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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鸿目光闪动,压低声音道:“明曦,你的意思是,借着此事先除掉盛渲?”

    “没错!”

    谢明曦眸中闪过冷芒:“弓弩来历可疑,等闲人根本无法靠近兵部武库司。想人不知鬼不觉地从兵部武库司里弄三架弓弩出来,绝不是易事!”

    “四皇子进兵部时日尚短,可用之人不会太多。他生性多疑,不会轻易让人知晓此事。此事定和盛渲有关。”

    “丁姨娘和谢元亭逃出田庄之事,也是盛渲手笔。”

    “盛渲此人,阴险狠辣,出手狠毒,是四皇子的一大助力。若留下他,日后必成后患。眼下便是除掉他的大好机会!”

    盛鸿对盛渲同样深恶痛绝,闻言立刻道:“我也有此想法。所以,前日进宫请安时,我故意提议让四皇子彻查兵部。一个月之后,他要给父皇一个交代!定然要想办法找一个人,担下所有罪责。”

    “这一计,便是逼得他自断一臂。推盛渲出来顶罪!”

    “你还不够了解四皇子。”谢明曦淡淡道:“四皇子哪里舍得让盛渲做替死鬼,必会另找他人。想除掉盛渲,总得暗中谋划一二。”

    然后,在盛鸿耳边低语数句:“……做过的事,总有痕迹可寻。哪怕没有证据,也要给盛渲‘找些’证据出来。”

    属于少女的幽幽体香沁入鼻息,敏感的耳侧吹拂着热气,顿时惹来一阵难耐的骚动。

    盛鸿一阵心神迷乱。下意识地伸手搂住谢明曦的纤腰,将自己的脸往谢明曦的唇边凑过去。

    谢明曦:“……”

    谢明曦哭笑不得,略略退开:“我在和你说正事,别胡闹!”

    不要脸的盛某人振振有词地应道:“我做的也是正经事。”

    新婚小夫妻,亲热一二,哪里不正经了?

    ……半个时辰后,两人才各自起身下榻,更衣梳洗吃早饭。

    谢明曦右手泛酸,握着筷子时显得轻飘无力。

    盛鸿看着她纤长柔软细腻的手指,俊脸掠过一丝暗红。略有些不自在地咳嗽一声,然后以筷子为谢明曦布菜:“我夹菜给你吃。”

    谢明曦似嗔非嗔地白了他一眼。

    眼波流转,皆是风情。

    盛鸿心尖一酥,想到晨起时的亲热旖旎情景,又是一阵心荡神驰。可惜左胳膊有伤,不宜“剧烈”运动。白白浪费了大好时光……

    想及此,盛鸿对四皇子的憎恶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借着这个良机,先除掉盛渲!

    盛鸿恶狠狠地想着,为谢明曦夹菜的动作倒是愈发轻柔。

    站在一旁伺候的湘蕙等人,强行被秀了一脸恩爱,不约而同地默默移开目光。

    ……

    用罢早饭,谢府送信的人便来了。

    前来送信的,是谢府里的管事,亦是谢钧身边得用之人。

    盛鸿颇为体贴地避开片刻。

    谢明曦直截了当地张口问道:“父亲让你送什么口信来?”

    管事毕恭毕敬地答道:“启禀七皇子妃,老爷说了,该处理的人已经处理妥当,日后绝不会再出半分岔子。”

    谢明曦瞥了管事一眼,淡淡道:“不必拐弯抹角,直言无妨!”

    管事不敢再遮遮掩掩,如实道来:“丁姨娘被幽禁在兰香院,日后不得出兰香院半步。大公子被打断了左腿,已被谢大管事连夜送出京城,半个月之后便会被送至临安老宅。”

    “老爷吩咐过,不得让大公子出院门半步。否则,便连他的右腿一并打断。”

    如此处置,也算合适。将他们两个看紧了,不在人前露面便是。

    谢钧不能落下弑杀侍妾亲子的恶名,她这个七皇子妃,也无需担上恶名。

    谢明曦略一点头:“你回去,告诉父亲一声,就说我知道了。”

    管事恭敬应下,行礼告退。

    直至退出内堂外,管事才站直身子,稍稍松了一口气。

    往日只觉得三小姐聪慧无双,智谋过人。现在才惊觉,做了七皇子妃的三小姐,无需再遮掩风华,锋芒毕露。

    他站在三小姐面前,竟是大气都不敢出。

    ……

    管事走后,盛鸿迈步进了内室。

    谢明曦也未瞒着他,低声将丁姨娘谢元亭之事说了出来:“……父亲已将谢元亭送去临安老宅,命人严加看守。以后,谢元亭再难露面。

    “丁姨娘被幽禁在兰香院里,日后,也不会在人前出现。”

    丁姨娘是谢明曦生母,谢元亭是谢明曦一母同胞的兄长。

    他们本该是谢明曦世上最亲近的人。

    可惜,血浓于水这四个字,并不适合丁姨娘母子。更不适用于心冷如铁的谢明曦身上。

    谢明曦的原则素来是“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尺,你招惹我一丈我还你百丈”!哪怕对方是亲娘兄长,也不例外!

    谢明曦神色淡淡,提起丁姨娘谢元亭时,语气淡漠,毫无波澜。

    盛鸿前世是孤儿,从无亲人。今生成了七皇子,除了对全心疼爱自己的梅妃有几分亲情之外,对建文帝俞皇后昌平公主二皇子等人,总是隔了一层。

    盛鸿对亲情之淡漠,其实和谢明曦相差无几。

    盛鸿没有劝慰,只张口道:“明曦,我是你的夫婿,也是你最亲的人。以后我们朝夕相守,永不分离。”

    从今以后,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不让任何人伤害你半分,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我们做一生一世的夫妻。

    谢明曦抬眼,静静地看着盛鸿。

    他的眼眸深幽黑亮,如黑曜石一般,看一眼,便会情不自禁地被牢牢吸引住。

    当他还是她的同窗好友“六公主”时,她最喜看他的眼眸。这个习惯,一直延续至今。看着他的眼眸时,她的心情总是格外愉悦。

    只是,她生性别扭,从不肯承认罢了。

    “好,盛鸿,我们共携白首。”谢明曦轻声道。

    盛鸿心中涌过一阵激流,伸出手臂,将谢明曦揽入怀中。

    谢明曦没有推拒,柔顺的依偎进他的怀中。

    两颗同样孤寂冷情的心,靠在一起。便如两个半圆,合拢成了一个完整的圆。再无遗憾,再无缺陷。

    ……



    又隔一日,是三皇子嫡长女的洗三礼。

    盛鸿在府中养伤,谢明曦独自前往三皇子府道贺。

    萧语晗产后虚弱,半靠半躺在被褥间,略有些歉然地笑道:“对不住,我今日不便下榻,只得失礼了。”

    谢明曦抿唇一笑:“你在做月子,当然不能下榻。这哪里算得上失礼。”

    “可不是么?你安心躺在床榻上便是。”尹潇潇笑嘻嘻地接了话茬,顺手抱起床榻上的小小女婴。

    过了三日,小女婴脸上的红色已褪去,小脸清秀白净。此时喝足奶水,心满意足地舔着小嘴。一双乌溜溜的小眼,看着十分可爱。

    尹潇潇越看越是喜爱,一手抱着,一手去捏女婴的小脸蛋。

    没想到,用力稍大了些,女婴立刻扯着小嘴哭起来了。

    尹潇潇:“……”

    尹潇潇颇有几分尴尬地抬头:“三皇嫂,我真不是有意要弄哭她。”

    萧语晗又是心疼,又觉好笑:“孩子脸皮嫩,哪里禁得起你那么大的手劲。”

    尹潇潇常年习武,性子大大咧咧,颇有些粗豪率直,远不及普通女子细心。此时抱着哭哭啼啼的女婴,颇觉头大:“快快快,快叫奶娘抱去哄一哄。”

    惹得众人笑声连连。

    谢明曦忍住笑,轻声道:“将孩子给我吧!”

    尹潇潇忙不迭将孩子给了她,口中一边嘀咕:“你行不行啊!我没抱过孩子,你也没抱过吧!能哄得好吗?”

