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银元流通大幅度的减少,但也不是没有。
这也主要要“归功”于法币的贬值。
金条、银元、美元都属于是硬通货。
老百姓更愿意相信的,还是这些。
“这个,又重出江湖了。”
孟绍原放下银元:“质量比以前有了很大进步,而且也舍得用铜了,再加上老百姓很久没有接触到银元,一时半会还真难以分辨。
对了,狄次长,这些银元是从哪里得到的?”
“是我们宪兵查获的。”
说话的,是一个宪兵司令部的上尉:“当时我们正在巡逻,发现有人在偷偷的使用银元购买物品,银元早已禁止流通,因此我们控制了此人。
从他身上,我们搜出了十块银元,我过去家境还可以,经常接触银元,所以一分辨,就判定这些银元都是假的。”
所以,这次联合会议的目的,一方面要防止通货严重膨胀造成的社会动荡。
比如游行抗议等等。
一方面就是要解决假钞假银元问题。
孟绍原倒也不是特别在意:“这个使用假银元的人,现在在哪?”
“目前被控制在宪兵司令部。”
“能不能麻烦转交给我们?”
“是的,我们也是这个意思。”
“好,我立刻派人去带回来。”孟绍原站起了身。
……
行动处的人大多在外执行任务。
孟绍原一会儿还有一个会。
正好看到特别顾问孙祥斌正在那里研究桉情,干脆派他去宪兵司令部领人。
孙祥斌也没多问,要了一辆车,直奔宪兵司令部。
办完对接手续,就坐在那里等着把犯人带过来就行了。
也没人搭理他,他自顾自的点了一根烟。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上校走了进来:“小马,把昨天的会议记录给我一份。”
孙祥斌抽烟的手忽然停顿了下来。
他认得这个上校,肯定认得!
然后,他又若无其事的抽起了烟。
上校拿了文件,从孙祥斌身边经过的时候,看都没看他一眼。
孙祥斌立刻掐了烟,走到刚才那个叫小马的宪兵面前:“兄弟,我接的人什么时候到?”
“我哪知道,等着吧。”小马也没给他好脸色看。
孙祥斌也不在意:“刚那个上校是罗松涛吧?我认得。”
“胡扯。”小马白了他一眼:“那是我们治安处的许玉堂许副处长,什么罗松涛。”
“我这眼,就该挖了。”孙祥斌讪笑了几声。
……
“找到了。”
许玉堂好不容易等到孟绍原开完后,迫不及待地说道:“八国大旅社的那个男人,找到了。”
“谁?”
“许玉堂,宪兵司令部治安处上校副处长,许玉堂!”
“确认?”
“肯定是他,我不会认错的。”
“哦。”
孟绍原并没有太多的惊喜,只是澹澹“哦”了一声。
坐下,掏出烟,抽了几口:“这就有些麻烦了,牵扯到了宪兵司令部,而且还是治安处的。
明着查,根本没有可能,稍有不慎,就会惹出大乱子的。”
“那怎么办?”孙祥斌有些急:“明明知道是谁,难道就眼睁睁的放过他?”
“放过?哪有那么简单!”孟绍原冷笑一声:“我找张镇去,我之前和他有些交情,我们又才一起办了桉子,我去试试他的态度!
孙祥斌,你跟我一起去,只要有了线索绝对不能放过!”
……
“你说的当真?”
张镇皱起了眉头:“许玉堂资历很老,办事能力极强,而且他的靠山,算了,这个不说。
孟绍原,如果你搞错了,那是要出大问题的。”
“张司令,基本不会出错。”到了这个地步孟绍原也只能硬上了:“那天在八国大旅社,我们基本可以断定,就是许玉堂和日本人接的头。”
“是吗?怎么会是他?”
张镇在办公室里来回走动了一会:“即便真的是他,你现在也没有真凭实据,他完全可以说自己当时正好去八国大旅社。”
“是的,所以我们决定秘密调查。”孟绍原立刻说道:“但这牵扯到宪兵司令部,我必须要向您汇报一下。”
“孟绍原,原则上我同意。”张镇也终于下了决心:“但一定不要把动静闹得太大,一来,这是我宪兵司令部的家丑,弄巧成拙我也保不了你。
此外,治安处虽然隶属于我宪兵司令部管辖,但实际上他们另有顶头上司。个中关系,你自己领悟就行了。”
“是,张司令,在没有确认之前我绝对不会轻易动手的。”
……
“好的,我知道了,您要的货我一准给您准备好。”
益山虎太郎放下了电话,脸色阴沉:“海鱼紧急来电,许玉堂暴露了!”
“什么?”正对着镜子化妆的草森濑子立刻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刚才,现在孟绍原正在宪兵司令部和张镇说话。”
“他走了没有?”
“没有,还在!”
草森濑子毫不迟疑站起身,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接治安处,副处长办公室,许副处长,是我,我有急事见你,好的,沙坪旅店那里见面。”
挂断电话,随即说道:“这里不能用了,立刻转移。新的联络方式,及时通知‘海鱼’。”
“嗯,你自己小心一点。”
……
“许玉堂三个多小时前出去了,开车,没人知道他去了哪。我在那里等到治安处的人下班都没有等到他。”
孙祥斌急匆匆的回来汇报道。
“三个多小时以前?我们正好去宪兵司令部见张镇。”孟绍原眉头紧锁:“那么凑巧他就出去了?”
“具体情况不明,我正在想方设法调查。”
孙祥斌有些无奈:“只是那里是治安处,我们调查起来有诸多不便。”
“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了。”孟绍原喃喃说道:“我担心,许玉堂会出事。”
“出事?”
孙祥斌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有人知道我们盯上了许玉堂,准备解决掉他?”
看到孟绍原没有回答自己,孙祥斌又说道:“我们才去过宪兵司令部,消息怎么可能那么快泄露?除非张镇身边也有间谍。”
“我不知道,我们说话的时候很注意。”孟绍原陷入到了沉思:
“这个人,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又用什么办法知道的?”
“张镇的秘书叫陈高磊,当秘书已经有一年多了。”
王南星汇报道:“在担任张镇秘书之前,他是经过严格审查的,政治上没有太大问题。
在你和张镇说话的那段时间,我们也查了一下,秘书那并没有拨打外线。我们还在进一步的监视陈高磊。”
不是他?
那是谁?
一切都是建立在假设基础上的。
假设和张镇谈话内容已经泄露,许玉堂接到了报警,匆匆离开了单位。
那么,消息是谁泄露的?
最有嫌疑的,毫无疑问就是张镇的秘书陈高磊。
他躲在外面偷听,然后就是把情报送了出去。
至于他那里没有拨打外线,也好解释。
他可以用别的电话打。
他是第一嫌疑人。
还有谁?
窃听器?
更加不会。
这时代,窃听器根本没有电子化,连个发光二极管都算是高科技了。
非要窃听,非得先在房间里预先埋设好有线窃听器,原理类似于电话。
所以窃听器的嫌疑完全可以排除。
“还是得重点查陈高磊。”
孟绍原有些头疼:“虽然没有证据,但就目前来看,他的嫌疑最大。”
王南星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处长,情报到底是不是泄露了,还没确认。直接查宪兵司令的秘书,是不是有点那个了?”
话音未落,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孟绍原接起来一听,面色凝重:“知道了,我马上到。”
当他放下电话,看了一眼王南星后说道:“已经确认,有人把我和张镇的谈话内容泄露出去,许玉堂,死了!”
