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蓁蓁忍不住跳了起来:“喂喂喂!谢明曦!你这可太过分了啊!还没嫁给七皇子,就这么向着他!”
短短几句话,将一众同窗都绕了进去。
就这么轻飘飘地道个谦,便将七皇子蒙骗同窗三年的事情化解。这也太便宜七皇子了!
便是生性最温柔的秦思荨,也忍不住笑叹一声:“谢妹妹这一招着实高明啊!”
谢明曦眨眨眼笑道:“我知道诸位同窗嘴硬心软,心肠最好,气了三个月,也该差不多消了气。这才厚颜张口为他道歉。大家既是原谅他了,我今晚做东,在鼎香楼摆下酒席,请诸位同窗一起前去饮宴。”
这还差不多!
光道歉怎么成!怎么也得摆酒请客嘛!
颜蓁蓁满脸怒容尽去,立刻阴转晴,亲热地搂住谢明曦的胳膊:“只请一顿,如何能表达你的心意。不如连着请上三日如何?”
方若梦立刻道:“颜妹妹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以谢妹妹的慷慨大方,怎么也得连着请上七天吧!”
谢明曦:“……”
终日挖坑,难得被人挖坑一回啊!
谢明曦适时地露出心疼如割肉一般的神色,大大取悦了一众同窗。
众少女各自挤眉弄眼,开心地笑了起来。
谁能真为此事迁怒谢明曦?不过是意气难平,闹腾一通而已。难得谢明曦低头折腰,狠狠出了一回血,众少女心里最后一丝恼意也随之散去。
……
林微微和盛锦月来得最迟。
“你们在说什么这么热闹?”盛锦月好奇地垫着脚尖张望。
林微微笑嘻嘻地挤了进来,在见到被众人簇拥的谢明曦时,立刻惊喜地欢呼一声:“谢妹妹!你总算回来了!”
然后,林微微冲上前,一把抱住谢明曦。不知哪来的力气,竟将谢明曦原地抱起转了一圈。
谢明曦轻笑出声:“别闹了!你这点力气,哪里抱得动我。”
林微微咧嘴一笑,又绕了一圈,才将谢明曦放下。
一双好友,相视而笑。
尹潇潇忽地捂住眼。
萧语晗很配合地张口询问:“尹妹妹这是怎么了?莫非见到了什么不忍目睹的场面?”
尹潇潇继续捂着眼睛,一本正经地答道:“再看下去,我只担心眼睛会被闪瞎。”
众少女爆出一阵笑声。
这个尹潇潇!
谢明曦也扑哧一声乐了起来。
学舍里响起久违的欢笑声。
行至学舍门口的季夫子面上也露出笑意,不疾不徐地踏入学舍,目光一扫,落在谢明曦的身上:“谢明曦,你怎么没在府里歇上几日就来了?”
谢明曦忙敛容行礼:“学生见过季夫子。”
“我已有三个月没来书院,唯恐荒废了学业。所以,今日便来了。这段时日,让夫子忧心了。”
季夫子舒展眉头,笑着说道:“回来就好。”顿了顿,含蓄地询问:“七皇子殿下伤势如何了?”
想到得意门生忽然就变成了少年郎以后再不能来莲池书院,季夫子心里颇有点不是滋味。
众少女也目露关切。
到底同窗三年,哪怕气恼七皇子以女装骗人,众少女对他总是多了几分关切。
谢明曦答道:“殿下伤势已好了大半。再将养一段时日,便无碍了。”
季夫子略略松口气:“无碍便好。”
接下来,不再多言,开始上课。
……
时隔三个月,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听着夫子熟悉的授课声,谢明曦有些微的恍然。
仿佛一切都未变过。
仿佛一转眼,身畔还有那张美丽清冷的熟悉脸孔,冲着她挑眉浅笑……
谢明曦默默转头,瞥了身畔空空如也的位置一眼,然后,口中溢出一声微不可见的轻叹。很快,便将这一抹恍然抛诸脑后,凝神听课。
待到中午吃饭时,谢明曦和林微微方若梦坐了一桌。
三层的大食盒打开,六道热腾腾的美味佳肴端了出来。
谢明曦下意识地夹起一筷子牛肉丝,然后转头向右……看了个空。
谢明曦默默地将牛肉丝放回自己的碗中。
习惯实在太可怕了!
这三年来,她每日都和“六公主”待在一起,同坐同食。叶秋娘每日做好的菜肴里,必有两道是“六公主”爱吃的。她也习惯了每日为“六公主”夹菜……
林微微和方若梦对视一眼。
“如何?是不是不习惯?”林微微促狭地笑问。
谢明曦口是心非:“没什么不习惯,耳根挺清净。”
方若梦闷笑一声。不过,她颇为厚道,并未说穿。
林微微揶揄地一笑:“得了,在我们面前还这般装模作样。别说你不适应,便是我和方妹妹,也颇觉不惯呢!”
谢明曦没说话,只忽然没了胃口。
眼前热腾腾香喷喷的饭菜,也失了几分滋味。
……
午饭后,谢明曦回了寝室。
从玉扶玉早已耗费半日时间,将寝室打扫得干干净净。
谢明曦在自己的床榻上睡下,很自然地面向外侧……映入眼帘的,是空荡荡的床榻和轻纱。
谢明曦瞪了床榻半晌,心里腾腾地燃起一股无名怒火。重重呼出一口气,然后转过身,面向内侧。
谢明曦闭上眼,试图入睡。可惜,头脑却不由自主,闪过许多平日和盛鸿独处的画面……
过了许久,还是无法入眠。
谢明曦气闷地呼出一口气,索性起身出了寝室,去了顾山长的屋子。
顾山长似早已料到谢明曦会来,煮好了一壶茶,分别倒了两杯。
袅袅茶香,嗅入鼻间。
谢明曦捧着茶杯,轻轻啜饮一口。躁动烦闷的心情,缓缓平息。一抬头,便见顾山长正用了然的笑意看了过来。
谢明曦脸颊微微发热,借着低头喝茶的动作,掩去了脸颊上的一丝暗红。
顾山长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今日一个人来书院,七皇子未能同来,是不是颇不习惯?”
谢明曦定定神,点了点头:“确实不太习惯。”
之前三个月,七皇子恢复身份,两人也是日日相对。今日骤然分开,身边空荡荡的,心里也莫名的空虚失落。(htt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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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难以启齿的话说了出来,接下来的话,也没那么难以出口了。
“我没舍不得他,就是觉得生活中忽然少了什么似的。”谢明曦的心思素来藏得颇深,令人难以揣度。今日难得张口倾诉。
顾山长听得哑然失笑:“别说你,便是我都有些不习惯。”
在顾山长明亮了然的目光下,谢明曦脸孔有些发烫。
这等羞窘的小女儿情态,发生在自己身上,着实少见。谢明曦暗暗自嘲地一笑。
坦诚了心思之后,这份羞窘也随之散去。
谢明曦定定神,转移话题:“我昨日晚上已和父亲祖父说过,从今日起,我便在书院住下。每到休沐再回谢府。”
十日休沐一回。也就是每隔十日回一次谢府。
顾山长略一点头。
谢明曦又道:“我已应了一众同窗,要连着请她们去鼎香楼吃七日酒席,权当是代七皇子向她们赔礼。”
这些淘气包!
顾山长想绷起脸,目中已漾开笑意。张口便是:“既是赔礼,也该将几位夫子一并请去赴宴才对。”
谢明曦:“……”
还有这般坑弟子的师父?
看着谢明曦哑口无言的样子,顾山长开怀一笑。
……
散学后,众少女一起去了鼎香楼。
一同前去的,还有顾山长和几位夫子。
董翰林也跟着一起来了。
一堆年轻美丽的少女和姿容出众的女夫子中,董翰林那张蓄着美髥的老脸格外醒目。犹如鲜花丛中冒出一根狗尾巴草。
谢明曦张口相邀的时候,本以为董翰林会推辞。万万没料到董翰林一口便应了下来……来之前,还被林微微嘀咕了几句:“我们在一起饮宴,董夫子一个男子身在其中,多有不便。”
谢明曦有些无奈地摊摊手:“我是出于礼貌说一声,谁知道他竟不推辞?”