    说话间,就见谢明曦抱起孩子,轻柔地拍了拍,然后低声哄道:“宝宝不哭,以后不理粗鲁的五婶娘了。”

    尹潇潇:“……”

    她哪里粗鲁了?

    谢明曦抱了片刻,女婴很快就停了哭泣。

    尹潇潇叹为观止。

    就连李湘如,也觉诧异:“七弟妹,你怎么这般会抱孩子?”

    当年她在宫中以儿子傍身,对教养儿子颇为上心。抱孩子这等小事,不在话下。

    谢明曦随口笑道:“我有幼妹幼弟,自比你们会抱孩子。”

    不管众人信不信,总之谢明曦给出了合理的解释。

    说笑一番后,谢明曦笑着问道:“三皇嫂,孩子的名字起了吗?”

    萧语晗弯起嘴角,轻声笑道:“父皇赐名,单名一个芙字。”

    ……

    皇孙是雨字头取名,皇孙女以草字头取名。二皇子的嫡长女,单名一个蓉字。嫡子单名一个霁字。

    三皇子的嫡女,单名一个芙字。

    盛芙。

    众人心里默念一回,然后纷纷出言称赞:“这名字取得极好。”

    “是啊!芙姐儿,叫起来又顺口又好听。”

    ……身为皇祖父的建文帝亲自赐名,好不好的也得使劲夸啊!

    萧语晗抿唇而笑,看着女儿的目光里满是爱怜和温情。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都是娘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岂有不疼惜之理?

    抱着芙姐儿的谢明曦忽地略略皱眉,却动也未动。过了片刻,才冷静地说道:“叫奶娘来,替芙姐儿换尿布换干净的衣服。”

    众人:“……”

    奶娘很快将芙姐儿抱走了。

    众人看着谢明曦衣襟上一大块濡湿,俱都乐不可支,笑不可抑。

    萧语晗连连笑着道歉:“七弟妹,真是对不住。”

    谢明曦笑道:“孩子还小,尿湿再正常不过。我带了干净的衣物来,再去换一身便是。”

    待换了干净的衣物回来,赵长卿笑着打趣谢明曦:“七弟妹今日沾了喜气,说不定很快就会传出喜讯。”

    ……还没圆房,哪来的喜讯!

    谢明曦自不会将这等隐秘私事说出口,抿唇一笑:“承蒙二皇嫂吉言。”

    李湘如笑容微微一顿,目光下意识地在谢明曦平坦的小腹处转了一转。

    在莲池书院读书时,她处处被谢明曦压一头。

    现在,谢明曦刚进门,若是再比她先一步有了身孕,再次压她一头,她如何能忍?!

    谢明曦似察觉到李湘如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回视。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

    过了片刻,换了干净尿布干净衣物重新裹上红色小被褥的芙姐儿又被抱了过来。没等谢明曦张口,李湘如便抢着笑道:“芙姐儿生得粉雕玉琢冰雪可爱,我心里实在喜欢得紧。”

    一边说着,一边上前抱过芙姐儿。

    李湘如倒是聪明通透,抱起孩子来有模有样,特意哼着小曲儿哄芙姐儿。芙姐儿颇为舒适,自不会哭闹。

    谢明曦和尹潇潇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自萧语晗怀了身孕有喜之后,李湘如便满肚子酸水。如今连尹潇潇也有了身孕,李湘如焉能不急?

    抱着孩子不撒手,分明是想沾一沾喜气吧!

    ……

    一炷香后。

    李湘如臭着一张脸去换衣裙。

    芙姐儿倒是没尿,却扑哧一声拉了出来……芙姐儿一身臭气不说,闹得她也一身臭气。

    李湘如素来爱洁,此时嗅着自己身上的臭气,别提多懊恼多郁闷了。

    “四皇嫂刚才的脸色你看见没有!”尹潇潇想起刚才的情形,笑个不停:“诶哟,我认识她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她那等脸色。”

    可不是么?

    当年被她力压一头时,李湘如还能维持自矜自傲的笑意,优雅离去。今日是真的被吓了一跳,顾不得半分仪态了。

    谢明曦也不厚道地笑了起来:“待她换了衣服后,怕是再不肯抱芙姐儿了。”

    赵长卿露出了然的笑意。

    李湘如喜气没沾着,倒是沾了一身臭气。

    唯有萧语晗,心里有些闷气。孩子这么小,尿了拉了都是常事。既是要抱孩子,这些都是难免的。瞧李湘如那副懊恼嫌恶的样子……

    片刻后,换了一身干净衣物的李湘如扬着笑脸进来了:“三皇嫂,真是对不住了。我没料到芙姐儿忽然有这举动,被吓了一跳,倒显得格外失礼了。”

    萧语晗立刻微笑应道:“要说对不住,也该由我来说才是。芙姐儿还小,不懂事,给你添麻烦了。”

    李湘如连道无妨。

    不过,之后却再未靠近过芙姐儿半步,更别说抱了。



    回府后,谢明曦将白日发生之事告诉盛鸿:“……她后来一直不肯再抱芙姐儿。”

    盛鸿听了之后,乐不可支:“李湘如也是。心眼还是这么小,和刚出生的孩子置什么气。”

    盛鸿和李湘如尹潇潇曾是同窗,对她们两人都十分熟悉。

    尹潇潇为人就不必说了,性情明快,从不忸怩拘谨,颇有几分男儿豪气和爽朗。而李湘如,看起来端庄大方优雅圆滑,实则爱记仇心眼小……

    话说回来,谢明曦的胸襟也没宽广到哪儿去,同样爱记仇。可在盛鸿眼里,谢明曦是爱憎分明有仇必报,李湘如便是心胸狭隘锱铢必较。

    由此可见,看一个人好与不好,皆看你是否在意这个人。

    喜欢的人千好百好无一处不好。

    不喜欢的,处处不顺眼。

    谢明曦随口笑道:“小心眼怎么了?我的心眼比李湘如更小更爱记仇!招惹过我的人,我一个都不放过!”

    盛鸿挑眉一笑,握起谢明曦的手,深情款款地说道:“我就喜欢你的小心眼。”

    谢明曦笑着啐了他一口。

    小夫妻说笑一回,便到了晚饭时辰。

    七皇子府里的厨子皆是盛鸿重金礼聘而来,厨艺之精湛,丝毫不弱于宫中御厨。谢明曦虽口舌挑剔,也颇觉入口。

    ……

    用过晚饭,谢明曦为盛鸿换药。

    盛鸿正值年少,身体底子格外好,用的又是太医们精心研制的上好药膏。才过了三日,伤势已大有好转。只是还不宜过度用力罢了。

    换药的时候,少不得宽衣解带。

    只需露一边肩膀就行了,盛鸿也不怕冷,偏要将胸膛一并裸露出来。

    盛鸿皮肤白皙光洁,不算孔武,胸膛平坦结实。宽肩窄腰,身材极是好看。

    此时,盛鸿有意靠近谢明曦,光裸的胸膛紧紧地贴着谢明曦的肩头,一边压低声音,在谢明曦的耳边低低吹气:“明曦,我们不等一个月了,今晚就圆房……诶哟!”

    胳膊上的伤处被骤然用力裹紧,一阵刺痛。

    盛鸿顾不得再低声调笑,连连呼痛。

    谢明曦慢条斯理地将伤口裹好,然后似笑非笑地瞥了盛鸿一眼:“伤口痛不痛?能不能乱动?”

    盛鸿立刻正襟危坐,义正言辞地答道:“伤还没好,伤口岂有不痛之理,不宜乱动!更不宜圆房!一定要等伤势痊愈才能圆房!”

    思想觉悟很高!

    谢明曦满意地点点头:“你能明白其中道理便好。”

    谢明曦也不替盛鸿穿衣了,扬声喊了魏公公进来伺候。

    魏公公一进来,看见这等情形也有些懵了。

    七皇子妃为七皇子殿下换药,怎么倒不替穿衣了?