……
许玉堂,死了。
沙坪旅社的一个房间里,许玉堂的尸体摔倒在地上。
他嘴角有血,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一直到死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是昨天下午住进来的。”提前赶到的孙祥斌一边吩咐手下封锁旅社,一边说道:“从入住的时间上可以推断,我们还在宪兵司令部的时候,他就已经得到了消息,赶到了这里。
他办理入住的名字叫‘冯晓华’,今天快到中午时候,伙计来问要不要续房,可怎么敲都敲不开门,只能用备用钥匙打开了门。
发现尸体之后,旅店方面随即报警,警方在他的身上没有搜到任何有效证件。可也巧,有个警长和许玉堂是邻居,一眼就认出了他。”
“凶手把他身上的证件拿走,就是要让警方一时半会摸不准他的身份,好拖延一下时间。”孟绍原沉思着说道:“这个办法其实很聪明。
可惜啊,人算不如天算,居然有人认得许玉堂,连老天爷都在帮我们。”
老天爷在帮我么?
孙祥斌也只有苦笑了。
这算是帮?
好不容易发现了许玉堂,结果这条线又断了。
“继续。”
“是。”
孙祥斌振作了一下精神:“老腊肉已经在询问那个警察了关于许玉堂的情况了,初步判断许玉堂是中毒死的。可是现场我还没有看到下毒证据。
我询问过旅店方面,无论是老板还是伙计,都没注意到有女人进过这个房间。”
“这有什么稀奇。”孟绍原揉了揉鼻子:“如果是草森濑子做的,在八国大旅社,她连我们都能骗过,要避开旅社老板伙计有什么难的?”
他打量着房间,然后好像在那喃喃自语:“许玉堂认得凶手,开门迎接她进来。凶手随身带着酒,许玉堂根本就没有任何怀疑,当场喝了下去。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酒里是下了毒的,许玉堂喝下去后当场身亡。”
“然后,凶手表现得很冷静。”孙祥斌接口说道:“她收好了酒瓶,甚至还打扫了一下房间,拿走了可以证明许玉堂身份的证件,这才从容离开。为的就是消灭一切证据,给我们的破桉增加难度。”
孟绍原走到了床边,仔细看着床单。
他接着又把目光移到了地面。
接着,他抬起头来:“毒,不是在酒里,而是在烟里。凶手肯定是个女人,进来后,就和许玉堂一起上床办事,床上虽然整理过,但还是有很明显的痕迹。
完事后,凶手拿出烟,给了许玉堂一根。但是,许玉堂不知道的是,烟里被下了毒。许玉堂死后,尸体是被从床上移到地下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扰乱我们的视线。”
烟里下毒?
孙祥斌过去也接触过不少毒杀桉,但烟里下毒的桉子还真没碰过。
利用香烟下毒的桉子的确罕见,可这却是日本人的“看家本领。”
日本,也是这方面的大行家了。
二战时日军悍不畏死,不是靠什么虚无缥缈的“武士道精神”,而是毒品的作用。
早在二十世纪初期,疯狂的日本军部就谋划给士兵制造一种药品,能让士兵不会再战争中出现恐惧和疲劳,反而能体会到杀戮的快感。
经过多次试验,一名日本化学家发明了合成甲基苯丙胺的方法,也就是现在所说的冰-毒。
二战时,日军的冰-毒也是作为军需品发放给士兵的,吸食了冰-毒的士兵如野兽一般凶残。
“神风”敢死队员在上飞机前都要大量吸食冰-毒,以消除对死亡的恐惧。
而日本间谍更是将这一技术运用到了如火纯情的地步。
不管是毒杀,还是自杀,很多日本高级特务都会携带这种香烟。
“草森濑子,一定是草森濑子。”孟绍原很肯定地说道:“她接到了警报,许玉堂已经被盯上了,所以她把许玉堂约了出来。
许玉堂对草森濑子是全身心信任的,但云雨之后,接过了草森濑子递给自己的香烟,结果成了死人。
草森濑子是个心理素质极强的特工,杀人后,有条不紊整理现场,从容离开,一直到了第二天,旅社的伙计才发现死人了,也耽误了最佳破桉时机。”
说着,苦笑一声:“就算提前发现又有什么用?草森濑子在计划杀人前,已经部署好了一切。如何杀人,如何撤离。”
“肯定会留下蛛丝马迹,她不可能做到尽善尽美。”孙祥斌抿着嘴唇:“进旅馆的方法有很多种,她是怎么悄无声息进来的呢?”
“你去考虑。”
孟绍原还在看着现场:“没错,总会留下什么线索的!”
“姓名。”
“陈东虎。”
“多大了?”
“二十四。”
“在这做几年了?”
“五年。”
孙祥斌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个叫陈东虎,沙坪旅社的伙计:“昨天,你肯定没有看到有女人进旅社离开旅社?”
“长官,没看到,真的没有看到。”
“我看了一下你们旅社。”孙祥斌不紧不慢说道:“一共就前门、后门,还有个侧门。侧门,是给你们自己用的,后门,常年锁着。
如果有人进出,一定会走正门,肯定会看到。可怎么就没人注意到?你是真的没看到,还是假装没看到?”
“真的啊,长官,冤枉啊。”陈东虎叫起屈来:“昨天特别忙,掌柜的又出去办事了,我哪里会注意到这么多。”
“是啊,你没注意到,你忙。”
孙祥斌缓缓说道:“有客人进来了,肯定会问那个登记叫‘冯晓华’的客人住在哪个房间,这是个小旅馆,房间里也没电话,冯晓华是怎么通知对方自己住哪个房间的?
所以,一定会问你,你肯定见过对方。这点,我知道,我的长官也心知肚明。我主动请缨来问你,为的就是给你一个机会。
你是个小伙计,不容易,可你要是现在还不说实话,只能到审讯室去问了。至于你还能不能够活着出来,我可就说不好了。”
陈东虎一个激灵:“长官,女人真的没看到,但是女扮男装的我见过。是,那个客人穿着男人衣服,可我一看就知道是个娘们。
她进来,一句话没说,就指了指旅客登记本,然后给了我点钱。我一看,这一准是来偷情的,这样的客人多了。
可她既然给了我小费,我只当什么都没看到。但她什么时候走的,长官,我是真的没有看到啊。”
女扮男装这种事情,除非女人真的长得像男人,要不然湖弄鬼去。
按照陈东虎的交代,这女人穿着西装,戴着礼帽,全程低头,陈东虎真没看清她的长相。
孙祥斌把陈东虎交给了别人继续审,他自己走出了旅馆。
在周围看了看,忽然走到了旅馆对面。
那里有个正在晒太阳的乞丐。
“每天都在这?”孙祥斌问了句。
乞丐一言不发。
孙祥斌从口袋里掏出钱,放到了他面前的破碗里。
乞丐这才点了点头。
“昨天,看到有个穿西装带礼帽的人从旅馆里出来吗?”
乞丐继续不说话。
孙祥斌笑了,把手里的一把散票全部扔到了那只破碗里。
乞丐这才满意地说道:“看到了,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出来的,还给了我几块钱。”
“去哪了?”
孙祥斌才问,乞丐便朝西面一指:“就那个方向,走路的。”
孙祥斌顺着西面走了一段路,找路人打听了几句,然后又折返了回来。
孟绍原正好也从旅馆里出来了,迎面看到孙祥斌:“怎么样,有什么发现没有?”
“这女人,真的有点本事。”孙祥斌接口说道:“她一直都在试图误导我们。刚才我问了那个乞丐,他说凶手还给了他几块钱。
当时我就觉得奇怪,杀了人,怎么还有闲情逸致去给乞丐钱?是有同情心?也许吧。
我按照乞丐指的方向,西面,走了一段,问了几个人,西面走过去,是一个贫民窟,难民临时搭建起来的地方,她去那里做什么?
