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山长隔日便进了椒房殿。
俞皇后笑着打趣:“平日让你进宫,你推三阻四,总是不肯来。今儿个这太阳莫非是打西边出来了?怎么一大早便来了?”
顾山长挑眉笑道:“我来见娘娘,自是有要事商议。”
要事?
俞皇后眸光微闪,笑得意味深长:“是明曦有孕之事?”
顾山长:“……”
这七皇子府里,到底有多少宫中内应?
顾山长还没率直到将这话说出口的地步,不过,神色也够微妙了:“没想到,娘娘已经知道此事了。”
俞皇后随口笑道:“她之前好端端的,忽然告病几日。不是有孕还能是什么?长卿她们几个也都猜了出来。”
反正是喜事,猜出来也无妨。
顾山长索性不去想这些,张口说道:“明曦有孕时日尚短,想等着孕期满了三个月再进宫报喜。我今日进宫,是想求娘娘,免了明曦进宫请安之事。待坐稳了这一胎,再每日进宫。”
进宫请安,便得早早起身更衣梳妆,一番折腾不说,进了椒房殿,还得和一众妯娌口舌交锋,耗费心神,确实不宜安胎。
俞皇后笑着应了下来:“也好,让她在府中安心养胎便是。我这椒房殿里,每日人来人往,不缺说话请安之人。”
这也就是顾山长张口,俞皇后才应得这般干脆利落。换了其他的人试试?
顾山长松口气,立刻笑道:“多谢娘娘。我还得回府陪着明曦,今日就不多陪娘娘说话了。”
俞皇后:“……”
这过河拆桥的,也太明显了吧!
俞皇后心中微微泛酸:“你这是有了爱徒,就忘了好友啊!”
顾山长笑道:“娘娘也说了,椒房殿里人来人往,有诸多人陪着娘娘说话。明曦身边只有我,我不回去委实放心不下。请娘娘见谅。”
不见谅还能怎么办?
难不成还为了这些许小事和好友置气不成?
俞皇后无奈一笑,不再多言。
……
顾山长告退后,在偏殿等候多时的皇子妃们进了椒房殿请安。
几个儿媳中,赵长卿最为年长,又是俞皇后的弟子,格外亲近些。试探着笑道:“顾山长一大早匆匆进宫,莫非是为了七弟妹?”
萧语晗李湘如尹潇潇一起看了过来。
俞皇后淡淡一笑:“你们都是妯娌,知晓也无妨。谢氏已有了身孕,只是时日尚短,不宜宣扬声张。从今日起,本宫免了她进宫请安,让她在府中安心养胎。”
果然是有喜了!
众皇子妃听闻此事,心中各自五味杂陈。
李湘如既嫉又恨,目光略略低垂,落在自己不争气的肚子上。
赵长卿肚子最争气,已生有一子一女。萧语晗已生下一女,尹潇潇还有几个月便要临盆。最迟进门的谢明曦,三个月便有了喜讯……
为何她的肚子半点动静都没有?
四皇子和她同房的次数确实极少,寥寥可数。不过,每个月也有那么一两回……四皇子自是也希望她这个正妻早日有喜。奈何她就是一直没怀上身孕。
萧语晗和尹潇潇倒是都为谢明曦高兴不已。只是,心里也有些羡慕。
她们当日怀孕初期,不敢声张宣扬,每日都进宫请安。轮到谢明曦,夫婿厚着脸来告病,师父又亲自进宫说情。接下来一个多月就免了这份折腾劳累……
人和人真是不能比啊!
当日晚上,俞皇后便将谢明曦有喜之事告诉了建文帝。
建文帝近来为立储之事颇为恼怒,心情不佳,闻言随意地点点头。
俞皇后自知已稳操胜券,建文帝下旨立三皇子为储是迟早的事,自不会出言试探或催促。陪着建文帝闲话片刻,便召莲香前来伺候建文帝沐浴歇下不提。
……
因谢明曦有孕之事,李湘如郁闷了几日。
这一日从宫中回来后,便有宫女前来禀报:“谢姑娘身边的丫鬟胭脂求见。”
宫女口中的谢姑娘,正是入四皇子府为侍妾的谢云曦。
四皇子对女色十分淡薄,一个月除了在李湘如的正院里歇上一两晚,其余时候,极少踏足内宅。
丽妃赏赐的两个美人,早被冷落一旁。谢云曦伺寝的次数,也少得可怜。便是李湘如再善嫉,对谢云曦也生不出什么嫉恨之心来。
“让她进来吧!”
片刻后,胭脂进来了,低头恭声:“启禀四皇子妃,谢姑娘这些时日一直反胃作呕,葵水也迟了十余日。奴婢斗胆前来回禀,恳请四皇子妃让太医给姑娘瞧上一瞧。”
李湘如楞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谢云曦竟也有喜了?
她第一个反应竟不是泛酸或嫉恨,而是喜悦。
当日算计谢云曦进四皇子府,一来是为了膈应谢明曦,二来便是为了子嗣。一年多来,谢云曦连个声响都没有,李湘如不是不懊悔走了这一步臭棋。
没想到,这步臭棋今日成了妙棋。
谢云曦怀了身孕,四皇子有了子嗣,对她这个四皇子妃而言,也是一桩喜讯了。
李湘如颓然的心情为之一振,满面愉悦的笑容:“来人,去宣太医。”
谢云曦反胃不适的时间,已维持了半月之久。算一算日子,正好是最后一次伺寝时有了喜。她也算耐得住,在察觉身体有异时,硬是等了半个多月才吭声。
太医一诊脉,果然是喜脉。
谢云曦心中一块巨石落了地,虽然竭力隐忍,眼中的喜意却遮也遮不住。
李湘如倒是更欢喜,一把握住谢云曦的手,亲热地喊道:“妹妹有喜,我心中亦是欢喜。殿下若是知晓,也一定分外高兴。”
谢云曦忍着喜意,轻声应道:“我只盼着能一举生子,为殿下传承子嗣。”
李湘如看着谢云曦平坦的小腹,目光中满是喜悦:“若能一举得子,你便是四皇子府的一大功臣。妹妹放心,待殿下回来,我便将这一喜讯告诉殿下。再请殿下给你抬一抬名分。”
有了身孕,抬为侧妃,也是顺理成章之事。
谢云曦按捺着心中的激动狂喜,柔声谢恩。
四皇子的心情已阴霾多日。每晚都是过了子时才回府,有时召幕僚进书房议事,有时直接在书房歇下。李湘如也已连着几日没见过四皇子了。
今晚,李湘如特意在书房外等候。一直等到漫天繁星,熟悉的高大冷峻的身影才出现。
李湘如春风满面地上前行礼:“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四皇子阴沉的目光掠过李湘如的脸,语气阴冷而不耐:“有何喜事?”
李湘如熟知四皇子性情脾气,不敢卖关子吊胃口,立刻将谢云曦有喜之事说了出来:“……太医已诊了脉,确定了是喜脉。殿下喜得子嗣!”
谢云曦有喜了?
四皇子如被阴云笼罩的心情,总算透出了一丝阳光,嘴角略略扬起:“这倒是一桩喜讯。”
为了子嗣,他才勉强踏足内宅。如今内宅总算是传出喜讯了。
四皇子连着多日未曾展颜,此时难得笑了一笑。英俊的脸孔也有了少见的神采。
李湘如深情的目光痴痴地落在四皇子的脸上。
四皇子心情大好,对李湘如的态度也温和许多:“以后你便辛苦些,好好照料谢氏。她有了身孕,总要抬一抬名分。不过,这正妃之位永远都是你的,谢氏便是生了儿子,也只会是侧妃。”
这根本算不上情话,只是一个轻飘飘的承诺而已。却令李湘如感动之极,泪盈于睫:“殿下……我一定好好照顾谢氏,直至她平安生下孩子。”
一个女子,到底要多深爱一个男子,才会这般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一个女子,到底有多卑微,才会因这些许的温存动容?