    还有,光裸着上半身依然一脸正气。七皇子殿下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

    谢明曦在一旁悠闲袖手。

    魏公公上前,伺候七皇子殿下穿好衣服。一边殷勤问道:“殿下可要沐浴?奴才这就命人准备香汤。”

    盛鸿略一点头。

    两人各自沐浴过后,一起睡下。

    谢明曦习惯了独自入睡,躺在床榻内侧,很自然地转身向内侧。

    盛鸿厚颜贴了上来。热烘烘的体温和气息也随之而来,略有几分恼人。谢明曦无奈转了个身,和盛鸿四目相对:“安心睡觉。”

    盛鸿一脸委屈无辜,低头看了自己一眼。然后叹道:“我也想安心睡觉。”

    奈何做不到啊!

    正是热血方刚之龄,又是新婚情热之时。他是胳膊受伤,别的地方可精神得很。

    “明曦,”盛鸿一脸期盼:“你……”

    谢明曦瞪了盛鸿一眼:“安心睡觉!”

    总是这般,也很伤身。

    盛鸿无奈之下,努力清心寡欲,很快闭上双目入眠。他本以为自己会熬上许久,没想到,嗅着她的幽然体香,很快便睡着了。

    屋子里照例留了一盏光线昏黄的烛台。

    昏黄的烛光透过红色的纱帐,在盛鸿熟睡的俊颜上留下一抹温暖的光晕。

    谢明曦默默地凝望着盛鸿的俊脸。

    她前世曾有过伺候男人之事,也有过心惊胆战整夜未曾入眠的经历。此时这般抵足而眠温柔得近乎温暖的同床共枕,却从未有过。

    这种感觉,于她而言,有些奇异,有些陌生。

    良久,谢明曦伸出手指,在他的脸上轻轻滑动。似要借着这样的举动,将他的容颜深深镌刻进心中。

    不知何时,谢明曦也一同睡着了。

    她的头靠在他的肩处,一起沉沉入眠。

    ……

    因盛鸿在府中养伤,谢明曦也免了进宫请安。每日在府中“照顾”盛鸿便可。

    新妇进门,初嫁入夫家,总有许多不适应之处。譬如和新婚夫婿性情需适应磨合,譬如和公婆妯娌之间,譬如要适应全新的生活环境等等。

    新来乍到,若手段稍软,便是府中那些自恃资格老的刁钻下人,也会给新主子使绊子。

    嫁人的第一年,也多是女子最难熬的一年。

    不过,这些困扰,对谢明曦来说通通皆无。

    她和盛鸿既是同窗亦是好友,定亲后也常有来往,对彼此的性情脾气都很熟悉。无需适应磨合,几乎立刻便进入了如胶似漆的新婚时刻。

    公婆是帝后,一个忙于政事,一个忙着打理六宫琐事,哪有时间来寻儿媳的麻烦?再者,她不必进宫请安,连帝后的面都见不着。寻衅一事,更是无从说起了。

    妯娌嘛,也都十分熟络。

    二皇子妃赵长卿也是莲池书院的学生,还是俞皇后弟子,生性圆滑,行事周到。和谢明曦又无利益冲突。

    萧语晗性情温柔,尹潇潇爽朗大方。最小心眼的李湘如,对谢明曦颇为忌惮,暂时尚未出招。

    众妯娌一团和气。

    七皇子府里的宫女内侍,就更不必说了。在湘蕙和魏公公的管束下,见了谢明曦比见了七皇子还要恭敬三分。

    谢明曦很快接手内宅一应事务。

    湘蕙身为宫女之首,也颇得谢明曦器重。平日在谢明曦身边当差听令。

    时间一晃,便是半个多月。

    湘蕙悄声来禀报:“启禀七皇子妃,秀云姑娘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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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秀云?

    谢明曦眸光微闪,淡淡问道:“好端端地,怎么会病了?”

    这个秀云,是俞皇后身边的宫女,在盛鸿和她大婚的前一个月被赏到七皇子府,成了引事宫女。

    可惜,盛鸿连见都没见秀云一回。这位千娇百媚的秀云姑娘,被安置在了内宅最僻静的一处院子里,既无名分也未沾到盛鸿的边。时间一长,可不就憋屈出病了么?

    湘蕙颇为伶俐乖觉,并不直言,只道:“奴婢也不清楚。”

    “秀云姑娘到底出自椒房殿,若病出个好歹来,传出去总不好听。于七皇子妃名声有损。奴婢这才斗胆来禀报。”

    晾着秀云无妨,若秀云病死在七皇子府的内宅里,谢明曦这个刚进门的七皇子妃,便是浑身长嘴也无法撇清了。

    谢明曦随口道:“找个大夫,替她看诊开方。”

    湘蕙略一踌躇,试探着说道:“其实,府中便有太医……”

    谢明曦似笑非笑地瞥了湘蕙一眼,淡淡道:“区区一个宫女病了,为她请个大夫,已是仁厚。若请太医去替她看诊,也太抬举她了。只怕她受不住这份福气。”

    两位太医,是专为照顾盛鸿而来。若是谢明曦身子不适,请太医看诊无妨。区区一个秀云,若请太医去看诊,倒成笑话了。

    湘蕙应了声是,面上略有些讪讪。

    “湘蕙,”

    谢明曦放缓声音:“我知道你对殿下一片忠心,凡事都是为殿下着想。秀云是母后身边的人,不宜怠慢。你这般提议,是担心秀云病重,连累我的声名,也会母后不喜。”

    “只是,殿下已在椒房殿里表过态,不会碰秀云半根手指。这位引事宫女,我迟早会打发出府。现在做任何姿态,也无用处。”

    “殿下一心待我,不愿沾惹别的女子。这份情意,我焉能不领。哪怕落一个善嫉的名声,我也不在意。”

    “我刚才这些话,不是冲着你。不过,你既知我心思,日后再遇到此类之事,便知晓该如何处置了。”

    谢明曦极少对人如此耐心解释。

    湘蕙是盛鸿身边最器重最得力之人,忠心可靠。谢明曦也因此多给了湘蕙几分体面。

    湘蕙面上讪然之色尽去,一脸感激地应道:“多谢七皇子妃,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

    谢明曦微微一笑。

    ……

    当日,湘蕙打发人请了大夫为秀云看诊开方。

    喝了五日药之后,秀云的病症大有好转。

    秀云对着湘蕙一通感激之词,又将手腕上套着的金镯子撸下来,硬塞到湘蕙手中,略有几分清瘦的脸孔依然明媚秀丽,甚至带了几分讨好之色:“湘蕙姐姐,我初来乍到,对府中规矩不甚熟络。还请湘蕙姐姐多多指点。”

    多多指点?

    要如何指点?

    湘蕙何等聪慧通透,立刻轻笑一声,将镯子塞回秀云手中:“你生病之事,我早已禀报给七皇子妃。若无七皇子妃发话,我也不敢私下去请大夫。你身体还未痊愈,安心养病便是。这个镯子,我也万万不能要,你快些收好。”

    秀云还想再塞回去:“我想去给七皇子妃磕头谢恩,还请湘蕙姐姐帮着通传一声。”

    什么磕头谢恩,是想趁机在谢明曦面前露一露脸吧!

    换在以前,湘蕙或许会犹豫一二。此时想也不想便应道:“七皇子妃早已发话,让你好生歇着养病,不必去磕头谢恩。”

    秀云还要再说什么,湘蕙若有所指地看了她一眼:“做人还是安分些,才能活得平安长久。秀云妹妹,你说是也不是?”

    秀云:“……”

    秀云笑得颇有几分勉强:“湘蕙姐姐言之有理,我一切都听姐姐的。”

    ……

    秀云那点小心思,便连湘蕙也看得格外清楚,何况是谢明曦?

    谢明曦自湘蕙口中听闻此事后,不置可否,哂然一笑。

    不值一提的人,不提也罢。

    谢明曦没问,湘蕙也不再多说,转而禀报道:“还有一事,奴婢要禀报七皇子妃。染墨年龄已不小了,也到了婚配之龄。”

    “昨日,染墨私下来求我,想请七皇子妃为她指一门亲事。”

    谢明曦嫁进七皇子府尚未满一个月,府中的管事宫女们一一都见过。掌管库房的染墨,自然也在其中。

    染墨本是六公主的人,之后伺候七皇子几年,既有功劳也有苦劳。

    染墨早早被打发离开盛鸿身边,其中是何缘故?