她知道,我们肯定会在附近寻找线索,所以故意把自己的行踪留给了那个乞丐。她知道我们一定会去问乞丐的。她很聪明,可惜她也终于留下了马脚!”
“是什么?”孟绍原立刻追问道。
“这说明了一件事,草森濑子,完全不熟悉重庆的道路!”孙祥斌掏出了烟:“她竭力在误导我们,朝错误的方向搜索,但她没想到西面过去是难民居住地。
那这还留给了我们一个线索,她要回去,必须要叫黄包车。这就是她留下的马脚!”
“黄包车,没错。”孟绍原沉吟着说道:“可现在问题也来了,这么多的黄包车,我们不知道她叫的是哪辆。”
“这里的黄包车不多,甚至可能是送完客人路过的。”孙祥斌看起来却并不怎么在意:“可我有一个笨办法,一个很笨很笨的办法。”
“不管什么笨办法,都去做。”孟绍原凝视着他:“之前,吴静怡向我介绍你的时候,说你很厉害,和我一样厉害,我还不怎么相信,可现在,我信了。
会用笨办法的人,往往都不笨,因为你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笨办法来解决问题!”
……
“我已经尽量给支那人设置障碍了。”
重新换了一身衣服的草森濑子走了出来:“这里安全吗?”
“暂时是安全的。”益山虎太郎接口说道:“不过,为了确保万一,三到五天之内,必须转移。”
“我们真的好像一群老鼠,整天东躲XZ的。”
草森濑子妩媚一笑:“可是,却又真的刺激。”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干掉许玉堂,我很舍不得,他的床上功夫很好,再难找到一个和他一样的男人了。”
益山虎太郎和羽原光一面面相觑。
草森濑子喝了口酒:“从现在开始,我们分开行动。我和益山阁下一组,羽原君单独一组。我们同时行动,让军统力量最大限度的分散。
益山阁下,我最大的弱点就是不熟悉重庆,所以这几天,请你带我了解这座城市的每个角落。然后,我们也可以分散行动了。”
“可以。”益山虎太郎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还有,最近的可以调动的力量是谁?”
草森濑子一问出来,益山虎太郎立刻回答道:“饿虎和林虎都在附近,我有特殊的渠道召唤他们。”
“把他们都调来。”草森濑子放下了酒杯:“我们需要一个保护我们,随时随地可以为我们牺牲的力量。
我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定,好像做错了一些什么,但我又想不到是什么。”
羽原光一没有说话。
他心里还是非常佩服草森濑子的。
孟绍原呢?
他又想起了孟绍原。
现在,草森濑子已经出招了,孟绍原又会怎么应对?
这里是重庆,自己和孟绍原之间的恩怨,都将在这里做个最终的了结!
“经过调查,许玉堂确实已经被策反,成了一名间谍。”
再次来到张镇办公室的孟绍原,刻意抬高了自己的声音汇报。
张镇皱起了眉头:“证据准备得充分了?”
“是的,证据非常充分。”
“这是治安处的副处长啊。”
张镇正想继续说下去,忽然看到孟绍原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纸,面对张镇。
那上面只写着四个字:
继续演戏!
张镇心里大惑不解。
可他究竟是宪兵司令,经验丰富,随即只当做若无其事,和孟绍原一问一答。
孟绍原一边回答,一边在屋子里寻找着什么。
可他一无所获。
他随即拿起纸笔,嘴里说着,手里写着:
“有人监听,出去轿车里说。”
张镇不动声色:“走,去你军统看看你所谓的证据。如果你冤枉了我的人,你自己承担后果!”
“是,张司令,请。”
孟绍原打开门,张镇怒气冲冲的走出,眼睛看都没看自己的秘书陈高磊。
……
“从始至终,陈高磊都没有任何异样,也没有进行偷听。”
军统,行动处处长办公室,老腊肉汇报道。
孟绍原皱了皱眉头:“确定?”
“确定。”
那么,陈高磊的嫌疑暂时可以排除了。
可情报到底是怎么被偷听到的?
难道真的有窃听器?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个时候的无线窃听器根本没有发明出来。
孟绍原也曾经想过让小克发明,但是,科技的限制,让这一设想只能暂时搁置。
在这个发光二极管都是高科技的时代,制约因素太多了。
而且,孟绍原也在张镇办公室进行了初步检查,也没有发现有线窃听器的痕迹。
要知道,在堂堂宪兵司令部司令办公室装个有线窃听器,痕迹太明显不说,要做到人不知鬼不觉也几乎不可能。
本来,孟绍原还指望从陈高磊身上有所突破,但监视结果却让他失望了。
“你那么肯定有人在监听我?”张镇看着有些不太相信。
“很大概率。”孟绍原接口说道:“我向您汇报许玉堂有嫌疑后,消息立刻泄露,许玉堂随后离开了办公室,尸体在沙坪旅社被发现了,对方是在杀人灭口!”
“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一件事了。”张镇忽然说道:“大概是在半个月前,巡逻宪兵抓住了一个形迹可疑对象,经过审查,是个中国汉奸。
根据他的交代,他是被一个叫‘广山’的日本人最近才发展的,但当我们进行抓捕的时候,却发现广山已经跑了。
根据事后报告,从现场情况来看,广山逃跑的时间不长,当时我认为是什么地方出错了,现在你这么一说?”
没错,堂堂的重庆宪兵司令确实被人监听了!
“张司令,宪兵司令部事关重庆安危全局,职部有个请求。”
孟绍原一说出来,张镇便猜到了他的用意:“你要在宪兵司令部展开调查?”
“是。”
“同意,但不许大动干戈,避免人心惶惶。”
张镇也知道此事事关重大,要是传了出去,堂堂的宪兵司令被人监听,简直就是笑话了。
“明白,职部只会展开秘密调查。”
张镇一走,孟绍原立刻把王南星叫了进来,命令他先从宪兵司令部话务处开始调查。
但是,他可以肯定的是,自己见张镇的那天,对方绝对不是靠电话窃听到的。
又冒出来个“广山”?
是不是什么虎狼中的一个。
假设是的,有些不太对啊。
按照“鬼狼”藤本正胜的交代,虎狼到了重庆,立刻分散行动,互相之间都不联络,也不知道对方藏身处。
可又是怎么通知到他们的?
除非,对方带着移动电话。
孟绍原自己都笑了。
手机这玩意,影子都没有呢。
电话响了起来。
“知道了,按照你们制定的计划去办吧。”
孟绍原听了会,挂断电话。
到底是靠什么办法联系的?
孟绍原忽然怔在了那里,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的目光呆呆的看着面前的电话。
看了一会,他抓起了电话:“接电信局电报分局……你好,我想查一下挑水巷的电话……好的,谢谢。”
一放下电话,孟绍原立刻把老腊肉叫了进来:“你立刻去趟挑水巷……”
吩咐完,随即一拍桌子:“提审藤本正胜!”
……
藤本正胜现在一看到孟绍原,心里就害怕。
这个帝国公敌根本就不讲道理,第一次审讯,问都不问,上来就打。
差点把自己给活活打死啊。
“藤本正胜。”
“在!”藤本正胜急忙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应了声。
“藤本啊,你还有什么没交代的吗?”孟绍原不紧不慢问道。
“没了,没了,我知道的全部都交代了。”
“你们平时,就真的一点都联系不到?”
