脸恼怒:“朕平日常夸赞你英武果决,原来你的英武果决都用在了此处!”
“内侍虽卑贱,也是活生生的一条性命。若犯下大错,你这般惩治也就罢了。不过是打碎一个茶杯,你就命人将他生生打死!”
“心肠这般狠辣,令人心惊心寒!”
被俞皇后责骂,已令四皇子颜面尽失。
建文帝的雷霆之怒,更令四皇子心凉。
丽妃被关在寝宫,不知外间之事,也无能耐替他求情。李太后已经歇下,没人敢去慈宁宫送信惊动李太后。
只有他一个人,独自面对来自大齐帝后的喷薄而出的怒气。
他别无选择,只能跪下认错:“儿臣一时冲动任性,犯下大错,恳请父皇母后责罚!”
俞皇后没出声。
建文帝冷冷道:“你在这儿跪上一夜,好好反省,稍作惩戒。以后若再这般肆意妄为,枉顾人命,朕绝不轻饶!”
俞皇后倒未煽风点火,反而张口说情:“虽说天暖了,这般跪一夜,不免伤了身体。不如令他禁足几日。”
建文帝轻哼一声道:“让他跪着!谁也不得说情!”
然后,起身离去。
俞皇后也随之起身,临走前,淡淡瞥了四皇子一眼。
那一眼中,露出似有若无的嘲讽和凉意。
……
四皇子心中一寒,旋即,汹涌的怒焰涌上心头。
俞皇后这一连串的手段,分明是冲着他们母子来的。
先是气走李太后,再怒斥“无事生非”的丽妃。丽妃被禁足,他岂有不怒之理。一怒之下,人便会失去几分理智,极易犯错。正好落了把柄在俞皇后手里,正大光明地处置责罚他……
一环套着一环,最终,算计得他们母子跳进坑里。
且不管日后何时翻身,至少此时,俞皇后已牢牢占据了上风。
而素来喜爱他的父皇,此次也一反常态,压根没站在他这一边……于他而言,这才是最危险最可怕的信号!
立储之事一直未定,建文帝态度模糊,一直未下定决心。
而现在,天平已明显地向俞皇后倾斜,也意味着三皇子彻底占了上风。
原以为和李家联姻,示好李太后,他便能稳操胜券。现在四皇子才惊觉,他们母子实在太低估俞皇后了。俞皇后绝不会因他要娶李氏女便退缩,甚至早已想好了对策……
黑夜漫长难熬,四皇子挺直腰杆,直挺挺地跪在玉石铺就的坚实地面上,膝盖由痛转麻,渐渐没了知觉。
时近初夏,夜晚并不冷。
四皇子心里的寒意,却如三九严冬。
……(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隔日,建文帝又起得迟了些。
莲香肤白似玉,双眸柔润,美丽柔媚得似能闪出光来,温柔殷勤地伺候建文帝更衣。
建文帝忍不住搂过美人纤腰,低声调笑:“有你在侧,朕自觉忽然年轻了二十余岁。”
莲香和十六岁的俞皇后一般模样,建文帝看着莲香,恍然觉得自己也年轻了起来。更奇异的是,这般夜夜美人在怀,他竟也没太多疲累之感……
莲香俏脸微红,柔声低语:“皇上龙精虎猛,精力之盛,更胜奴婢呢!”
身为男人,听到这等话,绝无不喜之理。
建文帝哈哈一笑,十分自得。
站在一旁的卢公公,也露出会心的笑意。
建文帝四十多岁了,精力自然不及年轻男子。太医院里有一位赵太医,偶尔出宫时寻了一味“神仙丸”回来,精心研究了半个月,确定效果颇佳不会损伤身体,便大着胆子进献上来。
这等事,自然不能让太多人知晓。
卢公公也不愿这份功劳被别人夺走,私下敬献给了建文帝。
建文帝对“神仙丸”颇为满意,暗中赏下百两黄金。金银之物,卢公公不是特别在意。不过,这份赏赐,意味着圣眷。
卢公公颇为高兴,悄悄将这百两黄金给了芷兰。
……
建文帝更衣后,和俞皇后一起用早膳。
食不言寝不语。
早膳后,俞皇后才张口道:“四皇子跪了一夜,凌晨时臣妾命人将他抬回了寝宫歇下。得歇上两日才能去松竹书院。”
提起四皇子,建文帝轻哼一声,冷然道:“让他吃些苦头正好!”