    盛鸿从来没提,湘蕙避而不说,谢明曦也已猜了出来。

    现在,染墨主动求赐婚,显然是已经想通了。

    抛掉不该有的奢望,早日成亲生子,日后在七皇子府内宅做个管事,凭着往日的功劳也有一席之地。

    谢明曦略一点头:“你去叫染墨过来。”

    湘蕙和染墨相识多年,总有几分情谊。此时见谢明曦神色松动,心里也是一阵欢喜,忙笑道:“是,奴婢这就去。”

    片刻后,一身绿色宫装容颜俏丽的染墨走了进来。

    “奴婢染墨,见过七皇子妃。”

    染墨恭敬地跪下行礼。

    谢明曦目光一扫,淡淡笑道:“免礼,起身说话。”

    染墨谢了恩,然后站起身来。

    染墨已年过双十,身形窈窕,一袭绿色宫装,映衬得皮肤白皙,容貌格外俏丽。此时,这张俏脸上一派恭敬。

    谢明曦曾执掌宫务多年,深谙驭下示恩之道。既然染墨已彻底认清身份,不再痴心妄想不该想的东西,她也不吝啬给染墨一些甜头。

    “染墨,”谢明曦面上笑容浅浅,声音颇为和气:“你既是想求亲事,不妨告诉我,想嫁什么样的夫婿?”

    盛鸿麾下有一千侍卫。这些皇子侍卫。皆身家清白,身手出众。其中,尚未成亲的占了一半。便连周统领,也未成家。

    染墨主动来求嫁,想来已有相中之人。

    果然,谢明曦这么一问,染墨顿时羞涩起来:“一切但凭七皇子妃做主。”

    谢明曦笑着哦了一声:“既是如此,我将你许配给魏公公可好?”

    染墨:“……”

    湘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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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起魏公公,染墨反射性地看了湘蕙一眼。

    宫中内侍和宫女结对食之事屡见不鲜。譬如卢公公,在三年前和芷兰结了对食后,倒真如夫妻一般,感情颇佳。

    魏公公是内侍,算不得真正的男人。不过,便是半个男人,对女子也有爱慕之心。

    平日魏公公在七皇子身边伺候,和湘蕙时有见面说话的机会。两人也迅速熟稔起来。

    魏公公一口一个湘蕙姐姐,叫的又亲热又甜。对湘蕙的那份心思,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

    至于湘蕙是什么心思,染墨着实不知。

    一来,湘蕙心性沉稳,情绪内敛,从不外露。二来,如今染墨掌管着库房,和湘蕙见面机会不多,更无独处的机会,自然也无从试探询问……

    不过,不管湘蕙是何等心思,染墨也绝不敢生出“染指”魏公公的心思。

    “回禀七皇子妃,奴婢自知低微,岂敢高攀魏公公。”染墨的声音里有几分惶恐:“请七皇子妃收回成命。”

    谢明曦随意地笑了一笑,目光掠过湘蕙故作镇定的脸孔。

    湘蕙很快垂下眼。

    谢明曦又看向一脸诚惶诚恐的染墨:“你不愿和魏公公结为对食,莫非另有中意之人?不妨直言道来。免得日后乱点了鸳鸯谱,耽搁了你的终身大事。”

    染墨胀红着脸,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谢明曦好整以暇地等着。

    染墨既鼓起勇气来相求,便不会轻易退缩。

    果然,染墨臊红着脸,期期艾艾地低声道:“奴、奴婢觉得周统领……为人极好。”

    周统领,单名一个全字。周全是将门子弟,是一千皇子侍卫的统领,亦是正经有品级的将领。日后七皇子为一地藩王,周统领便是藩王侍卫统领,有领兵之权。

    再者,周统领年未及三旬,只有二十余岁,生得高大俊朗。只是皮肤略黑,不喜多言罢了。

    也怪不得染墨会相中周统领。

    对一个宫女来说,无疑是高嫁了。

    染墨特意来求谢明曦保媒,自是想借着七皇子妃的颜面成就这一桩亲事。

    ……

    染墨这点心思算计,谢明曦岂能看不出来?

    便是湘蕙,也忍不住皱了皱眉,看着染墨的目光里多了几分不满。

    染墨昨日求她的时候,可从未提起过周统领三个字!若是知道染墨有这等高攀和算计的心思,她绝不会应下染墨所请!

    谢明曦神色淡淡,话语却十分犀利不留情面:“染墨,如果周统领只是普通侍卫,你可愿嫁?”

    染墨:“……”

    染墨无疑是个聪明人,所以,才会犯聪明人的错误。在心计手腕远胜自己的主子面前耍弄心思。

    染墨面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却没勇气和谢明曦对视:“奴婢相中的是周统领的人品。”

    自己听着,都有些心虚。

    谢明曦似笑非笑地扯起嘴角:“周统领是将门之后,是七皇子身边的侍卫统领,也是正经的六品武将。你若是求这桩亲事,我现在便可以告诉你,这桩亲事并不合宜。”

    “你来求我,无非是想我以七皇子妃的身份提亲,令周统领应下亲事。在周家那边,也算交代得过去。”

    “你算来算去,只漏算了我不会为你做主!”

    染墨:“……”

    染墨满面难堪,一张脸孔因羞惭通红,扑通一声跪下。想说什么,却发现所有的辩驳都显得苍白无力。

    头顶处又传来谢明曦淡然的声音:“你先退下。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来见我。”

    ……

    染墨红着眼圈,满面泪痕哭哭啼啼地退了出去。

    湘蕙绷紧着俏脸,送染墨回了屋子。

    待染墨进了屋子后,湘蕙一声不吭,转身便走。

    “湘蕙!”染墨哭着攥紧湘蕙的衣袖:“你别生气。我不是有意要算计你……”

    “不是有意?”素来好脾气的湘蕙此次也动了真怒,冷笑着打断染墨:“染墨!你当我是三岁孩童不成!都到这时候了,还想着花言巧语来糊弄我!”

    “若没有我替你通传,七皇子妃如何肯见你,如何肯听你的恳求?”

    “你真是聪明。知道利用我的怜惜同情之心,知道软言恳求七皇子妃,为你成就一桩好姻缘,攀上高枝。”

    “没想到,你的如意算盘落空了。七皇子妃压根没有理会你,你白白算计一回,还彻底惹怒了我。这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你现在知道后悔了,向我低头认错了。可惜已经迟了。”

    “我往日念着和你朝夕相处数年的情分,念着你伺候七皇子殿下一场的苦劳,对你处照拂。但凡你低头求我,我总不忍拒绝。掌管库房,也是我为你求来的体面。”

    “你给我听着。从今以后,你所有的事,我一概不管。你也别再来求我,便是跪地不起,我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说完,湘蕙用力扯回自己的衣袖,冷然离去。

    “湘蕙!湘蕙!”染墨哭着追上前去。

    门已重重被关上,发出咚地一声响。

    染墨一个没提防,猛地撞到了门上,鼻子一酸,泪水顿时哗地涌了出来。

    染墨又急又痛又后悔,泪如雨下。

    ……

    湘蕙深深呼出一口气,重新踏入内室。

    谢明曦正低头啜饮手中的热茶。听到脚步声,抬头看了过来。

    湘蕙上前两步,跪了下来,一脸愧疚:“七皇子妃,奴婢一时不察,被染墨算计。还请七皇子妃降罪!”

    “此事本也不怪你,快些起身吧!”