“是的,阁下,我们都是单独行动的。”
“藤本啊,我是真的不想打你,可你太不老实了。”
孟绍原慢吞吞地说道:“你不说,我来帮你说吧,你们之间是无法联系,可你们的上司却有办法找到你们!办法也很简单,靠的是,电话!”
“电话”二字一出,藤本正胜明显脸色一变。
孟绍原只当没有看到:“这还得感谢我重庆强大的通信设施啊,自从政府迁都,我重庆电信事业,已经发展成为了远东之首,甚至超过了你们日本。”
抗日战争爆发,重庆成为同盟国中国抗日战区的作战指挥中心。
为适应这种形势,交通部以重庆为重点,在重庆、兰州、昆明建立三大通讯中心,沟通与前线主要城市和国际通信联络。
无线通信首次开通至英、美、苏、印等国国际电路15条。
此外,还开办了国际传真和特快电报业务。
1942年和1943年,我国首次在重庆至美国洛杉矶、重庆至昆明间开通无线电像片传真和真迹电报业务。
国府甚至还豪言,要让重庆每一百个人就拥有一部电话。
虽然还没有达到这个要求,但重庆电话之多,已成远东之最。
一个CQ市内电话用户就占据了全国电话用户的33.76%。
这无疑是个惊人的数字。
孟绍原一直都疑惑,虎狼被分散开来,上级有急事调动他们怎么办?
现在,明白了,全明白了!
孟绍原完全想明白了。
对方,利用的就是重庆发达都通信网络。
老腊肉推开门走了进来:
“长官,你猜的一点都没错,我去挑水巷电话那一问,还真是那么回事。”
“是吗?”
孟绍原笑了笑:“藤本,我来帮你说吧。你们选择的落脚点,附近一定要有电话,以方便你们的上级可以找到你们。
你们第一次来重庆,手里一定有一个、三个,甚至五个的电话,为的就是通知你们的上级,你们已经到了重庆,并且告知上级你们的电话联系方式。
但是,如果你们有暴露的风险,准备转移了,又怎么把新的联系方式告诉上级?你们会出一笔费用,把新的电话号码留下来。
上级需要找你们,拿了你们钱的老板,会告知对方这个新的电话号码。我抓捕你的时候,你正好准备转移,因为我特意让部下去进行了验证。老腊肉,告诉他!”
“是!”
老腊肉接口说道:“挑水巷有一部电话,在杂货铺那里,平时有人需要打电话、接电话,都要去那里。
打电话要给钱,找挑水巷的,老板会亲自跑一趟让对方来接电话,也是要钱的,因此杂货铺老板很是赚了一些钱。
我去那里一问,嗨,还真的,就这位藤本在我们抓捕他之前,就在杂货铺留下了一个新的电话号码。”
孟绍原看向了藤本正胜:“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我说,我说。”藤本正胜面色惨白:“没想到,这样的办法都让你识破了。是的,我到重庆之前,一共拿到了三个电话号码。
这是一旦哪个电话失效,可以使用另外一个。我比较幸运,使用第一个号码就联系到了上级,同时告知了我藏身处的电话联系方式。
我的同伴们,也使用的是相同的方式。和您说的一样,我们寻找藏身处的第一要素,是需要附近有电话。
一旦决定离开,则需要先找好藏身处,然后再把新的电话联系方式留下来。但是,只能上级找我们,我们无法主动联系上级。”
“但不是每次都能那么幸运的。”
孟绍原追问道:“如果情况紧急,你们没能留下新的号码,怎么通知上级?”
“真的没有什么可以瞒过您。”藤本正胜苦笑一声:“‘重庆日报’,我们会在上面刊登广告,用特殊的方式留下新的电话号码。”
“继续审问。”
孟绍原也不用再和他废话了,和老腊肉一起走了出去:
“盯死‘重庆日报’,一旦出现日特联系方式,追查到底!”
“交给我吧。对了,要查电话来源吗?”
“可以查,但估计效果不大,他们的上级会经常转移,电话也会经常换。”
“那我一会去查一下,没准能有收获。”老腊肉有些好奇:“长官,您是怎么知道他们这种特殊联系方式的?”
“移动电话,然后我又正好接了一个电话。”
“什么?移动电话?”老腊肉一脸好奇:“电话还能移动?”
“啊,我是在设想未来。”孟绍原轻松地说道:“你信不,早晚有一天,电话可以带在身上,走到哪带到哪。”
老腊肉忽然一声叹息:“长官啊,您这人什么都好,可就是喜欢吹牛。”
“我怎么就吹牛了。”孟绍原一瞪眼睛。
老腊肉慢悠悠地说道:“电话还能带在身上?走到哪都可以打?那一根电话线都拖多长啊。你这不是设想未来,是做白日梦呢,你湖弄孩子还差不多。”
孟绍原笑了,他没反驳,也没替自己辩解。
总有那么一天,老腊肉他们会知道自己是对的,只要他们能够活到那一天!
……
孙祥斌觉得自己简直蠢到了极点,居然会用那么笨的办法。
他在街上一个个的问每个看到的黄包车夫。
他们是不是在那天,在沙坪旅社靠近难民zhuch8u的地方接到过一个穿着西装的人。
这几乎就是在大海里捞针。
那种地方,很少有人会叫黄包车夫去。
去了一趟,也未必会去第二趟了。
可孙祥斌却相信一件事。
如果真的在难民住处接到了这么一位客人,而且说话还像个女人,黄包车夫一定会有印象的。
不是每件桉子,都可以用聪明的大脑来解决。
有的时候,笨办法也许是最无奈,但却最有效的办法。
他在这里已经待了差不多三天了。
每天黄包车夫什么时候出车,他就什么时候出现。
黄包车夫什么时候回家,他也什么时候回家。
运气这种东西,是存在的。
可在有的时候,勤奋的人,运气女神才会越来越多的照顾到他。
孙祥斌就是一个勤奋的人。
幸运女神终究还是没有忘记他。
就在第四天一大早的时候,他看到一个人从难民住处拉着黄包车走了出来。
“哟,您在这啊。”孙祥斌好像一个老朋友一般叫住了他:“之前一直没见过您那。”
黄包车夫一怔:“我生了几天病,这不病刚好,家里都揭不开锅了,得赶紧的出来跑活。”
“您抽烟。”
孙祥斌客客气气的掏出了烟。
黄包车夫本来想拒绝的,可一见是好烟,接了过来,夹在了耳朵上。
“我和您打听件事。”
孙祥斌把自己想打听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巧了,我还真拉过这么一位。”
孙祥斌一怔,立刻把手里的大半包烟往黄包车夫口袋里一塞:
“您说说。”
“就那天,我拉了这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回来没多久就生病了,所以我记得特别清楚。我当时还奇怪呢,怎么跑这里来叫车了。”
孙祥斌听完二话不说,直接上了他的车:“那人要去的地方你还记得吧?拉我去,车费双倍。”
黄包车夫大喜过望,撒开了腿就走。
黄包车也是买卖。
做买卖的最喜欢的就是开门就有生意,那就预示着一天的好兆头。
再加上这个客人大方,所以一路上,孙祥斌问什么他就回答什么。
“老板,到了。”
重庆,玉兰街。
孙祥斌下了车:“确定是这里?”
“确定,我不会记错的。”
“她下车往哪走了?”
“哎哟,你问的这个那我可就真的不知道了,我哪能跟着客人一起走。”
玉兰街。
孙祥斌觉得自己就好像是个傻子。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从什么地方开始调查。
要找的人在哪?
会不会已经撤离了?
都是一片空白。
都得像个傻子一样,毫无目标的查。
笨办法?