俞皇后轻叹一声,语气中露出几分自责:“说来,都是臣妾的不是。臣妾每日忙于宫务,对几位皇子也未上心教导,皆由他们的生母管教。这是臣妾失责了!”
俞皇后是嫡母。
从礼法而言,她才是几位皇子的母亲。当年是她不愿,否则,早可以抱一个皇子养在椒房殿了。
建文帝立刻安抚道:“他心性狠辣,行事不够宽和。如何能怪到你身上。”说到宽和,免不了要夸赞三皇子一句:“几个皇子里,三皇儿最是温和敦厚。”
俞皇后微微一笑,并不居功:“是淑妃教导得好。”
正说着话,淑妃母子便来请安了。
“臣妾给皇上娘娘请安。”
“儿臣给父皇母后请安。”
淑妃和三皇子一起恭敬行礼。
建文帝和颜悦色地笑道:“免礼平身。”又笑着赞许:“晨昏定省,十余年如一日,可见淑妃是个懂规矩的。”
淑妃懂规矩,不懂规矩的,自然便是隔三差五才来请安的丽妃。
其实,请安之事,真怪不得丽妃。丽妃倒是有心天天来,奈何俞皇后不待见丽妃,言明让她三日来请安一回便可。
只是,此时此刻,谁还记得起这等不起眼的细节?
日积月累的些微不满,如木柴悄然堆积。被一把火引燃后,火势绝不能小觑。
俞皇后和淑妃对视一眼,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
建文帝又吩咐三皇子:“你今日去书院,记得替你四弟告假两日,就说他身体微恙。”
昨晚四皇子被怒叱罚跪一夜之事,早已传遍宫中,三皇子岂能不知?他心中快意,却未显露在面上。张口应下,一个字都没多问。
……
很快,李太后也得知此事,一脸怒容地前来椒房殿诘问:“……区区一个内侍,伺候主子不力,被打死也是活该,算不得什么。”
“定是你从中煽风点火,皇上才会发这么大的火气,竟罚四皇子跪了一夜。”
“你身为嫡母,又是中宫皇后,未能好好教导皇子,便是失责。”
李太后身为婆婆,挑剔儿媳简直天经地义。
不过,李太后也算学了个乖,特意趁着建文帝早朝时才来了椒房殿。也免得建文帝总护着俞皇后。
可惜,俞皇后从来不是好拿捏的主。
以前对李太后处处容忍三分,是不愿令建文帝左右为难。如今俞皇后不再在意建文帝,以她的口舌手腕,岂会落于下风?
“身为皇子,当宽容大度。内侍虽卑贱,也是一条人命。母后将他们视如蝼蚁,委实不妥。”
“诚如母后所言,教导皇子,是儿媳的责任。所以,昨晚儿媳不愿轻易放过此事。否则,才是纵容溺爱,害了四皇子。”
“所谓煽风点火,儿媳绝不敢认。皇上大动干戈,也是因恼怒之故。”
“母后有此时间来责怪儿媳,不如去看一看四皇子。好好教导他该如何做天家皇子!”
李太后气得簌簌发抖,用手指着俞皇后:“混账!你竟敢这般和哀家说话!”
俞皇后眉头未动,神色安然:“儿媳对母后从无不恭敬。今日母后怒气冲冲前来诘问,儿媳一一解释。不知儿媳哪一句话不妥?”
……
后宫之主到底是谁?
是天子之母,还是当朝皇后?