只看李湘如,便知道了。
四皇子又冲李湘如笑道:“你随我一同去看看谢氏。”
李湘如用袖子擦拭眼角,欣喜不已地点了点头。紧紧地随在四皇子身侧。
……
谢云曦刚吐过一回,胃中一直翻腾不息,明艳的俏脸泛着苍白。心里却溢满了喜悦。她的双手不自觉地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
这是她的骨肉,也是她最大的筹码!
四皇子能为储君,自是最好。退一步说,便是争储失败,也还是尊贵的皇子。日后会是一方藩王。
她只要能生下四皇子的长子,便能稳稳立足内宅……皇子侧妃?呵呵,她怎么会因此就满足?
只是,现在她还要仰人鼻息,看李湘如的脸色度日。有再多的心思,也只能压在心底。静待翻身之日的到来。
胭脂急切又欣喜的前来禀报:“殿下和皇子妃一起来了。”
四皇子来了!
谢云曦自动屏蔽了后面的“皇子妃”三字,双目中闪出熠熠光芒,忙起身相迎。
四皇子和李湘如一起进了内室。
四皇子对谢云曦没多少喜爱之心。于他而言,天底下所有女子都差不多。将谢云曦纳入内宅,是李湘如主动为之,他对谢云曦并无好感。每个月召幸一回,就是为了子嗣。
好在谢云曦的肚皮争气,进府一年,便有了身孕。
四皇子冷漠少言,目光掠过目露羞怯欢喜的谢云曦,淡淡道:“你既有了身孕,便安心养胎。过些时日,便抬你为侧妃。”
谢云曦当然不会傻得推辞,忙行礼谢恩:“多谢殿下。”
李湘如笑道:“这等事,由我禀报母后便是,无需殿下费心。”
四皇子略一点头,坐了片刻,便起身走了。
谢云曦心中有些气闷。转念一想,她现在肚子里怀着金疙瘩,四皇子留不留宿,现在不打紧。要紧的是养胎。
四皇子走后,谢云曦浮想联翩,笑了许久,才心满意足地睡下。
……
诸皇子表面一团和气,私下勾心斗角,在彼此府中安插眼线,也不是稀奇事。
如今立储在即,众皇子连表面的和气都快装不出来了。
四皇子府内宅的动静,第二日便传进谢明曦耳中。
谢明曦沉默了片刻。
前世,她生下了四皇子的儿子,也是唯一的儿子。李湘如一直未曾生过孩子,谢云曦也从未怀过身孕。
这一世,一切都已不同。她成了七皇子妃。四皇子唯一的子嗣,便投胎进了谢云曦腹中吗?
时隔数十载,早逝的儿子的面容早已模糊。她心里没什么遗憾,这一刻,听闻谢云曦有孕,尘封在心底的记忆又袭上心头。
顾山长不知就里,只以为谢明曦不乐意听到谢云曦的消息,随口安抚道:“你和她早断了姐妹之情。她如今是四皇子的侍妾,生不生子嗣,和你都无关系。”
谢明曦回过神来,笑着嗯了一声。
顾山长又道:“你这两日胃口不好,我让秋娘做些清淡的吃食,你吃几口。”
怀孕初期,孕吐也是正常的。肚中的孩子倒没怎么折腾她,每日吐上两三回,勉强还能忍受。
谢明曦笑着点点头。
盛鸿回府后,也得知了谢云曦有喜之事,反射性地说了句:“四皇兄一个月去内宅没两回,就这也能怀上身孕,真算是有运道了。”
没错。
四皇子对女色十分淡薄之事,李湘如自以为隐藏得严严实实,其实,大家伙儿都心知肚明。
谢明曦扯了扯嘴角,目中露出讥讽的笑意:“想来,谢云曦很快就会被抬为侧妃了。”
盛鸿看着谢明曦不说话。
谢明曦瞥了神色微妙的夫婿一眼,似笑非笑地问道:“为何不说话了?莫非你以为我还惦记着前尘旧事?”
盛鸿低声道:“我知道你对四皇兄毫无眷念。不过,你到底曾生过一个儿子。谢云曦有孕之事,定会勾起你对孩子的思念。”
谢明曦:“……”
从什么时候起,盛鸿竟这般了解她了?
这种被人摸清心思的感觉,对她而言,委实不算美妙。彷如赤身站在另一个人面前,一切都一览无遗。
哪怕对方是她的夫婿,是她要携手一生的良人。
谢明曦笑容未减,连声音也未变:“我不算一个好母亲。只是偶尔想起罢了。你若介怀,何必提起。这一提,我少不得又要想上一回。”
盛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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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娇嗔发怒,亦有别样的美态。偶尔为之,权当是夫妻之间的调剂。
谢明曦却和普通女子不同。
她越是动气,越是笑得云淡风轻。
便如此时。
盛鸿深深懊恼自己失言,立刻低声解释:“明曦,我并无他意。只是随口一说罢了。这都是以前的事了,我怎么会计较……”
谢明曦呵呵一笑:“是啊!七皇子殿下心胸宽广,怎么会计较我这个七皇子妃曾为别的男子侍妾,又生过儿子之事?”
盛鸿:“……”
完了!
谢明曦是真的动气了!
盛鸿恨不得将之前说过的所有话都收回来。奈何说出口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谢明曦已听进耳中,以她爱记仇的脾气,焉有不恼之理。
理亏的盛鸿陪笑着说道:“七皇子妃大人大量,别计较我的一时口误了。过去的事,早已过去了。我真得从未介怀过。就是今日嘴抽,不知怎么就提了一回。我现在便给七皇子妃陪个不是。”
说完,正经地拱手作揖。
谢明曦心头火气稍平,抿了抿嘴角:“我今日疲累,要先歇了。你去书房睡吧!”
盛鸿:“……”
盛鸿默默地拿过自己的枕头,一步三回头,可惜直至走出房门,谢明曦也未张口喊住他。
……
这一夜,谢明曦未曾好眠。
自重生后,她活得顺风顺水,顺心随意。最阴郁烦闷的,莫过于惊觉建文帝对她心存不轨的那一段时日。
今夜的烦闷又自不同。
仿佛有什么沉沉地压着胸口,压得她无法顺畅呼吸。
她平躺在床榻上,闭着双目,却无半分睡意。
被压抑在心底数十年的旧日恩怨,在心头翻滚不息。曾以为早已遗忘的愤怒不甘悲凉绝望翻涌而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孤注一掷的决然……
不知何时,温热的液体溢出了眼角。
无人的暗夜里,泪水肆意奔涌。
没有人能窥见她的痛苦,没有人能碰触到她的伤疤。她也无需任何人理解宽容,更无需人安抚宽慰。
就哭这么一回吧!哭完便将所有事都抛诸脑后……
门被悄然推开,一个修长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迈步而入。
沉浸在自己情绪中的谢明曦,并未听到细微的推门声。
隐忍压抑近乎无声的啜泣声,在宁静的暗夜里几不可闻。这个身影的主人耳力却极为灵敏,立刻便惊觉不对劲,一颗心顿时绞痛不已。
都怪他!
明知道女子有孕时情绪易波动起伏,还说那些话惹她动气。平日再冷静淡漠自信从容,她也是女子,曾做过母亲。想到昔日的儿子,有些唏嘘也是难免。他到底是抽了什么风,说出那样的混账话来?
