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谁要谋害七皇子?
盛鸿遇刺后,匆忙包扎,连血都未完全止住,坚持找了一匹快马疾驰回皇子府。到了府中,伤口重新迸裂,血迹染满了整个衣袖。不停往下滴落。
那张俊美~逼~人满是喜气的脸孔,也因失血颇多显得苍白。
留在七皇子府主持婚礼的岳尚书被吓得老脸发白双腿发软,嘴唇哆嗦了一回,愣是一个字都没挤出口。
这、这是怎么了?
不是去迎亲吗?
怎么这副模样回来了?
昌平公主同样震惊不已,快步抢着上前:“七皇弟,你不是去迎亲吗?为何这般狼狈地回来了?胳膊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一旁的顾清皱眉打断昌平公主:“公主先别问了。七皇弟伤势不轻,先治伤要紧。”
昌平公主也惊觉过来,立刻命人传太医来。
七皇子府建府不久,没有太医。万幸昌平公主府就在隔邻,府中有两位太医,立刻召来便是。
这等时候,盛鸿倒也没逞强,轻声道:“皇姐,今日我在迎亲途中遇了刺客。街旁也有十余个无辜的百姓被牵连,非死即伤。”
“待太医来了,为我疗伤止血后,我要换一身新的喜服,去谢家迎亲!”
昌平公主:“……”
昌平公主错愕不已,脱口而出道:“你还要去迎亲?”
顾清也是一脸震惊:“七皇弟,你胳膊上的伤势不轻,又失血颇多。万万不可再来回骑马去迎亲。”
到底是娶妻要紧?还是性命要紧?
今日不能迎亲,另择吉日也是一样。何苦这般折腾自己?
盛鸿看也没看依旧在滴血的胳膊一眼,低声又坚定地说道:“幕后之人,意欲害我性命。这一计不成,也会逼得亲事中断。如果我今日不和明曦拜堂成亲,日后必会生出更多变故。今日,我非成亲不可!”
昌平公主和顾清对视一眼,久久无言。
他们两人自幼青梅竹马,长大后顺理成章地成亲,夫妻恩爱,被传为佳话。他们两人,也一直以彼此的深情为傲。
可此时此刻,看着遇刺受伤也要骑马赶回府换喜服去迎亲的盛鸿,夫妻两人的脑海中,竟不约而同地浮出同一个念头。
如果……
当年他们成亲之日,遇到类似的事,他也会为她这般不惜一切吗?
……
太医很快来了,匆忙为盛鸿治伤。
盛鸿胳膊上的伤不算太重,只是,盛鸿一路骑马疾驰,伤口迸裂,失血颇多。
两位太医医术精湛老道,立刻为盛鸿重新清洗伤口,敷上最好的伤药,待止血之后,仔细包扎。
昌平公主也未避讳男女之别,一直守在一旁。
一把年纪的岳尚书,此时终于缓过劲来,张口劝说盛鸿打消去迎亲的念头:“……大婚之日,见血不吉。老臣这就命人重新挑一个吉日良期。殿下不妨好好养伤,再等上一两个月便是……”
盛鸿喝了一碗参汤,苍白的俊脸总算有了一丝血色。闻言淡淡道:“岳尚书一番好意,我心领了。”
“不必改期了。今日是我和明曦大婚的日子,我定要迎娶她过门。”
任凭岳尚书磨破嘴皮,盛鸿只五个字。
我要去谢家。
岳尚书被噎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只得恳求昌平公主:“七皇子殿下罔顾身体,坚持要去谢家迎亲。还请公主殿下出言相劝,令七皇子殿下改变心意。”
要是盛鸿今日再出什么差错,他这个礼部尚书也无颜再做下去了,直接上奏折致仕吧!
昌平公主有些无奈:“岳尚书,你瞧瞧他这副样子,谁能劝得动他?”
看来,也只有等宫中帝后下旨了。
皇上和皇后娘娘,绝不会容七皇子这般任性妄为!
这么一想,岳尚书焦躁不安忐忑的心稍稍平静下来。
……
过了片刻,诸皇子和一同去迎亲的赵奇等少年也一并骑马赶了回来。
众人俱因这一场变故震惊得差点回不过神来,好在除了盛鸿之外,无人受伤。只是个个都面色难看。
素来脾气温润的三皇子,俊脸沉如锅底:“今日之事,定要严查到底!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当街行刺,简直是胆大包天!”
那三个暗中埋伏射箭的刺客,俱是死士。脸上满是划痕,面目全非。在侍卫们匆忙赶到时,已各自服毒自尽。
混迹在人群中假扮做百姓的那十几个刺客,个个经过易容装扮。事发后,同样服毒自尽身亡。
五皇子的面色同样难看,愤恨不已地说道:“到底是谁?出手竟如此狠辣!”
如果当日他成亲的时候,也有刺客这般埋伏行刺。他能躲得过吗?
想到那惊心动魄的十余箭,五皇子心有余悸。
二皇子眉头同样皱得极紧,似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直冷着脸不出声的四皇子一眼。
事实上,不仅是二皇子,便是三皇子五皇子,也同样疑心是四皇子暗中下的手。
几日之前,四皇子因盛鸿之故受训斥颜面全无。更早之前,盛鸿曾三番五次和四皇子起纷争。
四皇子最忌惮的人是三皇子,最憎恶的却是盛鸿。
在众人微妙质疑的目光下,四皇子神色如平日一般漠然,淡淡说道:“七皇弟遇刺之事,应该已传至宫中。父皇定会下令严查凶手!到底是何人暗中谋害七皇弟,很快就会水落石出!我们不必在此胡乱揣度。”
此言一出,众皇子各自收回目光。
盛鸿也淡淡道:“四皇兄说的是。”
盛鸿和四皇子的目光在空中相触。
两人心中各自冷笑一声。
“血已止住了。”两位太医忙活了半个时辰,各自满头是汗,神色间却不敢有半点怨色:“只是,殿下不宜妄动,免得伤口再次迸裂。”
盛鸿视若未闻,径自下令,命魏公公去拿备用的崭新喜服。
二皇子等人纷纷出言相劝,同样无功而返。
往日说盛鸿用情至深,多是说笑调侃。今日众人亲眼目睹,不得不叹服。
原来,这世上真有爱美人不爱江山连自己的身体都不珍惜的傻瓜!
……
皇子大婚,今日休朝。
建文帝由年轻娇嫩的美人莲香伺候着用了早膳。然后,和俞皇后一起去了慈宁宫,陪着李太后闲话。
母子两人重归于好之后,再未提及当日之事。不过,心中总有裂痕隔膜,不及往日亲密无间。
短短一年多,李太后苍老了许多,头发斑白,额上眼角多了不少皱纹。原本喜穿红喜浓妆的习惯也改了。穿戴素雅了许多,也显出了垂垂老态。
“……小七今日成亲,哀家也算了了一桩心事。”李太后笑着说道:“萧氏临盆在即,再给哀家添一曾孙,哀家就更欢喜了。”
李太后虽偏爱四皇子,不过,三皇子也是正经皇孙。
只是,三皇子生母姓俞,三皇子和俞皇后格外亲近。这一点,犯了李太后的忌讳。
当着建文帝的面,李太后自不会流露出来。提起萧氏时,语气也格外亲昵。
几个儿媳皆出自名门,才貌出众,各有所长。
萧语晗最是温柔贤淑,建文帝对这个儿媳也颇是满意,闻言笑着:“生皇孙女,朕也一样高兴。”
李太后瞥了微笑不语的俞皇后一眼,若有所指地说道:“天家重子嗣。皇孙女和皇孙岂可相提并论。依哀家看,还是生一个皇孙才好。哀家就盼着子嗣兴旺,日后哀家到地下见了先帝,也能心安了。”
俞皇后心中暗暗冷笑。
李太后惯常会用这等话刺她的心窝。
往日,她也常为此阴郁难解气闷不已。不过,今时今日,这等话早已无法撼动她半分。
倒是建文帝,略有些不愉,声音略沉:“朕庶子众多,最疼的却是昌平。母后此言,莫非是不喜昌平?”
