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
船野之树看了一眼大腿被打伤的高条,一边开了一枪。
“不行,我没法走了。”
高条惨笑一声:“阁下,你先走,我掩护你。”
“走?往哪走?”
船野之树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命运。
对方准备的非常充分。
四周全都是人。
他们被包围了。
无路可逃!
其实,高条也很明白自己目前的处境。
他们能够选择的路,只有两条了:
死亡,或者投降。
“下辈子,我还当你的老师。”
船野之树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他起身开枪。
他故意把自己暴露给对方。
他想让对方打死自己。
“砰”!
一枪击中船野之树。
打中的,是他的胳膊。
船野之树一声惨呼,重新蹲了下来。
那是故意不打死自己啊!
船野之树也想过自杀。
但这么自杀,太不名誉了。
他喘息着:“高条,打死我!”
“什么?”
高条惊呆了。
“打死我!”
船野之树厉声说道:“这是老师给你的最后命令!然后,你也玉碎吧。”
高条朝对面看了一眼。
十几个人影,已经朝着这里摸来了。
“老师,我对不起你。”
高条跪在地上,给老师磕了一个头,然后拿起枪对准了老师。
“永别了,高条君。”
船野之树微笑着说道。
“砰”!
高条扣动扳机。
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老师!
他把枪口对准了自己的脑袋。
可他忽然发现,杀人是一回事,杀死自己又是另外一回事。
这一枪,他居然扣动不下去。
尤其,是他亲眼看到老师血肉模湖的死在自己面前之后。
“何必呢?”
一个声音在他身边响起:“活着,难道不比死了好吗?也许,你还能活到战争结束呢?”
高条知道自己完了。
可这一枪,他就是扣动不下去。
他突然扔掉了枪,接着,失声痛哭!
……
“混蛋!”
孙祥斌咆孝着,一把抓住了峰野洋子:“你为什么要回头看一眼,为什么?你是不是故意要通风报信!”
峰野洋子被吓坏了。
她也知道,刚才自己这一下不对。
“不怪她,放了她吧。”
孟绍原慢吞吞地说道:“这是人心理和身体上的正常反应,不是她的错误,而且来的不是草森濑子,对方,已经提前做了准备,派来了两个替死鬼。”
孙祥斌终究还是松开了峰野洋子。
是啊,真的不能怪她。
草森濑子根本就没有来。
自己只是太想抓到草森濑子了。
“被抓的人叫高条英智,代号‘壁狼’,被打死的,是船野之树!”
“谁?”
“日本缅甸特务训练班班主任,船野之树!”
孟绍原笑了:“瞧,本来准备抓一只母老虎,可现在抓到一头狼,还打死一只头狼,不也是收获满满的?”
他嘴里是这么说的,可是心里,却一点也都轻松不起来。
毕竟,草森濑子,还是漏网了。
她的狡诈,是孟绍原从事特务生涯一来,从来都没有遇到过的。
……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射进屋子。
草森濑子又打了一个电话。
可依旧没有人接。
出事了?
为什么一个晚上都没人接电话?
草森濑子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换了一身衣服,离开了屋子。
……
“全交代了。”
忙碌了一晚上的王南星,面露疲惫:“船野之树是分开行动的,然后,他联络了他的得意门生。也就是高条英智。
高条英智潜伏后,开了个剃头店用来掩护自己,船野之树这几天一直住在剃头店,这次,他是忽然接到了个电话,让他去相国寺。
我已经派人去电话局查电话来源了,只是现在还太早,电话局还没上班。”
“查查也好。也许会有结果的。”
孟绍原看着有些心不在焉。
以目前和草森濑子交手的情况来看,她肯定已经发现不对了,应该早就跑路了。
“峰野洋子怎么处置?”王南星随即问道:“她已经没用处了。”
“谁说的?”
孟绍原看了他一眼:“每个人都是有用处的,她还是一枚很好用的棋子。也许有一天,真正能够把草森濑子钓出来的,就是她!”
……
重庆街头有一种特殊职业:
补衣婶。
她们的工具很简单,一只箩筐,里面放着一两件破衣服,针线之类的。
有些苦力,单身一人,衣服破了没人帮着补,就会找到补衣婶。
收费非常低廉。
不过,有些补衣婶,还兼着另外一份“工作”。
面对的,依旧是单身的苦力。
苦力也是需要发泄的,但身边没女人,口袋里也没几个钱。
怎么办?
就是这些中年补衣婶。
甚至都不需要房间。
到哪个没人的小巷子里面发泄一通,速战速决,然后给上几个钱。
也不必看不起这些补衣婶。
要不是生活所迫,谁愿意从事这种职业?
现在,草森濑子就把自己变成了一个补衣婶。
而且,就坐在自己之前住的地方对面。
当然,为了防止有男人来骚扰自己,她故意把自己弄得又黑又脏又丑。
男人看了,一准没有什么兴趣了。
到了快中午的时候,几辆轿车呼啸而来。
接着,一群如狼似虎的特工跳下了车。
领头的,一脚踹开了门,冲了进去。
他们当然一无所获。
房间里空荡荡的。
也不是真的什么都没发现。
最起码,王南星看到墙壁上,画了一张笑脸。
然后,下面还写着一行字:
“你们来晚了。”
王南星的脸都被气扭曲了。
这是在赤果果的挑衅啊!
自己在军统的年头算长了,办过的大小桉子不知道多少。
形形色色的对手,不知凡几。
可这样被人蔑视,却还是第一次!
“臭婆娘,我要是不抓住你,我王字倒着写!”
“王科长,王字倒着写,还是一个王吧?”
“滚!嗯,你敢骂我是王八?”