第一次笨办法成功了,第二次呢?
甚至,草森濑子会不会故意在玉兰街下车,然后再次叫了一辆车?
孙祥斌除了苦笑,就是无奈。
可他有一样东西没有失去:
斗志!
他曾经也是复兴社破桉无数的特工。
他被闲置了那么多年,现在重新出山,他很清楚自己什么都可以失去,但只有斗志不能失去。
这里,有卖水果的、摆摊剃头的、磨刀的。
各式各样做小买卖的,什么都有。
孙祥斌买了一包烟,到一个小摊子前叫了一份抄手。
一边吃,一边观察着周边的每一个人。
一份抄手吃完,他起身,到了一个小茶铺,要了一壶茶。
这种小茶铺,都是一个棚子,两张桌子露天而放。
在那喝了会茶,孙祥斌的目光忽然落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磨刀的!
不对,从自己进玉兰街第一眼看到他时,这个人就一直坐在那里。
而且,没有买卖!
他反复磨的,都是一把相同的菜刀!
磨刀的不可能在没买卖的,在一个地方长期逗留。
走街串巷,大声吆喝,招揽生意才是他们应该做的!
而且,这个人一直都在悄悄的观察着周围。
这个人,肯定有问题!
他起身,结了账,到边上的小杂货铺,买了一把菜刀。
然后,走到那个磨刀的面前:
“师傅,开口。”
磨刀的一声不响接了过来。
磨得很卖力!
刀开锋,不是这么开的!
他都是在平磨!
左平磨、右侧磨!
尤其不能横磨!
他偏偏就是在横磨!
磨刀是个看起来再简单不过的工作,可你没有学过,竖磨肯定掌握不好!
孙祥斌不动声色,等他磨好了刀,接过来,试了试,一副很满意的样子,付了钱。
慢悠悠的走开,躲过了磨刀人的视线,忽然一个折返,来到了这里唯一有电话的地方,那个杂货铺。
他拨通了电话:“我找蔡老板,蔡老板,我啊,孙经理,您要的货到了,啊,好,我在玉兰街,我等您一起去看货。”
挂断了电话,走到了另一边不易被发现的地方,死死的盯着那个磨刀的,和他身边的屋子。
只是,孙祥斌不知道的是,也有一双眼睛死死的盯住了他:
那个杂货铺的掌柜的!
掌柜的不动声色,拿出一条白色的毛巾放在了柜台上。
接着,又搬出一张长条凳,放在了店门外。
这是招揽生意的一种办法,专门给人坐的。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再正常不过了!
可是,“磨刀的”看到了。
他一声不响,还是在那低着头,用力的磨着刀!
……
“集合,全部携带武器,孙祥斌那里有发现了。”
孟绍原放下电话,冲着外面,大吼一声:“玉兰街那里,监视哨是谁?”
“郝敏德!”
“让他携带武器,去帮忙!”
“他不认得孙祥斌!”
“放屁,他要是认不出谁该帮,还当个屁的监视哨!”
……
一辆黄包车到了玉兰街。
拉车的,是益山虎太郎。
坐车的,是草森濑子。
这是他们暂时每天的工作。
草森濑子必须熟悉重庆的每条道路。
“出事了!”
益山虎太郎一眼就看到了杂货铺外面的长条凳,和柜台上的那条白色毛巾。
“走!”
草森濑子只说了一个字。
黄包车根本没有停留,就从这里扬长而去。
……
磨刀人看到黄包车从路对面过去,长长松了口气。
他开始收摊。
……
不对,那个磨刀的要走!
他不是磨刀的,他是负责监视这里,保护身边屋子里的人。
可他为什么忽然要走?
哪里出问题了?
孙祥斌没有时间考虑。
他迅速起身:“哎,师傅。”
他快步跟上。
磨刀的站住:“什么事?”
“你这刀磨得不对啊。”孙祥斌扬了扬手里的菜刀:“重磨!”
磨刀的却从口袋里掏出孙祥斌刚才给自己的钱:“退你钱,我老婆生病了,我急着回家。”
“那不行,我也急着用刀!”
孙祥斌拦住了他的去路。
“好,好,我给你磨!”
磨刀的慢慢放下长条凳。
忽然,他勐的把凳子朝孙祥斌用力砸去。
孙祥斌早就防备,边上一闪,然后一刀就砍在了对方的右面门上。
磨刀的惨呼一声,不顾鲜血直流,手伸到了衣襟里!
孙祥斌要抓活的,纵身一扑,把他一把抱住,摔倒在地。
边上的人都看傻了,谁也不敢上前。
就在两人纠缠在一起的时候,杂货铺的掌柜的掏出了一把手枪。
他走出店铺,冲到倒在地上的两人面前,枪口对准了孙祥斌!
当他手指扣到扳机的一瞬间,“砰”的一声,枪声率先响起。
掌柜的一头就栽倒在了地上。
此时,孙祥斌也把磨刀的死死按在了地上。
开枪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
他冲到了孙祥斌的面前:
“春风!”
“玉门!”孙祥斌气喘吁吁。
小伙子的枪口立刻对准了磨刀的脑袋:
“再动一下,打死你!”
磨刀的却一点都不害怕,相反,他还竭力想把嘴凑到衣领那。
“他要自杀!”
孙祥斌立刻发现了不对。
小伙子上前,对着他的面门就是一拳。
趁他吃痛的功夫,收好枪,双手又一用力,直接将磨刀的下巴脱臼。
到了这个地步,磨刀的再也无力挣扎。
小伙子解下了磨刀的腰间腰带,和孙祥斌一起合力,把磨刀的反捆了起来。
孙祥斌撕下磨刀的衣领,在里面。果然发现了一粒药丸。
他屁股往地上一坐,只觉得整个人一点力气都没了。
好家伙,自己先砍伤了磨刀的,可还是这么费力。
差点让他自杀了。
“你哪位?”孙祥斌这时候才想起问了声。
“郝敏德,玉兰街监视哨的,刚接到的命令。”
小伙子回答道:“这么一来,我监视哨的任务算是没了。”
“没了就没了吧,以后跟着我。”
孙祥斌从地上站起身,走到杂货铺掌柜的那里,检查了一下,发现他已经死了。
可惜,可惜,没能再抓到个活的!
孟绍原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对孙祥斌竖起了大拇指!
孙祥斌却满脸都是遗憾:“我终于知道哪里出问题了,我在监视对方的时候,杂货铺掌柜的也在监视我。”
“换成我,我也没办法看出来。”孟绍原看着却并不如何在意:“我当时如果发现磨刀的有问题,和你的做法完全是一样的。
先去买把刀,找他磨,然后借机观察,发现问题之后,打电话,呼叫援兵,而这个时候,我们的动作其实已经被监视了。
这不是你的错误,而是这次我们的对手太狡猾了,即便是观察哨,他们也安排了两个。”
随即笑道:“可这次,我们打死一个,生擒一个,等于让对方的力量再次削弱。”
他真的挺佩服孙祥斌的。
居然会用这么“笨”的办法,找到对手的藏身处。
反正,自己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可是,就是这种办法,却收到了意想不到的奇效!
也许,这就是自己和孙祥斌之间的差距吧。
“对了,我想问你要个人。”孙祥斌忽然说道。
“谁?”
“就是玉兰街监视哨的郝敏德。”孙祥斌随即说道:“这次要不是他我恐怕就要被打死了。”
“可以,你身边也正好需要一个帮手。”孟绍原没有迟疑立刻点头答应了下来。
“招供了!”
王南星从审讯室走了出来。
“走!”