身为太后,天生便占了身份之便。可这绝不意味着太后便能处处刁难身为皇后的儿媳。需知这后宫凤印,都是掌在皇后手中。
谁胜谁劣,端看建文帝向着谁。
孝顺的建文帝以前一直向着自己的亲娘,于是李太后一直占着上风。
如今建文帝一心偏着俞皇后,李太后便显出了大权旁落的悲凉。
论口舌不是俞皇后对手,去建文帝那儿告状,也未能奏效。反被建文帝温和地安抚交代了一通。大意是“母后已年迈不必操心宫中诸事皆有皇后打理母后还是安心在慈宁宫安享天年”吧……
第二轮交锋,又以李太后失败而告终!
至此,后宫的风向,也彻底倒向了俞皇后,连带着淑妃三皇子在宫中的地位也直线上升。
反观丽妃母子,一个被禁足,一个被罚跪,颜面尽失,也昭示着失了圣眷。
后宫的动向,在不动声色间影响着朝堂的风向。
很快,往俞家走动的官员便多了起来。
这些消息,也一点不漏地传到了西山行宫,传到了盛鸿和谢明曦的耳中。
……(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进了六月,天气渐渐燥热。
行宫里已用起了冰盆。
七皇子殿下已能下榻走动。不过,动作不能过大,否则便会牵动伤口。走路也不宜过久,一切都已静养为要。
每日照例要换三次药。
在顾山长来之前,换药之事都由谢明曦动手。
顾山长来了之后,便换成了太医亲自动手。
换药的时候,顾山长甚至不允许谢明曦待在一旁。理由也很充分:“……明曦,你和七皇子殿下已定了亲事,迟早会成亲。不过,既是未婚夫妻,该避嫌的时候总该避嫌。也免得失了礼数,被人闲话。”
谢明曦颇为乖巧地听了顾山长的话。
于是,顾山长来了一个多月,七皇子殿下几乎再无和未婚妻独处的机会。
唯一的例外,便是宫中传来消息的时候。湘蕙来请谢明曦前去,顾山长没有阻止。
“师父,我去片刻就来。”穿着浅粉色单薄罗裙的谢明曦冲顾山长笑道。
顾山长略一点头,目光一扫,叮嘱一句:“多穿一件,别冻着了。”
谢明曦:“……”
这么热的天,怎么会冻着?顾山长分明是觉得她的衣服略显单薄,显出了窈窕的身形,不愿让七皇子殿下的眼睛占了便宜……
谢明曦好笑之余,又觉得分外窝心。
外人看顾山长,定会觉得她过于刚硬,行事不近人情。靠近了才会知晓,顾山长外冷内热,对晚辈的呵护之心,令人感动。
这一个多月来,顾山长时时盯着自己,也是为了自己的闺誉着想。
“好,我这便去穿。”谢明曦乖乖应下。
顾山长满意地嗯了一声。
……
盛鸿眼巴巴地等来了未婚妻,一见面,便忍不住问道:“这么热的天,你怎么穿得这么多?”
像他,只穿着中衣,还觉得燥热……
当然了,这份燥热,不全是因为天气炎热之故。更多的是因为连着多日没能和谢明曦独处,心里憋闷上火。
谢明曦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师父怕我冻着,特意叮嘱我多穿一件。”
盛鸿:“……”
顾山长提防他就像防贼一样啊!
盛鸿哑然片刻,才无奈地笑了一笑:“山长也太小看我了。我岂是那等不知廉耻胡乱占未婚妻便宜之人!”
谢明曦轻笑一声:“你不是谁是?”
盛鸿:“……”
盛鸿反应极快,立刻走上前来,握住谢明曦纤细柔软的手:“我可不能枉担虚名!”另一只手,厚颜无耻地揽住了谢明曦的纤腰。
谢明曦略一挣扎,便会触及他胸膛上的伤处。
谢明曦白了他一眼:“快些放手,待会儿师父若是来了,见你这般模样,定会生气!”
想到板着脸孔肃的顾山长,盛鸿心里确实有些发憷。在莲池书院读书三年,顾山长的肃穆威严,早已深深烙印进了盛鸿的脑海。
盛鸿不怎么情愿地松了手,口中嘀咕道:“我回宫之后,便去求父皇,早些娶你过门。”
这当然是玩笑。
盛鸿今年十四,谢明曦只有十三岁,两人都正年少。便是定下亲事,成亲也得是两三年以后的事。
三皇子四皇子今年都十六了,还没成亲,前面还有五皇子。哪里轮得到盛鸿?