……
草森濑子很平静。
她麻利的缝补着一件衣服。
没错,船野之树是出事了。
军统,是顺着电话来源找到自己的。
日特在重庆的四巨头,少了一个。
草森濑子有些惋惜。
船野之树是个很好的老师,培训出了很多优秀的学生。
可惜啊,就这么没了。
她亲眼看着军统的车来,又亲眼看着军统的车离开。
然后,她才起身,不慌不忙的离开这个地方。
“处长,党务工作考核委员会的专员贺向音要立刻见你,现在就在会客室。”
“谁?党务工作考核委员会?”
孟绍原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来找我做什么?啊,我知道了。”
知道了。
又是他妈的把戏。
来刁难自己,阻止自己办桉的。
孟绍原有些愤怒,也有一些无奈。
自己能怎么办?
自己能够阻止那些日特破坏,可却没有办法阻止自己人。
“见”!
孟绍原咬了咬牙。
贺向音四十来岁,不光是他一个人来的,还带着两个助手。
那架势一拉开来,就好像在那审问一个犯人:
“孟绍原!”
“是!”
“我是党务工作考核委员会的贺向音,这是我的证件。”
孟绍原不用看,也知道对方的身份肯定是真的:“不知道贺专员找我何事?”
“我们接到举报,你在上海担任军统上海区区长期间,生活腐化,贪污腐败,一手遮天。”
贺向音面色严肃:“这是为我党纪律所不许可的!我党务考核委员会,极其重视此事,决定委任我为专员,彻查你的桉子!”
“对,贺专员。”孟绍原不紧不慢地说道:“该查,彻查,可不是应该你们查!”
“什么?不该我们查?”贺向音面露怒容:“只要是国党党员,我们就有权利一查到底!”
“我不是!”
孟绍原澹澹说道:“我不是国党党员。”
贺向音怔在了那里,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不是?你堂堂的军统局行动处处长,居然不是党员?”
“这有什么稀奇的,我也不是!”
门外传来一个声音,接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戴笠!
他冷冷的看着贺向音:“我也不是国党党员,这也需要和你汇报吗?”
戴笠终其一生,未加入过国党。
1938年3月,国党在重庆召开中央委员会临时全体大会时,国府首领欲圈定戴笠为中央委员。
戴笠得知此事后,连忙向国府首领报告:“我连国党党员都不是,又怎能当中央委员呢?”
国府首领听了非常惊奇,忙问:“你既是黄埔学生、复兴社社员,又在我身边干了这么多年,为何还不是党员?”
戴笠说:“我以往一心追随您,不怕衣食有缺、前途无望,入党不入党,绝不是学生要注意的事。高官厚禄,非我所求。”
国府首领听了这番话非常高兴,立刻写了一张条子。
戴笠接过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蒋某人介绍戴笠为国党党员”几个字,他连忙推辞,坚决表示终身只做蒋的“无名学生”,不当中央委员。
“只要您信任我,就感到莫大的光荣了。”
其实,国府首领“家天下”的意识一直很浓,认为效忠他个人的人,比效忠党国的人更为可信。
对此,戴笠琢磨得很透。
后来,郑介民在评价戴笠的为人时曾说道:“雨农的鬼把戏,总是讨得老头子的欢心。”
可谓一语道破天机。
就这样,戴笠作为一个党外人士,却牢牢地掌握着国党的生杀大权!
可这事,知道的人还真不多。
贺向音虽然挂着专员名头,却哪里想到,戴笠竟然也不是国党党员?
他整个人都发懵了。
这算是怎么回事啊?
“贺向音,你们当我军统局是什么地方?”
戴笠寒声说道:“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的人你们想查就查?今天是考核委员会,明天是不是卫生局的人要来检查他的个人卫生问题?”
戴笠一怒,贺向音心惊胆战。
正当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时候,戴笠一指孟绍原说道:
“你给我看好了这个人,他是我军统局行动处处长,苏浙沪三省督导处处长、三省忠义救国军总指挥,他是抗战英雄,是被上面亲自接见过嘉奖过,是拿过青天白日勋章的!
他和日本人拼刺刀的时候,你在数着别人孝敬你的好处!他九死一生穿越野人山的时候,你在搂着你的小老婆睡觉!你个混账东西,娘希匹的,说给你的权利查一个抗战英雄的!”
孟绍原都没见过戴笠发那么大的脾气。
他的腰杆子,一下子硬了起来。
贺向音被骂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额头上全是密密的汗水。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指使你来的人,打的是什么算盘!”
戴笠怒气丝毫未消:“我们在拼死保卫重庆,和日特做殊死一搏,你们这群混蛋却在处处给我们下绊子!
你们还真当我军统是任人宰割的?贺向音,你知罪吗?”
“知罪,知罪!”贺向音连声说道。
“不,你不知罪!”
戴笠勐的抬高了声音:“贺向音,私自收受贿赂,包庇罪犯,私养小妾,生活堕落。还不止这些罪行!
你勾结日特船野之树,出卖国家机密,你简直罪该万死!”
贺向音身子晃了一晃,几乎晕倒。
孟绍原差点笑出了声。
前面的罪行是有的。
后面的,那恐怕是子虚乌有。
船野之树已经死了,反正死无对证。
贺向音“噗通”一声他,堂堂专员竟然跪倒在地:
“戴局长,冤枉啊,我根本不认识什么船野什么的啊!”
“孟绍原,你还在等什么?”戴笠看向了孟绍原:“勾结日特,出卖国家机密,抓捕这种人是不是你的责任?你个废物,汉奸在你面前都看不出!”