他快步走到床榻边,俯身搂住无声哭泣的谢明曦:“明曦,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惹你生气。”
谢明曦身子微颤,将头扭到一旁,不愿让盛鸿看到自己的软弱。
盛鸿维持着这样别扭的姿势,语气中满是懊恼自责:“我是被嫉妒冲昏了头。我知道你对四皇兄从无爱恋,你对他只有厌恶憎恨。可想到你曾为他生过儿子,想到你曾全心全意地照顾孩子长大,我心里就泛酸。”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明曦,你打我两拳出出气。你别哭了好不好?你现在还怀着身孕,万万不可动胎气。”
盛鸿越是好言安抚,谢明曦泪水落得越凶越急。
她从不是什么娇气之人,更不喜落泪这等软弱举动。此时此刻,却情难自禁。仿佛要将积蓄在心底多年的泪水全部流尽。
盛鸿心如刀割,上塌将她搂进怀里,不时轻抚她的后背,在她耳边低语:“明曦,你别哭。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对。你别哭了。”
只有遇到心疼你的人,你才知道自己是何等的脆弱。
谢明曦不知自己哭了多久。
在盛鸿的安抚声中,她哭声渐止。情绪波动剧烈,对有了身孕的女子来说,确实是件劳心费力之事。
谢明曦疲累之极,就这么睡着了。眼角犹有泪痕。
似梦似醒间,她听到耳畔传来一声轻叹。熟悉的声音低低地许诺:“明曦,以后我再不惹你生气了。”
自相遇那天起,她便是那样的自信从容。唯一神色骤变的,是知晓他不是“六公主”而是七皇子的那一刻。
他从未见过她这般落泪。
她累极而眠,他却再无睡意,就这么静静地凝望着她的睡颜,直至天明。
……
谢明曦睁开眼时,已是日上三竿。
盛鸿早已起身去上朝,倒也免了一层尴尬。
从玉扶玉看着谢明曦略有些红肿的眼眶,心里俱不是滋味。从玉还能勉强忍住,扶玉却是满心不平:“小姐怀着身孕,不能动气。殿下怎么还惹小姐生气!”
一着急,昔日的称呼脱口而出。
谢明曦心头微热,轻声道:“也怪不得他。”
是她,不知怎么忽然间就脆弱起来,区区两句话而已。连委屈都称不上,竟然就动了真火,还为此哭了一场……闹得盛鸿低声下气,哄了她半夜。
现在想起来,只觉荒唐可笑,耳后阵阵发烫。
好在从玉扶玉都不是多嘴多舌之人,各自嘀咕两句,便住了嘴。
顾山长住在府中,谢明曦照例是和顾山长一起吃早饭。
顾山长目光一瞥,看到谢明曦微红的眼角,随口问道:“怎么了?七皇子惹你生气了?”
盛鸿被撵去书房之事,顾山长也有耳闻。只是,身为长辈,不便插手过问闺房之事。只能这么含糊不清地问上一句了。
谢明曦也不好说得详细,同样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句:“些许口角罢了。”
顾山长便不再问了。
用完早饭后,谢明曦读书,顾山长练字。再手谈一盘做消遣。内宅琐事,皆由湘蕙打点。谢明曦安心养胎,一概袖手不管。
转眼间,就到了正午。
叶秋娘精心准备了清淡可口的午饭。
谢明曦和顾山长相对而坐,尚未举筷进食,湘蕙便笑着来禀报:“殿下回府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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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鸿平日极少回府吃午饭,今日怎么忽然回来了?
顾山长意味深长地看了谢明曦一眼:“殿下回府,你还不去迎一迎?”
夫妻闹口角,盛鸿巴巴地回府哄人。你也就别拿捏端架子了!
不管心里如何做想,谢明曦面上看不出半分别扭,应了一声,起身迎了出去。没走几步,盛鸿已迎面大步走了过来。
两人遥遥四目相对。
谢明曦下意识地放慢脚步。
盛鸿却加快步伐,三步并作两步到了谢明曦面前,一把握住谢明曦的手:“你怀着身孕,不好好待着,怎么出来了?我有手有脚的,自己进去便是。哪用得着你出来相迎!快些进去坐着。”
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谢明曦心里那点别扭,骤然就烟消云散,也和平日一样,轻声应道:“我身子好得很,走几步无妨。”
盛鸿握着谢明曦的手进了饭厅,一路上不停发问:“今日早上什么时辰起的?”
“今日胃口怎么样?”
“是不是又吐了?吐了几次?是不是很难受?有没有让太医瞧瞧?今儿个正午,叶秋娘做了什么你爱吃的?”
啰啰嗦嗦问个没完。
就像平日一样。
谢明曦心头微热,也未嫌盛鸿啰嗦,一一作答:“我起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今日胃口还好,吃过早饭,吐了一回,不算难受。师父让太医给我诊了平安脉,脉象还算平稳。秋娘今日做了八菜一汤,俱是清淡美味适口的菜肴。”
盛鸿心里松口气。
肯和他说话,看来,谢明曦心里的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了。
顾山长见小两口携手而来,心里颇为满意。只当不知两人闹口角之事,笑着说道:“快些坐下吃饭,免得饭菜凉了。”
盛鸿笑着应了一声,坐下之后,不停地夹菜放入谢明曦碗中,不一会儿冒堆了尖。
谢明曦胃口还算不错,吃了大半。可惜吃下没多久,胃中便作呕泛酸,一个劲地翻腾。
盛鸿一见谢明曦神色有异,顿时紧张起来,忙扶着谢明曦去了屏风后。
这等时候,也顾不得什么仪态不仪态了。谢明曦略略俯身,吐得干干净净。盛鸿半点都不嫌弃,用帕子轻柔地为谢明曦擦拭嘴角。
吐过之后,谢明曦倒是精神了许多。只是,她依旧轻蹙眉头,一脸虚弱。
盛鸿很自然地搂住谢明曦的肩膀。
谢明曦也未推拒,就这么任由盛鸿半搂半扶着回了内室。
顾山长看着小夫妻亲昵依偎的身影,莞尔一笑。
小两口偶尔闹闹口角,很快就和好如初。她也不必跟着操心了。
……
进了内室后,湘蕙和从玉扶玉识趣地退了出去。
盛鸿继续搂着谢明曦,不肯松手。
谢明曦也未推开他。
“明曦,”盛鸿的下巴轻轻抵着谢明曦的头,声音又轻又柔:“昨晚是我不好,不该说错话惹你生气落泪。你原谅我这一回好不好?”
过了片刻,谢明曦才低低说道:“我的气性也着实大了些。其实,你说的都是实话……”
“是我被嫉妒冲昏了头。”
盛鸿不假思索地抢过话头:“我明知道不该为发生过的事吃醋,可一想到你曾为四皇兄生过儿子,心里就忍不住泛酸。脑子一抽,那些话就冲口而出!其实,一说出口我就后悔了。”
“这是第一回,也是最后一回。”
“明曦,以后我再不会说这些猜疑之言伤你的心了。”
谢明曦身子似微微颤了一颤,却未出言。
盛鸿等了片刻,心里不踏实了,伸手抚上谢明曦的脸。还好,脸上干干净净的,并未落泪。
昨晚她哭了一场,他的心比她还要痛。
他再也不想见她落泪了。
盛鸿常年习武,指腹上早磨出了一层薄薄的茧。在她的面颊上滑动,四处摸索。谢明曦仅有的最后一丝别扭,也不翼而飞:“我要是不吭声,你是不是打算一直摸下去?”
盛鸿厚颜应道:“被你猜中了。”
不安分的手,已经从谢明曦的脸颊滑至胸前。
谢明曦:“……”
……
许久以后,内室里才又有了说话声。
“你今日回来得这么早,父皇不会生你的气吧!”
“我又没领什么实际差事。现在三皇兄四皇兄五皇兄整日待在移清殿里,争抢着表现争父皇欢心。父皇哪里还有闲暇顾及到我。”
谢明曦的语气里多了几分淡淡的嘲讽:“储君之争,早已明朗。四皇子执迷不悟也就罢了,怎么五皇子也跟着凑热闹?”