谢明曦特意定了鼎香楼里最大的雅间。雅间里摆了两席,上席由顾山长和几位夫子入座,少女们则坐了另一席。
鼎香楼里菜肴精美不必细说,自酿的美味果酒,恬淡适口。最适宜女子们饮宴之用。
谢明曦特意点了一壶酒,送到了董翰林面前。
董翰林最喜饮酒,接了酒壶,冲谢明曦笑得格外灿烂明媚。一张老脸比平日多了几分活力光彩:“我不惯喝果酒,正要张口,没想到你已想到了。”
这等热闹的场合,平日不太顺眼的董翰林,看着也多了几分可爱。
谢明曦抿唇一笑:“董夫子尽情饮酒,若不够,再让人上一壶便是。”
董翰林喜动颜色,连连笑道:“好好好!”
让人不得不怀疑,董翰林厚着脸皮一同前来,就是为了喝酒。
……
谢明曦和一众同窗久别重逢,心情极佳。
未等众人闹腾,谢明曦已主动起身,端起斟满了果酒的酒杯:“多谢诸位同窗原谅七皇子不得已的欺瞒。我先满饮三杯!代他向诸位同窗赔礼!”
一连三杯,喝得干干净净!
一众少女纷纷鼓掌。
尹潇潇朗声道好,中气十足,音量之高力压众人:“谢妹妹今日已向众人道了谦。从此以后,大家都别再提七皇子隐瞒身份欺瞒同窗的事了。否则,我尹潇潇第一个挺身而出,主持公道!”
顿时惹来一阵嘘声。
“哟!瞧瞧你这厉害劲!我便是再提,你又待如何?要揍我不成?”
不必怀疑,第一个嘴欠的,非颜蓁蓁莫属。
尹潇潇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皓齿:“说揍人多伤感情!切磋一二便是!”
论身手,在座少女,除了谢明曦之外,无人是尹潇潇三回之敌。
什么切磋一二,还不是揍人嘛!
颜蓁蓁冲尹潇潇又嘘了一声,尹潇潇杀气腾腾地拎着果酒,去和颜蓁蓁拼酒。同席的少女们颇有些唯恐天下不乱的意思,一个个鼓噪道好,热闹之极。
谢明曦脸上的笑容一直未停过。
或许是果酒清甜美味,或许是因菜肴精美,或许是同窗好友们闹腾的气氛太过热烈。将她略有些冷清的胸膛塞得满满的,温暖而充实。
这种感觉,是她生平第一次。
直至此刻,她才有了清晰的了悟。
这一生,确实和前世全然不同了。
前世的她,满怀阴暗,满心算计,孤独前行。
这一生,她有了良师益友,有了全心爱她的未婚夫婿。她不再孤单,未来的生活,也溢满了令人期待的喜悦。
……
夫子们的一席没这般闹腾,却也热闹。
顾山长笑着叹道:“看着这堆孩子,我才惊觉自己已老了。”
季夫子笑着打趣:“山长风华正茂,焉何言老?当罚一杯!”
顾山长欣然认罚,自饮一杯。
董翰林立刻道:“一人喝酒,着实无趣。我陪顾山长,同饮一杯!”说着,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比起顾山长还要干脆利落。
众夫子平日都不喜董翰林,此时倒也觉得董翰林也有几分趣味。
更有趣的还在后面。
接下来,不论谁举杯,董翰林都欣然陪上一杯。不到一时,一壶酒便下了肚。
谢明曦一直留意这边酒席的动静,立刻吩咐跑堂:“再上一壶酒。”
酒壶颇为精致小巧,一壶约莫八两酒。此时一斤是十六两,两壶酒正好合一斤。嗜酒的董翰林整整喝了两壶。
喂饱了肚里的酒虫,董翰林满身酒气,一脸飘然满足,彻底进入了“我喝了酒我还怕谁”的英勇状态。
“来人,再上一壶酒来!”董翰林一拍桌子,老脸红如猴臀,声若洪钟。
跑堂的略一踌躇,看向谢明曦。
谢明曦微微点头。
董翰林开始滔滔不绝地夸赞谢明曦:“……论聪慧伶俐,无人能及。又这般慷慨大方,怪不得能令七皇子殿下倾心。”
众人:“……”
给你上酒,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好人哪!
顾山长见董翰林酒意熏熏,张口提醒:“董夫子切勿喝多了,免得家中人担心。”
董夫子豪气干云地一挥手:“放心!我在家中说一不二。喝得再多,也无人敢多嘴……”
话没说完,便听到一个略显高亢的女子声音:“董文!”(htt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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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文,正是董翰林的名讳!
是谁直呼董翰林的名字?
众人心里一阵诧异。
董翰林浑身一个哆嗦,反射性地将面前的酒壶推至顾山长面前,急切地低语央求:“贱内来了。待会儿山长一定要说这酒不是我要喝的,是谢明曦劝的酒。”
顾山长:“……”
董翰林喝多了酒,说话时阵阵酒气涌来。
顾山长瞥了满脸通红的董翰林一眼,尚未应下,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妇人快步走了进来。
这个妇人,皮肤白皙,身段娇小,颇有几分姿色。一双丹凤眼,看着一副精明泼辣的模样。
随妇人一同进来的,是鼎香楼的掌柜。
掌柜一脸为难,冲众人作揖赔礼:“对不住,扰了诸位雅兴。这位妇人,硬说她是董夫子的妻子,特意寻了来。小的实在拦不住!”
众人:“……”
……
可不是拦不住么?
这个妇人气势汹汹地进来,目光一扫,立刻落在了缩着脖子装鹌鹑的董翰林身上。
妇人杀气腾腾地冷笑一声,快步上前,伸手如闪电。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妇人已拧住了董翰林的一只耳朵。
董翰林“诶哟”一声,惨呼声振聋发聩。
“我叮嘱你不要喝酒,你竟不听我的,偷偷跑了出来喝!闻一闻你这满身的酒臭,到底喝了多少?”妇人个头不高,气势足有两米。
董翰林一边诶哟,一边告饶:“夫人息怒!息怒!我只喝了几杯!”
妇人呸了一声:“你当老娘是瞎子不成!你面前摆了两个空酒壶!定是都被你这个老匹夫喝进了肚!”
董翰林一连串地解释:“夫人误会!误会!我真的没喝这么多!不信你问顾山长!顾山长可以为我作证!”
妇人气势咄咄地看向顾山长。
顾山长:“……”
众人:“……”
原来,这就是董翰林的续弦啊!
怪不得董翰林自续娶后,再也不出来饮宴喝酒。家里有这么一只泼辣凶悍的母老虎,董翰林后院“葡萄架倒了”也是常事!
董翰林用恳切的目光看着顾山长。
妇人也紧盯着顾山长。
顾山长无愧莲池书院山长之名,在这等情形下,依然维持了镇定自若的绝佳风度:“这位便是董夫人吧!”
“夫人勿恼!今晚饮宴,是学生谢明曦所设。董翰林受邀前来,并未偷偷跑出来。”
顾山长一身正气,气度慑人。
妇人神色一缓,终于松开了拧着董翰林右耳的手。
董翰林松了口气,伸手以袖子擦拭额上汗珠。顾山长果然讲义气!
还没庆幸完,就听顾山长又说道:“学生和我们几个女夫子,喝的俱是果酒,度数极低。并无人劝董夫子饮酒!”
董翰林:“……”
董翰林不敢置信地看向顾山长。
顾山长一脸正气的回视:“身为夫子,传道授业,焉能轻易说谎!何况是当着学生们的面。我绝不会无故撒谎,更不能欺瞒董夫人。得罪之处,还请董夫子见谅!”