    谢明曦并未介怀,淡淡笑道:“你不是一时不察,你是心地仁厚,重情重义。所以根本没想到染墨实在算计利用你。”

    湘蕙既感动又羞愧,谢了恩典后,站起身来。

    谢明曦又道:“染墨之事,你不必再管了。日后她若想通了,自会来告罪。她若想不通,不理会也罢。”

    湘蕙又应了声是。

    谢明曦看着秀丽端庄的湘蕙,忽地轻声问道:“湘蕙,这里没有外人。我且问你,魏公公对你的心思,你可知晓?你对魏公公如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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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湘蕙万万没料到谢明曦会忽然发问。

    她没了之前的端庄自持,神色间露出一丝迟疑,迟迟没有说话。

    谢明曦也未催促,慢悠悠地继续喝茶。

    皇子府里的茶叶俱是宫中御赐,都是极少见的珍品。今日所喝的清茶,是雨前龙井。府中一共有四斤。

    谢明曦命人送了二斤去莲池书院孝敬师父。自己也时常命人煮一壶,茶香袅袅,清香四溢。

    过了片刻,湘蕙才轻声叹道:“魏公公待奴婢的心意,奴婢又不是木头,焉能不知。”

    “奴婢自少时进宫,和家人早已断了联系。这些年奴婢奉梅妃娘娘之命,在七皇子殿下身边伺候。殿下待人宽厚,视奴婢为心腹,奴婢心中感念殿下器重,早已下定决心,此生不嫁,一直在殿下身边伺候。”

    “奴婢并未嫌弃魏公公是内侍。奴婢本就打定主意,不想嫁人,也从无生子的打算。内侍不内侍的,都不打紧。彼此做个伴,倒也无妨。”

    “只是,魏公公是卢公公义子,更是皇上打发到殿下身边的眼线。奴婢若和他结了对食,日后该如何自处?又该如何和魏公公相处?”

    “若有朝一日,殿下和皇上闹了不痛快,魏公公自会站在皇上那一边。而奴婢,也绝不会背叛自己的主子。”

    “我们这样的身份,如何能结对食?”

    说到后来,湘蕙的声音里多了一丝淡淡的遗憾。

    如果魏公公没有这层身份,她早已接受了魏公公的示好。

    宫女不愿出宫嫁人,和内侍结对食,这在宫中极是寻常。魏公公年轻俊俏,私房丰厚,风趣体贴,待她殷勤,实在没什么可挑剔的了。

    奈何两人立场不同,平日周旋也就罢了,结为对食之事,却是万万不行。

    想明白之后,湘蕙不再踌躇迟疑,恭敬说道:“奴婢不愿和魏公公结对食。若魏公公向主子提及此事,恳请七皇子妃做主。”

    湘蕙今年二十有八,不算年轻了。不过,她体态轻盈,容貌秀丽,唇畔常年含笑,看着便如双十佳人。

    此时,湘蕙跪在谢明曦面前,俏脸满是坚定。

    谢明曦定定地看了湘蕙片刻:“湘蕙,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湘蕙不假思索地应道:“是,奴婢已经想明白了。请主子成全!”

    染墨费尽心思为自己谋划,想高嫁。而湘蕙,为了对主子尽忠,不愿和魏公公牵扯在一起。这份忠心,何等的可贵?

    谢明曦的目光柔和了几分,缓缓道:“好,我自会替你做主。”

    湘蕙长长地舒出一口气,笑着谢恩:“多谢主子恩典。”

    ……

    傍晚时分,读了半日兵书的盛鸿从书房回来了。

    谢明曦微笑着迎上前:“晚饭已经备好,我正要去书房叫你,没想到你便回来了。”

    盛鸿心头微热,以左手握住谢明曦的手:“我们一起去用膳。”

    养伤二十余日,胳膊上的伤已好了大半,左手不能太过用力,简单的举动却是无碍。

    盛鸿习惯了每日练武,这二十多日不能进练武房,除了和谢明曦耳鬓厮磨之外,便只能读一读兵书了。

    新婚小夫妻亲亲热热地挽手进了内室。

    紧随在盛鸿身后的魏公公,有意无意地放慢脚步,和湘蕙并肩同行。

    魏公公比湘蕙小了三岁,今年二十五岁。一张脸孔生得白嫩俊俏,一笑起来还有两个笑涡,看着颇有几分稚气可爱。

    不过,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位魏公公,颇有心计手腕,擅演戏擅伪装。人前人后俱是不同脸孔。

    对着湘蕙时,魏公公的笑容里便只有亲近和亲热了:“湘蕙姐姐今日穿着藕色宫装,看着格外秀丽。”

    魏公公的审美,显然深受卢公公影响。

    卢公公喜欢秀丽温雅如大家闺秀一般的芷兰。魏公公的双目,则被端庄秀丽的湘蕙牢牢吸引住了。

    湘蕙微微一笑:“多谢魏公公盛赞。”

    湘蕙总是这样,待人亲切有礼,却不会失了分寸距离。

    魏公公早已习惯了湘蕙的性情脾气,倒也没看出什么异样来,更不知湘蕙已经在主子面前表露过了绝不会和他结为对食的决心。

    魏公公嘴皮子麻溜,讨人欢心的话张口就来:“你我相处三年,熟络得如姐弟一般。我叫你一声湘蕙姐姐,你还叫我魏公公,这也太见外了。不如直接喊我的名字,叫一声魏德忠便是。”

    要是能叫一声德忠,就更好了。

    魏公公喜滋滋地想着。

    湘蕙乌黑的眼眸落在魏公公的脸上,抿唇轻笑:“魏公公是殿下身边近侍,我如何敢直呼其名。”

    没等魏公公吭声,又微笑道:“不过,魏公公说我们如姐弟一般,我倒是颇为欢喜。不如我们日后私下就像姐弟一样相处如何?”

    魏公公:“……”

    什么姐弟一样!

    他这么说,是为了套近乎!可不是真的想和她做姐弟!湘蕙这般聪慧伶俐,如何能看不出他的心思?现在这么说,和直言拒绝也没什么两样。

    魏公公有些笑不出来了:“湘蕙……”

    “我得进去伺候殿下和皇子妃用膳了。”湘蕙依旧亲切有礼,甚至冲魏公公笑了一笑,然后先一步进了屋子。

    魏公公:“……”

    ……

    两时辰后。

    吃饱喝足沐浴更衣后,宫女内侍皆都退了出去。

    新婚小夫妻,在烛火边低声闲话。

    谢明曦将染墨之事说了出来:“……这个染墨,心真是越纵越大了。竟算计湘蕙,还妄图求我为她保媒。真是可笑!”

    盛鸿听得沉了脸。

    谢明曦笑了一笑:“内宅这点小事,就无需你操心了。”

    以谢明曦的手段,要“调教”染墨,无疑是小事一桩。

    盛鸿略一点头,随口道:“今晚魏公公一直无精打采强颜欢笑。不知是何缘故?”

    平日魏公公殷勤又风趣,今儿个晚上像是被风雨摧残过的小白菜一般,彻底蔫了。

    谢明曦心中了然,淡淡一笑:“定是湘蕙表明态度,他才大受打击。”

    盛鸿:“……”



    盛鸿有些吃惊,又有些好笑:“明曦,你怎么会知道湘蕙的心思。莫非她对你说了什么?”

    谢明曦笑着嗯了一声,将白日之事道来。

    盛鸿听了之后,略一沉吟,才道:“结对食之事,既然湘蕙不愿,我便敲打魏公公几句。让他收了这份心思。”

    魏公公对湘蕙的殷勤热络,没有人比他这个主子更清楚。不过,不管出于公心还是私心,他都不乐见此事。

    湘蕙伺候他多年,一直忠心耿耿,他这个做主子的,也希望湘蕙能有个好归宿。

    魏公公再好,到底是内侍。以湘蕙的相貌人品,完全可以嫁一个好丈夫,生儿育女过日子。何必和一个内侍做对食?

    再者,魏公公是建文帝的人。现在对他这个主子尽心尽力,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翻脸捅主子一刀。他对魏公公,既重用又提防。

    他如何能情愿将身边最器重最信任的湘蕙许配给魏公公?

    如果湘蕙执意要和魏公公结对食,他少不得要成全。现在是湘蕙不乐意不情愿,他也就顺水推舟罢了。

    “此事你先暂且不提。”

    谢明曦淡淡提醒:“魏公公是聪明人。湘蕙表明态度,他便该知晓此事不可能,不会再厚颜靠近纠缠。我们两个,便当做不知此事。免得魏公公脸面过不去。”

    盛鸿点点头。

    说一回身边琐事,谢明曦又低声问道:“还有几日,便是一月之期,你该上朝了。兵部那边,动静如何?你一切可安排妥当了?”