盛鸿揽着谢明曦的肩膀,谢明曦将头靠在盛鸿的肩上。
盛鸿像是吃到了鱼的猫一般,满面餍足自得。谢明曦的嘴唇格外嫣红,说出口的话颇有些刻薄。
盛鸿挑眉一笑:“不到最后一刻,便还有一线机会。四皇兄绝不会轻易放弃,五皇兄便也跟着较上劲了。”
还是他的日子最悠闲自在。
现在一并悠闲自得的,还有放弃储位之争的二皇子。
谢明曦淡淡道:“三皇子略显平庸,也怪不得五皇子心中不服气。”
只是,有的人自出生起便占着优势,不服也不行。
俞皇后生不出儿子,选了娘家堂妹进宫为妃生子。三皇子有俞皇后撑腰,连最得圣心的四皇子也被压得黯然无光。更别说五皇子了。
“五皇兄自己想不开,这也是没法子的事。等过些日子,父皇下了立储的圣旨,一切纷扰便会平息了。”
说一回立储之事,盛鸿又低声道:“明曦,闹口角的滋味太难受了。我昨夜一夜没睡,今日上朝,总是心神恍惚。”
“以后,我们再也不吵架闹别扭了。”
谢明曦轻轻嗯了一声。
“等立储之事尘埃落定,我就去父皇那儿求个清闲差事。以后,我们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盛鸿侧头亲了亲她的额头,继续兴致勃勃地展望未来:“等再过几年,我就自请封王,早些出京就藩。封地小一点远一点都无妨。最好是离京城远远的。山高水远,清静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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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明曦略略仰头,注视着满面笑容的盛鸿:“盛鸿,你以后会后悔吗?”
你会后悔自己早早退出储位之争吗?
你会后悔未曾争夺过万人之上的位置吗?
你会后悔为了我放弃了这一切吗?
盛鸿轻笑一声,在谢明曦的唇上重重一吻,然后才抬头,郑重说道:“明曦,我从不后悔自己做过的决定。”
“再者,就算我想争,也争不过三皇兄。还会像五皇兄那样,彻底惹怒三皇兄。你等着看吧!三皇兄做了储君后,少不得要给五皇兄使绊子穿小鞋。”
三皇子此人,看着温和大度,实则心胸狭窄,心眼着实没大到哪儿去。
五皇子摆明了争储之意,朝堂中支持五皇子的官员也不在少数。可不就成了三皇子的眼中钉肉中刺?
三皇子不止一次地在盛鸿面前,对五皇子流露过不满。
至于四皇子,就更不必说了。三皇子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谢明曦对三皇子的为人不予置评。
正如盛鸿所言,待日后就藩,山高皇帝远。此时和三皇子做些表面文章,然后在自己的藩地逍遥自在便是。
……
半个月后,四皇子府设下酒宴,将谢云曦抬做侧妃。
侍妾上不得台面,皇子侧妃又自不同。能上宗谱,亦有亲自养育孩子的资格。
众皇子皆去赴宴,三皇子也未例外。
私底下斗得死去活来是一回事,面上还得装得兄友弟恭一团和气。身在天家,做戏早已成了众人本能。
几位皇子妃,也一同前来赴宴。
说起来,四皇子是诸皇子中第一个立侧妃之人。
李湘如肚子不争气,谢云曦在此时有了身孕,别说四皇子,便是李湘如也卯足了劲抬举谢云曦。设了酒宴,给有头脸的人家都送了请帖。
谢家也收到了帖子。
谢钧看到请帖时,心里的滋味别提多复杂了。
只是,他就是再贪恋荣华富贵,也知道墙头草易折的道理。狠狠心将请帖扔了,只打发人送了份贺礼。
李湘如知道后,也没放在心上。
她今天真正要气的正主,可不是谢钧,而是……
想到正主,正主就来了。
穿着一袭红色衣裙的谢明曦,和萧语晗联袂而来。两人不时低声说笑,看着甚是亲热。
李湘如暗暗撇嘴冷哼,面上却露出热络的笑容,笑着上前:“三皇嫂,七弟妹,我可算把你们两个盼来了。”
然后,又特意看向谢明曦,若有所指地说道:“七弟妹怀着身孕,母后特意免了请安。之前我还想着,七弟妹今日未必会来呢!”
谢明曦慢悠悠地挑眉一笑:“谢云曦被抬了侧妃,我为何不来?别说怀着身孕,便是快临盆了,我今日也非来不可。”
“也免得四皇嫂以为我被落了颜面羞于见人,对我心生愧疚。”
李湘如:“……”
利舌如箭!
还是那么令人讨厌!
李湘如笑容微微一僵,很快便恢复如常,笑得愈发亲热:“你不介意便好。谢氏到底怀着殿下的骨血,抬她为侧妃也是应有之事。你们姐妹怀孕时日差不多,待会儿见了面,倒也有话可说。”
谢明曦微笑着提醒:“父亲和永宁郡主早已和离,和谢云曦也已断绝父女关系。我最是孝顺,岂能再认谢云曦这个姐姐!四皇嫂说话也该注意一些,别落人话柄。”
呸!
孝顺个屁!
谁不知道谢钧就是个贪恋虚荣的软蛋,为了区区一个户部郎中之位,就彻底站到了谢明曦这一边。如果不是因为谢明曦,谢钧岂肯放过两边下注的好机会?
李湘如心中腹诽不已,口中笑道:“到底是血缘至亲。这可不比别的,一刀下去也断不了。”
谢明曦呵呵一笑:“父亲不认谢云曦,我这个做女儿的,总不能忤逆不孝,只得听父亲的了。”
短短一段路,愣是走出了唇枪舌剑刀光剑影。
一直未曾出声的萧语晗,不无同情地看了被气得气短胸闷的李湘如一眼。
同窗数年,李湘如不但学业被谢明曦稳压一头,口舌争锋也从未占过上风。现在做了妯娌,李湘如竟将这些都忘了不成?
和谢明曦斗口舌,不是自找不痛快嘛!
……
进了内堂后,李湘如心气稍平。吩咐下去,很快,穿着樱红色衣裙的谢云曦迈步走了进来。
侧妃便是侧室,穿不得正红。谢云曦着意挑了最接近正红的樱红色,两腮扑了一层胭脂,看着面色红润,分外妩媚。
一袭正红衣裙的谢明曦映入眼帘时,谢云曦只觉双目刺痛不已。
更可气的是,谢明曦目光淡淡一扫,便道:“怎么还不上前来行礼?”
谢云曦:“……”
谢云曦心血翻腾,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姐妹两人,已有两年多未见了。最后一次见面,还是永宁郡主被关入慈云庵后,谢云曦去莲池书院找谢明曦的那一回。
可在谢云曦心里,这口满含着怨怼不甘的闷气从未消退过。
她努力地想让自己过得更好站得更高,想让谢明曦匍匐在自己脚下。
事实却是,哪怕她被抬做四皇子侧妃,也只能穿一身樱红衣裙,卑微又憋屈地给诸皇子妃行礼。
就是李湘如,此时也不便出言和谢明曦较劲,淡淡瞥了神色变幻不定的谢云曦一眼:“谢氏,你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些向皇子妃们行礼?”
谢云曦将心头一口老血咽下,忍气吞声地上前,给诸皇子妃见礼:“谢氏见过诸皇子妃。”
萧语晗娴雅温柔,并未刁难谢云曦,张口笑道:“你怀着身孕,不必多礼了。”
谢明曦的声音随之响起:“三皇嫂,礼不可废。四皇嫂膝下空虚,谢氏因有了身孕,被抬为侧妃。正因如此,谢氏才更要恭敬守礼。”
然后,又一脸“我都是为了你好”的神情对李湘如说道:“四皇嫂掌管内宅,也别太过心慈仁厚了。万一纵大了人心,日后生出异心,在内宅里给四皇嫂添堵,未免不美。”
李湘如:“……”
谢云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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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舌如箭!