……
笑闹几句,两人才说起正事。
盛鸿将手中的纸卷递给谢明曦:“这是宫中传来的消息。”
这三年来,盛鸿在宫中也布了几个暗桩。论势力,远不及三皇子四皇子。打探些消息倒是不在话下。
这两个月里,每隔几日,便会有一封消息传到盛鸿手中。
谢明曦也从无遗漏,每一份都亲眼看过。
谢明曦接了纸卷,细心打开。
纸上的字迹写得颇为细密,足有数百言,概括起来便是这么几句。
丽妃依旧被禁足,四皇子被罚后,行事多有收敛。三皇子近来颇得圣眷,时常受建文帝赞誉。俞皇后圣眷愈浓,李太后亦不敌其锋芒。
“自春猎后,父皇对母后几乎百依百顺。”盛鸿眸光闪动,压低声音:“这一切,皆因莲香而起。”
莲香酷似俞皇后之事,早已不是什么秘密。谢明曦和盛鸿早在两个月前,便已得知此事。
只是,便是他们也未料到,建文帝竟被莲香迷得神魂颠倒。
谢明曦略一点头,然后轻叹一声:“这一招确实颇为厉害!”
“这个莲香,应是皇后娘娘精心调教过的。所以,一颦一笑都和皇后娘娘年少时一般模样。”
盛鸿淡淡说道:“他不仅喜欢年少时的妻子,更多的是眷念自己早已逝去的年少时光。”
对一个已步入老迈的男子来说,这无疑是值得眷念欢愉的事。
由此也可见俞皇后手段之高明。
正因窥准了建文帝的心思,俞皇后才能设下这一美人计,将建文帝的心牢牢地拢在椒房殿。
当然了,美人计绝非外人所想那么简单。调教出莲香,不过是第一步。要在恰当的时机献上美人,不能令建文帝心存疑虑,要收买拉拢建文帝身边的亲信……
这其中,不知耗费了俞皇后多少心思。
……
提起建文帝,谢明曦目中闪过一丝冷意。
被觊觎的愤怒,被阴云笼罩两年多,她对建文帝的憎恶也刻进了骨髓里。哪怕此时危机已解,她依然对建文帝厌之入骨。
盛鸿握住谢明曦的手,定定地看着她,缓缓低语:“明曦,我知道你恨他。我也同样恨他。”
“只是,你我眼下远远不是他的对手。不得不暂且忍耐!”
不但要忍耐!还要竭力争宠!
否则,盛鸿便无以在宫中立足!被关在寒香宫里的梅妃,也难见天日。
男儿在世,不可一日无权。否则,便会卑贱如尘泥,不但护不住自己,也护不住心爱的女子。
谢明曦深深呼出一口气,情绪已平静下来:“你放心,我知道以后该怎么做。”
以后,她将时有机会出入宫廷,面圣的机会也会更多。
她绝不能流露出心中怨恨,更不能被建文帝察觉!
盛鸿呼出胸口的闷气,轻轻将谢明曦揽入怀中。(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这是盛鸿第一次伸手拥抱谢明曦。
谢明曦挣扎了一下。
盛鸿低低地哼了一声,声音里流露出些许痛楚。谢明曦半点未紧张,瞥了装模作样的盛鸿一眼:“我又未碰你伤口,你喊什么痛?”
到底没忍心再推开他。
盛鸿暗暗雀跃自得,略略调整姿势,将谢明曦搂得更紧了些。
耳鬓厮磨,气息相闻,年轻的身体隔着薄薄的衣衫紧紧相贴。很快,身体内蹿起惊人的热度。
盛鸿的呼吸声略显急促灼热,头凑到了谢明曦的耳边,热烘烘的气息在她敏感的耳际轻拂:“明曦。”
谢明曦身子微微一颤,白嫩的耳珠悄然染上红晕。
盛鸿情难自禁,略略俯头,张嘴轻轻含住她的耳珠。
那一抹晕红,从耳珠上晕染至脸颊。
谢明曦心跳加速,勉强维持镇定:“盛鸿!放开我!”