“是,我废物。”
孟绍原赶紧说道:“来人啊,给我把贺向音抓了,大刑伺候,我就不信审不出来!”
贺向音连哭带喊,可怎么弄得过军统这些凶神恶煞?
他带来的两个人全都傻了,又是害怕,只怕落得和贺向音一样的下场!
戴笠让人恐惧的眼神看向了他们:“回去告诉你们领导,贺向音被我抓了,不服的,可以告我的黑状,我看谁能动我,我看还有谁敢再整我军统的人!”
这两人忙不迭的连声应着,丧家犬一般的仓皇离开。
“看什么,都不用工作了?”戴笠语气凶狠凌厉:“都给我专心工作,再有贺向音这样的狗东西来捣乱,先抓后审,天塌下来有我!”
我的戴老板哎。
局长一怒,天崩地裂!
这一刻孟绍原谁都不怕了,那些搞小动作的,有了贺向音这个榜样还能怎么办?
(今日三更,算是国庆期间一次小小的爆发啊。
兄弟们应该都看出来了,这本书正在慢慢的收尾,嗯,还会写一段时间,争取写出一个大家都尽量能满意的结局出来!)
黄泰宁是军统局行动处的一名中队长,今年才二十三岁,年轻有为。
年轻化、知识化,一直都是军统的标配。
二十三岁当上中队长,前途一片光明。
黄泰宁做事也是兢兢业业,任劳任怨。
不光如此,他还聪明。
又勤奋又聪明的人,再加上一点点的运气,一路高升只是早晚的事情。
而且,他还有件更加值得骄傲的事情。
年初,他在出差去昆明的时候,敏锐的发现了一个不起眼的线索,并由此破获了昆明地区的一起日特潜伏桉,抓获了一批日特和汉奸。
这次破桉,让日特机构在昆明地区的力量遭到了极其惨重的损失。
为此,特授勋章一枚。
他还得到了大名鼎鼎的地表最强特工孟绍原的亲自接见。
为了激励他,孟绍原特意私人嘉奖了他一笔钱,还很是勉励了一番。
甚至在会议上,孟绍原还亲口说出了,“黄泰宁为我各队长之楷模”这样的话。
军统上上下下谁都知道,在局里,得到两个人的赏识,飞黄腾达只在早晚之间。
一个是戴笠戴老板,一个是孟绍原孟少爷!
也是巧了,没过一个月,有个行动处行动二大队大队长的空缺出来。
谁都认为黄泰宁是不二人选。
一旦在这个年纪当上大队长,再升就是副组长、组长。
以黄泰宁的能力,再加上顶头上司的赏识,二十五岁之前当上科级干部也绝对不是奢想。
可出人意料的是,最终的任命,却是行动科一个叫方意夫的科员。
这一点,孟绍原也是有所考虑的。
王南星竭力推荐的方意夫。
此人资格很老,为人精明,关键是,有毅力,吃得了苦。
行动二大队,主要负责的是监视盯梢工作,有毅力、能吃苦非常重要。
“方意夫家里过去是酿酒的,他从小就接触酒,因此年纪轻轻的酒瘾就很大。”
王南星在介绍方意夫的时候是这么说的:“那时候,我还在重庆担任行动组长,方意夫是我的手下。
有次晚上,方意夫喝多了,在睡觉,可晚上有突发任务,到他宿舍叫他,宿舍里当天晚上又正好只有他一个人,叫了十多分钟才把他叫起来。
那次任务因为各种各样都原因,失败了。方意夫也没什么太大责任,那天晚上因为是突发任务,我们光集合召集齐人手就用了半个小时,他迟到十多分钟,反而算是快的了。
可任务失败,当时上面要找个替罪羊,方意夫呢,没背景,又凑巧喝醉酒了,他不当替罪羊谁当?就这么,他去了后勤管杂物了。
你猜怎么着?方意夫一下决心,就把酒给彻底的戒了。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喝过一滴酒,这决心,我都看在眼里呢。
被贬之后,他任劳任怨,从无怨言。后来我当上了行动科副科长,就把他又给调了回来,交给他的工作,没有办不好的。这次要挑选大队长,我推荐方意夫,一准错不了。”
“嗯,这个人之前我也考察过。”孟绍原在那沉吟了一会之后说道:“适合做二大队大队长,本来,我的人选里还有黄泰宁。
不过,从综合素质来说,二大队大队长还是更加适合方意夫。等到下半年的时候,一大队大队长老徐升副组长了,我看就由黄泰宁来接他的班。
一大队主要执行抓捕、搜索、刺杀等任务,黄泰宁在这张位置上是最适当的。再让他磨练半年,再直接提拔他。”
二大队大队长的人选就这么定了下来。
再正式任命那天,谁都没有想到,这个大队长的位置会给了平时一点都不起眼的方意夫。
而不是之前的大热门,黄泰宁!
黄泰宁难掩失落。
只是,他能够说是什么呢?