李太后被噎了一回,面色有些难看。很快又恢复如常,笑着嗔道:“昌平是哀家唯一的孙女,哀家将她看作眼珠子一般,岂会不疼她。皇上说这等话,是特意来戳哀家的心窝不成!”
李太后语气一软,建文帝也不便再多言,笑着应道:“是是是,都是朕说话不妥,母后勿恼。”
俞皇后这才微笑着张口道:“皇上今日难得有空,不如就在慈宁宫里陪母后用膳如何?”
建文帝欣然笑道:“也好。”
李太后心里那口闷气,就别提了。还得挤出欣然愉悦的笑容,违心地夸赞俞皇后孝顺。
气氛勉强可算是婆媳尽欢了。
就在此时,卢公公神色匆忙地走了进来。素来冷静沉稳的卢公公,此时竟是一脸惊慌失色:“启禀皇上,七皇子今日在迎亲途中遇了刺客!”
……
什么?
建文帝笑容顿时凝结,猛地起身:“你说什么?”
俞皇后也是一惊,霍然站起身来:“怎么会有刺客?七皇子现在如何?可受了伤?其余诸皇子可有人受伤?”
便是李太后,也坐不住了,满面愤怒地起身:“混账!是谁这般胆大包天,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行刺皇子!”
连天子都敢行刺,何况是皇子。
卢公公心里暗暗嘀咕,口中却不敢多言,迅速将事情经过道来:“……看热闹的百姓中,有十余个受伤,还有两个丢了性命。万幸七皇子殿下伤势不重,其余几位皇子殿下也安然无事。”
建文帝稍稍松了口气,脸色依旧阴沉:“宣朕口谕,着刑部彻查此事。”
卢公公忙应下。
俞皇后皱眉道:“今日七皇子受了伤,不宜拜堂成亲。看来,亲事只得改期了。”
话刚出口,李太后便冷哼一声:“这个谢明曦,真是命硬克夫。还没正经过门拜堂,七皇子便遇刺受伤。要是真的拜了堂,七皇子焉还有命在?依哀家看,这门亲事正好就此作罢。另为七皇子择一位名门闺秀为妻。”
李太后从未见过谢明曦,谈不上好感恶感。
不过,丽妃曾在李太后面前说过谢明曦的不是,李湘如也含蓄地流露过和谢明曦有些旧怨。
让李太后主动出手对付谢明曦,丽妃婆媳还没这么大的能耐。
顺脚踩上一踩,倒是没有大碍。
建文帝不置可否,随口道:“此事容后再说。今日不便拜堂,另择吉日成亲。”
七皇子受了伤,确实不宜再行拜堂礼。
俞皇后也无反对立场,心里思虑一回,便点头应下:“皇上说的是,臣妾这就命人去谢家宣凤旨。”
如果建文帝生出另择七皇子妃的心思,她定要想办法阻止。不管如何,她都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好友爱徒吃这等闷亏。
然后,俞皇后叫来玉乔,吩咐下去。
玉乔领命后,立刻出宫去了谢家。至于七皇子府,自有卢公公领着太医前去。
……
一个时辰后。
卢公公尚未回来。
前去谢家宣凤旨的玉乔神色有异地回来复命:“启禀娘娘,奴婢去迟了一步。谢三小姐已乘坐花轿,前去七皇子府了。”
俞皇后:“……”
俞皇后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七皇子受着伤,未能迎亲。谢明曦如何去的七皇子府?”
玉乔神色复杂地应道:“谢大人亲自送嫁,将谢三小姐送去了七皇子府。花轿已到半途,奴婢无能,不知该如何宣凤旨。只得回宫禀报娘娘,请娘娘示下。”
俞皇后:“……”
俞皇后沉默许久,竟笑着轻叹一声,低声自语一句:“后生可畏!”
好一个谢明曦!
好一计先下手为强!
便是皇家,也没有阻止媳妇主动过门拜堂的道理。只要今日行过拜堂礼,谢明曦便是正经的七皇子妃。
至于被人取笑“主动送上门”之类的闲话,对别的女子来说或许是困扰,对心志强大的谢明曦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谢明曦这一步,堵住了之后所有可能而来的阴谋算计!
真是后生可畏!
俞皇后心中又叹一声,嘴角弯了一弯,亲自起身去了移清殿。将此事告知建文帝:“……皇上,臣妾打发玉乔去宣口谕。没曾想,谢明曦已乘坐花轿,去了七皇子府行拜堂礼。也不必再择期改日了。”
建文帝:“……”
谢明曦的举动,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城府颇深见惯各种阵仗的建文帝,也被震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俞皇后瞥了神色复杂的建文帝一眼,含笑说道:“谢氏体恤七皇子受伤,主动登门提亲行拜堂礼。有此佳媳,皇上也当欣慰了。”
建文帝还是那副复杂难言的神色,半晌才道:“朕确实应该欣慰。”
顿了片刻,建文帝皱眉道:“谢氏这般急切登门拜堂,莫非是担心朕有退亲悔婚之意?若这般做想,也太小瞧朕了。”
他其实没有退亲之意。
最多就是择日改期,再挑两位八字旺才貌佳的名门闺秀为七皇子侧妃,一并进门罢了……
这么一来,他倒是不便再指侧妃了。便是有此念头,也得等上一两年再说。
俞皇后和建文帝夫妻数年,对建文帝的性情脾气了如指掌。只看一眼,便猜出建文帝的心思。
俞皇后似笑非笑地说道:“皇上该不是想为七皇子挑两位侧妃一并进门吧!”
建文帝断然不肯承认:“没有的事,皇后误会了。”
“朕就是觉得,谢氏的命格稍硬。还没行拜堂礼,就闹出了这么多风波来。大婚之日见血,实在不吉利。”
俞皇后淡淡道:“有人欲加害七皇子,暗中谋划行刺之事。这和谢明曦有何关系?皇上以此事断言谢明曦命格稍硬,岂不是正落了人算计之中?”
“以后若有小人以此事兴风作浪,皇上心意再有动摇,对谢明曦而言,未免有些不公。”
建文帝哑然片刻,才笑道:“罢了!看在娴之的面子上,朕不多说就是。”
俞皇后这般维护谢明曦,无非是看在顾山长的颜面。
建文帝难得让步,俞皇后也未得理不饶人,抿唇一笑:“皇上这般体贴,臣妾感激不尽。”
过了片刻,又道:“卢公公领着太医去了七皇子府,也不知七皇子伤势到底如何,有无大碍。”
“三年前西山春猎时,有人胆敢行刺皇上。如今,光天化日之下,又有人在京城里行刺七皇子,令人细思极恐。”
“臣妾恳请皇上,一定要彻查此事,揪出幕后真凶。”
建文帝神色沉了下来,目中满是冷意。
到底是谁,和七皇子有这等深仇大恨,非要置他于死地?
……
七皇子府。
盛鸿左胳膊不便挪动,由着魏公公伺候着换上喜服。
魏公公看着主子略显苍白的坚定俊脸,心里颇有些唏嘘。忍不住大着胆子说道:“奴才自小就除了子孙根。现在想来,也是少了是非根!”
在魏公公看来,这可不就是折腾自己?
主子胳膊上的伤势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失了这么多血,就该安分待在府里。这般来回奔波,万一伤口再裂开怎么办?
盛鸿瞥了俊俏的魏公公一眼,随口道:“你无是非根,便离湘蕙稍远一些。也别一口一个湘蕙姐姐叫的那么亲热了。”
魏公公:“……”
魏公公的俊俏脸孔骤然红了一红。好在他颇有城府,脸皮又厚,就这么若无其事地笑着应了一声。
盛鸿也没更多心情去揭穿魏公公那点不为人知的小心思。
今日迎亲,七皇子府内外俱是侍卫,负责迎亲护送的侍卫也经过精心挑选。他之前服过解毒的药丸,又特意在喜服里穿了一件软金丝织成的护甲。
只是,护甲能护住心胸腹部背部,却无法护住胳膊。暗中放冷箭的死士,似也知晓他穿了护甲,每一箭俱是冲着他的头脸,或是胳膊和腿。
至于箭上未涂毒液,倒也不难解释。
四皇子今日也一同在场。箭矢无眼,为了防止误伤,箭上无毒。
送信的周三郎,早已到了谢家。谢明曦也一定知道他遇刺受伤的事了吧!不知她不会因此气恼他防备不周,又误了吉时……
“殿下!”门外忽地响起周侍卫急促的声音:“周三郎回来了。他说有要事面禀!”