    盛鸿笑得一脸荡~漾:“是啊,还有几日,我们成亲就满一个月。我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能圆房了。”

    谢明曦:“……”

    盛鸿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也愈发蠢蠢欲动。每日提起圆房的次数,从三五次到八九次不等!

    刚才在说正事,他竟然也能扯到圆房。

    除了圆房,他的脑子里到底还有什么!

    谢明曦终于忍无可忍,站起身来,手中略一用力,将盛鸿也一并拉着起身。

    盛鸿:“……”

    他耍耍贫嘴而已,她该不是真的动怒了吧!

    “明曦,”盛鸿腆着脸哄道:“你别生气。我是和你说笑……”

    “为何要说笑?”谢明曦眉头微挑,嘴角微扬,如秋水般的明眸露出夺人的光芒:“今晚我们便圆房。”

    盛鸿:“……”

    ……

    一炷香后。

    盛鸿褪去所有衣衫,躺在红色的被褥间。

    俊美绮丽至极的脸孔在大红被褥和红色纱帐的掩映间显出惊心动魄的艳色。黑眸中闪出的热切光芒,令世间一切珍宝黯然褪色。

    谢明曦也衣衫半解,秀美的脸庞染上了如胭脂一般醉人的红晕。

    她微微俯身,柔软的红唇覆在他的唇上。

    这二十余日,他们虽未圆房,亲昵的举动却不知做了多少。对彼此年轻又美好的身躯也慢慢熟悉起来。

    肌肤相贴唇齿交缠间,两人的心跳声同样剧烈而热切,呼吸也灼热起来。

    红色的纱帐不知何时落了下来。

    过了许久……

    其实也不是很久。

    保持多年“清白之身”的盛鸿,初次领略到男女间最极致的欢愉,很遗憾地未能撑多久……而且,他竟也有些痛。

    盛鸿满足地闭上双目,默默回味片刻,才重新睁开眼。

    谢明曦秀丽的脸庞映入眼中。

    此时的谢明曦,也和平日不同。

    白皙的脸孔布满红晕,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眼眸半睁半闭,红润的嘴唇半张着,呼吸比平日急促得多。再没了平日的冷静自持从容不迫。

    盛鸿爱怜地伸手为她擦拭汗珠,在她耳边歉然低语:“真对不住,这等体力活本该是我的……倒让你受累受苦了。”

    受累受苦。

    谢明曦被这四个字逗乐了,睁开眼,冲盛鸿笑了一笑:“我不累,也不苦。”

    这是他前生今世的第一次。

    于她而言,其实也是第一次。

    她第一次以希冀又喜悦的心,尝试着触碰完全陌生的亲热欢愉。第一次彻底向人敞开心扉,彻底地接纳他。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灵,都经历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和震撼。

    身体有些痛,并无太多欢愉。心里却异样的满足和平静。

    盛鸿更是一脸餍足,将她紧紧搂在怀中。

    过了片刻,盛鸿厚颜无耻地问道:“明曦,你能不能再累一回?”

    谢明曦:“……”

    ……

    隔日凌晨。

    五更天,天还未亮。

    魏公公已到了寝室外。

    身为奴才,自要比主子起得更早。半个时辰前,魏公公便已起床。熟悉更衣,匆匆用了早饭,然后到寝室外候着,等着伺候主子。

    魏公公来的已经算早了,湘蕙却比他更早一步。

    “魏公公今日来得倒是早了些。”湘蕙像往日一般温柔含笑,不失半点礼数。

    看着那张亲切秀丽的脸孔,魏公公如饮了一大杯黄莲水,心中又苦又涩。

    他是剃头担子一头热,湘蕙压根就没有和他结对食之意……昨晚,她已经清楚地表明态度了。

    素来伶俐圆滑的魏公公,生平第一次觉得挤出若无其事的笑容是这般困难:“湘蕙姐……湘蕙姑娘才是真的早!”

    湘蕙姐姐四个字,是再也叫不出口了。

    湘蕙的目光掠过魏公公强颜欢笑的脸,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不过,面上半分未露,冲魏公公点点头,便不再说话。

    过了片刻,从玉扶玉也来了。

    从玉细心些,很快察觉到气氛微妙而怪异。

    大大咧咧的扶玉,却是一无所察,笑着喊了声湘蕙姐姐,又喊了一声魏公公:“咦?今儿个是怎么了?魏公公和湘蕙姐姐怎么都不说话?该不是怄气斗嘴闹得不开心了吧!”

    魏公公:“……”

    湘蕙:“……”

    嘴皮子麻溜的魏公公,今儿个反应明显迟钝。

    湘蕙很快笑道:“没有的事,只是怕出声惊扰了主子,这才闭口不言。”

    扶玉素来听湘蕙的话,闻言恍然点头,也不再吭声了。

    从玉的目光在魏公公和湘蕙的身上飘了一个来回,似是明白了什么,也识趣地闭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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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

    往日主子们俱是五更天起,今儿个是怎么了?怎么一直迟迟没起床?

    满心疑惑的扶玉小声嘀咕:“从玉,我们要不要去敲门?”

    从玉也拿不定主意,悄声道:“要不然,问问湘蕙姐姐吧!”

    两双眼睛,一起看向湘蕙。

    从玉十七岁,扶玉十八岁,比湘蕙小了近十岁。湘蕙说话沉稳行事仔细谨慎,两个丫鬟对她心服口服。遇到犹豫为难之事,少不得要请教湘蕙一声。

    “湘蕙姐姐,今日主子们都未起身,我们是不是该前去叫门?”扶玉低声问道。

    湘蕙笑了一笑:“这倒不必了。今日我们在外面候着便是。”想了想又道:“从玉,你去厨房一趟,准备热水。”

    盛鸿每日早起练武时,俱要沐浴更衣。

    谢明曦也有每日习武的习惯,早起沐浴也不是稀奇事。

    从玉立刻笑着应下,随口就道:“我这就让人将热水抬进净房。”

    却未想到,湘蕙张口便拦下了她:“不必送去净房,备好热水便是。待会儿主子吩咐,我们将热水送进寝室里便行了。”

    从玉扶玉先是一怔,旋即会意过来,两张小脸顿时都红了。

    主子不便去净房,可不就要将水抬进寝室里了么?

    她们两个真是太笨了,在这儿嘀咕半天,竟然还未猜出是怎么回事……话说回来,七皇子殿下胳膊上的伤还未痊愈,怎么就圆房了?

    ……

    又等了一个时辰。

    寝室的门依然没开。主子们丝毫没有起床的意思。

    日头高照,天气晴朗,和煦宜人。

    春日最易困乏。扶玉悄悄打了个呵欠,一双眼眯缝了起来。很快,便站着眯缝睡着了。头一点一点地挪到从玉的肩膀上。

    从玉:“……”

    从玉好笑不已地拿出帕子,为扶玉擦拭嘴角的水痕。

    扶玉霍然惊醒,满面愧色地道歉:“对不住,我一个不小心便眯着了。”更愧疚的是,她的口水滴落到从玉的肩头上了。

    从玉悄声笑道:“这点小事,有什么可说的。对了,你猜,主子们今日什么时候才会起床?”

    扶玉耿直地猜测:“这都快巳时了,应该很快就出房门了。”

    从玉小声道:“我猜,今儿个至少也得午时才起。”反正公婆都在宫中,七皇子府里就属七皇子和七皇子妃最大。想睡到什么时候都行……

    “赌一个荷包!”扶玉果断下注。

    从玉挑眉:“另加洗一个月的袜子。”

    扶玉咬咬牙应下:“好!”

    一直干等着的湘蕙,听着两人的悄声低语,颇觉有趣。

    湘蕙低声笑着凑趣:“我看,你们两人都料错了。依我看,今日主子根本就不会出房门半步。最多让我们送一回热水和饭菜。”

    “如果我说对了,你们两人就各输一个荷包给我,另外每人替我洗一个月的袜子如何?”

    从玉扶玉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道:“赌就赌!”