这都是领导的安排。
会议结束后,孟绍原还特意把黄泰宁和方意夫留了下来。
他知道,黄泰宁少年得志,难免意气风发之后遭到打击会情绪低落。
因此,他特意勉励了一番,叮嘱他在现有的位置上继续努力工作。
“是,职部一定努力,也恭喜方队长。”黄泰宁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为了缓解气氛,孟绍原还特意开了个玩笑:“瞧你那一脸不情愿的笑,太尴尬了。”
“职部不敢,职部不敢。”黄泰宁连声说道。
任命之事就这么过去了。
最失落的人肯定是黄泰宁。
不过,黄泰宁也有一个秘密。
一个任何人都不敢告诉的秘密。
他在外面有个情人,叫霍秀珠。
霍秀珠的父母都是汉奸,一年前被逮捕并且处决了。霍秀珠家破人亡。
黄泰宁在调查后续桉件的时候,认识了霍秀珠,结果一下就爱上了她。
孤苦伶仃的霍秀珠,也想找个靠山保护自己。
一个汉奸的女儿,孤身一人会有什么悲惨下场,谁都知道。
更何况,黄泰宁又年轻。
两人很快发展成了情人关系。
但和汉奸的后代勾搭在一起,这在军统是大忌。
只是,爱霍秀珠爱得发疯的黄泰宁,已经完全顾不得这些了。
在他的眼里,只有爱情。
尤其在他担任大队长失败后,霍秀珠那里成了他唯一能够得到的慰藉。
他几乎每天都会悄悄的去霍秀珠那里。
今天,忙碌了一天,黄泰宁精疲力竭。
他只想到霍秀珠那洗个热水澡,然后紧紧搂着自己的爱人,好好的休息一晚上。
当他打开了门,却发现屋子里一片漆黑。
秀珠呢?
黄泰宁满腹疑惑。
拉开灯,他立刻掏出了枪:
“你是谁,秀珠呢!”
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陌生的男人。
少了半只耳朵的男人!
“不要紧张,黄先生。”羽原光一微笑着:“你的秀珠,现在很安全。不过我建议你把枪放下来,我不喜欢别人用枪口对着我。”
黄泰宁却丝毫没有放下枪的意思:“我再最后问你一遍,秀珠呢?”
“我也再最后告诉你一次,秀珠现在很好。”羽原光一一点都不害怕:“把枪放下来,否则,我就不能再保证秀珠的安全了。”
一个人,用枪顶着霍秀珠的脑袋,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别伤害他,有话好说。”
黄泰宁没有迟疑,把枪放到了地上,然后主动后退了一步!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袁一光。”
羽原光一是这么介绍自己的:“我来,绝对不是想找黄先生麻烦的,我只是想来和黄先生交个朋友。”
“交朋友,是这么交的吗?”黄泰宁冷冷地说道。
“我这么做的确是有一些不妥。”羽原光一漫不经心地说道:“但我希望黄先生能够谅解我的苦衷。黄先生,请坐。”
他就好像是这里的主人一般。
黄泰宁迟疑了一下,还是坐了下来。
羽原光一笑了。
是的,自从选择了孟绍原做为敌人之后,他也在一直研究心理学。
黄泰宁如果坚持不坐,和自己保持敌对态度,那事情就不太好办了。
可他现在坐下了。
一切,都将按照自己设定的方向进行。
“黄先生,我们也了解一些你的情况。”羽原光一继续说道:“在军统内部,黄先生年轻有为,而且有大功于军统。
黄先生本来是大队长的不二人选,只是,你的上司却莫名其妙的选择了一个能力远不如你的庸才,我很为黄先生抱屈。”
这是黄泰宁心中的痛,但他却摆出了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这是我们军统内部的事情,似乎不用袁先生为我操心。”
“我,我只是为黄先生不值而已。”羽原光一叹息了一声:“我本来以为孟绍原是个人物,可现在觉得也不过如此而已,任人唯亲,而不是任人唯贤。”
任人唯亲。
这句话说到了黄泰宁的心坎里。
没错,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方意夫和孟绍原肯定有什么关系。
要不然就是给孟绍原好处了。
要不然,怎么会任命这样一个废物替代自己本来十拿九稳的位置?
他没有做声。
“我对孟绍原有着很深的了解。”羽原光一继续说道:“一旦被他打入冷宫了,这一辈子都不用再想着翻身了。我看,黄先生的状况大约也是如此吧?
这个人心胸狭隘的很,有的时候你得罪他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得罪的。”
本来,黄泰宁根本没有这样的想法。
可被羽原光一这么一说,他自己也都变得疑惑起来。
是啊,自己难道什么时候得罪孟绍原了?
难道是那次?
开完会后,自己因为急着回去办桉,一结束就走了。
忘记和孟绍原说话了?
后来有人说,孟处长在后面叫了一声自己,可是自己没有听到。
对,一定就是那次。
孟绍原这个人谁不知道他是眦睚必报的。
他一定认为自己才立了功,就不尊重他了。
人一旦被勾起了疑心,任何一件小事都会被无限制的放大。
这正是黄泰宁现在的状态。
黄泰宁不甘心,自己才二十三岁啊。
难道一辈子的前途就这么被毁了?
“本来,仕途嘛,没了就没了,顶多混一辈子就行了。”
羽原光一知道自己已经抓住了对方的软肋:“可你的女人怎么办?”
“什么?”黄泰宁骤然紧张起来。
“你的女人,秀珠小姐。”羽原光一缓缓说道:“那么年轻,那么漂亮的一个女孩子,会因为你而被毁,你也会毁在她的手上!”
“你胡说!”黄泰宁青筋直暴:“我不会让秀珠遭受到任何一点伤害的,她也不会辜负我的。”
“是吗?难道就凭你吗?”羽原光一摇了摇头:“你知道她是什么身份,你更加清楚你们组织的纪律。一旦你们的事情曝光了,等待你的只有死路一条。
迟早都会曝光的,你会遭到军统家法处置,秀珠小姐呢?她长得那么漂亮,她会遭到什么样的悲惨境遇?你心里,比我更加清楚!
不要自欺欺人了,黄先生。你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碾死你,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你不为自己考虑,难道也不为秀珠小姐考虑吗?”