盛鸿迅疾回过神来,快步走了出去。
……
前去谢家送信的周三郎,一路快马回了七皇子府。
在昌平公主和一众皇子的目光巡视下,周三郎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抬头,老老实实地跪下行礼。
“谢明曦可知晓七皇弟受伤依旧坚持要迎亲之事?”昌平公主率先发问。
周三郎战战兢兢地应道:“奴才亲自将此事告诉谢三小姐。谢三小姐说了……”
“她说了什么?”
换了崭新喜服的七皇子盛鸿,大步进了正堂。除了俊脸泛白左胳膊无力垂下之外,竟和平日没什么两样。就是语气太过急切:“明曦到底说了什么?”
周三郎哪里敢卖关子,立刻道:“谢三小姐说,请七皇子殿下在府中耐心等候。她自会前来七皇子府,和殿下行拜堂礼。”
盛鸿:“……”
众人:“……”
安静!
绝对的安静!
直至咣当一声脆响,众人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地看向声音来处。
因过于震惊手中不稳茶杯落地砸得粉碎的岳尚书,老脸一红:“对不住!老臣一时震惊,忘了手中还有茶杯。实在对不住!”
你就别对不住了!别说你震惊,我们也一样震惊啊!要是手里有茶杯,肯定一起砸了啊!
众人心中齐齐涌起同样的感慨。
唯有四皇子,目中闪过惊怒!
这个谢明曦!
她怎么有脸做出这等举止!
出嫁之日,理应由夫婿去迎亲。哪有女子主动登门拜堂的道理……这、这简直就是荒谬又可笑!
四皇子不动声色地冲岳尚书使眼色。
堂堂礼部尚书在此,只要坚持此事不合礼仪,便能阻止这场闹剧!
岳尚书年龄一把,反应略有些迟缓。
四皇子使来眼色,岳尚书愣了片刻,才会意过来。清了清嗓子张口道:“七皇子殿下,谢三小姐主动前来皇子府行拜堂礼。此事,怕是于礼不合……”
七皇子盛鸿殿下旁若无人地沉浸在自己的狂喜中,压根没听见岳尚书在说什么。
明曦主动来了!
她比自己承认的,更在意他!
沉浸在喜悦甜蜜幸福中的盛鸿,一张俊脸如放出光来。闪得众人眼睛有些刺痛。
被完全无视的岳尚书,继续努力地张口阻止:“……殿下还是快些让人去谢家送信,请谢三小姐切勿冲动胡闹,令众人耻笑。”
耻笑?
这两个字钻入盛鸿耳中。
盛鸿笑容一敛,目光淡淡扫了过去:“本皇子耳力不佳,一时竟未听清岳尚书所言。还请岳尚书再说一边,本皇子洗耳恭听!”
盛鸿扮作“六公主”时,性情阴郁,清冷少言。自三年前恢复皇子身份后,爽朗随和的本性渐渐流露。在松竹书院时,为一众同窗所喜。在朝中听政一年,只听不说,给众臣留下了谦逊内敛低调的好印象。
也因此,岳尚书没怎么将盛鸿放在眼底。
直至此刻!
盛鸿面上笑意全无,目光冷锐逼人,无形的威压迫得人抬不起头来。
岳尚书这才惊觉,自己刚才那番话似乎不太谨慎,触怒了身为七皇子的盛鸿!
不管受宠与否,盛鸿都是正经的皇子,日后必为大齐藩王。他这个礼部尚书,心里再如何轻视,面上也得毕恭毕敬。
“老臣冒失,言语不妥之处,恳请殿下见谅。”
岳尚书也是只狡猾的老狐狸,眼看着盛鸿即将翻脸,态度立刻软了下来:“只是,老臣刚才所言,句句出自真心,也是为七皇子殿下和谢三小姐的声名着想……”
盛鸿淡淡打断岳尚书:“这倒不必。我和明曦都不在意声名如何。”
岳尚书:“……”
岳尚书被噎得哑口无言,一张老脸火辣辣的,没脸再吭声了。
……
盛鸿目光掠过昌平公主和一众皇子的脸孔,最后,落在面色不甚美妙的四皇子脸上:“四皇兄,明曦不惜声名,主动登门来和我行拜堂礼,我心中很是欢喜。”
四皇子:“……”
盛鸿忽然冲他说这些话是何意?
莫非盛鸿已猜出今日行刺之事是出自他授意?
呵呵!就是猜到又能如何?
今日动手的刺客,俱是他暗中豢养的死士。根本查不出身份来历。就算刑部整个出动彻查,也查不到他身上来。
那三个擅长隐藏踪迹射箭暗杀的高手,不知花了多少金银心力训练而成。
本以为今日能一举射杀盛鸿,没想到,盛鸿早有提防,反应敏捷,竟只受了轻伤。白白浪费折了三个高手……
四皇子不动声色地想着,淡淡说道:“七皇弟甘愿为谢三小姐负伤去迎亲,谢三小姐也愿为七皇弟的安危舍弃声名,主动登门。此事便是传进父皇母后耳中,也是一段佳话。”
盛鸿扯了扯嘴角,笑了起来:“四皇兄这席话,可算是说进我心坎里了。”
“今日皇姐和诸位皇兄都在,所有事也都看在眼底。”
“明曦怜惜我受伤不便骑马奔波,才主动登门和我行拜堂礼。”
“明日进宫敬茶时,若父皇母后怪责,还请皇姐和几位皇兄为我和明曦求情。也各自约束府中下人,不得在背后乱嚼舌头。我在这里,先谢过皇姐,谢过兄长们!”
说完,盛鸿正色敛容,拱手行礼。
昌平公主和一众皇子:“……”
这个盛鸿,为了谢明曦,还真是舍得下颜面!
几位皇子尚未吭声,昌平公主已张口应下:“好!”
女子总是比男子更感性,更易被打动。昌平公主今日接连被盛鸿和谢明曦的举动震住心神,不假思索便应了下来。
寡言的二皇子点点头。
这两年来,盛鸿和三皇子走动频繁,且明白地表露出追随拥护之态。这点颜面,三皇子不能不给,也笑着应下。
五皇子同样应得干脆利落。
四皇子也未料到盛鸿突然来了这么一招,心中恼恨,面上却不得不做出兄长姿态:“些许小事,何须这般慎重,我们都应下了。”
盛鸿立刻道:“四皇兄既已应下。日后若有人闲言碎语说明曦的不是,我可就要找四皇兄了。”
四皇子:“……”
世上还有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盛鸿当众这么一说,他不但不能私下命人放出谣言,还得四处为谢明曦撇清……
四皇子气血翻涌,一张俊脸掠过一丝愤怒的暗红。
一旁的岳尚书看得心惊肉跳,唯恐四皇子当场翻脸,忙笑着打圆场:“既是要举行拜堂礼,老臣这就命人准备。”
昌平公主也道:“七皇弟,你不必亲自去迎亲,好生待着休息片刻。待谢氏进门了,再行拜堂礼。”
盛鸿眸光一闪,笑着应下。
……
就在此刻,卢公公又领着两位太医前来。
卢公公尚未张口宣天子口谕,昌平公主已淡淡道:“卢公公什么都别说了。谢三小姐已乘花轿前来皇子府行拜堂礼,不管父皇有什么口谕都作罢。”
卢公公:“……”
卢公公不愧是伺候了建文帝数十年的内侍总管,几乎立刻便反应过来,忙笑道:“既如此,奴才便攒越一回,也留下一同观礼。待回宫之后,皇上和娘娘问起,奴才也能回禀几句。”
好一个知情识趣的卢公公!