不外如是!
谢明曦笑盈盈的一席话,听得李湘如心血翻涌,听得谢云曦一口老血差点喷出喉咙。
萧语晗和尹潇潇对视一眼,心中对李湘如不约而同地浮起丝丝怜悯同情。
想抬谢云曦为侧妃你就抬,何必巴巴地邀谢明曦登门?打脸不成,现在反被谢明曦打脸了吧!
她们两个在一旁看热闹的,都替李湘如脸痛。
至于谢云曦……不提也罢!皇子侧妃又能如何?连正红都没资格穿的妾室,在一众皇子妃面前只有垂手束立老实听着的份。
谢云曦倒是想犀利的回击几句,奈何既没资格,更无勇气。
没见李湘如都吃瘪了吗?她这个侧妃的位置还未坐稳,眼下还是夹紧尾巴老实做人为好。
等肚中的孩子出生,她便能站稳脚跟。母凭子贵,到那时候,谁都休想再轻易羞辱她……现在暂时隐忍也无妨!
谢云曦低垂的眼眸落在自己的小腹上,心里重新燃起了信心和勇气。
谢云曦在想什么,谢明曦一看便知,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哂然的冷笑。
谢云曦这个蠢货!
李湘如现在对她当然千好万好无一处不好。等孩子出世,不知她还能见几日的太阳。
“多谢七弟妹提醒。”短短片刻,李湘如便恢复如常,含笑道:“七弟妹怀着身孕,安心养胎为要,倒是不必为我操心了。”
谢明曦微微一笑:“我们妯娌,亲如姐妹一般,操心也是应该的。”
谁和你是姐妹!
李湘如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真正的亲姐妹谢云曦,目中掠过一丝冷笑。
她这一生最愤恨不甘的,就是和谢明曦为姐妹。再断绝关系,血缘也阻隔不断。她的身体里和谢明曦流着相同的血脉。
萧语晗咳嗽一声,笑着打圆场:“时候不早了,也该入席了吧!”
三皇子立储之势强劲,萧语晗这个三皇子妃也随之水涨船高。赵长卿不着痕迹地退让几分,萧语晗很自然地成了众皇子妃之首。此时一张口,众人纷纷笑着附和。
李湘如心中不服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只得笑着起身。
谢云曦默默地尾随在众人身后。
明明今日她才是主角,却无人多看她一眼。偶一抬头,谢明曦窈窕的背影映入眼帘。谢云曦顿觉双目刺痛,如鲠在喉。
世上有这么一个人,明明一开始远不及你,却后来居上。容貌才学,样样都比你强。再到后来连自己引以为傲的出身也跌落尘泥。而那个人,却贵为七皇子妃,夫婿待她一片情深。自己费尽心机,只勉强争到了侧妃之位……
谢明曦!
谢云曦用力咬了咬嘴唇,目中闪过愤恨。
……
谢云曦被抬为侧妃之事,并未引起什么风浪。
内宅传出喜讯,也未能给四皇子增添什么筹码。
五月二十这一日的大朝会上,首辅陆阁老上奏折,请立三皇子为储。方阁老赵阁老一并谏言。另有林御史俞掌院萧尚书等一众重臣齐上奏折。
朝中官员,有大半出言附议。
三皇子立储之势,已无人可挡。
三皇子竭力压抑着心里的激动振奋雀跃,拱手上前,自谦一番。
谁都清楚,这只是虚辞推脱罢了。
四皇子面色微微泛白,五皇子满心苦涩难当。二皇子神色平和,七皇子盛鸿泰然自若。
建文帝的目光在众皇子的脸上一一掠过,沉声道:“国有储君,人心方定。朕已年近天命之年,要在诸皇子中择最合适之人为储君。”
“三皇子盛澈,才学出众,性情温厚,孝悌仁义,堪为储君。”
“朕今日下旨,立三皇子盛澈为储君!”
三皇子心中狂喜,面上却颇为沉稳端得住,肃然拱手应道:“儿臣不敢有负父皇众望,日后定当竭尽所能。”
建文帝目中露出欣慰之色:“好,朕盼着你能做一个合格的储君。江山社稷后继有人,朕也有脸到地下去见列祖列宗了。”
旋即,命身边中书令当朝拟旨,并宣读圣旨。
三皇子恭敬跪下接了圣旨。
尘埃落定,一众文武百官齐声道贺。
几位皇子,也纷纷出言道贺。
打落牙齿和血吞。赢的人风光无限,输的人只能黯然神伤。当着众人的面,不能显露半分。
……
今日的三皇子,无疑是众人瞩目的焦点,风光无限。
散朝后,众皇子随建文帝去了移清殿。
往日未立储君,建文帝对几个皇子皆一样相待。如今储君已立,地位自然不同。建文帝先召了三皇子进去说话,其余皇子则在偏殿里等候。
偏殿里气压极低。
二皇子不喜说话,干坐一天都不会主动吭声。
四皇子面沉如冰,五皇子心情也未好到哪儿去。
唯有盛鸿,俊脸上满是笑意,神色轻松。
他是真得释然,反正一开始便退出了储君之争。眼看着朝堂里为立储之事闹得风生水起,也挺烦神闹心的。早一日立储,朝堂也能早一日安宁。
心情阴沉的四皇子,看盛鸿如眼中钉肉中刺。当日若不是盛鸿出手,盛渲也不会死,淮南王府不会就此败落。
再往前数,从几年前开始,盛鸿便一力倒向三皇子,处处给他使绊子。这一两年,更是大张旗鼓明刀明枪地支持三皇子。
如果没有盛鸿,他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落入下风。
四皇子冷厉的目光如刀锋一般,令人无法忽视。
盛鸿似未察觉,随口笑道:“三皇兄被立为储君,四皇兄不替三皇兄高兴吗?为何沉着脸?”
四皇子胸口中了一刀,皮笑肉不笑地应了回去:“我天生一张冷脸,不像七皇弟这般喜说笑。”
什么喜说笑,就是个没脸没皮厚颜无耻的混账!
盛鸿深谙气死人不偿命之道,欣然笑着领受:“多谢四皇兄盛赞。”
四皇子:“……”
四皇子面无表情地移开目光,想到此时正在和建文帝说话的三皇子,目光又是一暗。
不管是否甘心,这一场储君之争,他已经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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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文帝当朝立储之事,以最快的速度传至椒房殿。
一切尘埃落定!
俞皇后缓缓呼出一口气,似要将积压了数年的郁气尽数吐出来。目中闪过快意,嘴角高高扬起。
李湘如僵坐在椅子上,想挤出一个笑容,却怎么也挤不出来。
虽然早已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这一天真的来到眼前,才发现自己是这样的心慌意乱。
如此重击!连她也觉得如置深渊,四皇子又会是何等感受?
三皇子做了储君,以后总有坐上龙椅的那一日。建文帝在世时还能收敛些,一旦建文帝驾鹤归西,三皇子焉肯轻易放过和自己争斗多年的四皇子?
“恭喜三皇嫂,”一个熟悉之极的声音在李湘如耳畔响起:“如此喜事,三皇嫂可不能吝啬。总得设一回宴席,邀我们登门喝一回酒才是。”
是谢明曦!
李湘如暗暗咬牙。
尹潇潇心情也不是太美妙。至始至终五皇子都未占过上风。便如群马奔腾,唯有头名才能获胜。跑在第三的骏马,便是再神骏再拼尽全力,也只是第三而已。
连第二的那个也一败涂地,第三又有何用?