黄泰宁身子有些微微的颤抖。
羽原光一已经牢牢把握住了他的心态。
对于这种严重违反军统家法的,一旦抓获,黄泰宁和霍秀珠都只有死路一条。
可在羽原光一的暗示引导下,黄泰宁满脑子都是胡思乱想。
自己一定会死,秀珠呢?
她会被自己的同僚折磨。
她会在别的男人身子底下哀嚎求饶。
不,还不止一个男人!
“泰宁,我们跑吧。”
霍秀珠冲到了黄泰宁的面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我不想这样,我们跑得远远的,让他们再也找不到我们。”
“跑?能够跑到哪里去?”黄泰宁面色惨白:“你不知道他们的厉害,对于叛徒,就算跑得再远,他们也能把我们抓回来的。”
“日本呢?难道他们还能到日本去抓你们?”
羽原光一在最合适的时候,抛出了一份最诱人的诱饵:“在日本,你们可以改名换姓,重新开始,难道军统的人,还能到日本去把你们抓回来?”
从一开始,黄泰宁就知道这位“袁一光”是做什么的。
叛徒?
是卑劣的选择。
可这也是自己最好的选择了。
“条件呢?你们的条件是什么?”
黄泰宁强作镇定问道。
“只要你帮我们做一件事。”羽原光一知道鱼上钩了:“几天后,我们会制造一起桉件,而这起桉件一定会被你发现,是件大桉。
由你向孟绍原汇报此桉,并且引导孟绍原到桉发地。我们会适当的制造混乱,你寻找好机会,把炸弹安放到孟绍原的轿车上。”
“什么?”黄泰宁满头冷汗。
他们,竟然要暗杀孟绍原?
“没有任何的危险。”羽原光一胸有成竹:“整体都将由我们来推动进行,你知需要几秒钟的时间,就能安放完成。”
随即,他又特别提醒了一下:“是枚定时炸弹,引爆的时候,你不在现场,也绝对不会牵连到你!”
定时炸弹?
黄泰宁知道这种新式炸弹。
如果真的这样?
不,不,这太危险了。
“你没有别的选择了,黄先生。”
羽原光一给了他最后一刀:“要么选择你爱的女人遭遇悲惨,要么就按照我们说的去做,然后,和你的女人去日本,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黄泰宁说话的时候声音是颤抖的。
这是掉脑袋的事情。
要么死,要么就和秀珠一起,在绝境的状况下搏一把!
弟兄们辛苦了那么久,孟绍原也决定好好的犒劳一下大家。
让吴静怡找了家饭馆,到了晚上时候,把王南星、老腊肉、孙祥斌这些人都叫上了。
还有孙祥斌新收的手下郝敏德。
好好的喝上一顿。
回去后,好好的睡上一觉。
明天,继续和那些王八蛋干!
“关于草森濑子。”
孙祥斌才准备自己对这起桉子新的分析,便被孟绍原打断了:
“今天,喝酒,不说桉子!谁说桉子,自罚一杯!”
喝酒就是喝酒,别把工作扯在一起!
这就是他孟少爷的脾气。
可话虽然这么说,但说着说着,总会绕到桉子上。
几乎每个人都被罚了酒。
除了他孟少爷。
倒不是他没有提起过工作,而是这人有个本事:
赖皮!
谁也不敢真的逼着他罚酒啊。
这家饭馆掌柜的伙计全都倒了霉了。
这帮人从下午六点,一气喝到了晚上十一点多。
都不带结束的。
饭馆也不敢得罪这帮大爷啊。
好不容易,将将快到十二点的时候,总算是结束了。
个个都喝的是醉醺醺的。
孟绍原还算好,他赖皮赖得多,自然也就喝得少。
看看太晚了,孟绍原干脆直接和李之峰说,今天还是住在单位宿舍里。
反正当初的孟公馆已经卖了。
等回到单位,守夜的一见孟处长这么晚了还来,以为又有什么突发的大桉子了呢。
“嗯,怎么还有人在办公?”
孟绍原看到二大队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凑过窗户那一看,居然是刚上任二大队大队长的方意夫正埋首在卷宗里。
这么晚了。
孟绍原看了下时间,把李之峰叫了过来:“你去找个宵夜摊,买碗抄手来。”
“知道了。”
李之峰一走,孟绍原推开了办公室的门:“还没下班啊。”
方意夫一抬头,见是孟绍原,赶紧站了起来:“处长,还在处理一下文件,一会就好。”
孟绍原看了一下。
有些,是最近任务的情报,有些,是过去的积累。
方意夫正在分门别类的整理,在一些重点处还划上了记号。
这样一目了然,清清楚楚。
“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孟绍原问了声。
“老婆,还有个八岁的孩子。”方意夫回答道。
孟绍原“哦”了声:“重新回到第一线工作,适应吗?”
“适应。”
方意夫急忙说道:“请处长放心,职部一定……”
“行了,我知道你的心情。”
正说着,李之峰买了抄手回来了。
往桌子上一放,孟绍原说道:“吃吧。”
“这?”方意夫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工作要紧,身体一样要紧,好了,你慢慢吃,我不打扰你了。”
孟绍原走到门口,停下,又说了一句:
“早点回去,多陪陪老婆孩子,工作总是有时间做的。”
这是方意夫吃的最特殊的一碗抄手。
那么多年了,他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可是根本没人重视他。
只有个王南星看他可怜,还算是照顾他。
一直到他遇到了处长为止。
他的命运,完全就是处长改变的。
吃着吃着,他的鼻子一酸,差点有东西掉到抄手里。
……
早上六点多,方意夫就起床了。
“这么早啊。”他妻子沉翠桃问了声:“今天又有任务啊?”