董翰林已无暇再说话了。
董夫人狠狠地出手,再次拧住了他的右耳,生生地将他拖走了:“你这老匹夫,我回家和你慢慢算账!”
“诶哟!夫人手下留情!不如换一只耳朵拧……诶哟!”
一连串的诶哟声中,董翰林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众人眼前。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唯有顾山长,怡然一笑,端起酒杯:“董夫子走了,我们继续喝也无妨。来,大家满饮此杯!”
众人:“……”
……
一杯酒过后,众人才算反应过来。
“老天!原来董夫子娶了这么一位泼辣的妇人!”尹潇潇率先感叹出声:“一个敢打,一个求饶,真是天生一对!”
一句话,道尽了众人心声。
谢明曦抿唇笑了起来:“怪不得我今日张口相邀的时候,董夫子二话不说就应了。看来是在家中被管束得太紧,没机会饮酒之故。”
林微微挤眉弄眼地促狭道:“看来,明日董夫子又要告假了。”
“董夫子平日一副道貌岸然的大男子模样,原来这般惧内。”方若梦低笑着接了话茬。
李湘如见不惯董夫人这般做派,皱了皱眉说道:“男子饮酒,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便是心中不喜,也不该当着众人的面令董夫子这般难堪。”
盛锦月接了话茬:“说得没错!董夫人也太无礼了!”
真扫兴!
八卦得兴致勃勃的少女们各自翻了个白眼,索性略过她们两人,继续说笑。
夫子们这一席,也因顾山长出人意料的举动热闹起来。
“我还以为山长会为董夫子打掩护!”季夫子笑个不停:“万万没料到山长会这么说!”
可不是么?
谁能想到性情刚正不喜说笑的顾山长会忽然来了这么一出?
“看董夫人大发雌威,还真是解气!”杨夫子轻声笑道。
董翰林几年前闹的“求亲”一出,杨夫子可一直记在心里。平日对董翰林从无好感敬而远之。今晚瞧了这么一出热闹,心里实在快意!
深有同感的廉夫子冲杨夫子举杯,一起饮下杯中的果酒。
顾山长咧咧嘴,目中闪过一丝淘气的笑意。
……
这一场饮宴,众人乘兴而来满意而归,临近亥时才散。
果酒度数颇低,喝多了也有些酒意。
谢明曦和顾山长一起乘马车回了莲池书院。
夏夜暖风徐徐拂面,谢明曦微醺之下,步伐倒是平稳如常。先一步下了马车后,谢明曦又扶顾山长下了马车。
顾山长喝得更多,酒意上涌,步伐略有不稳,雅兴却是十足,对月吟诵:“强中自有强中手,恶人自有恶人磨!”
可见,顾山长对几年前董翰林请官媒去顾家提亲之事,一直铭记于心耿耿于怀。
所以说,千万不能轻易开罪女子!
谢明曦忍住笑,轻声道:“书院已经到了,我扶师父进去。”
顾山长嗯了一声。
就在此时,书院外的阴影处忽地有人影闪动。
谢明曦酒意瞬间消退,目光如刀一般飞了过去:“是谁?”(htt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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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无月无星,夜色沉沉。
站在暗处的身影俨然与夜色融为一体。
谢明曦饮了数杯酒,远不如往日警醒。直至到了近处,才霍然察觉站在阴影中的人影。
“小姐,是奴婢。”熟悉的声音响起,出现在谢明曦眼前的女子,年约二十六七岁,容貌秀丽,笑意盈盈。
竟是湘蕙来了!
谢明曦一颗心落回胸膛,笑着相询:“你怎么来了?”
湘蕙笑着应道:“奴婢先去了谢府,没曾想扑了个空。听谢大人说小姐从今日起住在书院,便又来了书院。”
谢明曦呼朋引伴地去饮宴,湘蕙只得一直在书院等候。
没等谢明曦继续张口询问,湘蕙已上前,从袖中取出信:“这是殿下命奴婢送来的信。”
只分别一日,有什么要事,竟还要写信?
谢明曦有些讶然地接过信。
湘蕙未再多言,行了一礼,便离开。
……
顾山长一直没出声,直至湘蕙走了,才笑着打趣:“还不快些回屋看信?”
谢明曦神色自若地应道:“不急,我先送师父回寝室。”
顾山长心中暗暗好笑。
谁还没有过年少轻狂的时候?不过,论城府,谢明曦这个十三岁的少女,远胜同龄人。等闲窥不出她的真实情绪为何。
盛鸿巴巴地让人送信来,谢明曦心里焉能不羞不喜?偏偏在她这个师父面前装模作样。
顾山长没有再多言,很快回了自己的寝室。
谢明曦住进了顾山长隔壁的屋子。她没急着拆信,沐浴更衣,打发两个丫鬟各自去休息,这才在烛火下拆了信。
熟悉的端正字迹映入眼帘。
谢明曦微微弯了弯嘴角。
“六公主”初进莲池书院时,一手字委实惨不忍睹。她看着都嫌碍眼。在她的严厉“督促”下,“六公主”一直勤奋练字不缀。三年下来,字迹总算勉强能入眼了……
看到熟悉的字迹,恍然如看到昔日埋头练字的同窗好友。
然后,同窗好友抬起头,已变成了俊美少年的模样。
脑海中闪过这等画面,谢明曦扬起的嘴角又添了一丝微妙的唏嘘,一时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罢了,还是别想这些了,看信吧!
……
明曦,这一日,我心神恍惚,难以安宁。
一睁眼,看见的是内侍而不是你。吃饭喝药时,没有你的笑容作伴。读书时,少了你的悦耳声音。想和人说话时,亦没有你在眼前。
我不在你身边,你这一日是否同样心神不宁?
是否和我一样觉得空虚茫然,若有所失?
你在书院里坐着听课,身边却少了我。你在食堂里用饭时,身边没有我。你在寝室里午睡,睁眼也未看到我。晚上随廉夫子习武,没有我和你喂招过招。
明曦,你想不想我?
明曦,我很想你。
今日,我才知什么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才领略到“为伊消得人憔悴”的滋味,才懂得什么是“思之若渴”。
这才第一日。我已这般难熬,恨不得身插双翅,立刻飞到你身边。恨不得像往日一般,和你继续同窗同寝,形影不离……
满纸思念,透过浓墨,喷薄而出。
谢明曦目光柔和了几分,将信翻来覆去看了三遍。浮躁了一整日的心,在此刻悄然安宁下来。
她将信收起,放进枕畔的匣子里。
然后,闭目入睡,一夜好眠。
……
谢明曦颇讲信用,果然连着请客七日。
众夫子同窗俱都吃胖了一圈。
董翰林在第一晚被董夫人揪着耳朵离开后,隔日便告了假。接连几日都没来书院。直至最后一晚,才又露了面。
不过,这一回,不管谁劝,董翰林都义正言辞地拒绝了,滴酒未沾。
散席时,董夫人特意在鼎香楼外等候。
见董翰林全身没半点酒气,董夫人也不发脾气了,笑盈盈地上前挽起董翰林的胳膊,既娇柔又温顺。也不知她悄声低语说了什么,董翰林咧嘴一笑,老脸放光,高高兴兴地拉着董夫人的手离开。
几位女夫子叹为观止。
“这位董夫人,倒也不是一味泼辣难缠。”季夫子低声笑道:“今晚看着倒是颇为柔顺。”
苏夫子抿唇一笑,接了话茬:“这才是真的厉害!”
凶悍的时候像河东狮,温柔起来又如一团棉花。生得有姿色有风韵,还有这等手腕,,怪不得能将董翰林牢牢拢在手心。
廉夫子听到厉害二字,微不可见地撇了撇嘴。
她生性不似普通女子,对柔顺之类的女子美德不屑一顾。对此等“厉害手腕”,更是嗤之以鼻。
男人不听话,揍一顿就行了!
如果还不行,再揍一顿!