昌平公主淡淡一笑。
盛鸿也舒展眉头,冲卢公公笑道:“有劳卢公公了。”
没等盛鸿吩咐,机灵的魏公公已经笑着上前,扶着卢公公的胳膊,低声笑道:“今儿个是殿下的大喜日子,公公也留下喝些水酒,沾沾喜气。”
魏公公早已认了卢公公为义父,关系亲密,无需多言。
不过,当着众人的面,这一声干爹不能叫出口就是了。
众皇子看在眼底,不由得暗暗唏嘘。
建文帝派来的眼线,盛鸿竟正大光明地引为心腹。如今,魏公公倒真得成了盛鸿的一大助力。不说别的,只冲魏公公和卢公公之间的关系,卢公公在建文帝面前,少不得要为盛鸿说些好话。
想当初,他们私下不知暗中取笑过多少盛鸿回。现在看来,盛鸿何止不傻,根本就是一肚子鬼心眼!
一个时辰后,谢家的花轿到了七皇子府外。
……
因刺杀时有十几个无辜百姓死伤,当场的百姓被吓得魂飞魄散,早已各自奔逃回家。
这一场变故,也在短短时间里传遍京城。
也因此,七皇子尚未迎亲谢家主动送谢明曦至七皇子府这等热闹,沿途竟也没什么百姓围观看热闹。
谢钧脸皮又老又厚,横下心来倒是一派坦然。
一旁的谢铭,却略有几分不安,凑到谢钧身边低语道:“大哥,七皇子今日遇刺受伤,我们这般送明娘去拜堂,只怕会落人口舌。明娘日后被人闲话,哪里还能抬得起头来……”
别说是在天家为媳,就是嫁到普通人家,这也是现成的话柄。
谢明曦日后要如何在天家立足?
谢铭话语中满是关切忧心。
谢钧面上笑容不变,压低声音说道:“明娘坚持要去七皇子府,我哪能拗得过她。罢了,总之,日子都是自己过的。她想怎么做,都随她吧!”
谢铭:“……”
谢铭心情复杂难言。
他生性憨厚老实,不是什么精明人。不过,相处几年,他对谢钧这个兄长的性情脾气也算了解。
说到底,谢钧是怕婚事有变,舍不得七皇子岳父的身份。这才主动送嫁!
谢铭心里暗暗唏嘘一回,不再多言。
倒是谢元舟,也悄悄和谢元蔚嘀咕一回:“要是日后有人拿此事来取笑明曦堂姐,我们可不能饶了对方!”
谢元蔚重重点了点头,然后,小声问道:“如果七皇子也因此事看轻明曦堂姐怎么办?”
“这怎么可能。”谢元舟咧嘴笑了一笑:“明曦堂姐不顾惜自己的声名,也要主动前去皇子府拜堂。七皇子不知何等感动。这辈子,七皇子怕是都翻不出堂姐的手掌心了。”
谢元蔚下意识地看向花轿。
四个轿夫,稳稳地抬着花轿向前。
几个陪嫁丫鬟装扮得齐整,走在花轿的两侧。坐在花轿里的谢明曦,现在到底是何心情?又会是何感受?
……
此时的谢明曦,顶着大红盖头,稳稳端坐在花轿里。
外面的纷纷扰扰,此时皆于她无关。
她的眼前一片红色,她的世界也一片清宁。
她此时在想什么?
其实,她什么也未多想。
今日,是她和盛鸿的大婚之日。盛鸿不能前来迎亲,她便主动前去。待行过拜堂礼,两人便是夫妻。
建文帝俞皇后也好,李太后四皇子也罢,谁都不能拆开他们。谁也阻挡不住她和他成为夫妻。
花轿行了约有一个时辰,现在,也该到七皇子府了吧!
正想着,花轿的速度已慢了下来。
花轿外,响起震天的炮竹响声。
从玉略显紧张的声音传进耳中:“小姐,七皇子府就在前方。有好多人……奴婢没时间一一细数,粗略看去,怎么也有数百人拥在府门口。”
谢明曦轻轻嗯了一声。
今日前来七皇子府道喜的,皆是朝中官员及家眷。昌平公主和诸皇子也都在,还有许多皇室宗亲。
她主动前来皇子府行拜堂礼,这等稀奇事,众人岂能不好奇?怕是所有宾客都拥在门外,等着观礼。
谢明曦的镇定平静,迅速感染了从玉。
从玉慌乱躁动的心,也渐渐平息。
扶玉天生胆大,见从玉这等怂包样,不由得低声笑道:“有小姐在,怕什么!”
从玉有些不好意思,笑着嗯了一声。
……
“谢家的花轿来了!”
“快些瞧瞧,新娘子主动前来行拜堂礼,这可真是前所未有的奇闻了。”
“可不是么?亏得谢大人竟肯主动送女儿前来。”
“换了你,如果女儿要嫁给皇子,你也一样做得出这等事来。”
众官员低声说笑打趣,话语中有嘲弄有戏谑,有善意也有恶意。当然也不乏见不惯谢家这等做派之人,少不得要隐晦地闲话几句。
三个女子一台戏,三个男子凑到一起,其实也没差到哪儿去。
身着喜服的七皇子盛鸿,早已按捺不住迫切的心情,快步迎上前。诸皇子和赵奇等好友,也一并随着迎上前。
谢家的花轿停了下来。
谢钧主动上前,先关切地询问:“听闻殿下遇刺,我心中十分焦急。不知殿下伤势如何?”
盛鸿一颗心早已飞到了花轿里的谢明曦身上,迅速应了句:“有劳岳父挂记,我已无大碍了。”
谢钧看在眼里,一颗心也彻底放了下来。
女子嫁人后的生活如何,有大半都要看夫婿。盛鸿这般在意谢明曦,便是谢明曦和谢家日后落些闲话,也值得了。
宫中派来的喜娘,笑吟吟地说道:“请殿下踢轿帘。”
新郎踢轿帘,是成亲习俗,也有给新娘下马威向众人展示夫威之意。接下来,还有跨火盆等一系列习俗。
谁也没料到,盛鸿竟说道:“不必了”,然后自己掀起了轿帘。
众人:“……”
今日真是大开眼界!
天底下竟还有七皇子这等“妻子没过门就惧内”的奇男子!
……
此时的盛鸿,满心满眼都是端坐在花轿里穿着大红嫁衣的新婚妻子,哪里还顾得上别人心里如何腹诽?
心里的喜悦,几乎要冲破胸膛。
这一定是他生命中最愉悦最幸福的时刻。
盛鸿深深凝望,轻声喊道:“明曦。”
一直端坐未动的谢明曦,极轻地应了一声。
人喜悦到极点时,总难免有些失态。盛鸿用尽全身的自制力,才将到了眼角的温热液体逼了回去。
然后,盛鸿弯腰伸手:“明曦,我扶着你下轿。”
喜娘一惊,忙道:“殿下,这可不合礼数。还是让奴婢扶着七皇子妃下轿吧!”