萧语晗此时心情极佳,眼角眉梢都透着喜意,闻言笑道:“便是请你登门赴宴,喝酒也没你的份。”
赵长卿笑着接了话茬:“可不是么?你这孕期刚满三个月,虽然胎相安稳,也得好生养胎,滴酒不沾才是。”
谢明曦笑道:“不喝酒,多吃些美味佳肴也罢。”
然后,又转头对俞皇后笑道:“儿媳在府中养胎一个月,今日方进宫给母后请安。没想到,今日便听到这等好消息,心里委实欢喜。”
心情大好的俞皇后笑道:“萧氏的酒宴日后再说,今日便都留在椒房殿用膳。本宫这就命御膳房备膳。”
一众皇子妃齐声应下。
谢明曦微微一笑,起身谏言:“母后,国有储君,皇祖母也一定十分欢喜。此等喜事,理当命人去慈宁宫送个喜讯才是。”
众皇子妃:“……”
李太后一直属意四皇子。现在三皇子被立为储君,椒房殿再派人去“报喜”,这和生生打李太后的脸有何区别?
偏偏谢明曦说来一派冠冕堂皇,挑不出半分不是。
好一个谢明曦!
这心计,这手段,谁人能及?
看着笑盈盈的谢明曦,俞皇后心中难得涌起一丝唏嘘感慨。萧语晗知书达理娴雅温柔,做一个皇子妃绰绰有余。做太子妃就稍微差了一些。
差的是什么?
差的就是这份处处抢先一步的心机手腕!
“言之有理。”俞皇后含笑吩咐下去:“芷兰,你这就去一趟慈宁宫,向母后报喜。”
……
李太后知道此“喜讯”后,一张老脸再也笑不出来了。
俞皇后执掌后宫,俞淑妃所生的儿子做了储君。从朝堂到后宫,以后皆在俞皇后掌控之中。
婆媳争斗多年,她从绝对的上风,一点点滑落至谷底。眼看着就快沦落到看儿媳脸色过日子的地步了……
李太后心血翻涌,喉头阵阵发痒,陡然咳嗽数声。一口浓痰怎么也吐不出口。一旁的宫女被吓了一跳,忙上前,轻轻为李太后拍打后背。
力道这么轻,能抵什么用?
李太后又气又急,想张口怒骂,那口浓痰还在喉咙里,呼吸顿时不畅起来。老脸憋得通红,很快,便双眼一翻晕厥过去。
慈宁宫里顿时一团混乱。
“来人,快去叫太医。”
“太医来了!快些看看,太后娘娘不知怎么地,忽然就昏过去了。”
“快来人,去椒房殿送信,将此事禀报给皇后娘娘。”
一炷香后。
俞皇后闻讯急急赶来。一并前来的,还有谢明曦等人。
李太后已被抬至床榻上,几个太医围在床榻前,低声商议。
一脸焦虑急切的俞皇后,张口便问:“母后为何忽然晕厥?现在如何了?你们可曾商议个章程出来?”
六十多岁的人了,忽然被一口浓痰堵住嗓子,差点当场就背过气。说起来,真是一桩倒霉得不能再倒霉之事。
现在痰已经被用力拍打咽了下去,李太后却迟迟没醒,脸上泛着异样的红潮。显然不是什么好征兆……
太医们面面相觑。
赵太医上前一步,恭敬应道:“人上了年纪,最忌大喜大悲。太后娘娘这是高兴过度所致现下昏迷未醒,好在无性命之碍。具体情形如何,还得观察两日。”
昏迷不醒好啊!
最好是从此都别醒了。
俞皇后颇有种“双喜临门”的愉悦,面上适时地流露出情急忧心之色:“你们几个,立刻会诊开方,务必要让母后在最短的时间里醒过来。”
太医们一起领命应下。
萧语晗悄然瞥了谢明曦一眼。
你这一手可真够厉害的!
谢明曦一脸无辜。
她只是提醒俞皇后给李太后报喜而已。谁知道李太后会“高兴过度”,差点被一口浓痰憋死。
……
李太后这一倒下,俞皇后也无心再设什么宫宴了。
俞皇后先打发人去移清殿送信,又对尹潇潇和谢明曦说道:“她们几个留下伺疾。你们两人,都怀着身孕,别在慈宁宫待着了,先出宫回府歇着。”
谢明曦身孕刚满三个月,尹潇潇孕期已经七月有余,肚子着实不算小了,不宜久站,更不能劳累。
俞皇后一张口,两人也未推辞,各自谢恩告退。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慈宁宫。
尹潇潇有意放慢脚步,待谢明曦走上前,才低声道:“我去你府中坐上一坐。”
宫中耳目众多,说话多有不便。
谢明曦深深看了形容有些憔悴的尹潇潇一眼,点了点头:“好。”
半个时辰后,七皇子府。
谢明曦和尹潇潇相对而坐。
尹潇潇怔怔地不知在想什么,并未张口说话。谢明曦也未出言催促,倒了一杯温热的水,递给尹潇潇。
有了身孕之后,不宜再饮茶。什么花茶果茶之类的,也有诸多讲究。喝白水最妥当。
尹潇潇接过精致的瓷杯,嘴唇动了动,两滴眼泪已经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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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窗五年,还有一同习武的情分。谢明曦和尹潇潇的交情说不上最好,也足够深厚。
相识多年,谢明曦熟悉的是那个神采飞扬明朗直爽的尹潇潇。不管何时何地,尹潇潇总是那副讨人喜欢的大大咧咧模样。
谢明曦还是第一次见她落泪。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尹潇潇的眼角滑落,很快,便满面泪痕。
极少落泪之人,偶尔哭起来,更令人觉得心中不是滋味。
尹潇潇为何而哭?不必深想,也能猜得出来。李湘如是在宫中,不敢肆意。不然,在听到三皇子被立为储君的那一刻便能哭出声来。
谢明曦暗暗轻叹一声,取出随身带着的干净丝帕,递给尹潇潇:“擦一擦眼泪。”
尹潇潇哽咽着嗯了一声,接了丝帕,擦了眼泪,又擦了擦鼻涕。
谢明曦:“……”
丝帕送你不用还了谢谢!
尹潇潇是爽快利落的性子,心情郁闷,哭一场便好多了。微红着眼眶说道:“其实,我早料到会有这一日。我私下里也劝过殿下机会,可不管我说什么,他都不肯听我的。”
“到了今日,他也该彻底死心了。”
如果五皇子也能像盛鸿那样,早些认清形势,早些退让。何至于闹到今日这般尴尬的境地?
以后还不知有多少小鞋等着五皇子穿。
谢明曦没有装作听不懂,淡淡说道:“人和人性子不同。盛鸿能做到的,五皇子未必能做,更未必肯去做。”
“再者,现在说什么都为时过早。你也不必太过忧心。三皇子做了储君,以后要忙的事情多的很,哪来的闲空整日找兄弟们的麻烦。”
但愿如此。
尹潇潇苦笑着叹了口气,转而说道:“这些时日,我和三皇嫂疏远了许多。每次你去她府中,我都想一起去。却又没脸前去。以后不知她还肯不肯理我了。”
谢明曦笑着安抚:“这你就更不用担心了。你和三皇嫂自小一起长大,是闺中密友。区区小事,她怎么会计较。”
“明日我们就一起去三皇嫂的府上探望芙姐儿。”
有她在,尹潇潇便能厚着脸皮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尹潇潇感激地看了谢明曦一眼:“多谢你了。”没等谢明曦出声,又道:“我们之间,谢来谢去的太见外了。罢了,我就不谢你了。”
谢明曦莞尔失笑。
这才是她熟悉的那个坚强可爱的尹潇潇嘛!