……
夫子们低声笑语,少女们的欢笑声便清脆响亮得多。
“谢妹妹,你果然说话算话,连着请客七日!”尹潇潇爽朗地一拍谢明曦的肩膀,咧嘴笑道:“我就喜欢你这等言而有信之人!”
一席话,逗得众少女都笑开了怀。
谢明曦眉眼弯弯,目中漾着愉悦的笑意。
颜蓁蓁也笑嘻嘻地凑上前来,趁着几分酒兴搂住谢明曦的肩膀:“罢了,以后我再不提七皇子殿下穿女装欺瞒我们的事了。”
盛锦月撇撇嘴:“你倒是好收买。”
顿时惹来一片嘘声。
“连着请你来鼎香楼七回,谢妹妹的私房银子都快被花完了。你还想怎么样?”
“往日你犯错开罪大家的时候,可没见你请客道歉赔礼。到了谢妹妹这儿,你倒是格外挑剔了。”
“就是!没见过你这般挑剔的!”
盛锦月:“……”
随口一句话就被群起而攻之,饶是盛锦月面皮雄厚,也有些吃不消。颇不情愿地低头退让:“我随口说笑,你们怎么还当真了。”
谢明曦心情颇佳,懒得和盛锦月计较口舌,转头对林微微笑道:“天色已晚,我们各自回去,路上多加小心。”
林微微笑着点点头,一抬头,忽地一怔,倏忽伸手紧紧攥住谢明曦的胳膊:“谢妹妹,你快瞧那边!”
谢明曦一愣,顺着林微微的目光看了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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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香楼外是一条颇长的巷子。
月朗星稀,银白的月光洒落进幽暗的巷子。
巷口不知何时停了一辆马车。
马车宽敞华丽,拉车的骏马十分神骏,绝非凡品。虽无特殊标记,明眼人一看便能猜出是宫中马车。
马车里是谁?
这么晚了,特意等在巷子外,是在等谁?
一众少女好奇地张望,窃窃私语。
顾山长扫了一眼过去,心里有了猜测,笑着说道:“定是湘蕙,在莲池书院门外久等不见我们,便到鼎香楼外来等了。”
这七日,顾山长也算开了眼界。
每晚饮宴后回书院,湘蕙都在门口等候,将七皇子殿下亲笔所写的信送至谢明曦手中……也不知盛鸿哪来这么多的话,每日都写信来。
若不是身上还有伤,不宜出宫,只怕盛鸿早就忍不住亲自跑来找谢明曦了。
在顾山长了然含笑的目光下,谢明曦镇定如常,笑着应道:“我这便过去看看。”
众目所瞩之下,谢明曦迈步到了马车前,尚未张口,马车门忽地开了。
身着黑色武服的俊美少年下了马车,和谢明曦四目相对。
黑衣少年双目如星般璀璨,冲谢明曦咧嘴一笑。
谢明曦:“……”
谢明曦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睁圆眼眸又看了一回。
难得的稚气举止,看来分外可爱。
黑衣少年嘴角扬起,目中漾开愉悦的光芒:“明曦,你没看错,是我。”
然后,分外自然地上前拉住谢明曦的手,一起走到了众人面前。
在众人震惊错愕的目光中松开谢明曦的手,黑衣少年双手抱拳,深深作揖:“盛鸿见过诸位夫子,见过诸位同窗。”
众人:“……”
……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谢明曦第一个恢复冷静,略略皱眉看向身侧的盛鸿:“你身上的伤还未痊愈,不在宫里好生养伤,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七日没见,他哪里还能按捺得住。今日趁着帝后皆入眠,偷溜出宫,只为见她一面。
当着众人的面,盛鸿的脸皮再厚也说不出这等话来,咳嗽一声道:“我知晓众同窗和夫子在此相聚,便也厚着脸来了。”
又冲众人抱拳作揖:“往日是我盛鸿之错。虽然情非得已,欺瞒夫子同窗却是事实。明曦代我向大家道歉,宴请赔礼,多谢夫子同窗们领情。”
“只是,我还歉大家一声对不起。”
“对不起!请夫子同窗们原谅我的欺瞒之过!”
盛鸿维持着作揖赔礼的姿势。
顾山长还没来得及吭声,廉夫子已忍不住了:“你胸口有伤,快些起身吧!”
盛鸿却未起身,声音愈发诚恳:“我诚心向同窗和夫子们赔礼,大家原谅我了,我再起身不迟。”
众少女纷纷对视。
心直口快的颜蓁蓁小声咕哝一句:“堂堂皇子亲自来给我们赔礼,可见诚意。还是快点起身吧!要是伤口迸裂了,到时候岂不是要怪到我们头上来?”
众少女:“……”
林微微也迅疾反应过来:“颜妹妹言之有理。七皇子殿下亲自赔礼,已表露诚心。我们都不生气了。”
“七皇子殿下起身吧!”
“我们不生你的气就是。”
众少女你一言我一语,心里最后一丝闷气也全部消散。
“多谢诸位同窗。”盛鸿郑重道谢,终于站起身来。俊美至极的容颜在夜色中如熠熠生辉的明珠。
对着这么一个俊美绮丽的少年,谁能硬得起心肠?
谢明曦看在眼底,不得不暗叹盛鸿擅用苦肉计。
靠着这一招,哄得她消了气,哄好了怒气冲冲的廉夫子和顾山长。现在,一众同窗少女也不再介怀。
……
盛鸿最擅察言观色,见众少女消了气,又道:“这三年来,我自知是男儿身,不便和诸位同窗过多亲近。所以,平日才刻意表现得冷漠不近人情。”
“如今我恢复皇子身份,日后再难和同窗们一起读书,心中颇以为憾!”
“今晚,我冒昧来此,一来是向大家道歉赔礼。二则思念诸位同窗夫子。”
“日后有此类饮宴,我便厚颜一同前来。同窗们像昔日一般待我便是。”
众人听了此言,又是一阵惊愕。
这么说是何意?
莫非以后的饮宴聚会,盛鸿也要参加?
谢明曦第一个皱眉反对:“不妥!往日你是‘六公主’。我们不知你身份,和你一起饮宴也就罢了。你既是恢复身份,如何能再和我们一起饮宴。”
“殿下这是仗着夫子同窗们心地善良宽容大度,便得寸进尺了。万万不可!”
说到最后四个字,谢明曦已沉了脸。
这话,也说出了众少女的心声。
夫子们年龄稍大些,倒是无妨。她们可都是待字闺中的闺秀,和一个皇子同席饮宴,传出去委实不好听。
哪怕这个皇子是她们曾经的同窗,如今已定下亲事,也是万分不妥。
众少女不便张口直言,这等话,由谢明曦说出口再好不过。
盛鸿一脸委屈求全:“不能一同饮宴,我偶尔到莲池书院探望同窗和夫子可以吗?”
说得这般可怜,众少女都心软了。迅速对视一眼,目中各自闪过“反正人多无损闺誉七皇子想来书院其实也没什么不可以啊”。
顾山长也不忍拒绝,点点头应道:“偶尔为之,也无不可!”
盛鸿精神一振,目中露出喜色:“多谢山长!多谢诸位同窗!”
饮宴是假,想日后正大光明地去莲池书院才是他真正的目的吧!
好一招以进谋退!
谢明曦不动声色地瞪了盛鸿一眼。
盛鸿面皮雄厚,只做未见。
……
众少女各自怀着微妙的心情离去。
反应快的,在马车上便回味过来。
七皇子殿下分明是用了苦肉计!谢明曦也不是真生气,分明是看出了盛鸿的用意,却配合着唱完了这一出……
过分!
太过分了!