然后,喜娘眼睁睁地看着七皇子妃伸出纤纤玉手,七皇子略一用力,牢牢地握住了七皇子妃的手。七皇子妃略一借力,便下了花轿,站到了七皇子身侧。
七皇子笑了起来,目中的光芒比阳光更盛更炽热:“明曦,我们去拜堂。”
七皇子妃没有出声,也未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止,就这么任由七皇子握着手,缓步进了七皇子府。
众人:“……”
这不是盛鸿第一次握谢明曦的手。
同窗几年间,他们曾数次握过手。定亲之后,也曾有过比这更亲密的举止。诸如拥抱,诸如一个月前的亲吻。
此时,在众人的瞩目下,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慢慢向前走。仿佛要携手至天涯海角,至天老天荒。
谢明曦忽然惊觉脸颊上有些凉意。
原来,她竟在不知不觉中落了泪。
她素来厌恶动辄软弱哭泣的举动,对喜极而泣之类的情绪,也同样不喜。她擅于控制自己所有的情绪,几乎从未当众失态失仪。
好在她此时顶着红盖头,谁也无法窥破厚实的盖头,窥见她脸颊上清浅的水痕。
“门槛约有一尺高,迈步的时候小心一些。”熟悉的清亮少年声音,在她的耳边低低响起。
此时的他,俯身靠得极近。近到她能清晰地嗅到他身上的血腥气。
谢明曦定定心神,没有出声,随着他一起迈步进了正堂。
正堂早已布置好。
盛鸿终于松开谢明曦的手,冲岳尚书笑道:“有劳岳尚书主持拜堂礼。”
岳尚书心情如何微妙目光如何复杂,谢明曦看不见也无暇揣度,在岳尚书的指引下,一拜天地,二拜皇宫的方向。
第三拜,夫妻对拜。
盛鸿拱手作揖。
谢明曦裣衽行礼。
拜堂到底是什么感觉?若问此刻的盛鸿,盛鸿大概会遗憾地说一句:“感觉好得不能再好,就是拜堂的时间也太短了。”
若问谢明曦,谢明曦或许会说:“我没拜过堂,无从比较。”
短短的拜堂礼,是成亲这一日最必不可少的步骤。从这一刻起,盛鸿和谢明曦正式结为夫妻。
盛鸿和谢明曦同时起身。
红盖头下的谢明曦到底是何表情,无人能窥见。盛鸿俊脸上明晃晃的笑容,众人尽收眼底。
昌平公主默默地凝望着两人,心情之复杂微妙,前所未有。
若成亲那一日逢此变故,她也能像谢明曦这般,抛下女子的矜持和声名,主动前来拜堂吗?
……
拜堂礼成!
送入洞房!
一直没派上用场的喜娘,终于回过神来,眼明手快地拿了喜绸过来,用恳切的目光看着盛鸿:“请殿下拿着喜绸,领着七皇子妃入洞房吧!”
求求你了,殿下。你就当是可怜可怜奴婢。不然,奴婢回宫该如何交差啊!
盛鸿还沉浸在拜堂的激动喜悦中,颇有些不知何年何月身在何处的飘忽。随手便接了喜绸。
喜娘感动得几乎热泪盈眶,忙将喜绸的另一端送至谢明曦手边,恭敬地说道:“请七皇子妃接了喜绸,随殿下入洞房。”
谢明曦伸手,接过喜绸。
喜娘唯恐盛鸿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抢上前扶住谢明曦的胳膊。
盛鸿喜滋滋地看了顶着红盖头的谢明曦一眼,拿起喜绸,牵着自己的新婚妻子,迈步去了洞房。
按时下俗礼,想见新娘的,此时便能随新郎一起进洞房,等新郎挑落新娘的盖头了。
几位皇子还算含蓄矜持,赵奇等同窗好友却全无顾忌,笑着一拥而上,一起挤着进了洞房。
……
成亲之日,自然是越热闹越好。
被众人簇拥在中间的盛鸿,春风满面,俊脸耀目得快放出光来。只是,左胳膊垂在身侧,不便随意动弹。
赵奇生性跳脱,倒也有细心体贴的一面,特意叮嘱身后同窗:“殿下左胳膊有伤,你们都小心一些,别碰着殿下的胳膊。”
其中一个叫陈湛的,立刻笑道:“放心吧!我们总不会这点分寸都不懂。”
陈湛亦是出身名门,是吏部陈侍郎的嫡长子,今年十八岁。去年年底成的亲,娶的正是谢明曦的同窗好友秦思荨。
盛鸿有众多同窗好友,除了赵奇之外,便是和陈湛交情最佳。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此话半点不假。只看盛鸿和赵奇的性情,就知陈湛是何等脾气了。
陈湛身量修长,相貌俊秀,笑起来颇有几分促狭。故意抵了抵赵奇:“殿下今日受伤,我们哪好意思胡闹。怎么着也得等你成亲那一日再闹腾。”
此言一出,众少年哄堂而笑。
一提起成亲,赵奇心里乐开了花,面嫩的娃娃脸上露出讨喜的笑容。
盛鸿斜睨好友,颇有些不满:“今日是我大婚之喜,你可别抢我风头!”
赵奇洋洋自得,咧嘴笑道:“我天生人缘好,殿下眼热也没办法。”
众少年又哄笑起来。
刺杀带来的惊吓和阴影,在热闹的欢笑声中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对同窗好友的由衷祝福。
世间有谁能像谢明曦这般,为了夫婿不顾颜面,主动登门拜堂?
长辈们或许觉得这等行径惊世骇俗,看着颇不顺眼。对十几岁的少年郎们来说,却是满心艳羡向往!
除了神色冷漠的四皇子外,其余几位皇子也凑起了热闹。
五皇子笑着催促:“快掀盖头,我们看一看弟媳。”
三皇子也笑道:“听闻弟媳身手不弱。好在今日是新娘子,便是被我们惹恼了,也不好意思动手吧!”
这话暗喻之意可就太明显了!
五皇子立刻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道:“我家潇潇身手虽好,却最是温柔贤淑,从不轻易动手。”
众人:“……”
五皇子妃尹潇潇出了名的性情直爽,在内宅里一言不合就动手。五皇子根本不是尹潇潇对手,时常被揍得无还手之力。
好在尹潇潇还算有分寸,从不在头脸之处动手。五皇子身上挨几拳几脚,从外表看不出来。
于是,五皇子继续死鸭子嘴硬,时常声称家有“贤”妻。
众人心照不宣地笑了一回,继续催促盛鸿掀盖头。
盛鸿却道:“我的媳妇,凭什么让你们看。都给我出去!我掀了盖头自己看。都走都走!”
众人:“……”
诶哟,这一口一个媳妇的,感觉怎么就这么好!
盛鸿心里美得直冒泡,无视众人的叫嚷不情愿,仗着自己是伤患,硬是以受伤的胳膊向着众人,将兄长和好友们都“请”了出去。
总算将所有碍眼碍事的人都打发出去了!
盛鸿松口气,转过头吩咐道:“从玉,扶玉,你们也都退下吧!”
从玉略一迟疑,和扶玉对视一眼。
扶玉和盛鸿更熟悉,胆子也更大,张口便道:“外面有这么多宾客,殿下总得出去招呼应酬。奴婢们还是留在小姐身边吧!”
盛鸿却道:“有皇姐和几位皇兄在外招呼来客便行了。我胳膊受了重伤,动弹不得。谁忍心让我出去招呼应酬喝酒。”
扶玉从玉:“……”
七皇子殿下你这么厚的脸皮,真的好意思吗?
盛鸿冲两个丫鬟咧嘴一笑:“放心,我好意思的很。”
从玉扶玉再对视一眼,默默退了出去。
不待吩咐,喜娘们也退了出去。
满目皆是大红喜色的洞房里,只剩盛鸿和谢明曦。盛鸿满心喜悦,走上前,以喜秤挑落盖头。
厚实的盖头轻轻滑落,露出一张美丽的脸孔。
熟悉的五官眉眼,在精致的妆点下,散发出平日少见的明艳夺目。不知是因胭脂,还是因满屋的红色,抑或是因娇羞欢喜,她的面颊泛着如桃花一般娇艳的红晕。
那双黑亮清澈的眼眸,静静地凝视着他。
盛鸿和谢明曦对视片刻,然后轻声道:“明曦,今日委屈你了。”
谢明曦微微抿唇,目光落在他受伤的左胳膊上:“你的伤势到底如何?”
盛鸿轻描淡写地应道:“些许皮外伤而已,你不用担心。”
谢明曦看了他一眼:“说实话。”
盛鸿:“……”
好吧!
在谢明曦明亮眸光的注视下,盛鸿用完好无损的右手解了腰带,小心翼翼地想脱掉喜服。可惜左胳膊不能动弹,总得要人帮忙才行。
盛鸿略显无奈地一笑:“明曦,你来帮我脱了喜服。亲眼看一看便知。”
谢明曦:“……”
看来,盛鸿的伤势确实无大碍。因为他还有耍~流~氓的力气和心情!