    魏公公站得远,没听到她们三人在说什么。他默默地看了笑颜如花的湘蕙一眼,然后默默地将目光移开。

    ……

    过了午时,寝室里响起了清脆的铃声。

    魏公公和湘蕙反应极快,不约而同地快步上前。然后,又各自对视一眼,谦让一步。

    他们两个,今儿个怎么怪里怪气的。

    扶玉心里暗暗嘀咕,倒比他们更快了一步到了门外,扬声道:“奴婢扶玉,进来伺候七皇子妃。”

    伸手推门,却没推动。

    厚实的门早已被门闩拴上了。

    门里响起七皇子殿下略有些沙哑低沉的声音:“送些热水和饭菜进来。”

    扶玉:“……”

    一并走到门外的从玉也听见了。两个丫鬟对视一眼,俱都垮了脸。

    完了!真被湘蕙说中了!

    湘蕙无声轻笑,目中闪过一丝淘气和自得。倒显出了几分平日稍有的淘气鲜活。

    一切都如湘蕙所料。

    门只开了一半,热水送进门内,饭菜则被七皇子殿下亲手接过。谁也没来得及多看一眼,门被关上了。

    一直到晚上,门都没开。

    ……

    谢明曦沉沉入眠。

    恣意纵情的欢愉,耗尽了体力。

    她从未体会过这样的欢愉,也从未这样疲倦过。在盛鸿也彻底餍足之后,两人相拥着一起入睡。

    厚实的窗帘遮掩住了所有阳光。

    谢明曦睁开眼时,头脑难得迟钝一回,颇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意味:“什么时辰了?”

    一张口才发现,她的嗓子有些刺痛,声音也有些低哑。

    熟悉的俊脸凑了过来,在她的唇上重重一吻,然后抬头一笑。笑容亮得晃眼:“已经是巳时了。”

    也就是说,还有一个时辰就到午时了。

    不管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未这般忘情纵情过。竟然和他在屋子里待了一日两夜。

    谢明曦略略一动,便觉身子酸痛不已。反观盛鸿,倒是神清气爽眉开眼笑,看不出半分被“榨干”的迹象。

    ……受苦受累的人是她,他倒是挺餍足挺恣意。

    谢明曦从鼻子里溢出一声不满的轻哼。

    盛鸿低笑一声:“都是我不好,将你累成了这样。待日后我的伤势痊愈了,一定好好补偿你。换我出力受苦,你只管躺着便是。”

    这等恬不知耻的话,亏他说得出口。

    谢明曦好笑又好气地啐了他一口。

    自成亲之后,这个动作她不知做了多少回,倒是越来越熟稔了。

    盛鸿起身下榻,自己穿好中衣,又殷勤地伺候着谢明曦穿衣。

    谢明曦拍开毛手毛脚不安分的某人,穿了中衣后,张口唤了从玉扶玉进来。

    屋子里充斥着异样的暧昧气味,从玉扶玉进了屋子后,俱有些羞涩,一时不知该做什么。湘蕙索性代为上前,伺候谢明曦穿好衣服,又笑道:“净房里已备好热水,奴婢先伺候七皇子妃沐浴。”

    谢明曦笑着嗯了一声。

    此时此刻,她确实想在温热的水中泡上片刻,将身子清洗干净,也能舒缓解乏。

    从玉扶玉这才反应过来,各自上前,搀扶着谢明曦的胳膊,去了净房。



    谢明曦褪去衣衫,坐在浮着花瓣飘着香气的热水中,酸痛不已的身体在热水中浸泡舒展,果然舒适了许多。

    从玉细心轻柔地为谢明曦搓揉长发,一不小心瞥到谢明曦白嫩脖颈上和胸前的点点淤痕,顿时红了面颊。

    扶玉迟钝得多了,看了一眼,竟傻愣愣地问道:“小姐,你身上哪来的淤痕……诶哟!从玉,你拧我做什么!”

    从玉:“……”

    谢明曦:“……”

    谢明曦耳后微热,只当没听见扶玉说什么。

    从玉臊红着脸,连连冲扶玉使眼色。

    你快赶紧闭嘴吧!

    扶玉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问了蠢话,一张略黑的圆脸也羞愧地红了。

    沐浴过后,谢明曦身体里难以启齿的酸痛大为缓解,一头湿漉漉的长发绞干挽成清爽简单的发髻,簪上海棠木簪……

    看到木簪,扶玉又耿直地多嘴了:“妆盒里那么多发钗,小姐为何总戴这支木簪?”

    从玉又想掐人了。

    这个扶玉,真是只长个头不长脑子!想到哪儿说到哪儿。亏得主子不嫌弃,一直留她在身边。

    果然,谢明曦半点没生气,抿唇笑了起来:“这是殿下亲手为我做的木簪,我常戴着,是给他看。”

    这一波恩爱秀的扶玉满心艳羡神往。她天生神经粗,不会隐藏心思,面上顿时流露出了“什么时候会有男子送我亲手做的发簪啊啊啊”

    从玉稍微含蓄一些,最多就是“我也想要这样的发簪”而已。

    谢明曦目光掠过两个丫鬟的脸,目中闪过一丝笑意。

    从玉扶玉都不算聪明伶俐,尤其是扶玉,率直得近乎蠢钝。她们两个固然比不上湘蕙,便是比起佩蓉芳巧也多有不及。

    不过,谢明曦从未动过换丫鬟的念头。

    或许是因为自己太过善用心机心思太多的缘故,她更喜心思单纯的丫鬟。

    ……

    已近正午。

    早饭和午饭索性合做一顿。

    厨房送来的饭菜,也格外的丰盛精致美味。

    嗅到饭菜的香气,谢明曦顿觉饥肠辘辘。

    没等伸手,一碗堆得冒尖的菜肴已送到她面前。春风满面容光焕发的七皇子殿下,一脸殷勤地笑道:“明曦,你一定饿得很。这都是你爱吃的,快些吃。”

    谢明曦矜持地嗯了一声,用右手拿起筷子,不疾不徐地吃了起来。

    全身酸痛无力,双腿处的疼痛更是令人羞臊。胳膊也只稍微好一些。想狼吞虎咽,也没那份力气。

    盛鸿也饿得前胸贴后背,吃饭的速度比谢明曦快了一倍不止。难为他一边吃一边还为谢明曦夹菜,谢明曦的碗里一直保持着堆得冒尖的状态。

    满满当当一桌子菜肴,两人竟吃了一半左右。直至饱腹再也塞不下一口了,才各自停了筷子。

    谢明曦和盛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空气中漂浮着令人眼辣鼻酸的甜蜜气息。

    “我有些困乏,”谢明曦目中露出一丝倦意,可见过去的两夜一日是何等操劳疲惫:“先回屋睡下。”

    盛鸿正要张口,谢明曦已瞥了过来:“别说什么‘我也困乏不堪索性一起去睡’,你要睡就去书房。”

    盛鸿:“……”

    盛鸿摸了摸鼻子,一脸无辜地辩白:“我是真的困乏不堪。你操劳疲惫,我也没闲着啊!不信,你摸摸我的腰……嘶!”

    谢明曦优雅地将手缩回:“摸过了。腰身紧实有力,并无大碍。”

    低声调笑一回,盛鸿到底被撵去书房歇下。

    谢明曦回了寝室后,整整睡了一个下午,勉强才算恢复元气。

    ……

    从这一日期,盛鸿终于如愿以偿地过上了没羞没臊的新婚日子。

    美味可口的肉摆在眼前,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后一条更正。因盛某人胳膊伤势未痊愈暂时不宜用力,只能屈居下方。

    可惜,好日子没过几天。

    很快,一月的养伤期便到了。

    三皇子特意为嫡长女芙姐儿举办了满月宴,宫中帝后俱有厚赏。李太后也命人送来的丰厚的赏赐。朝中文武官员,皆送来厚礼。

    盛鸿和谢明曦,一并去三皇子府道贺。

    几位皇子妃相见,自有一番热闹。

    萧语晗做完月子,今日特意穿了一身正红色的宫装,秀雅温柔的脸孔多了几分妩媚。怀中抱着满月的芙姐儿。

    这一个月里,芙姐儿相貌颇有变化。皮肤白净,眉眼愈发秀气水灵,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如宝石一般。一张红润的小嘴咧着冲人笑,越看越讨喜。

    尹潇潇看一眼,喜欢得不行,伸手要抱。

    萧语晗还记着洗三礼那一日的事,委婉拒绝:“你已经显怀,万一孩子乱动伤着你的肚子就不好了。”

    众人:“……”

    孩子被红色的小被褥包裹得好好的,两只小腿都被裹住,只露两只小手。

    怎么可能乱动?