盛鸿心醉神迷,恍然未闻,灼热的嘴唇又移到了她白嫩如玉的脸颊上,再缓缓移至她的嘴角处。
谢明曦呼吸也急促起来,生平第一次尝到了耳热心跳的感觉。
原来,两情相悦是这样的美妙滋味。
原来,当你喜欢一个人时,绝不会畏惧他的亲近。甚至会生出些许紧张和期待……
谢明曦剩余的一丝理智,令她在要紧关头警醒,伸手推开了盛鸿。
……
这一推,不免牵动到伤口,一阵刺痛。
盛鸿心里一团火热,不顾疼痛,又要俯身亲吻她的唇角。
“盛鸿!”此时此刻,谢明曦也无法维持冷静自若了,脸颊涌起一片绯红,一双明亮的眼眸露出些许恼意:“快些放开我!”
盛鸿万般不情愿地停住了动作,维持着此刻的姿势。
两张脸孔相隔不过咫尺。
谢明曦微弯的红润嘴唇,便如最鲜嫩的鲜花。又如世上最美味的珍馐。奈何不能尝一尝……
盛鸿渴望之极的目光在谢明曦的嘴唇上流连片刻,然后,轻叹一声,站直身体。
没想到,谢明曦在此时踮起脚尖,轻柔的吻落在盛鸿的嘴角边。
盛鸿没有动弹,用热切又期待的目光看着谢明曦。
一个多月前,她只俯身调笑,他便会面红耳赤。现在却是主动“出击”,一脸跃跃欲试。这份“成长”速度,令人惊叹。
谢明曦不知该笑还是该气,退开两步,拉开彼此的距离:“别胡闹了。我来了这么久,师父随时都会来找我。”
一提顾山长,盛鸿脑海中的绮念顿时消散大半。被美色冲昏的理智,也尽数回归。
说曹操曹操就到。
当顾山长的声音在帐篷外响起时,盛鸿反射性地低头,确定自己衣衫整齐并未散乱。又抬头打量谢明曦。
谢明曦难得有一丝心虚,压低声音问道:“瞧瞧我衣裙发丝,可有凌乱之处?”
盛鸿同样压低声音:“没有。”
谢明曦暗暗松口气,平心静气,迎出了帐篷。
盛鸿毫无皇子架势,和谢明曦一同迎了出去。
……
“师父,”短短几步路,谢明曦已恢复如常,冲顾山长微微一笑。
盛鸿也是装模作样的高手,亲切热诚地喊了一声顾山长。
顾山长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过来。
衣衫整齐,发丝未乱,神色坦然。可见两人恪守规矩……
顾山长目中露出一丝满意之色,看盛鸿的目光也温和了几分:“七皇子殿下请勿怪我多嘴。未婚夫妻,也该避嫌。不宜时时独处。”
“这世间,对男子诸多宽容,对女子却极为苛刻。明曦尚且年少,尚未及笄。七皇子殿下也正值少年。待过上几年,到了成亲之龄,再亲近独处,水到渠成,顺理成章。不必急在一时。”
一席话,听得盛鸿暗暗羞愧。
情热之际,他恨不得和谢明曦形影不离。更抑制不住亲近的冲动……若在他的前世,再如何亲近都没关系。
可此时,他身在大齐,便不该肆意。
想到自己之前对顾山长时时在一旁的行径心生怨言,觉得她“碍眼碍事”,盛鸿颇觉汗颜。
“山长说的是,”盛鸿郑重应道:“我受教了。”
身为皇子,却从未摆出高高在上的皇子架势,待她敬重一如从前。顾山长看着盛鸿的目光又柔和了几分:“今日的课业也该开始了。”
往日一提读书,盛鸿总有些头痛不情愿。今日态度十分积极,立刻笑道:“有劳山长多多教导。”
一直静默不语的谢明曦,悄然扬起唇角。
炽烈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落在她的脸上,也落在她的心里。