谢明曦脸上红晕略深了一些,不知是羞是恼,一双明亮的眼眸如飞刀一般:“再胡闹,我连你的右胳膊一并打断。”
听出谢明曦的羞恼之意,盛鸿闷笑不已。停下了继续宽衣解带的动作,坐到了谢明曦身侧。以右手揽住谢明曦的肩头。
谢明曦略略转头,尚未来得及张口说话,灼烫的嘴唇已贪婪地覆在了她的唇上。
这一刻,他的心跳得飞快。她的心跳同样剧烈。
……
一盏茶……一炷香……
到底时间过去多久,谢明曦也不清楚了。
热流在身体里涌动,热血汩汩流过太阳穴。全身无一处不热。最灼烫的是嘴唇……
谢明曦勉强找回一丝理智,推了推盛鸿的胸膛:“快些放开我。”
天还没黑,也远没到洞房的时候。再者,盛鸿今日受伤,失血又多,根本不宜“剧烈”运动。
盛鸿不怎么情愿地抬起头。
四目相对。
谢明曦忽地轻笑一声。
“笑什么?”两人额头相抵,相隔咫尺,彼此呼吸交错相闻。
谢明曦伸出手,在盛鸿的嘴唇上轻轻一抹,白嫩的指腹上顿时多了一抹胭脂。
她今日唇上有胭脂,他刚才亲吻许久,弄花了她唇上的胭脂,自己的嘴唇上也多了嫣红之色。
盛鸿会意过来,哑然失笑,用手擦拭嘴唇。
谢明曦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的伤势真无大碍吗?”
盛鸿嗯了一声,想起白日惊险的遇刺,目光略略一沉,声音中也多了几分冷意:“盛灏是真的想置我于死地!那十余箭,箭箭都冲着我一个人。”
“箭上无毒。若箭上有剧毒,便是我事先服了解毒的药丸,也未必全然奏效。”
如果他不是早有提防戒备。如果他没有随着廉夫子苦练武艺,没有过人的轻身腾挪闪躲的功夫,今日难逃一劫。
谢明曦的目中闪过森冷杀意,淡淡道:“他既对你动杀心,便是你我不共戴天的仇敌。总有一日,要取他性命!”
盛鸿点点头,然后笑道:“今日是我们成亲大喜的日子,不提他了。明曦,我真没想到,你今日竟会主动乘花轿来皇子府。”
“我已和皇姐和诸位皇兄说了,让他们约束身边人,不得乱嚼舌头。若有人胆敢借此事生出事端,我绝不轻饶。”
最后一句话,说得斩钉截铁。
谢明曦淡淡一笑:“我既主动前来,便不怕有人取笑。谁敢当着我面的说三道四,我自会应付。”
从容不迫,智珠在握,冷静镇定。
世间怎么会有这样出众的女子?而他,竟已娶她为妻,就在今日!
盛鸿心头一热,忍不住又俯下头,封住她的唇。
这一吻,并不激烈,温柔而缠绵。
……
不知过了多久,盛鸿才重新抬起头来。
谢明曦双眸如星,面颊嫣红,嘴唇更是格外的红肿……还有些刺痛。
盛鸿也是一样,眸光璀璨,俊脸泛着潮红,嘴唇又多了胭脂印记。俊美至极的脸孔多了几分惊心动魄的艳色。
谢明曦忍不住笑道:“夫婿比自己生的还美,这算不算是我生命中无法弥补的遗憾?”
盛鸿反应极快,立刻露出哀怨之色:“我就知道,你只爱我的美貌。”
谢明曦似笑非笑地应了回去:“除了美貌,你还有什么值得我喜欢!”
盛鸿:“……”
太扎心了!媳妇!
看着盛鸿满是委屈的指控眼神,谢明曦轻笑出声。
笑颜如花,瞬间绽放。
盛鸿凝视着新婚妻子,发出幸福的叹息:“成亲了真好!想抱着你就抱着你,想亲你就亲你。想看着你,便可以一直看着你。”
再也无需顾忌任何人了。
谢明曦听出他语气中的一丝怨念,不由得笑了起来:“你这是要抱怨师父吗?”
盛鸿何等机智,立刻正色道:“这怎么会。山长之前管束,也是为了你声名着想。她这般在意你,我心里不知有多高兴。”
算他机灵!
要是胆敢说顾山长的不是,她第一个饶不了他!
谢明曦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就在此时,洞房的门被咚咚敲响。
骤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两人含情脉脉的对视。
盛鸿略略皱眉,扬声道:“不管是谁,立刻退下。”
门外响起昌平公主的声音:“是我。”
盛鸿:“……”
盛鸿摸了摸鼻子,老老实实起身去开门。
和四皇子结仇无所谓,和二皇子五皇子来往淡漠些无妨,便是和三皇子有些隔阂,也没什么要紧。不过,昌平公主却是万万不能开罪的那一个。
俞皇后唯一的女儿,建文帝最宠爱的嫡长女,大齐的长公主!
不管哪一重身份,都不宜开罪。
撇开身份不提,昌平公主身为长姐,颇有长姐风范。对一众庶出的皇子都颇为照顾。七皇子府和昌平公主府就在隔邻,盛鸿和昌平公主来往的机会也颇多。对这位长姐,一直颇为敬重。
盛鸿开了门,昌平公主含笑走了进来。目光掠过盛鸿嘴角边的胭脂,露出揶揄的笑意。
见过性急的,没见过这般性急的。
盛鸿厚颜当做未见昌平公主的打趣目光,笑着问道:“皇姐怎么来了?”
身为新娘,谢明曦要一直端坐在床榻边,不得随意起身。此时轻声张口,喊了一声:“皇姐。”
昌平公主冲谢明曦笑了一笑:“七弟妹,你安心坐着便是。”然后,转头对盛鸿道:“快开席了,你随我出去露个面。”
盛鸿有些无奈:“我胳膊受了伤,不宜乱动。今日喜宴,烦请皇姐多操心了。”
昌平公主笑着白了盛鸿一眼:“之前还嚷着骑马去谢家迎亲。现在倒是不宜乱动了。今日是你成亲的大喜之日,这么多宾客前来赴宴道喜。你这个新郎只想躲在洞房里,不愿露面,也不怕被人取笑。”
盛鸿摆出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任他们取笑去。”
昌平公主瞪了过来。
谢明曦轻声道:“殿下还是随皇姐一起去吧!今日殿下受了伤,谁也不会灌殿下喝酒。待散席了,早些回来便是。”
盛鸿立刻改口:“我是新郎,确实该去喜宴露一露脸。”
昌平公主:“……”
一个不小心,就被秀了一脸恩爱!
盛鸿应下之后,又扬声叫了从玉扶玉进来。然后吩咐门外的湘蕙去厨房端些饭菜来,细心地叮嘱道:“……让厨艺最佳的大厨做六道菜肴送来,三荤三素,少些油盐,要清淡美味可口。对了,再熬一碗鱼汤来。要挑一尺左右的鲤鱼。”
昌平公主深深后悔。
她真不该来这一趟!