还没嫁过门,就和七皇子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此时的谢明曦,已和顾山长一起上了马车,和唱完了苦肉计的七皇子殿下四目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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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炎热的七月,马车里放置的冰盆散发出丝丝凉意,驱走了燥热。
马车里备了降暑的冰镇酸梅汤。
乳白色的精致瓷碗里,暗红色的酸梅汤冒着诱人的凉气。
盛鸿亲自端了一碗给顾山长,殷切地说道:“这是冰镇过的酸梅汤,酸甜可口,清热降暑。山长不尝一尝。”
顾山长心里颇为受用,神色淡淡地接了瓷碗。
盛鸿又端了一碗,送至谢明曦面前,柔声低语:“明曦,你也喝一碗。”
酸梅汤还没喝进口中,顾山长已觉牙酸。暗暗后悔不已。刚才她一个人回去便是,真不该和他们两人同乘马车。
谢明曦抬眼,瞥了满目柔情的盛鸿一眼:“我不渴。”
盛鸿碰了个硬钉子也不恼,立刻笑道:“既是不渴,不喝也罢。”
放下瓷碗,盛鸿又取了一个精巧的匣子出来,一打开,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各式果脯。俱是谢明曦平日喜欢的。
盛鸿拿起一片果脯,笑着送到谢明曦面前:“这是你最爱吃的黄桃。”
谢明曦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往日我倒是爱吃,不过,今晚没半点胃口。七皇子殿下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盛鸿二话不说,立刻将果腹塞入口中,胡乱嚼几口便咽下。然后,又挑了一块蜜瓜果脯:“这蜜瓜果脯十分香甜,你尝尝看滋味如何?”
谢明曦淡淡道:“我不喜吃甜食。”
不喜吃甜食的人明明是他!
盛鸿微不可见地轻叹一声,又将蜜瓜果脯塞入嘴里。
然后,一副“越挫越勇”的架势,又打开另一个零食匣子,讨好地奉上鲜香美味的肉脯:“肉脯不甜,咸淡可口。”
谢明曦颇有礼貌的应道:“我也不喜咸食。”
盛鸿:“……”
一直假装自己不存在的顾山长:“……”
顾山长被酸梅汤呛了一口,连着咳了几声。
……
谢明曦顾不得再和盛鸿斗嘴怄气,忙为顾山长拍后背:“师父,你怎么呛着了?”然后瞪盛鸿一眼:“都怪你!非让师父喝什么酸梅汤!”
顾山长纵然再偏心自己的弟子,也听不下去了,待缓过劲来,才张口嗔责:“明曦,七皇子殿下偷溜出宫,确实不对。不过,他特意来向夫子和同窗们道歉,也是他的一番心意。你就别处处刁难殿下了!”
谢明曦抿了抿嘴角,没再吭声。
盛鸿一脸感动地看了过来:“山长待我真是太好了!”
这世上,能令谢明曦乖乖闭嘴的,也只有顾山长了。
顾山长看着盛鸿,正色说道:“我就事论事,并不是要偏心殿下。如果殿下有什么对不住明曦的地方,我第一个便要找殿下算账。”
盛鸿:“……”
看着盛鸿被噎得面色精彩微妙,谢明曦忍不住抿唇轻笑。
这一笑,再难绷住脸。
马车里的气氛,也顿时缓和了许多。
盛鸿不再耍宝胡闹,诚恳地对顾山长说道:“山长所言,我都记在心里。不必山长叮嘱,我一定会好好待明曦。”
然后,看向谢明曦:“明曦,我偷溜出宫,你一定气我不顾惜自己的身体。所以才会板着脸孔和我置气。”
“我不是故意折腾自己。只是,今晚我非来不可。”
“我怎能忍心看着你代我道歉赔礼。我犯的错,该由我自己来承担后果!”
谢明曦默默地看着盛鸿,一言未发。
分明是打着借口偷偷溜来见她!
亏他有脸说得这般动听!
……
顾山长却被这一番正气凛然慷慨激昂的说辞打动了,忍不住一拍桌子:“好!说得好!如此行事,才有皇子气度,才有男儿担当!”
原本对盛鸿颇有几分不满的顾山长,此时看盛鸿顺眼了不少,勉强也能配得上自己的爱徒了。
盛鸿被顾山长夸得有几分羞涩:“山长如此盛赞,学生愧不敢当。”
“这三年多来,学生时常聆听山长教诲,获益良多。日后,还请山长多多教导我为人行事。能学得山长风骨之一二,已够学生终生受用不尽。”
这马屁拍的,不见肉麻,只见诚恳,堪称一流。
顾山长明知盛鸿是有意哄自己高兴,还是笑了起来:“罢了罢了!你这些甜言蜜语都留着说给明曦听吧!我这一把年纪,哪里禁得起你这般吹捧!”
“待会儿到书院,我先回去。你们两个私下说说话,不过,不宜太久。一炷香足矣!”
盛鸿卯足了劲哄顾山长高兴,终于得来了这番允诺,喜不自胜,连连道谢:“多谢山长!不过,这一炷香的时间是不是稍微短了些……”
顾山长瞥了一眼过去。
盛鸿立刻改口:“一炷香时间足够。我每日都给明曦写信,其实见了面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谢明曦略略转过头,目中闪过一丝笑意。
……
到了书院外,顾山长先下了马车进书院。
内侍们早已识趣地退开,暗中随行的侍卫也都藏在暗处。马车停在书院外,盛鸿和谢明曦相对而坐。
车顶悬挂的宫灯,光线明亮柔和。
谢明曦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
盛鸿没了往日清冷自持沉默少言的六公主做派,冲谢明曦讨好地一笑:“明曦,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谢明曦微笑:“我如何敢生七皇子殿下的气!”
盛鸿无奈一笑:“你这一笑,我心里嗖嗖地直冒凉气。你还是别笑了,生气就直接揍我两拳出出气。”
谢明曦呵呵一声:“身体是自己的,你不爱惜,胡乱折腾,与我何干!没关系,你只管溜出宫来,悄悄来见我。”
完了!
这次是真气得不轻!
盛鸿老老实实认错:“我错了!”
谢明曦瞥了盛鸿一眼。
盛鸿深刻反省,自己认错态度太不诚恳了:“只此一回,下不为例!过了今晚,我便安心养伤,伤势未痊愈,绝不出宫中半步。”
说完又摆出可怜兮兮的模样:“山长只允我们独处一炷香时分。过了今晚,我们再相见,还不知会是何时。明曦,你狠心一直不理我吗?”(htt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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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明曦的气早已消得差不多,故意绷着脸捉弄盛鸿罢了。
盛鸿心知肚明,心里美滋滋甜丝丝地,挤出可怜讨好的神情。果然博得谢明曦抿唇展颜一笑。
那一丝清浅的笑意,点亮了谢明曦的容颜,深深地烙印进盛鸿的眼底。
盛鸿贪婪地看了一眼,又看一眼,然后叹道:“我到今日,才算明白为何会有倾国倾城也愿搏美人一笑的昏君了。”
只能能令谢明曦展颜,不管做什么他都心甘情愿。
谢明曦不理他的甜言蜜语,张口问道:“你回宫也有几日了,感觉如何?可曾见过梅妃娘娘?”
盛鸿也不再调笑玩闹,迅速敛容,低声道:“母妃被幽禁在寒香宫,不得出宫门半步,任何人不得前去探望。我也未能例外。”
只此一桩,便可知盛鸿在宫中处境并不美妙。
建文帝给了盛鸿一个皇子应有的体面。
除此之外,便什么都没了。
和身为“六公主”时的春风得意相比,盛鸿这个七皇子的处境颇有些惨淡。圣宠平平,母妃被打入冷宫,藏在暗处的凶手更如利刃悬在头顶,似随时会落下。
……
谢明曦眸光一闪,压低声音问道:“当年谋害你们兄妹的幕后主谋,可曾查明?”
“没有。”
说起正事,盛鸿再无玩笑之心,神色沉凝:“这个幕后凶手行事狠辣缜密,时隔六年,人证物证全无。父皇虽严令彻查旧事,却和当年一样,根本未查出端倪。”
谢明曦淡淡道:“在宫中有这等能耐的,屈指可数。无需证据,端看谁从此事中获益最多,便知幕后真凶!”