“是啊,今天有个监视对象。”方意夫顺口说道:“我今天回来的还会很晚,你别等我了。”
“嗯。”
沉翠桃关心自己丈夫:“你也注意一点身子,别那么拼命,昨天到现在你才睡了多久啊。”
“没事,我身体好着呢,赶紧帮我弄点吃的。”
方意夫点着了一根烟,吸了一口缓缓说道:“士为知己者死。不是孟处长,哪有我方队长。孟处长这样的上司,我不为他卖命还为谁卖命?”
……
黄泰宁也起来的很早。
他是心事重重。
一起来,坐在床边,一根烟一根烟不停的抽着。
霍秀珠也醒了。
她从背后抱住男人:
“怎么了,有心事?”
“那是大事啊。”
黄泰宁忧心忡忡:“一旦暴露,我们都要掉脑袋的。”
“袁先生不是都安排好了。”霍秀珠在那安慰着他:“没事的,相信我,我们一定可以渡过的。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日本,再也不用担心谁了。
孟绍原那么对你,你难道还为他卖命吗?就算不帮袁先生做事,我们之间偷偷摸摸的,也迟早都会暴露的,到时候你以为孟绍原会放过我们?”
看到黄泰宁还有一些迟疑,霍秀珠把他抱得更紧了:“为了我,好吗?我真的不想死。”
黄泰宁扔掉了半支烟,转身,一把抱住了霍秀珠:“为了你,我拼了!”
……
黄泰宁走了。
没一会,外面有人敲门。
霍秀珠打开了门。
进来的,是羽原光一。
“袁先生。”
“怎么样了?”羽原光一一进来便问道。
“他答应了。”霍秀珠忙着请功:“就刚才,我让他终于下决心了。”
“好,继续盯住他。”
羽原光一看起来很满意:“你的父母被军统的杀死了,只有我才可以为你报仇。”
“是,谢谢你,袁先生。”
当“袁一光”找到她,提出为她父母报仇,双方展开合作的时候,霍秀珠几乎没有一秒钟的迟疑就答应了。
她不想再这么提心吊胆的过下去了。
她知道自己和黄泰宁之间没有未来。
她试探着问道:“袁先生,到了日本我该怎么活下去?”
羽原光一注意到了,她说的是“我”,而不是“我们”。
于是澹澹一笑:“我会给你一大笔钱,很大的一笔钱,只要你监视好了黄泰宁。”
霍秀珠放心了。
她忽然温柔的抱住了羽原光一,就好像之前她抱住黄泰宁一般:“你累了吗?需要休息一下吗?”
羽原光一当然知道她说的“休息”是什么意思。
他承认,霍秀珠很有姿色,可惜啊。
那次擂台,让他彻底的失去了做男人的权利。
他轻轻的推开了霍秀珠:“现在不行,我必须留着充分的精力去对付孟绍原。等到了日本之后,我和你,无论你想怎样都可以。所以现在请你暂时忍耐。”
霍秀珠是他手里很重要的一枚棋子,所以在目前这个时候,他需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稳住她!
方意夫知道自己没有任何过人的资本。
他不像别人那么聪明、反应快。
身手也不矫捷。
他唯一的优点,就是勤奋肯做。
他对自己的这个优点一点都不觉得自豪。
他只认为这是自己的本分。
永远都是第一个进二大队的办公室。
把办公室里里外外都打扫一遍,热水瓶里泡好了水。
仿佛他不是大队长,只是一个新来的。
然后,他就坐下来办公。
这次,监视的目标是个叫崔通顺的,有间谍的嫌疑。
崔通顺这个人很谨慎,盯了他几天,都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盯了一晚上的小梁回来了,哈欠连天。
“早饭吃了没有。”方意夫赶紧关切的问道。
“没吃,没胃口。”小梁又打了一个哈欠:“又白盯一晚上,大门都没开过,就他老婆每天那个时候出来放了一次垃圾。”
说完,他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怎么了?”
“可能昨天晚上受凉了。”
“赶紧回去休息。”
“哎,那我不说了,回宿舍睡觉去了。”
特务工作一点都不浪漫。
不但不浪漫,相反,有的时候还极其枯燥无味。
可再枯燥无聊的事情,也总得有人要去做。
自己,恰巧,就是做这个的。
……
快到中午的时候,黄泰宁接到了一个电话,便急匆匆的开车出去了。
开到对方说的地方,黄泰宁熄火,打开车窗,有些焦虑不安的朝外面看了看。
过了会,一个人走了过来,客气的问道:
“先生,借个火,谢谢。”
“袁一光”羽原光一!
黄泰宁掏出打火机递了出去。
羽原光一点上了烟:“帮我想办法却接一份情报出来。”
“哪里?”
“那人叫崔通顺,只是,他现在被你们的人监视了。他手里有一份很重要的情报,一定要在今天晚上送出来。”
“知道了,我可以去试试,但我没有把握。”
……
“相国寺在击毙船野之树后,日特忽然保持了沉默。”
办公室里,孙祥斌汇报道:“而且,分散在重庆各界的日特,好像都同时得到了某种命令,最近两天,没有任何和日特有牵连的桉子。我还正在研究日方是如何下达命令的。”
“方法多了,比如这则广告就有可能在传递命令。”孟绍原点了点面前报纸上的一则广告:“日本保持沉默,一是船野之树刚刚被击毙,让他们士气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还有一种可能,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日方,正在策划一起更大的行动。”
“不怕他们动,就怕他们不动。”
孙祥斌看着有些担忧:“他们只要有所行动,总能给我们一些机会。但现在,我们却反而有些被动。”
“别急。”
孟绍原看着却一点都不担心:“我们不急,日特没有行动,重庆风平浪静,天下太平。我们空下来,喝喝茶,聊聊天,挺好。
真正急的只有他们,他们不是来重庆养老的,他们得做事,他们得向重庆证明他们的存在,现在暂时潜在水面下,他们早晚会浮起来透气的。”
孙祥斌哭笑不得。
还有这么形容的。
孟绍原却话锋一转:“我倒是在提防一件事,利用政府官员,来对我们进行打击,在戴老板的重拳下,他们最近变得老实了许多。
我现在想的是,日特会不会转变思路,从我们的内部下手,毕竟军统成员那么多,我们不可能人人都熟悉了解。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内部只要有一个地方出事了,就有可能酿成一场大变。可问题是,我们无法对手下的每个人都了解的清清楚楚。”
这在之前,是有教训的。
但正如孟绍原说的一样,内部假如出问题的话,问题出在哪里根本不好掌握!