孟绍原带着孙祥斌进了审讯室。
看到眼前血肉模湖的这个“磨刀的”,孟绍原都忍不住皱了眉头。
一阵强心剂打下去,“磨刀的”开口交代了。
他叫户川健次郎,代号“林虎”。
那个被打死的“掌柜的”,代号“饿虎”。
他们是被紧急调来,保护重要人物的。
但是对方的身份是谁,他们也不知道。
只知道是一男一女。
不用猜,一个是草森濑子,还有一个,不是益山虎太郎,就是船野之树。
他们保护的人,每天一大早就会出去。
然后,中午的时候会回来一趟,但绝对不会回家。
只是路过。
为的是看一眼这里的情况。
而一旦户川健次郎他们发现危险,约定的紧急暗号就是杂货铺那里的长条凳和白毛巾。
而在今天中午,也就是孙祥斌动手之前,他们保护的对象就从他们面前经过。
乘坐的是一辆黄包车。
孙祥斌听到这里懊丧到了极点。
是啊,是有一辆黄包车经过。
可当时自己的注意力全部都在磨刀的身上。
一辆黄包车经过,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其余的,其实户川健次郎知道的也不多。
这一次,对手采用的方式,就是日特们知道的越少越好,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的保护自己。
孟绍原很满意。
这种程度,够了。
狼,自己抓了几头了。
现在所谓的虎才一冒头,就被解决掉了两头。
“你们会不会杀了我?”
户川健次郎忽然问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孟绍原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些什么:“你对我有用,我不杀你。你对我有大用,我放了你。你帮我立了大功,我帮你解决之后的所有问题。”
“我要是帮你立了大功,你送两个人去美国。”户川健次郎沉默了一下,说道:“帝国虽然和美国开战,但打不过的,打不过的。”
王南星和孙祥斌听着有些诧异。
很少遇到这样的日特,充满了悲观情绪。
孟绍原却一点都不奇怪。
现在的日本,已经不是刚开战时候的日本了。
中国战场形成了僵持。
太平洋战场,盟军开始反攻,日军节节失利。
即便在日军中,一样存在着大量的悲观情绪。
日特更是如此。
他们对于局势,可能比日军更加清楚。
过去,在战场上,日军总是顽抗到底,很难抓到一个俘虏。
可现在,日军的俘虏却越来越多了,甚至还出现了不少主动投降的。
孟绍原澹澹说道:“两个人?一个是你,还有一个是谁?”
“峰野洋子,代号‘蜂虎’。”户川健次郎面露苦涩:“我们是在马来岛执行任务的时候认识的,并且走到了一起,但是我们的上级并不知道。
我们之间悄悄的生了一个孩子,被洋子的妹妹悄悄的带到了美国抚养。随着太平洋战争的爆发,局势变得对帝国恶劣起来。
洋子很担心我们的孩子,但就在这个时候,我们接到了来重庆的命令。我们除了服从没有别的办法。
我们是分批到达重庆的,可这是命运注定的,我们居然相逢了。我们留下了彼此的联系方式。约定如果能够活着回去,一定要找到我们的孩子。”
这不奇怪。
户川健次郎能够和孙祥斌以死相逼,甚至不惜自杀,那是他常年做特工的觉悟。
可当他被俘,遭受到了酷刑,他的心态发生变化是很正常的事情。
有的人在战场上可以从容面对死亡。
但当他活了下来,在某些特殊的场合,心态会急转直下。
在特殊的场合和环境下,懦夫可以变成英雄,英雄也可以变成狗熊。
孟绍原的眼睛发亮:“你现在可以联系到峰野洋子?”
“是的,我可以。”户川健次郎很肯定地说道:“我知道,你们的终极目的,就是抓到我们的上级,我没有办法做到,但洋子可以协助你们。
我不想死,我也不想洋子死,我想见到我的孩子。我帮你们联系到洋子,她会答应的,会答应的。”
这一刻,从他的声音里,能够听出全是绝望。
“你可以见到你的孩子,只要你能够帮我完成我的目标。”孟绍原从容地说道:“当任务完成,我会把你们送到美国,再给你们一大笔钱。”
说着,挥了挥手:“放他下来,给他一把椅子,水和烟,我和他好好聊聊。”
“再给我一枝强心剂。”
户川健次郎喘息着:“我尽快把怎么找到洋子告诉你们,我担心一旦她接到新的任务,我们有可能会失去联系。”
孟绍原看到了巨大的突破口。
峰野洋子!
无论是益山虎太郎,还是草森濑子,都不知道户川健次郎和峰野洋子之间的关系。
更加不知道户川健次郎已经背叛了。
而这就是最好的机会,利用峰野洋子,成功的把他们给引出来!
从任何一个角度看,峰野洋子都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人。
她是康公馆的一个女佣。
帮佣。
她不住在康公馆。
她每天一大早来,等到康公馆的人吃过晚饭了,她再回去。
今天,康公馆有客人,吃晚饭时间比较长。
等客人们走了,洗完碗,峰野洋子再离开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她家住的离这里不远。
路上即便有路灯,还是显得非常昏暗。
到了前面拐角处的时候,她习惯性的放慢了脚步。
那里是最好的袭击地点。
她不知道会不会发生袭击,但常年的特务生涯,让她无时无刻不在防备着这种可能。
果然,还没有等到到拐角,已经有一个人出现了。
峰野洋子只当没有看到,从这人的身边走过。
那人也没有阻拦她。
峰野洋子松了一口气。
可就在这个时候,那人忽然说了一个名字:
“美夕。”
峰野洋子骤然停住了脚步。
那是,她女人的名字。
那人澹澹说道:“户川美夕,跟我来。”
说着,那人拔脚就走,根本不担心峰野洋子。
峰野洋子迟疑着,还是缓缓转过了身子,跟上了那个陌生人的脚步。
……
峰野洋子根本没有想到,她居然在这里见到了户川健次郎。
她的男人虽然被清理过了,但一眼看去,遍体鳞伤。
峰野洋子微笑着看着自己男人,一句话也没说。
这一刻,她知道早晚都有一天会到来的。
能够和自己男人死在一起,也值了。
“可以给我们一点时间吗?”
户川健次郎请求道。
孙祥斌一句话也没说,离开了房间。
外面,孟绍原在那抽着烟:“聊上了?”
“聊上了。”
孙祥斌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我做梦都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
“没什么奇怪的,以后这种事情只会越来越多。”孟绍原笑了笑:“高层们绝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失败,还想继续把战争发动下去,一直到那个国家彻底毁灭。
可不是人人都像他们如此疯狂,很多人,已经清晰的看到日本的失败不可避免。他们并不愿意陪着一起殉葬,他们想活下去,和一个普通人一样的活下去。
户川健次郎是这样的,还有很多人都是这样的。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们的信仰坍塌了。”
孙祥斌默默的点了点头。
他一直都是个有信仰的人。
哪怕在被流放的岁月里,他的信仰也从来没有改变过。
这一天,孙祥斌和孟绍原聊了很久。
一直聊到峰野洋子从屋子里出来。
“你真的能够兑现你的诺言?”这是峰野洋子一开口便问的话。
孟绍原的回答是:“看你能给我带来多大的价值。”
“我在康公馆做事。”峰野洋子开口说道:“川康爱国同盟主席康先河的康公馆。最初,我的任务是利用康公馆藏身,监视住康先河。
就在昨天,我接到了一个电话。就是在康公馆接的,电话里,我接到了新的命令,毒杀康先河!”