湘蕙忍着笑应了下来。
从玉扶玉听在耳中,倒是格外高兴欢喜。
七皇子这般细心体贴周全,连小姐的口味都考虑到了。如此佳婿良人,小姐便是主动登门拜堂,也值得了。
……
盛鸿随昌平公主去了喜宴。
小半个时辰后,湘蕙拎着锦盒来了。六道菜肴,三荤三素,果然清淡美味。鱼汤熬成了奶白色,撒了细细的芫荽,鲜甜味美。
谢明曦还是早晨吃的点心,早已饥肠辘辘,喝了一整碗鱼汤,又吃了一碗米饭,剩了大半菜肴,便让从玉和扶玉吃了果腹。
吃饱喝足,胃里暖融融的,紧绷了大半日的神经,也稍稍松懈下来。倦意悄然袭来。
谢明曦低声吩咐从玉:“我先睡会儿,你们去门外守着。”
洞房花烛夜,不等新郎回来,新娘先独自睡下……
“小姐,这样不太好吧!”扶玉胆大耿直,张口便道:“若是殿下回来,知道小姐先睡下,心里定会有些失落。”
“是啊!小姐还是等一等吧!”从玉也低声道:“殿下不是说了么?喜宴散了就回来,算算时间,最多再等半个时辰。”
谢明曦淡淡一笑:“既是去了,哪能轻易脱身。少说也得一两个时辰才能回来。行了,你们先退下。”
从玉扶玉只得听令行事。
谢明曦衣衫未褪,和衣而眠。
……
谢明曦所料没错。
盛鸿被众人绊住,根本不得脱身。直至喜宴散了,众宾客离去,同窗好友们还想再来闹腾一回洞房。被盛鸿恬不知耻地以“春宵一刻值千金岂能被你们耽搁”为由尽数轰走了。
待盛鸿回洞房时,谢明曦正睡得香甜。
从玉正要张口喊醒主子,盛鸿摆摆手,示意两人退出去。
红烛跳跃,一室喜庆温暖的红色。
谢明曦侧身躺在大红色的被褥间,乌发如墨,肤白胜雪,眉目如画。窈窕的身姿曲线毕露无疑。
盛鸿心里腾地燃起火苗,喉咙阵阵发紧。热流在身体里涌动叫嚣。
她是他的媳妇了。他对她做任何事都可以了……
脑海中的小天使立刻义正言辞地反驳小魔鬼。不行!她看着镇定如常,实则精神紧绷了一整日,累极才睡下。他如何忍心将她吵醒?
再者,胳膊上的伤势着实不轻。他不想让四皇子摸清深浅,才一直装着若无其事。若洞房时不慎,伤口迸裂血流满榻,可就不妙了……
盛鸿用尽生平自制力,将心里蒸腾的热流按捺下去。
他小心翼翼地躺到了床榻上,已完好未受伤的右胳膊,轻轻搂住了熟睡的谢明曦。将头靠在她的头边,在她的额上轻轻一吻。心里被填得满满的。
盛鸿口中溢出一声满足的轻叹。
很快,盛鸿也睡着了。
红烛缓缓燃着,一室温暖明媚。
……
习惯了独自入睡。身边骤然多了一个人,便是在睡梦中,也有些不适。
谢明曦迷迷糊糊中翻了个身,只觉身后有一处坚硬之物抵着自己的腰。在睡梦中皱了皱眉,又动了一动。
耳边响起一声类似痛苦的呻~吟。
这是什么声音?
谢明曦睡意陡然消退,猛然转身回头。
正对入一双深幽的黑眸里。
那双眼眸,格外灼热,似燃着火焰。似痛苦,又似欢愉。
谢明曦头脑空白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面颊也似被火点燃一般,迅速绯红一片。
是了,今夜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
“明曦,”盛鸿的声音有些奇异的沙哑:“你这般下去,我可要忍不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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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不住也得忍着。
谢明曦瞪了盛鸿一眼:“待胳膊上的伤好了再圆房。”
面颊一片潮红双眸泛如秋水的谢明曦,说起这句话来没什么威慑力。
盛鸿低低一笑,凑过去,在她的唇上辗转吮吸片刻,然后在她的唇齿间低声轻喃:“好,我听你的。”
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光,可以朝夕相对抵足而眠。
我不急,一点都不急。
半点都不急的七皇子殿下,腆着脸低声央求:“我不乱动。你来摸一摸我。”
谢明曦又瞪了他一眼,到底没狠下心肠,伸出手,探入他的衣襟里。
手掌下的皮肤光滑温热,结实平坦。无一丝多余的赘肉,也无夸张的肌肉。
谢明曦的手滑过他的胸膛,慢慢向下摩挲。
盛鸿发出愉悦的叹息,微微闭上眼。俊美的脸孔上浮起潮红,艳色惑人,惊心动魄。
……
一盏茶过后。
谢明曦拿起床榻边的柔软白巾,将手擦拭干净。
盛鸿呼吸急促,胸膛起伏不定。双目有些涣散,俊脸上满是餍足和快意。
然后,盛鸿有些羞涩地睁开眼,看着同样面颊潮红的谢明曦:“我这是第一回,时间短了些……你别担心,以后多练练就好了。”
第一回你个头啊!
谢明曦忍无可忍,用力拧了盛鸿厚颜无耻的俊脸一把:“给我闭嘴!快些睡,明日还要早起!”
谢明曦下手从不留情,动手就拧,毫不留情。
盛鸿诶哟一声,果然老老实实地住了嘴。
谢明曦躺到盛鸿身侧,和他一起闭目而眠。
这一回,谢明曦没有再被身畔的新婚夫婿惊醒,很快沉沉入眠。轻柔绵长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犹如一曲美妙的琴音。
隔日未至五更,两人便都醒了。
谢明曦一睁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略显苍白的俊脸,目中跳跃着笑意:“明曦,你怎么也醒得这么早。”
一边说着,一边凑过来亲了亲谢明曦的额头。亲完了犹不餍足,又亲了亲她的鼻尖,再亲一亲她的脸……
谢明曦反应敏捷,抓住他四处乱摸的手:“别闹了,我们得早些起床进宫请安。”
盛鸿不怎么情愿地停了手,在她唇上重重亲了一口,然后起身下榻。
约莫是动作间扯动到了左胳膊的伤处,盛鸿皱了皱眉,却未痛呼出声。
谢明曦何等敏锐,立刻蹙眉问道:“你胳膊是不是很痛?”
怎么可能不痛!
哪怕身体素质再好,也是血肉之躯。受了皮肉之伤,焉有不受苦之理。这一夜,盛鸿不能动弹,左手的胳膊动也未动。
一夜过来,半边身体又痛又麻。
“没什么。”盛鸿俊脸泛白,口中却逞能。
谢明曦眉头蹙得更紧,下榻走到盛鸿身侧:“我来替你敷药。”
……
血虽已止住,伤口依然触目惊心。
谢明曦低下头,专注地为盛鸿敷上乳白色的药膏,然后以白色柔软的纱布包扎。她的动作又快又轻柔,更胜太医。几乎感觉不到什么疼痛。
盛鸿乖乖地坐着没动,目光静静地落在谢明曦的俏脸上。
谢明曦并未羞涩娇怯地恍神,双手依旧稳如磐石。直至将伤重新裹好,才抬起眼。
盛鸿冲她咧嘴一笑:“明曦,我今日真开心。”
拥着你入眠,一睁眼看到的便是你的容颜。有你细心地为我敷药裹伤……一切美好地如同在做梦一般。
可惜,谢明曦颇为无情地泼了一盆冷水过来:“行了,别傻笑了。还是想想待会儿进宫要如何应对吧!”
……真是不解风情!
盛鸿收拾了满腔的旖旎心思,认真思忖片刻,低声道:“皇姐和几位皇兄都不会多言。母后看在山长的颜面上,也不会令你难堪。唯一可虑的,倒是皇祖母和父皇。”
谢明曦略一点头:“昨日宫中凤旨到谢府时,我已乘坐花轿出了谢府。卢公公也领着父皇口谕来了皇子府。若不是我主动登门来拜堂,我这个七皇子妃,怕是没有再过门的机会了。”
“我已准备去谢家迎亲了。”盛鸿目光一柔:“没想到,你竟会主动登门行拜堂礼。”
别说是在大齐,便是在后世,女子主动登门去男方行礼的,也极为罕有。
这等举动背后,是谢明曦从未说出口也不肯承认的情意。
想及此,盛鸿心里一阵滚烫,忍不住伸出右手,揽住谢明曦不盈一握的纤腰,含情脉脉地喊了一声:“明曦,我从未想过,你竟这般在意我。”
谢明曦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想多了。我在意的是七皇子妃的正妃之位。”
盛鸿:“……”
诶哟,我媳妇口不对心起来,怎么也这么可爱!