盛鸿深以为然,略一点头:“我和你想法一致。”
这个幕后凶手,就在育有皇子的几位嫔妃之中。
撇开年轻的端妃,还剩贤妃淑妃丽妃静妃。凶手,必是她们四人中的一个!
前世四皇子夺得储君之位。俞皇后骤然病逝,紧接着建文帝也驾崩归西。四皇子年仅二十岁便坐上龙椅。生母丽妃顺理成章地晋升为皇贵太妃,执掌后宫。
这对母子,是最大的赢家。
如此推断,丽妃嫌疑最大。
谢明曦低声将自己的推断说了出来。
盛鸿目中闪过一丝寒意:“丽妃野心勃勃,在宫中频频向李太后示好,为四皇子求李湘如为皇子妃。图谋的是李阁老在朝中之势及李家人的全力支持。”
“以她的为人心性,当年见年少的七皇子最得圣宠,心生嫉恨暗起杀意也不稀奇。”
“只可惜,一直未能找到凭证,无法令丽妃俯首认罪。”
谢明曦目光微闪:“皇上也在疑心丽妃。所以,才会借着俞皇后的手严惩丽妃母子。”
丽妃被禁足三月,四皇子被接连训斥没脸。这一切,皆因此而起。绝不仅仅是因为丽妃开罪了俞皇后。
宫中风向,已渐渐向三皇子倾斜。
照此下去,储位之争的结果,将和前世截然不同。众人的命运,都会因此改变。
……
盛鸿沉默着和谢明曦对视片刻,目中闪过诸多复杂的情绪。
良久,盛鸿才低声问道:“明曦,你想做皇后吗?”
谢明曦不答反问:“你想做天子?”
盛鸿沉默不语。
原主性情软弱怯懦。而他,坚强果决,必要时候冷厉狠辣,有心机擅伪装,简直天生就适合七皇子这个身份……
他想做天子吗?
想权掌天下凌驾众人之上吗?
血液奔涌流动,似有什么在胸膛中蠢蠢欲动。
什么都不必再问了,看他的神色,便已知道答案如何。
谢明曦深深看了盛鸿一眼,然后淡淡说道:“我曾和你说过,此生我绝不愿入宫。现在,我也依然不愿。”
谢明曦也清晰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她不愿再入后宫。
哪怕是皇后之位,她也不想要!
盛鸿抬眼,和谢明曦四目相对。
谢明曦的目光明亮锐利,犹如利箭,直直地刺进盛鸿的眼底:“盛鸿,你若有此意,我不会奇怪。身为皇子,长期居于宫中,有此等野心才是常事。”
“只是,我意不在此。我早已厌倦了勾心斗角明争暗斗的后宫生活,只愿像师父这般,过些平静安逸的日子。”
“如果有那么一天,请你放我离开。”
听到最后一句,盛鸿面色霍然一变,第一次在她面前动了怒:“谢明曦!你给我彻底打消这个念头!”
“自从定亲的那一天起,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休想抛下我!便是这样的念头,也绝不准有!”
谢明曦:“……”
谢明曦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什么“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说得她像是负心汉一般。
……
看着盛鸿愤怒难平的俊脸,谢明曦心里的那一丝阴郁不快迅速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荒唐可笑。
“算了,不说这些。”谢明曦难得退让一回:“刚才权当我随口说笑。”
盛鸿气势汹汹地哼了一声,一脸不满:“我可不是说笑。抛弃我的想法,立刻扔得干干净净。”
谢明曦忍俊不禁,弯了弯唇角。
盛鸿立刻得寸进尺:“伤了我的心,总该弥补一二。”然后,厚颜无耻地将脸凑过来。一副调戏美人的登徒子德性。
谢明曦轻笑一声,伸出手轻抚盛鸿的脸孔。
柔嫩光滑的手指在他的脸上轻轻滑动,犹如火苗一般,迅速燎遍原野。
盛鸿脸孔越来越热,喉咙越来越干,心跳越来越快。
“别撩我了。”盛鸿的声音不如清冷,沙哑而低沉,目中燃起幽暗的火苗:“明曦,我早已下定决心,在成亲之前,绝不唐突冒犯你。你再这样,我可就……”
可就忍不住了!
剩余的几个字尚未出口,便被滑落至嘴唇上的手指封住了。
谢明曦的脸庞靠近,将手指从他的嘴唇挪开,放在自己的嘴边,轻轻吻了一口。然后,略一挑眉:“你待如何?”
盛鸿的理智,在这一刻全数溃散。
他伸出胳膊,将她搂入怀中,在她耳边恶狠狠地咬牙低语:“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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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明曦在盛鸿的怀中闷笑不已。
什么“磨人的小妖精”,这等话听来怪异又可笑!想来又是他那个世界里流传盛行的话了。
佳人在怀。
盛鸿心情愉悦,半点都不介怀谢明曦的取笑,咧嘴笑道:“明曦,我一直想给你取一个昵称。只专属我一个人,只我们两人知晓。”
少年的声线清朗悦耳,气息干净好闻。
谢明曦并不排斥他的拥抱,很自然地将头靠近了他的胸膛,随口问道:“什么昵称?”
盛鸿兴致勃勃地说道:“我叫你小明好不好?”
谢家人称呼她明娘,同窗好友叫她谢妹妹,顾山长喊她明曦。
小明!这个昵称,稍稍有些奇怪的感觉。
谢明曦默念几遍,抬眼看向盛鸿:“这名字是否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盛鸿挑了挑眉,笑得有一丝坏坏的意味:“没什么。在我曾生活过的地方,这个名字很普通,几乎人人知晓。”
谢明曦瞥了盛鸿一眼:“那我便叫你小鸿。”
盛鸿:“……”
小明,小鸿,真是天生一对!
盛鸿咧嘴笑了起来:“好,以后私下无人的时候,我们就这般称呼彼此。”
盛鸿乐不可支,谢明曦一时不解其中之意,不过,看盛鸿开怀,她的心情也随之轻松释然。
两人相拥着偶偶私语,浑然不觉时间流逝。
……
马车外响起了脚步声,然后是湘蕙的轻咳声:“殿下,顾山长身边的若瑶姑娘来了。”
谢明曦反射性地推开盛鸿。
盛鸿猝不及防,后脑勺被磕了一下,疼得龇牙咧嘴直吸凉气。
谢明曦半点都不心疼,白了一眼过来:“我只轻轻推了一把。你再装模作样,看我怎么收拾你。”
谢明曦和他说话是越来越直接不客气了!
这才是真正地接纳他了!
想及此,盛鸿心里那个甜哟,含情脉脉地凝望着谢明曦。
谢明曦没理会他,推门下了马车。
盛鸿忙跟着一起下了马车。
若瑶上前,行了一礼:“山长命奴婢前来,一炷香时间已过,请殿下早些回宫吧!”
盛鸿点点头,心中依依难舍,低声叮嘱谢明曦:“我这就走了。待身体彻底养好了,再寻空来看你。”
“我会写信让湘蕙送来。你也别忘了写回信,让湘蕙带进宫来。说起来,你真是狠心。我给你写了六封信,你竟一封都没回……”
絮叨个没完!