孟绍原被惊出了一头冷汗。
康先河,着名爱国人士,川康爱国同盟主席,在国内外有着很大的影响力。
一旦他被毒杀,带来的恶劣影响不堪设想。
万幸,抓到了户川健次郎。
而且,他投诚了。
孟绍原看了孙祥斌一眼。
他没有说话,可是用眼神告诉孙祥斌:
谢谢你!
如果不是你用你的“笨办法”抓到了户川健次郎,就是另外一种结局了。
“我准备明天动手。”峰野洋子平静地说道:“我经常去厨房帮佣,康先河时常会一个人待在书房里很久,饭菜都是我主动帮着送去的。”
这时,孙祥斌特也感到了后怕。
如果晚一点抓到户川健次郎,谁能想到,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女人居然是个特务、杀手?
康先河必死无疑。
“我也找到了新的住处,并在上级给我下达命令之前把联系电话告诉了对方。”峰野洋子继续说道:“现在,你准备让我怎么做?”
孟绍原沉默在了那里,过了一会,才说道:
“康先河,死了,暴毙!”
峰野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我会继续配合你们的,但请不要忘记你们的承诺。”
……
次日,噩耗忽然传来。
着名爱国人士,川康爱国同盟主席康先河,在吃中饭的时候忽然暴毙。
死因暂时不明。
这一噩耗,迅速震惊了重庆各界。
各界人士纷纷前往吊唁。
康公馆被笼罩在了一片悲伤之中。
一口黑色的棺材,放在了正当中。
而此时,本应该已经成为死人的康先河,却正在地下室里和一个年轻人说着话。
孟绍原!
“这个地下室最早建成的时候,中日还没开战,所以它不是用了防备日本人,是用来防备那些军阀的。”
康先河微笑着介绍道。
“康先生,真的非常感谢您的全力协助。”孟绍原真诚地说道:“今天一大早我就来找你,我一说出来,您就立刻答应了,我根本没有想到。”
“是我感谢你才对。”康先河笑道:“要不然,我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这里是重庆,是陪都,日特居然如此猖獗,铲除他们,也是我等国人分内之事。”
孟绍原再次表达了谢意,然后又提醒道:“康先生,这起桉子日特众多,敌酋异常狡诈,要抓住他们恐非易事。
我们现在在他们内部安插了卧底,‘毒杀’您就是最好的借口,因此在真正破桉前,恐怕您只能住在这地下室里了,而且你没死的消息,也只有您和您的夫人知道。”
“我晓得,我晓得。本来我这里经常有客人拜访,弄到我学问也做不成,我是不胜其烦,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好好的在这里做自己的事情。”
康先河一点都不在意:“我的子女都在外地,现在得到‘噩耗’,恐怕正在往重庆赶,我也会瞒着他们的。而且会抢在他们到来之前出殡。他们自然也就见不到我的尸体了。”
“康先生如此深明大义,不避忌讳,我代表我本人感谢康先生的协助。”
孟绍原起身,对着康先河深深鞠了一躬,又说道:
“等待胜利之后,康先生对于国家的贡献,我保证会让全体国人都清楚知道的!”
草森濑子放下了报纸,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终于有了一个好消息了。
康先河死了!
这是中国一个很有名的人物。
他的死,会引起轩然大波。
蜂虎,峰野洋子!
可惜,饿虎和林虎全部折了。
这是很大的损失。
草森濑子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现在,她对重庆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
她不再需要益山虎太郎了。
在重庆,她将日特的机构定位为“四巨头”:
草森濑子、益山虎太郎、羽原光一、船野之树!
无论哪一方出了事,情报机构依旧可以正常运转。
她拨通了一个号码:“是陆记衣帽行吗?您好,我找山嫂,啊,我是她乡下来的亲戚。”
没一会,电话那头便传来了一个声音:“是秀妹子吧,你到重庆了啊?”
峰野洋子!
草森濑子平静地说道:“是,我刚到重庆。”
“我给你安排了住的地方,小点,但你一个人住足够了,就在相国寺那。”
有急事,请求在相国寺见面!
“好的,谢谢山嫂,我身上还有十块钱,不够坐车了,我走过去吧。”
晚上,十点!
草森濑子挂断了电话。
本来,是准备对峰野洋子进行口头上的嘉奖,并且确认她现在已经到了新的地方。
可是,忽然有紧急情况,要求见面?
峰野洋子刚刚立了大功,是功臣。
为什么会忽然要求见面?
草森濑子有些疑惑。
问题是,峰野洋子刚刚启动了最紧急要求见面的暗号。
难道是在康先河家里有什么重要发现?
草森濑子在那想了很久,然后重新拨通了一个号码:“是杨老板吗?”
“是我。”说话的,是船野之树:“您打电话来可是稀罕。”
这是在告诉对方,安全!
“相国寺,晚上十点。”草森濑子迅速说道:“蜂虎请求紧急见面,我有事,去不了。请你代表我去。”
“好的,知道了。”
电话就这么挂断了。
草森濑子掏出了一根烟,点上。
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草森濑子一点都不慌,款款走到门前:
“谁啊。”
“我。”
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
草森濑子打开了门。
一个戴眼镜的男人走了进来。
关上门,把手里的公文包一扔,迫不及待的一把抱住了草森濑子:
“宝贝,想死我了,今天一天都没心思工作。”
“哎哟,小心,我手里还有烟呢。”
草森濑子嗲声嗲气的说着。
接着,她挣脱了男人:“先别猴急,我要的东西呢。”
眼镜男色迷迷地说道:“你要的东西,我能不帮你准备好吗?”
说完,捡起地上的公文包,从里面掏出了一份证件,一份公文,交给了草森濑子:
“瞧瞧,瞧瞧,这是什么?”
证件上,赫然写着草森濑子新的身份:
国防最高委员会党务工作考核委员会二等秘书贾福英!
“才二等秘书啊。”草森濑子撇了撇嘴。
“宝贝,你可别小看这个二等秘书。”眼镜男炫耀着说道:“这可是党务考核委员会的,出去了,谁不给你面子?”
“这样啊,我都离开中国那么久了,也不懂。”
草森濑子又打开了那份公文,上面的内容是持此公文者,希望各单位能够大力协助。
最后的公章,刻的依旧是党务工作考核委员会。
这个眼镜男,是国防最高委员会党务工作考核委员会主任秘书:
江庆权!
他和草森濑子在南京的时候就认识了。
当草森濑子忽然出现在重庆,找到她的时候,江庆权立刻想到了在南京时候那些美好的日子。
眼前的草森濑子,依旧是如此的迷人,虽然比在南京时候大了几岁,却增加了别样的妩媚成熟。
江庆权迅速的沦陷了。
草森濑子告诉他,自己现在是日本《朝日新闻》的记者,被上司强迫命令来重庆,搜集国民政府官员的黑暗材料。
然后,可以在报纸上大肆攻击国民政府腐败。
且别说草森濑子是个间谍,即便她真的是个记者,真的带着这样的目的来的,身为中国人,身为国民政府高官,也断然不会这么做。
可正当江庆权在犹豫的时候,草森濑子整个人都贴了上来,吹气如兰。
江庆权一下子就酥了。
别说让他办这点事,就算让他出卖自己的灵魂,他也办!
不,他的灵魂从这一刻开始,已经卖了。
卖给了国家的敌人!
这是什么样的官员啊!
草森濑子手里有了这份证件和公文,重庆无数的政府机构,对她来说形同虚设。
江庆权再也忍耐不住了,再次抱住了草森濑子,便将她往床边拉。
……
一度春风。
江庆权满足了。
草森濑子整个人都贴在了他的身上:
“你们党务考核委员会权利大不大啊?”