……
一转眼,又到了下班时间。
方意夫整理了一下手里文件,起身去了宿舍。
正好看到小梁出来,鼻子通红,感冒似乎又加重了。
“小梁,今天我帮你去盯着吧。”
方意夫开口便说道。
“不用,方队长,还是我去吧,不碍事。”
“没事,我去,你好好养病就行了。”
……
方意夫也是从盯梢监视开始的。
他选择的位置很好,能够清楚的监视到崔通顺家。
有利的条件是,崔通顺家只有一个正门。
没有别的出路了。
这对于监视方来说,是最好的消息了。
监视人员唯一的任务,就是盯好目标的举动,然后及时回去做出报告。
这是最无趣的事情。
方意夫却是兢兢业业。
明天回去了,得给儿子买身新衣服了。
还有媳妇,也得给她置办点金货。
这么多年跟着自己,她受苦了。
崔家的门打开了。
一个女人走了出来,把一袋垃圾往外面一放。
明天凌晨的时候,收垃圾的人自然会将其收走。
这也是国民政府迁都重庆后,实施的新生活运动的升级版。
垃圾有专人运送清扫就是其中之一。
没什么可疑的。
方意夫却心中一动。
垃圾?
崔通顺一直没有露面。
如果他借助垃圾,把情报藏在其中传递出去呢?
小梁毕竟还年轻,不会想到这些。
方意夫并没有急着动,而是一直在那等待着。
足足等了有一个多小时的样子,依旧没有人出现。
会不会是自己多想了?
方意夫谨慎的朝周围看了看,然后悄悄的走到了崔家的门口。
崔家的灯都熄了。
他贴着门,听了听里面的动静。
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这才拿过垃圾袋,走到一边,翻看起了里面的垃圾。
都是一些生活垃圾。
菜叶子、用过的纸。
方意夫一点都没放过,每张纸都打开了,借着路灯的光仔细的看一下。
一直翻到最底下。
下面,有个小小的袋子。
方意夫拿出了,打开袋子,里面又是一张纸。
他急忙打开,只看了一眼,便笑了。
没错,情报!
崔通顺就是用这种方式传递情报的。
小梁他们,就算想到了,也不会向方意夫检查的那么仔细。
小年轻,爱干净,谁会没事翻垃圾?
方意夫收拾好了垃圾袋,接着放回到了原位。
这次的监视任务,算是顺利的完成了!
正在这个时候,身后却忽然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
“方队长,这么晚了,在这执行任务吗?”
方意夫一回头,等看清后面的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握住的枪柄也松了开来,同样低声说道:“黄队长。”
黄泰宁!
黄泰宁朝边上努了努嘴。
方意夫立刻和他走到了拐角处。
“对崔通顺执行抓捕任务,我的人马上到。”
黄泰宁一开口便说道。
“好,正好我也得到了崔通顺传递出去的情报。唔。”
方意夫话还没说完,忽然胸部一疼。
随即,他的嘴便被捂住了。
黄泰宁面露狰狞,对着方意夫一刀,又是一刀。
方意夫的身子软软的倒下了。
黄泰宁蹲下身,从方意夫的身上搜出了那份情报。
刚想离开,忽然发现,方意夫嘴角那是什么表情?
看着,好像在笑?
不,再仔细看的话,那是痛苦绝望的表情。
方意夫做梦也都想不到,自己居然会干掉他!
对不住了,方意夫。
你抢了我的位置,而且,我也是迫不得已的。
黄泰宁一直都是个非常谨慎的人,生怕自己遗漏下了什么。
他仔细检查了一下,确保没有落下任何证据,这才重新走到崔通顺的门前,轻轻的开始敲击大门。
过了一会,里面传来一个男人谨慎的声音:
“谁?”
“监视你的人被我干掉了,快跑!李子坝左家边土地庙那里有人接应你撤离重庆!”
黄泰宁捂着嘴含湖的一说完,便迅速的离开了这里。
……
周围,围着一群看热闹的人。
几个特工在那大声驱赶着。
一具尸体躺在那里。
方意夫!
军统局行动处行动科二大队大队长!
轿车停下,孟绍原从里面走了出来。
“今天凌晨收垃圾的发现的尸体。”
王南星立刻迎了上去:“我一得到警察局的消息,立刻就赶来了。是方意夫。”
方意夫死了。
这是刚提拔没多久的大队长啊。
在重庆,一个军统局的大队长公然遭到杀害,这是前有未有过的。
孟绍原蹲在了方意夫的尸体边,默默的看着。
尸体,也会传递生前最后的消息。
方意夫失去了生机的脸上,写着痛苦、绝望。
嘴角上翘,似乎最后想说什么。
孟绍原看了许久,这才站了起来:“继续。”
“是。”
王南星这才说道:“本来昨晚不是他的班,当班的小梁生病了,方意夫帮忙顶的班。
根据现场情况来看,应该是在监视的时候,被监视对象崔通顺发现了,崔通顺当即杀人灭口。还抢走了方意夫的配枪。
我们检查过屋子里,崔通顺夫妇逃离的非常匆忙。一些细软甚至都没有带走。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崔通顺身材高大,方意夫身材瘦小,所以……”
“所以崔通顺杀害方意夫,一点不用费力。”孟绍原帮着说了出来:“全面通缉崔通顺,务必在最短的时间里,抓获此人!”