若瑶抿唇一笑。
湘蕙等人也各自扭头偷笑。
谢明曦颇觉丢脸,白了盛鸿一眼,转身进了书院。直至走出一段路,谢明曦才回头看了一眼。
盛鸿依然站在原地。似乎一直在等着她回头的这一眼,然后灿然一笑。
笑容明亮,在暗夜中熠熠夺目。
谢明曦转过头,唇角扬起,步伐也轻快起来。
……
这一日过后,盛鸿果然安分待在宫中,未在露面。
每日一封信,却从未间断过。
信有时长有时短,有时寥寥数语。实在无事可写,盛鸿就抄一首酸不溜丢的情诗,让湘蕙送至莲池书院。
在盛鸿的强烈抗议下,谢明曦每隔五日写一封回信。
比起盛鸿长篇大论的啰嗦废话,谢明曦的回信十分简洁明了。
一切安好。
盛鸿满怀欣喜地拆开信,待看清洁白的信纸上只有四个字时,当时的心情无法以言语来形容。
当晚,盛鸿用了整整三页纸的厚度来指控谢明曦的冷血无情。
谢明曦第二份回信便略略长了一些。
小明一切安好,小鸿不必挂念。
盛鸿:“……”
……
未婚小夫妻通信频繁,瞒不过宫中众人。
建文帝在俞皇后面前随口笑道:“朕竟不知鸿儿和谢三小姐情意如何深厚。”
到底是随口一说,还是想起了旧事心中不快,就不得而知了。
俞皇后微微一笑,接了话茬:“臣妾记得,当年皇上和臣妾定下亲事后,皇上恨不得日日都来俞府。”
建文帝被勾起了年少时的甜蜜回忆,笑得分外愉悦:“是啊!不过,朕当年可没鸿儿这等厚脸皮,做不出天天写信这等事来。”
帝后闲话几句,便将此事搁置一旁不提。
静妃私下里叫来五皇子:“瞧瞧七皇子,每日都和未婚妻通信,看着多亲热。你怎么不写信给尹小姐?”
五皇子:“……”
五皇子抽了抽嘴角,义正言辞地说道:“堂堂七尺男儿,岂能整日儿女情长。再者,还未过门,就这般宠着,日后少不得恃宠生娇!”
“七皇弟这般作态,我委实不屑为之。”
静妃瞥了口是心非的儿子一眼,懒得揭穿他的小心思,挥挥手道:“罢了罢了,你不愿就算,权当我没说过。”
……
隔日。
尹潇潇身着红白相间的武服,骑着枣红色的骏马,俏丽明媚,满身英气。
到了莲池书院外,尹潇潇勒紧缰绳,利落地下了马。然后亲昵地摸了摸爱马的鬃毛:“慢慢,是不是饿了?我这就送你去马厩里吃豆饼。”
身后响起熟悉的轻笑声:“尹姐姐稍等片刻,我和你一起去。”
尹潇潇笑着转头:“谢妹妹。”
骑着白马而来的,正是谢明曦。
建文帝可厌可憎,不过,建文帝赏赐的这匹宝马踏雪,谢明曦倒是颇为喜爱。脚程好耐力足,而且颇有灵性。
“你不是住在书院里吗?怎么一大早从外面骑马过来了?”尹潇潇笑着问道。
谢明曦有些无奈地笑了一笑:“踏雪整日被关在马厩里,不免气闷。我只得每日早些起身,骑着踏雪出去转悠片刻,让她透透气。”
尹潇潇爱马如命,心有戚戚焉地点头附和:“慢慢也是如此。若是整日待在马厩里,便会气闷不耐。”
正说着话,一个年约二十余岁的青年男子走了过来,声音颇有些尖细:“这位可是尹小姐?”
尹潇潇一愣,迅速扫了一眼。
皮肤白皙,相貌阴柔,没有男子应有的阳刚之气,一看便知是宫中内侍。
内侍毕恭毕敬地说道:“奴才奉五皇子殿下之命,送信给尹小姐。”
尹潇潇:“……”(htt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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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明曦也有些讶然,看向尹潇潇。
尹潇潇面色变幻不定,不过,显然不是什么欣喜若狂娇羞不胜……
内侍一直捧着信,手都捧酸了,也没见尹潇潇伸手接信,心里暗道不妙。陪着笑脸说道:“请尹小姐收了这封信,奴才也好回去向殿下复命。”
尹潇潇定定神,张口道:“这封信我不收,你带回去还给五皇子殿下。”
内侍:“……”
内侍一副生吞鸡蛋被噎着的表情。
谢明曦忍住笑,低声道:“五皇子殿下特意命人送了信来,想来定是有要事。尹姐姐何不收下,看看信里写了什么?”
其实,尹潇潇也好奇得很。
只是,一想到五皇子那张可恶欠扁的嘴脸,尹潇潇的好奇便无影无踪。
真不知皇上和娘娘是怎么想的,硬是将她和五皇子凑成了一对!
盛鸿每日写信给谢明曦,柔情蜜意,令人艳羡。可五皇子写信给她,她半分没觉得娇羞甜蜜,心里只觉得十分别扭。
“不必了!”尹潇潇强忍住好奇心,拒绝谢明曦的提议。然后正色对内侍说道:“你将信带回去,也替我带几句话给五皇子殿下。”
“我们虽是未婚夫妻,却不宜私相授受。以后,殿下不必再送信给我。”
内侍:“……”
谢明曦:“……”
内侍带着生吞了两个鸡蛋的表情离开。
每日都和未婚夫婿“私相授受”的谢明曦神色也有些微妙,看着直言无忌的尹潇潇,一时不知要说什么。
尹潇潇目送内侍远去,松了口气,转过头,冲谢明曦挤眉弄眼:“怎么样?我刚才的表现如何?”
谢明曦定定神,由衷赞道:“特别冷酷特别无情!”
尹潇潇咧嘴一笑,眼眸中闪过淘气自得的神采:“就是要冷酷无情!谁让他以前一直欺负我来着!”
“别以为定了亲我就要低头弯腰。等着看吧!等以后成了亲,我保准让他冲我乖乖低头。不然,我就一拳将他揍扁!”
一边说,一边用力握了握拳头。
谢明曦忍俊不禁,弯起嘴角。
好一对欢喜冤家!
就不知,满心期待的五皇子殿下在拿到回信后,会是什么反应。
……
五皇子殿下其实就等在莲池书院外西侧的路口。
今日的五皇子殿下,来之前净面沐浴梳发,还特地换了一身崭新的锦袍。端得是面容俊俏瑞气万丈。
外表镇定地五皇子殿下,心跳之快远胜平日。
尹潇潇现在已经收到他的信了吧!
她会是什么反应?那张英气俏丽的脸孔,一定浮着娇羞的甜意,一双大眼闪着喜悦的光芒,心里不停地默念着未婚夫婿的名讳……
五皇子浮想联翩,忍不住咧嘴笑了一笑。
他绝不是想讨好未婚妻!也绝没有示爱之意!
那份信里,其实写的是一首打油诗!是他花了一晚时间亲自写的,以母老虎为题……
一想到满心娇羞欢喜的尹潇潇看到打油诗后被气得咬牙切齿俏脸通红的样子,五皇子殿下便分外愉悦。
哈哈哈!
五皇子嘴角越扬越高。
贴身内侍面色有异地回来了,目光闪躲,不敢直视主子:“殿下,奴才回来了。”
五皇子神采飞扬的笑问:“信给尹小姐没有?”
她现在是不是已经在拆信看信了?
哈哈哈!
内侍不敢抬头,吞吞吐吐的回禀:“送是送了,只是,尹小姐不肯收,让奴才把信带了回来。”迅疾从袖中掏出信,捧到五皇子面前。
五皇子:“……”
五皇子笑声戛然而止,就像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一脸的震惊不敢置信:“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伸头是一刀!缩头还是一刀!
内侍咬咬牙,一脸勇敢挨刀的表情:“尹小姐不肯收殿下的信,让奴才将信带回来。还让奴才带话给殿下。”
“尹小姐还说,她和殿下虽是未婚夫妻,却不宜私相授受。以后,不必再送信给她。”
五皇子:“……”
五皇子面色之精彩,简直令内侍终身难忘。
用力呼吸,慢慢吐出一口气。再深呼吸,再慢慢吐出一口气……根本没有用!他要气炸了!