……
盛鸿在傍晚时才回府。
盛鸿低声说道:“今日散朝后,父皇先将三皇兄召进去说话。我们几个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才被召进殿内。没说两句话,便听闻皇祖母昏厥不醒的消息。之后,我们一起随着父皇去了慈宁宫。”
“皇祖母身体如何?”谢明曦问道。
盛鸿叹了口气:“几个太医忙活了半天,又是灌药又是针灸,倒是将皇祖母救醒了。只是,皇祖母全身发麻无力,根本不能动弹。说话也含糊不清,一张口就直流口水。”
面上满是悲戚,语气也很忧伤。
如果不看盛鸿眼底的笑意,俨然就是一个为祖母病症忧心忡忡的好皇孙。
谢明曦目中闪过一丝笑意,也一同叹气:“我也曾听闻过此类病症。年迈之人,最忌讳情绪过于激动。皇祖母也是为三皇兄被立为储君之事高兴过了头,没想到竟得了此等病症。”
“看来,皇祖母以后得静心养病了。”
夫妻两个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会心一笑。
李太后在宫中渐渐失势,便是看他们夫妻不顺眼,也就是言语刁难几句。在请安时撂脸色罢了。
不过,谢明曦从不是忍辱受气的脾气。逮着机会,总要回敬一二。
没曾想,这一“回敬”,便将李太后气成了这样。
真是大快人心!
“原本三皇兄打算今晚设宴,眼下皇祖母病了,这酒宴只能先省了。”
盛鸿又道:“从明日起,我和几位皇兄要轮流进慈宁宫伺疾。你和三皇嫂皆有孕在身,母后免了你们伺疾之事,父皇也允了。”
谢明曦点点头。
……
李太后这一病,来势汹汹。
整个人躺在床榻上,如瘫了一般,动弹不得。每日总会失禁数次,被褥换得再勤,也免不了一些异味。只得多燃些檀香来遮掩气味。
口不能言,不能咀嚼,只能喝些米糊之类的果腹。
几日一过,李太后便瘦了一大圈,面色蜡黄,眼窝深深地凹了进去,一副来日无多的架势。
心里再有隔阂,也是自己的亲娘。
眼看着李太后这般模样,建文帝十分情急,责令太医们在最短的时日里治好李太后的病症。
太医们战战兢兢地领命,心中叫苦不迭。
医术再高明,也治不了将死之人啊!
这年头,活过五十岁,已经算长寿。李太后六十多岁的人了,身体老迈,这两年病症断断续续,大病小病不断。
此次李太后激动过度昏厥不起,众太医使劲浑身解数,才将李太后救醒。
能将这条命抢回来,已是万幸。建文帝一张口,便让他们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李太后治好……这怎么可能!
太医们转头聚到一起,俱是满面愁容。
“太后娘娘的病症,你们有何看法?”
“我以为,应佐以汤药和针灸之术,再以药浴。只是,是否能奏效,令太后娘娘恢复如初,我委实不敢断言。”
“皇上责令我等在最短的时日里治好娘娘病症。时间无多,耽搁不起啊!”
“娘娘年迈体弱,开方当以调理为主,切记急于求成。更不可开猛药!”
“你说的不是废话么?不开猛药,要调理到何年何日?娘娘病症迟迟不见好转,皇上发怒,谁能担得起?”
“要是开了猛药,伤了娘娘根本或寿元,到时候皇上降罪,又该怪谁?”
一众太医差点没撸起袖子吵起来。
说来说去,都怕建文帝降罪!
一直未曾吭声的赵太医,终于张口道:“皇上有旨,若娘娘病症不见缓解,便问责我等。依我看,还是先熬过这一关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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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太医一张口,众太医你看我我看你,都不吭声了。
太医院里有十余个太医,执掌太医院的张院使已经年迈,致仕告老也就是一两年间的事。下一任院使,非赵太医莫属。
赵太医凭借着献药之功,得了圣上青睐。俞皇后对赵太医也颇为器重。帝后偶有不适,都会第一个召赵太医来看诊。
身为太医,地位高低,不仅要凭医术,更重要的是圣眷。
赵太医的医术不是最顶尖,奈何圣眷浓厚,独一无二。也因此,赵太医在太医院里威望日隆,说话颇为分量。
“赵太医所言也有道理。”过了片刻,便有太医出言附和。
其余太医也纷纷赞成:“太后娘娘卧榻不起,神智也未见清明。温和调理的药方,见效甚微。拖延日久,对太后娘娘的病症更为不利。”
“总得先让娘娘开口说话才是。”
“说得没错。我等还是先商议一下药方要如何开……”
一众太医很快达成共识,开始低声商榷药方。
……
“微臣见过皇后娘娘。”
两个时辰后,赵太医进了椒房殿,恭敬地向俞皇后行礼。
俞皇后目光一扫,淡淡道:“免礼平身。”
赵太医谢恩后,站起身来,拱手束立。
俞皇后淡然问道:“你们会诊的结果如何?药方可开出来了?”
赵太医恭敬应道:“回娘娘的话,药方已经开了。太后娘娘现下情形危急,得以猛药医之。如果药方见效的话,不出十日,太后娘娘便能神智清明,张口说话。”
俞皇后意味深长地看了赵太医一眼:“用猛药,见效自会快些。只是,也不能一味用猛药,伤及根本,损及寿元。皇上最是孝顺,若母后有半分不妥之处,皇上定会十分伤心。”
这话听着寻常,细细品味,却令人心惊。
赵太医唯唯诺诺地应是,手心却已冒出了冷汗。
李太后年迈体弱,用了猛药,焉能不伤身体不伤寿元?
短期之内能见效,时间一久,一旦反扑,只怕命不久矣……
俞皇后之前便命人暗中给他送口信,暗示他用猛药救治李太后。今日他特意前来禀报,也是想再次试探确认俞皇后的心意。
现在,他已经彻底清楚了。
俞皇后的声音再次响起:“张院使已年近六旬,到了告老之龄。太医院需要一位医术高明又精明干练的院使。本宫已和皇上提过此事,打算由你来做下一任院使。皇上已经点头应允。”
赵太医全身一震,目中闪过狂喜,立刻跪下谢恩:“皇后娘娘如此厚爱,微臣铭感五内,感激不惊。日后定当竭尽所能,听娘娘差遣。”
他暗中向俞皇后投诚,已有几年。俞皇后从未亏待过他,处处提携,金银俗物,反在其次了。
他医术不错,却不是最顶尖。太医院里比他资历老医术高的不在少数。如果不是俞皇后提携,院使之位哪能落到他头上?
罢了!拼了这一回!
有野心的人,最易收服。
俞皇后瞥了赵太医一眼:“你尽心尽力治好母后,便足矣。”
赵太医心领神会,张口应下,然后告退。
……
赵太医走后,俞皇后独自回了寝室。
这几年,建文帝大多留宿椒房殿。只是,都由莲香伺寝。一开始,建文帝还不时想和俞皇后亲近,时间久了,这份心也彻底淡了。
最近这一年,建文帝几乎未踏足过这间寝室。帝后相见说话,也多在正殿里。
俞皇后也未在意。
只要建文帝的人留在椒房殿,她便能牢牢地握住后宫之权。
世上最令人心神迷醉的,就是权势。手握权柄,便能令众人匍匐在自己脚下。可以从容地将人操控于掌心之中。
昔日不可一世的李太后,到底也倒在了她的脚下。
想到身不能动口不能言的李太后,俞皇后心中涌起强烈的快意,嘴角微微勾起。
“娘娘,”芷兰悄然移步进了寝室:“时候不早了,奴婢伺候娘娘就寝。”
这几年,芷兰已越过玉乔,成了俞皇后身边第一心腹得用之人。有些差事,俞皇后也只会交代给芷兰。
俞皇后随意嗯了一声。
芷兰传令下去,几个宫女捧着温水毛巾等物鱼贯而入。忙活了约莫半个时辰,才一一退了出去。
穿着中衣的俞皇后坐在床榻上,压低了声音问芷兰:“皇上近来在服什么药?”