……
又过几日,谢明曦和盛鸿有了片刻独处时间。
这一回,盛鸿表现得格外老实安分,足足离谢明曦三米远。
谢明曦暗暗好笑不已,慢悠悠地凑上前。
盛鸿立刻后退几步,一副“誓死捍卫自己清白”的模样。成功地逗乐了谢明曦。
谢明曦先是扬起唇角,很快笑出了声。
谢明曦平日习惯浅笑微笑,像这般笑得开怀的时候,却是少之又少。盛鸿也咧嘴一同笑了起来。
“没想到,你这般听师父的话。”谢明曦笑了片刻,张口揶揄。
盛鸿收敛笑意,认真说道:“山长一心为你考虑着想。这份心意,我也一同领了。”
“山长说得没错,我们已是未婚夫妻。耐心等待,总有成亲结为夫妻的一天。到时候,再如何亲昵都无妨。”
“眼下,我却不该纵情,肆意冒犯你。”
“喜欢一个人,便该事事为她着想。往日是我唐突,以后我自会留心。”
她是他倾心喜欢的姑娘。
所以,他更应给予她所有的尊重。
谢明曦凝视着盛鸿,心里的坚冰,被忽然涌起的热流融化。
她善言能辩,口舌犀利。可在这一刻,盛鸿捧出了滚烫灼热的心,如此真挚,如此深情。她竟不知该说什么。
过了许久,谢明曦才嗯了一声。
两人相视而笑。
两颗心悄然靠近。
这一刻的亲近,更甚相拥亲吻。
就在此时,帐篷响起了脚步声,扶玉熟悉的声音响起:“小姐,林小姐派人送信来了。”
……(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这一声,打破了两人默默对视的宁静。
谢明曦神色一动,立刻转身去开门。
扶玉口中的林小姐,非林微微莫属。这两个多月来,谢明曦未能回京,同窗好友倒是不时有人写信送来。
其中,又以林微微的信来得最勤。多则十日八日,少则三五日,总有一封信来。
谢明曦没有避讳,当着盛鸿的面拆了信,兴致勃勃地看了起来。
林微微写信总是格外有趣。
“……董夫子前两日告假未上课,我们本以为董夫子病了,后来才知是董夫人的续弦年轻泼辣。因董夫子多看了别的女子几眼,大发雌威,伸手抓了董夫子的脸……”
谢明曦轻笑不已。
盛鸿笑问:“林微微在信上写了什么?你怎么笑得这般高兴?”
谢明曦便将这一段读了出来。
盛鸿忍俊不禁,也笑了起来:“董夫子自娶了这位续弦,日子过得真是热闹。”
以前盛鸿最不喜董翰林。每次董翰林上课,盛鸿都得强忍着睡觉的冲动,逼着自己听课。如今恢复男子身份,以后再难进莲池书院。也无机会再听董翰林上课了,倒有几分怀念起来。
谢明曦笑了片刻,不知看到了什么,笑容渐敛,眉眼中露出一丝淡淡的凉意。
盛鸿心里一动,低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谢明曦看了他一眼:“林姐姐和陆迟已定了亲事,立下婚约。”
盛鸿:“……”
这样的喜事,不是应该为林微微高兴吗?她怎么一副林微微跳进了火坑里的神情?
莫非,其中有什么他不知的隐情?
盛鸿以目光相询。
谢明曦不欲多说,只简单地说了句:“一言难尽,日后我再和你细说。”然后,便拿着信离开。
留下一头雾水的盛鸿。思来想去,也没想出其中的不妥之处。
青梅竹马,两情相悦,门当户对。怎么看都是一桩天造地设的好亲事!为何谢明曦会是这等反应?
谢明曦连信还没看完便走了,莫非这封信中写着什么不宜让他知晓的事?