五皇子狠狠地从内侍手里拿回信,怒气冲冲地冲了出去。
几个内侍和侍卫俱被吓了一跳,不敢迟疑,立刻追了上去。
……
谢明曦和尹潇潇在原地说笑片刻,然后各自牵着自己的爱马进书院。
尹潇潇的爱马慢慢不知为何不肯挪动,硬是赖在原地。
“慢慢,快些随我进去!”尹潇潇对爱马格外有耐心,一边抚摸着慢慢的鬃毛,一边轻声慢语细哄。
谢明曦笑着在一旁等候。
当五皇子气势汹汹地快步过来时,第一个留意到五皇子的便是谢明曦。
谢明曦瞬间会意过来。五皇子肯定就等在莲池书院,所以才这么快就找了过来……是找尹潇潇“算账”没错了。
谢明曦在“闲闲看热闹”和“加油添醋火上浇油”之间犹豫一回,很厚道地决定袖手旁观。
她没有出言提醒尹潇潇。
将头靠在爱马耳边的尹潇潇,直至身后响起少年气急败坏的声音才惊觉有人靠近。
“尹潇潇!”
尹潇潇反射性地起身抬头。
五皇子熟悉的俊脸映入眼帘。
“你怎么来了?”尹潇潇脱口而出:“我刚才不是让内侍将信还给你了吗?”
被戳中了痛处的五皇子面色愈发难看,盯着尹潇潇怒道:“我送你的信,你为什么要还回来?”
尹潇潇比五皇子矮了半个头,不过,气势半点不弱。骄傲地挺起胸膛,十分牛气地应了回去:“我不想看你写的信!”
五皇子肺都要气炸了!
气恼中,还掺杂了一丝丝委屈。
瞧瞧七皇弟和谢明曦,每日一封信,送来送去,让一众尚未成亲的少年男女看红了眼。
他写的信,尹潇潇连看都不肯看。
这岂不是说她心里根本没有他这个未婚夫婿?
五皇子怒瞪着尹潇潇,咬牙道:“尹潇潇,我写给你的信,你必须要看!我现在就拆给你看!”(htt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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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潇潇在气势上已完全占了上风。
看着五皇子恼羞成怒的俊脸,尹潇潇如同大热天喝冰水,那股凉爽畅意自心底涌出,别提多愉快了。
哈哈哈!
真痛快!
“我就是不看!”
尹潇潇扮了个鬼脸,眼角眉梢满是自得:“时候不早了,五皇子殿下别在这儿磨蹭了。快去松竹书院吧!免得迟到了挨夫子的骂!”
又故作关切地说道:“五皇子殿下,你的脸色这般难看,被人看见了不太好。还是挤出笑容才是。”
五皇子:“……”
谢明曦闷笑一声。
五皇子羞恼的怒火,立刻冲着谢明曦去了:“你笑什么?”
哟!这是想拿她当出气筒?
谢明曦好整以暇,微笑着应道:“觉得好笑,便笑了。”
五皇子:“……”
谢明曦彬彬有礼地说道:“殿下心中不快,我不笑便是。”
尹潇潇咧嘴,哈哈笑了起来。
五皇子黑着脸转身走了。
尹潇潇可恶的笑声一直在身后回响。其中,还掺杂着谢明曦的轻笑声。
太可恶了!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句话果然半点不假!
……
气走了五皇子,尹潇潇神清气爽,分外愉悦。
谢明曦慢悠悠地将爱马牵进马厩,然后笑着打趣尹潇潇:“你这般气五皇子,就不怕他一怒之下记恨于心吗?”
尹潇潇漫不经心地耸耸肩:“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他去求皇上和娘娘退亲!反正,我本来也不想嫁他!”
可怜的五皇子!
谢明曦心中难得生出一丝同情。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五皇子正是高傲别扭的年龄,怕是根本没弄清自己喜欢尹潇潇,所以对着尹潇潇时嘴脸颇为可恶。
而尹潇潇,根本就是情窦未开,还不知情为何物。对着时常捉弄自己的五皇子,只有昂扬的斗志,压根没有半分男女之间的娇羞……
这对欢喜冤家,以后还不知要闹出多少趣事来。
……
五皇子生了一整日闷气。
他并未扔了那封信,而是收进了袖中。
傍晚散学后,五皇子照例和三皇子四皇子一起回宫。
四皇子冷着一张脸,不过,今日五皇子的低气压丝毫不弱半分,比起四皇子犹有过之。那张爱笑的俊脸绷得极紧。
三皇子瞥了五皇子一眼,随口问道:“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如此丢脸的事,五皇子如何肯说:“没什么。”
往日,三皇子和五皇子关系还算和睦。不过,自两人分别定亲后,兄弟两人在不知不觉中疏远了许多。
五皇子不肯说,三皇子也未再多问。回了寝宫后,三皇子叫来贴身内侍,吩咐道:“去打听打听,五皇子今日做了什么。”
内侍领命应下。
不到一个时辰,便来复命:“五皇子殿下今日一大早去了莲池书院。听闻似和尹小姐起了口角……”
五皇子的行踪不是什么秘密,连送信被拒之事,也被内侍打听出来了。
三皇子听了之后,面色有些奇异,半晌都没说话。
尹潇潇对五皇子如此排斥,可见并无男女之情。
她会不会如他一般心思?
也在为错点鸳鸯谱而落寞寡欢?
过了许久,三皇子才微不可见地叹了一声,挥挥手,让内侍退下。很快,又改了主意,重新将内侍召了过来:“用食盒装两盒宫中点心,送去萧府。就说是我送给萧小姐的。”
他再不情愿娶萧语晗,也不能露出行迹。
萧家同样是名门望族,比起人丁单薄的尹家,萧家却是子嗣兴旺族人众多。
除了户部萧尚书外,外任为官的萧家男子足有六七人,还有众多姻亲同僚故交,不容小觑。比起李家,也只略逊一筹。
既已定了亲事,他便应该好生待萧语晗,拉拢示好未来岳家。
……
第二日,萧语晗迈着轻盈的步伐进了学舍。
三皇子殿下昨晚特意命人送了宫中点心至萧府。
七皇子和谢明曦曾是同窗,情意深厚,每日书信来往不断。她看在眼中,心里颇为艳羡。又有些黯然失落。
不过,这些许的黯然失落,在昨日晚上已经彻底消失无踪。
三皇子殿下心里也是有她的。
天热点心易坏。她只吃了一块,其余的都分给了家中兄弟姐妹。那份甜意,在心底久久不散。
尹潇潇和萧语晗最是交好,两人隔邻而坐。
萧语晗坐下之后,尹潇潇转头打量一眼,好奇地笑问:“你遇到什么喜事了?为何今日这般开怀?”
萧语晗面颊微红,含糊其辞:“没什么。”
没什么才怪!
尹潇潇凑了过来,低声追问。萧语晗本就满心喜悦,如何能藏得住,忍着羞意,悄然将收了糕点的事告诉尹潇潇。
尹潇潇颇为好友高兴,冲萧语晗挤眉弄眼地笑道:“三皇子殿下还真是体贴入微。送点心,可比送信实惠多了。信写得再好,也不及糕点入口来得甜。”
萧语晗羞红了脸,轻轻啐了尹潇潇一口,眸光盈盈,光芒璀璨。
少女思及心上人时的娇羞,一定是世间最美的画面。
……
坐在前排的李湘如,竖长耳朵,一点不漏地将两人的悄声笑语收入耳中。
李湘如面上如常,心里气闷不已。
七皇子每日给谢明曦送信,伤势未愈便出宫,只为见谢明曦一面。五皇子昨日厚颜来送信,虽被尹潇潇气跑了,到底也有这份心意。
三皇子也特意命人给萧语晗送了糕点。礼物虽轻,蕴含的情意却重。
四皇子呢?
为何不见半点动静?
同是定了亲的未婚夫妻,这差距未免也太大了!
哪怕李湘如不停地安慰自己,四皇子生性冷漠,便是心里在意,也不会表露出来……心里还是忍不住阵阵泛酸。
更酸的,很快便来了。
正午过后,湘蕙便笑吟吟地拎着食盒来了:“天气燥热,七皇子殿下特意吩咐奴婢,送些清热解暑的冰碗来。”
然后,又笑着对其余少女说道:“食盒里共有十二份,七皇子殿下请诸位姑娘一起用冰碗。”
李湘如:“……”(htt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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