建文帝暗中服药之事,一直十分隐秘,知晓之人寥寥无几。除了卢公公和赵太医之外,知情的唯有莲香。李太后俞皇后都不知情……
至少,建文帝一直这么以为。
事实却是,赵太医是俞皇后的人,莲香是俞皇后的人。便是对建文帝忠心耿耿的卢公公,也不时悄然透露些消息给芷兰。
“在服龙虎丹。”芷兰轻声答道:“以前只服两颗,现在每日已开始服四颗。”
一开始服的是神仙丸。神仙丸不伤身体,药效自然也不猛烈。建文帝服了一年,便觉得力不从心,开始找道士进宫炼丹。
道士们练出的龙虎丹,效用颇佳,难免对龙体有些损耗。时间短了看不出来,长期服用,却在逐渐掏空建文帝的龙体。
一天服用四粒?
倒下是迟早的事。只看建文帝到底能撑多久了。
俞皇后目中闪过冷笑,声音淡淡:“给莲香的月例用度再调一等。”
莲香的性命捏在俞皇后手里,伺候起建文帝来,自然“尽心尽力”。
俞皇后也不吝啬,给莲香的衣食用度皆是上佳。再调一等,和丽妃等人也相差无几了。
芷兰轻声应是。
她的父兄为俞皇后掌管田庄,虽无官职,在外行走时却比三四品官员还要威风。败落的家势,在这几年间已彻底重振。
她对俞皇后充满了感激之情。别说是哄着卢公公,就是让她上刀山下油锅,她也心甘情愿。
俞皇后又吩咐道:“从本宫的库房里,挑些最好的合欢香给莲香送去。”
燃合欢香,有助兴之效。
芷兰再次轻声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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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李太后能张口说话。
五日后,除了羹汤之外,李太后也能勉强吃些糕点之类。
十日后,宫女们扶着李太后从床榻上坐起,精神有明显好转。
建文帝龙心大悦,重赏了一众太医。
俞皇后含笑道:“此次母后病重,赵太医力主开的药方。母后大有好转,皇上也该重赏赵太医才是。”
建文帝欣然笑道:“张院使年迈体弱,不宜操劳费心。不如就让赵太医做副院使吧!”
等张院使一告老,这个副字便能去掉,顺理成章地做正院使了。
赵太医强自压抑着心中的激动雀跃,恭敬地领旨谢恩。
待回了太医院,一众得了消息的太医立刻围拢上前,拱手道贺。
新上任的赵副院使,春风满意,满面自矜自得。
这就是权势!
……
谢明曦知晓此事后,勾起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盛鸿低声道:“赵副院使也是母后的人。此次他力主用猛药,皇祖母的身子颇见好转。本该是桩好事。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此事还有后招。”
谢明曦轻描淡写地说道:“也没什么大碍。就是会稍微损些寿元罢了。”
盛鸿:“……”
盛鸿看着谢明曦的目光有些复杂微妙:“明曦,你千万别告诉我,你还通医理懂医术。”
谢明曦微微一笑:“我从未替任何人看过诊开过方。只看过一些医书,背过一些药方,略通医理而已。”
就这还是而已?!
学渣受到了来自学霸的深深伤害。
盛鸿哑然片刻,才半开玩笑地叹道:“我们从相识之日算起,也有六年多了。我自以为对你的一切了如指掌,竟然从来不知你还懂医术!你是不是还有事没告诉我?”
谢明曦随口笑道:“没什么了。哦,对了,我在几年前便开了药铺,专卖一味药膏和一味药丸,现在也算薄有家资。当日当做陪嫁带了过来,你一直没问,我便也一直未说。”
谢明曦的嫁妆,盛鸿确实从未过问。不仅没问,还主动将七皇子府里的账本和库房钥匙都给了谢明曦。
此时谢明曦这么一说,盛鸿不由得被勾起了好奇心:“你卖的是什么药?”
谢明曦淡淡道:“玉容膏和神仙丸。”
盛鸿:“……”
便是贵如皇子,也没到不食人间烟火的地步。玉容膏的铺子开得到处都是,神仙丸更是声名赫赫……
盛鸿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了,半晌才冒出一句:“你会配药?”
谢明曦嗯了一声。
两人四目相对,默默无言。片刻后,盛鸿忽地笑了起来:“娶了你,看来我这辈子都不必发愁了。”
谢明曦绝不是“薄有家资”,身家丰厚才是真的。
谢明曦挑眉一笑:“日后你什么都不必做,我养得起你。”
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有默契地将这话题暂时搁在一旁,又说起了宫中之事。
“母后到底想做什么?她若是有心出手对付皇祖母,父皇绝不会坐视不理。”盛鸿低声道。
谢明曦哂然一笑:“母后何须做什么?她只要冷眼旁观,袖手置之,便足矣。”
李太后病了这么一场,太医纵然开了猛药,也只是有所好转。待日后,情绪再有起伏,或许便会复发。能不能熬过去,就得看李太后的运气了。
人总有生老病死,和俞皇后有何关系?
建文帝能如何?
盛鸿忍不住感叹:“这比明刀明枪地杀人要厉害多了。”
谢明曦淡淡一笑:“后宫中,多的是这种杀人不见血的手段。皇祖母磨搓母后多年,现在,也该是还债的时候了。”
“这就是权势。”
“手握权柄,有足够的人手可用。想做什么事,稍动一动嘴,便有人去办得妥妥当当。谁敢忤逆自己的心意,随手就能置对方于死地。”
“这是世间最美好的东西,也是最烈的毒药。身在其中,谁也无法停止追逐权势。胜者为王,败者死路一条。”
谢明曦神色淡然,声音微凉。
“所以,你才如此厌恶后宫!”盛鸿凝望着谢明曦淡漠的脸庞:“因为你前世一直过着那样的生活。”
谢明曦没有否认:“是。正因如此,我才格外厌恶进宫。当年,若不是你成心算计我,没有那道赐婚的旨意。我绝不肯嫁入天家为媳……”
一提当年之事,理亏的盛鸿立刻咳嗽一声,扯开话题:“天色已晚,命人传膳吧!忙了一天,我肚子也饿了。”
谢明曦似笑非笑地瞥了盛鸿一眼,总算没再说下去。
孕期满了三个月之后,谢明曦孕吐便停了,胃口比往日好了几分。
谢明曦吃得香甜,盛鸿看着也格外高兴,殷勤地为谢明曦夹了一碗堆得冒尖的菜肴:“喜欢吃便多吃些,别饿着肚中的宝贝闺女了。”
湘蕙等人听在耳中,露出会心的笑意。
殿下张口闭口都是宝贝闺女,颇有些肉麻。由此也可见,盛鸿是真的喜欢女儿,也是真的盼着谢明曦一举得女。
“过几日,便是三皇兄的储君大典了。”七皇子府从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盛鸿习惯了吃饭时随口闲话。
谢明曦略一点头:“皇祖母的病症有了好转,储君册立大典也确实不宜再拖了。”
……
盛鸿谢明曦所料没错,隔日的大朝会上,新上任的礼部尚书便上了一道奏折,谏言早日举行正式地册立储君大典。
岳尚书告病回府后,病情没见好转,反而日渐重了起来。岳尚书的长子只得代父上了奏折,为父亲告病致仕。
礼部事务,千头万绪,确实离不得一部尚书。
建文帝准了岳尚书致仕,提任原来的礼部右侍郎为尚书。
如此一来,礼部右侍郎的位置又空了出来。不知多少人瞄准了这个空缺,暗中使力。最终,右侍郎一职落到了谢钧的头上。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三皇子有意提携七皇子的岳父。
三皇子能顺利做上储君,七皇子功不可没,犒赏一二也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