……
“……你曾对我说过的话,我一直牢记于心,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这份忧思,我也只能和你在信中说上一回。”
“这两年多来,我一直竭力疏远陆大哥。”
“我也想过,以后索性另嫁他人。如此,便能远离纷扰忧虑。只是,我自幼便和他相识,心里一直喜欢他,实在割舍不下这份情意。”
“父亲母亲和几位兄长胞弟,也对他十分满意。”
“定亲之前,我连着几晚辗转反侧,难以成眠。思来想去,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
“不管前路如何,我都要和他并肩同行。”
谢明曦默默地看完信。
林微微和陆迟,到底还是定了亲事。
前世林微微被四皇子暗中命人害死。今生四皇子在夺储中落了下风,或许再无翻身的机会。如此一来,也腾不出手来对付林微微吧……
退一步说,便是四皇子有此打算,林微微早有防备,也能躲过。
不管如何,好友定亲,总是一桩喜事。
谢明曦定定神,动笔写了一封祝贺的回信。又特意备了一对金钗做了贺礼。打发扶玉回京送去林府。
……
当日傍晚,林微微回府,便见到了扶玉。
“奴婢奉小姐之命前来送信,”扶玉殷切地笑着,一张圆圆的黑脸看习惯了也颇为顺眼。
林微微抿唇一笑,接了回信和贺礼。
她没急着拆信,张口先问起了谢明曦的近况:“听闻七皇子殿下伤势已颇见好转。谢妹妹也该回来了吧!”
昔日同窗,如今已是七皇子。林微微提及这个名讳,语气总有几分微妙。
扶玉笑着应道:“顾山长提过两回,小姐说自己奉皇上和娘娘之命留下照顾七皇子殿下,殿下一日未痊愈,小姐便也留在行宫。”
扶玉学话的时候,特意将谢明曦坦然自若的神情也学了出来。
林微微乐得直笑:“真看不出谢妹妹对七皇子殿下这般情深意重!”
这等话,一听便是借口。
当日骤然得知七皇子的真实身份,谢明曦恼怒不已的样子历历在目。时隔两个多月,竟不愿离开行宫回京。可见谢明曦已消了气,和七皇子殿下感情突飞猛进,所以才这般难分难舍。
扶玉也咧嘴笑道:“是啊,小姐和七皇子殿下感情好的很。”
谢明曦再擅于掩饰,真实的心绪也瞒不过身边的丫鬟。
闲话几句后,扶玉才告退:“奴婢还得连夜赶回小姐身边,这便告退了。”
……
出林府的时候,扶玉正巧遇上了前来林府的陆迟,忙行了一礼。
陆迟对这个黑脸丫鬟倒有些印象,随口笑问:“你不是在西山行宫吗?怎么跑到林府来了?”
“奴婢替小姐送信至林府。”扶玉顺口恭贺一声:“恭喜陆公子和林小姐定亲之喜。”
陆迟这些时日心情极佳,闻言笑了起来,清俊的脸孔如镀了一层光晕,散发出喜悦的光芒。
好在扶玉见惯了七皇子殿下举世无双的俊美,略一晃眼,便镇定下来。出了林府,骑马疾驰而去。
陆迟出入林府是等闲常事,他和林家兄弟也都十分熟稔。排行第五的林钰,和陆迟最是交好。
见了陆迟,林钰促狭地取笑:“你和四姐已定了亲,还怕她会跑了不成!”几乎每晚都要来林府。
陆迟俊面微红,低声道:“待你有了心上人,便知道什么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了。”
林钰听得牙酸不已:“罢了罢了!你想去见她,我领着你去就是了。”
陆迟大喜,忙躬身作揖:“多谢五弟!”
按着俗礼,定了亲的未婚夫妻,便不该随意见面。不过,有七皇子和谢明曦日日相对的先例在前,陆迟自觉登门探望未婚妻也不算出格了。
林御史夫妇也睁一眼闭一眼,并未阻止。
林钰领着陆迟去了林微微的院子。
“四姐,陆大哥特意来看你。”林钰大大咧咧地说道:“我将他领来了。”
林微微也未忸怩,冲陆迟一笑。(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