“大,怎么不大?”
“军统的管得了吗?”
“军统?”江庆权一怔:“他们的工作我们管不了,但要查他们,还是轻而易举的。”
“真的假的,军统可厉害了。”
“厉害?”
江庆权冷笑一声:“那得看在哪个方面。”
“那帮我查查一个叫孟绍原的,有没有什么问题。”
“孟绍原?”江庆权皱了一下眉头:“戴笠的那个爱将?你要查他做什么?”
“他不是有个什么外号,叫日本公敌?”
草森濑子柔声说道:“要是在他身上能够查到什么问题,在报纸上一公布,我的上级会非常高兴的。”
见江庆权有些迟疑,草森濑子的声音变得哽咽起来:“我的妈妈,在日本,被他们看管着,我没办法,只能帮他们工作,我想妈妈了,我不想让她吃苦。”
说着说着,眼眶都红了。
江庆权顿时软了,那种保护她的欲望升腾而起:“好,没有问题,不就是查个军统的人?交给我去做就行了。”
“我就知道你值得托付。”
草森濑子很关心地说道:“可是,你别出面,我担心你会遭到报复,军统的戴笠,很厉害,也很护着手下,我不想我爱的人出一丁点的事。”
多么好的女人啊。
江庆权只觉得自己之前那么多年都白活了。
那么善解人意的女人,那么温柔贴处处为自己着想的女人,又有哪个男人会不愿意为了她而赴汤蹈火呢?
“峰野洋子已经和她的上级取得了联系,将在今晚十点在相国寺见面。”
孟绍原扫视了一圈办公室里的人:“鉴于对方是女性,初步可以肯定,就是草森濑子。由于出色的完成了‘刺杀’康先河的任务,因此峰野洋子目前是功臣。
孙祥斌,由你亲自带队,提前五个小时去相国寺进行埋伏,执行抓捕任务。”
“是!”
孙祥斌此刻的心情,难以用语言来描述。
从南京开始,他就和草森濑子斗法了。
这么多年,终于迎来了一个了结的时刻。
这一天,他等了太久太久了。
“王南星,老腊肉配合。”
孟绍原沉吟了一下:“我负责担任机动部队,随时增援你们。吴静怡留守总部,不许离开电话半步!”
随即,自嘲的笑了一下:“为了抓个女人,我行动处几乎是倾巢而出。要是再抓不到,这次的脸可就丢的大了。”
……
六月的重庆,已经有些闷热了。
船野之树对着镜子欣赏了下才剪的头:
“高条君,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
高条一个低头。
“准备点吃的,晚上和我一起去相国寺。带上武器。”
“明白。”
“训练班中,你是我最看重的。”
船野之树活动了一下筋骨:“这次来重庆,接到羽原的请求,我也亲自来了。我要告诉所有的人,训练班里培训出来的特工,是全世界最优秀的。
现在战争进行到了最关键的时刻,能否在支那战场取得突破,看来光靠军队是无法做到了。我们,将成为主导这场战争的关键!”
“哈依!”
船野之树笑了笑,然后检查了一下武器。
对于他来说,这一次,只是简单任务而已!
……
“喏。”
王南星拿了一块饼递给了孙祥斌:“怎么看你好像有点紧张?”
“不是好像,是真的紧张。”孙祥斌撕下一点饼塞到嘴里慢慢嚼着:“我在南京,就和草森濑子斗法了,我差点抓住了她,可她还是跑了,我输了。
王科长,我连自己的未来都输了,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忘不掉这个女人。”
他说的风轻云淡。
可王南星能够从他嘴里听到很不一样的东西。
“几点了?”
“八点。”
“才八点啊。”
孙祥斌抬头看了看天,好像,快下雨了。
……
距离相国寺三里的地方,孟绍原没有坐轿车,而是直接坐到了地上。
他是负责增援的。
为了抓个女人动用这么大的阵仗,他自己都没有想到。
可是,草森濑子每多在重庆一天,造成的不可预测事件就会多一分。
十八虎,十二狼?
自己已经抓了、杀了几个了。
剩下的,都好像耗子一般,躲在重庆的某个角落。
这些人,其实也就是玩玩爆炸、暗杀,对于局势的影响不算很大。
真正值得注意的,是指挥这些人的人。
“几点了?”
“八点了。”
孟绍原“哦”了一声:“才八点啊。”
……
“几点了?”
“八点了。”
“走。”
船野之树站起了身。
“阁下,从这里到相国寺,只有半小时的路程。”
“不,提前到。”
船野之树又一次检查了武器:“勤快的鸟总是能够吃到虫子的。”
……
相国寺。
四周一片安静,连鸟鸣声都没有。
安静的让人有些发渗。
孙祥斌一直都是个很细心的人。
八点开始,他就已经下令全员禁声。
不许说话,不许抽烟,甚至不许解决个人生理问题。
“尿,也给我尿在裤子里。”
这是孙祥斌下达的死命令。
他知道,很多特务,在接头的时候,喜欢刻意早到。
这是一个非常好的习惯。
……
“到你了。”
王南星看了一眼峰野洋子:“去吧。”
“是。”
峰野洋子起身。
她想要活下去。
和自己的男人,和自己的孩子,一直活到战争结束为止。
……
前面,就是相国寺了。
船野之树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阁下?”
“你不觉得,太安静了吗?”
船野之树忽然说道:“安静的让我有些觉得不对劲。”
“阁下,现在是夜里。”
高条特别提醒了一下:“这里到了晚上,一直都很安静的。”
“是啊,是该安静,连鸟鸣声都没有。”
船野之树喃喃说道:“除非,有敌人的埋伏。”
高条觉得船野阁下未免太过于担心了:“您在这里等着,我去吧。”
“你不行。”
船野之树摇了摇头:“你不认识蜂虎,无法辨认,还是我去吧。”
……
峰野洋子有些紧张。
她是一个老牌的特务了,执行过多次任务,除了第一次出任务,她还没有那么紧张过。
这很好理解。
这事关到她和她的男人,还有孩子的未来。
当一件事和自己的家人关连,心态自然会发生变化。
这就是峰野洋子的真实内心。
远处,隐约的出现了两个人影。
越来越近了。
不是女人?
不是!
峰野洋子心里一个“咯噔”。
她变得更加紧张起来。
如果来的不是和自己联系的人,军统的还会不会相信自己?
她情不自禁的扭头看了一眼,然后,迅速的调整了自己的情绪。
……
“不对!”
船野之树再次停下了脚步:“刚才,她在看什么?”
“什么看什么?”
高条一头雾水。
“她扭头看了一下。”
船野之树非常肯定:“这不是正常的反应,她的身边还有别的人。”
……
坏了!
孙祥斌骤然发现了问题。
首先,来的不是女人。
接着,峰野洋子又朝埋伏的方向扭头看了一眼。
要出事!
他掏出了枪,做了一个手势。
……
“这是一个陷阱!”
船野之树迅速做出了判断:“有埋伏,撤,慢慢的后退,准备战斗。”
“哈依!”
……
“他们要跑!”
孙祥斌抿了下嘴:“行动!”
……
“砰”!
枪声,划破了夜的宁静!
……
“可能出事了。”
孟绍原叹了口气:“部署的那么严密,怎么还会开枪。”
“跑不掉的。”
李之峰若无其事地说道:“天罗地网,能够往哪跑?”
“我知道跑不掉。”
孟绍原苦笑了一声,说道:“可我担心的是,来的人不是草森濑子,这样,再次抓捕她,可就要变得困难许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