……
一个时辰后。
按着皇子妃品级盛装的谢明曦,不疾不徐地跟随新婚夫婿盛鸿,进了宫门。
按着宫中规矩,先去慈宁宫。
李太后身边的女官颇为客气地行了一礼,略有些歉然地说道:“太后娘娘还在梳洗,请七皇子和七皇子妃稍候片刻。”
不出意料,李太后果然先来了个下马威。
盛鸿目中闪过一丝愠怒。
谢明曦微微一笑,温声应道:“我们等着便是。”
这一等,便是半个时辰。
李太后自觉拿捏的差不多了,才慢悠悠地打发身边女官:“去吩咐一声,让他们进来请安敬茶吧!”
女官笑着应了一声。
过了片刻,新婚小夫妻相携而来。
谢明曦不欲在人前过分亲昵。盛鸿却恰恰相反,硬是攥着她的手不肯放。谢明曦也只得随他了。
一双璧人,丝毫无愧当年的京城双姝之名。一个俊美绮丽,一个秀美无伦,并肩而立,风采夺人。
便是李太后看谢明曦再不顺眼,也不得不承认。这个谢明曦,除了出身低微一些,倒也配得上盛鸿了。
“哀家今日起得迟了些,倒让你们久等了。”李太后故意说些心知肚明的场面话。
盛鸿立刻笑道:“我和明曦坐在偏殿里,暖和又舒适,吃着点心喝着清茶,别说半个时辰,就是等一个时辰也不嫌久。”
李太后:“……”
李太后被噎得啊!
她以为的刁难,在一双小夫妻眼里根本不算什么。人家蹭吃蹭喝聊天还不耽搁眉目传情……
李太后心气不顺,对盛鸿也没了好脸色,淡淡道:“你们还要去椒房殿,哀家也不耽搁你们的时间了。敬茶吧!”
新妇进门,理当给长辈们磕头敬茶。
在敬茶时被刁难一二,也是常事。
诸如多跪上片刻,茶热茶冷了不合适等等。今日,谢明曦遇上的是更高“规格”的“待遇”。
李太后吩咐敬茶,却未吩咐宫女拿蒲团来。摆明要让谢明曦在玉石铺就的冰冷坚硬的地上跪上一跪了。
至于到底跪多久……
呵呵!李太后露出智珠在握的从容笑意。身为太后,想刁难一个刚进门的孙媳,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了。
谁也没料到,盛鸿竟笑道:“我早料到皇祖母这里少了蒲团,特意带了两个来。魏公公,将蒲团呈上来。”
李太后:“……”
一声令下,腿脚利索的魏公公麻溜地进了殿内,将两个厚实的蒲团放好。不敢抬头看李太后僵硬的面色,就这么低头退了出去。
好啊!这还真是有备而来啊!
被气得胸口发闷的李太后,不着痕迹地瞪了盛鸿一眼。再看向谢明曦时,目光分外冷厉。
这一切,一定是谢明曦的主意!
……
谢明曦目光掠过李太后略显阴沉的脸,嘴角微微扬了一扬,和盛鸿一起跪下。
“孙儿盛鸿,给皇祖母磕头请安。”
“孙媳谢明曦,给皇祖母磕头请安。”
行了大礼后,谢明曦从宫女的手中接了茶碗,敬茶给李太后:“请皇祖母喝茶!”
不出所料,李太后果然如忽然失聪失明一般,仿佛没看到眼前跪着的孙媳,更未听到谢明曦说的话。
李太后一直不命人接过茶碗,身为皇孙媳的谢明曦,便得一直这么跪着举着茶碗。
刁难新妇的手段,来来去去就这么几招。李太后今日显然是要一个不漏地都招呼一遍了。
谢明曦目中闪过一丝讥讽的笑意,维持这个姿势片刻。
然后,胳膊似酸软无力地颤了一颤,整个人忽地前倾,竟倒向李太后。
“明曦!”
盛鸿一声惊呼!
奈何他今日胳膊有伤,反应远不及往日敏锐,“眼睁睁”地看着谢明曦因“跪得太久双膝酸软”失仪,扑到在了李太后的膝上。
那一碗温热的茶水,也尽数洒落到了李太后的胸前。
李太后:“……”
宫女们一声惊呼,忙围拢上前。
谢明曦无需人相扶,很快便站起身来,满面懊恼自责:“对不起,皇祖母,都是孙媳的错。孙媳虽跪得久了些,也不该如此失仪。竟将这一碗茶水都洒落到皇祖母的身上。”
皇祖母已经被气得满脸铁青,张口怒道:“混账!哀家喝过几个孙媳敬的茶,像你这般失礼的还是第一个!你这礼仪都学哪儿去了!真是混账!”
“皇祖母请息怒!”盛鸿急急上前解释,约莫是动静过大,牵扯到了伤口,顿时诶哟一声,俊脸骤然惨白。
谢明曦顿时心神俱乱,大失分寸,慌忙上前扶住盛鸿:“殿下,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口疼痛难忍?”
盛鸿疼得额上直冒冷汗,哪里还说得出半个字来。
李太后纵有满心怒气,也不便在此时发作出来。沉着脸道:“命人宣太医来,给七皇子看一看伤势如何。”
然后起身,由两个宫女搀扶着回寝室去换衣服。
谢明曦和“冒着冷汗呼痛”的盛鸿交换了一个眼神。
演技果然精湛!
彼此彼此!
新婚小夫妻眉~来眼~去了一回,嘴角各自扬了一扬。
……
一炷香后,李太后重新换了崭新的宫装。
太医正仔细为七皇子看伤。确定了没有大碍,才恭敬地退了出去。盛鸿一脸歉然地请罪:“都是孙儿的不是,让皇祖母受惊了。”
李太后没什么好气地轻哼一声:“罢了,你受着伤,就别乱动了。若是伤口迸裂重新流血,倒成了哀家的不是。”
盛鸿恭敬应下:“孙儿谨遵皇祖母之命。”
谢明曦重新跪下,又捧了一杯热茶来敬茶:“孙媳给皇祖母敬茶!”
李太后心气难平,心中冷哼一声。今日非要罚谢明曦好生跪上一跪不可……还没想完,谢明曦胳膊又颤了一颤。
李太后一惊,下意识地起身避让。
谢明曦一脸无辜地抬眼看了过来:“孙媳敬茶给皇祖母,皇祖母因何起身?”
是啊!她起身避让干什么?谢明曦还敢再倒一回茶水在她身上不成?
李太后绷着脸重新坐了回去。
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左一番右一番的折腾,李太后想端出之前的气势也不可能了。
看着谢明曦那张宠辱不惊的脸,李太后心头那股火气蹭蹭上涌。暗暗咬牙哼了一声。她倒是不信了!
今日不出了心头这口恶气,谢明曦休想出她的慈宁宫!
就在此时,一个身着浅蓝宫装的秀丽宫女进了正殿。
这个宫女,正是芷兰。
芷兰含笑裣衽行礼:“启禀太后娘娘,奴婢奉皇后娘娘之命来慈宁宫。皇上和诸位皇子皇子妃都在椒房殿里候着,不知七皇子殿下和七皇子妃何时去椒房殿。”
李太后:“……”
差点忘了还有俞皇后!
婆媳两人斗法多年。举凡能给对方添堵的事,从不手软。俞皇后这是料定了她会刁难谢明曦,有意打发芷兰来膈应她。
谢明曦适时地张口道:“芷兰姑娘回椒房殿复命,就说皇祖母已经接了我敬的茶。是我想多陪皇祖母说会儿话,这才耽搁了。”
芷兰用微妙难言的目光看了还维持敬茶姿势的谢明曦一眼,然后柔声应下,退了出去。
谢明曦一脸体贴地看向李太后:“皇祖母无需忧心母后,孙媳待会儿去椒房殿,定会为皇祖母遮掩一二。”
李太后:“……”
李太后面无表情地命人接了茶碗,随意喝了一口,然后重重放了茶碗:“你们去椒房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