    尹潇潇颇有些几分不满:“喂,我说你也太过分了吧!我就捏哭过芙姐儿一回,你就不让我抱她了啊!”

    此言一出,在场的一众女眷都笑了起来。

    今日,林微微也前来道喜。看了一回孩子后,便拉着谢明曦的手到了角落里说话。

    “你和七皇子殿下新婚,这一个月里,我没好意思登门叨扰。”林微微低声笑道:“本来还想问问你过得如何,一瞧你这脸色,便什么也不用问了。”

    可不是么?

    谢明曦面色简直好得令人嫉妒。

    一张秀美的俏脸嫩得似能掐出水来,脸上浮着如桃花般娇艳的艳色。眉眼间笑意莹然,一看便知夫妻恩爱,过得极好。

    谢明曦笑着回敬:“你往日身形纤瘦,成亲没到一年,倒是丰润了许多。可见在夫家顺心如意,没受半分委屈。”

    可不是么?

    陆林两家本就是世交,林微微是公婆看着长大的,如今过了门,公公婆婆待她如自己的女儿一般。从这一点来说,一众同窗里,谁也不及林微微嫁得好。

    说笑几句后,谢明曦便问起了陆迟:“春闱就快放榜了吧!陆迟可有把握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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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闱在二月初。

    今年参加春闱的举子里,有不少熟悉脸孔。

    陆迟,李默,赵奇,陈湛……谢兰曦的夫婿萧宇凡,叶秋娘的胞弟叶景知,也一同参加今科春闱。诸多青年才俊名门贵公子,不愿蒙荫,而是以真才实学参加科考,想堂堂正正踏入仕途。

    陆迟身为陆阁老的嫡长孙,备受瞩目。

    林微微对自家夫婿信心满满:“考中绝无问题,端看名次高低了。”

    再过几日,就会放榜。参加春闱的举子来自大齐各地,共有三千之数,只录取前三百,十中取一。

    考中会试后,还有殿试。待殿试过后,才会定出三甲名次。以陆迟的才学,如无意外,定在二甲之列。

    谢明曦笑道:“那我就恭候好消息了。”

    林微微俏皮地笑了起来:“你可得准备一份厚礼才行。”

    说笑几句后,林微微又有些羞涩地压低了声音:“我这个月葵水迟了十日,应该是有喜了。不过,我一直没吭声。想等着陆大哥春闱放榜了,再请大夫登门。”

    这是要给陆迟来个“双喜临门”啊!

    谢明曦莞尔一笑。

    脑海中忽地闪过一个念头,笑容顿时凝在了唇畔。

    前世林微微在传出有喜之后,很快便得了“怪症”,后来“病重而逝”,一尸两命……

    这一世,许多事情都已不同了。却不得不提防四皇子的嫉恨成狂!

    此时人多,不宜多言。

    谢明曦若有所指地说道:“待春闱放榜之日,我必会登门道喜。”

    林微微一时没听出谢明曦的言外之意,笑着点点头。

    ……

    此时,几位皇子也到了一起闲话。

    “七皇弟,你胳膊上的伤势如何了?”三皇子一脸关切地询问。

    呵呵!那两个太医里有一个就是你的人,我伤势如何,你比我还清楚吧!

    盛鸿心里腹诽不已,面上半分不露,笑着应道:“多谢三皇兄关心。我伤势已无大碍,明日便能上朝了。”

    五皇子笑道:“兄弟几个一起上朝,也热闹些。”

    二皇子也微笑点头。

    唯有四皇子,冷然不语。

    盛鸿心中冷笑一声,不无挑衅地挑眉笑了笑:“四皇兄彻查兵部一个月,不知是否查出那三架弓弩是何人所为?”

    四皇子薄唇微抿,目中露出一丝讥讽之色:“明日朝堂之上,便见分晓。现在恕我不便透露。”

    盛鸿呵呵一笑:“这一个月,着实辛苦四皇兄了。听闻四皇兄为了彻查凶手之事,几乎吃住在兵部,我心中感激不尽。”

    四皇子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应了回来:“分内之事,何言辛苦。有人胆大包天要行刺七皇弟,我这个做兄长的,心中着实愤慨。能出十分力,绝不会省半分。”

    盛鸿一脸感激:“总之,多谢四皇兄。”

    四皇子淡淡道:“七皇弟这么说,可就太见外了。兄弟之间,何须言谢。再者,这是父皇交代我之事。我焉能推脱!”

    其余几位皇子,一概装聋作哑,在一旁瞧热闹看好消息。

    真正的交锋,在明日朝堂之上。

    ……

    隔日,盛鸿四更天起身,左手不用力,右手挥刀已无碍。

    谢明曦也一并起身练武。

    合身的红白武服柔软服帖,勾勒出谢明曦窈窕的身形。持着长刀时更多了几分英姿妩媚。

    盛鸿一边和谢明曦过招,一边频频分神,不时瞥向谢明曦的胸前和纤细的腰肢……一阵冷厉的刀锋骤然袭来。

    盛鸿凭本能闪过,刀锋险之又险地自他胸前掠过。

    谢明曦收刀而立,似笑非笑地看着盛鸿:“廉夫子教导过多回,握刀在手,绝不能有半分闪神。你再敢这般分神,看我怎么收拾你!”

    盛鸿:“……”

    谢明曦身手或许不及他,却也绝不容小觑。他刚才是真的疏忽大意了,差点马失前蹄。

    盛鸿颇有几分羞惭地认错:“对不住,我不该在习武时偷看你的胸和腰肢,更不该浮想联翩,想到昨晚……”

    刀锋袭来。

    盛鸿早有防备,猛然后退闪躲,口中闷笑不已。

    谢明曦面上也无羞恼之色,手下长刀却毫不留情,一刀接着一刀。凌厉的刀锋,逼得盛鸿不得不全心应对。

    习武(打情骂俏)一个时辰后,两人各自沐浴,换上皇子皇子妃的品级衣服,然后各自一起乘马车进宫。

    谢明曦自东华门进后宫,给李太后俞皇后请安。

    盛鸿则去了金銮殿。

    ……

    今日是二月二十,正逢十日一次的大朝会。朝中文武百官皆上朝。

    朝堂大事,大多是在小朝会上,由阁老尚书们一同商议,由天子决断。大朝会官员众多,反倒不便议事。

    今天的大朝会,显然是例外。

    面色隐有些青白的建文帝端坐在龙椅上,诸皇子站得离龙椅最近。其次,便是五位阁老六位尚书及林御史俞掌院。

    皇室宗亲里亦有不少人参加大朝会。往日站位最靠前的是淮南王,如今淮南王长期卧榻养病,站在首位的便成了临江王,河间王紧随其后。

    身为户部郎中的谢钧,官职不高,没资格靠前,站在后方末尾。不过,他还算不错。那些五六品的官员,只能紧挨着金銮殿的门口了。

    以谢钧的官阶,基本没资格在大朝会上说话。好在宽敞的金銮殿里一片安静,天子的说话声勉强能听见。

    “……一月之期已至,”建文帝的声音遥遥传来,喜怒不辨,充满天威:“四皇子彻查兵部一个月,可查出了弓弩的来处?”

    谢钧脑中的弦顿时绷紧。

    七皇子大婚之日遇刺,且累及十几个无辜百姓,绝非等闲小事。这一个月来,七皇子在府中养伤不出,外间却是传言纷纷。

    有人传言此事是诸皇子中的一个所为。有人说这是七皇子结的仇家下的手,还有人暗中传言这是淮南王府动的手……

    身为七皇子的岳父,谢钧对此事自然密切关注。可惜,他只收集了一堆用处不大的消息传闻,有胜于无罢了。

    四皇子应声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