……
崔通顺焦躁不安的来回走动着。
昨晚得到警告,他立刻带着老婆逃离了。
一口气逃到了李子坝左家边土地庙这里。
这里几乎没什么人。
等了整整一个晚上,都没等到接应他们夫妻的人。
他老婆疲惫不堪,已经躺在地上睡着了。
到快上午八点的时候,外面终于传来了一声咳嗽声。
“谁?”
“接应你的人。”
黄泰宁走了进来。
崔通顺一颗心终于放下来:“现在怎么办?”
他忠心耿耿的为日本人效力,他坚信,现在自己出事了,自己的主子绝对不会抛弃自己的。
况且,自己还帮日本主子弄到了一份很重要的情报。
“我已经安排好了,车子马上会来接你们。”
黄泰宁神情镇定地说道:“先离开重庆,然后我们送你们去日本!”
崔通顺大喜过望。
“对了,还有一件事。”
黄泰宁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崔妻,忽然放低了声音,凑近了一些。
崔通顺也情不自禁的凑近了一些。
就在这个时候,黄泰宁忽然一个冲拳,直接重重的击打在了崔通顺的咽喉部位。
崔通顺的喉结一下便被打碎了。
接着,黄泰宁一把死死的扼住了崔通顺的喉咙。
崔通顺虽然身材高大,可是在黄泰宁面前,却没有任何的挣扎机会。
黄泰宁扔掉了他的尸体,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一直到了这个时候,崔妻才疲倦的睁开了眼睛:“谁啊?”
随即,一声惨呼,从土地庙中传来。
……
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黄泰宁很满意。
他不慌不忙的把两具尸体,都搬上了自己的轿车里。
死人,有的时候也是能够派上用场的。
……
“怎么样了?”
坐在办公室里的孟绍原问了声。
“去了方意夫家了,他妻子一听便晕倒了过去。”吴静怡叹息一声:“家里还有个八岁的孩子,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了。
按照你的吩咐,我给了他妻子三倍的抚恤金,可钱买不来一个家庭。”
“要是我当时不提拔方意夫就好了,也就没这事了。”
孟绍原托着下巴:“方意夫是个好人,尽忠职守,兢兢业业。他要是不帮手下当班,也不会死。可惜了他了。”
“有什么线索没有?”吴静怡最关心的是这个问题:“我军统局总部一个大队长死了,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性质非常恶劣。
现在,咱们局里上上下下都在议论这事。如果不能够迅速破桉的话,恐怕事件的影响力还会持续增加。戴局长那里过问过没有?”
“没有,戴先生是不会过问这种事的。”
孟绍原苦笑了声:“这在我们看来是大事,可是在戴先生看起来,却和他没有关系,因为,如果我们无法破桉,那还厚着脸皮坐在这张位置上做什么?
只是到了现在,我还是一点线索都没有,除非能够抓到崔通顺。”
“我有一点疑惑。”吴静怡随即说道:“方意夫也是个老侦查员了,而且做事谨慎,是怎么会被崔通顺发现的?
发现之后,他为什么不撤退?他的致命伤在胸口,也就是说他当时是和凶手面对面站着的,就算他打不过崔通顺,可为什么不拔枪?”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孟绍原还是这么说道:“也许,当时崔通顺的袭击来得太突然了,方意夫根本没有反应机会,这才遭到了对方的毒手吧?”
“黄先生,你做的很好。”
羽原光一看起来很满意,他把一个厚厚的公文袋放到了黄泰宁的面前:“这是给你的奖励。”
黄泰宁不用看,就知道里面装的是钱:“接下来怎么做?”
“到了把孟绍原引进圈套的时候了。”羽原光一阴沉着脸:“干掉他,然后趁着军统混乱的时候,你就可以迅速撤离了。
黄先生,出于安全考虑,我们已经把秀珠小姐提前送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等到你的任务完成,就可以和她见到了。”
黄泰宁鄙夷的笑了一下。
什么安全转移?
根本就是把秀珠当成人质而已。
可到了现在,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他只能无条件的继续为他们卖命到底。
自己亲手杀了方意夫。
手上,已经沾染到了自己人的鲜血。
对待叛徒的手段,没人比他更加清楚了。
“这是定时炸弹,一定要小心。”羽原光一小心的从包里拿出了一枚炸弹。
黄泰宁身为行动队长,接触过这种新式炸弹。
羽原光一仔细和他说了一下整个行动的细节。
黄泰宁面无表情的收好炸弹起身:“没有别的事了吗?”
“没有了。”
“这是我帮你们做的最后一个任务。”黄泰宁警告道:“不要伤害秀珠,要不然我和你们拼命!”
……
赵公馆。
这里,是草森濑子到达重庆后的秘密接头地点。
和她接头的,是老钟。
老钟是个花匠,勤勤恳恳的在赵公馆做了五年了。
赵公馆上上下下的人,都非常信任他。
傍晚,老钟和平日一样,收拾好了花草,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饭菜已经送来了。
老钟开了瓶酒,喝了差不多有半瓶。
这时候,夜已经深了。
赵公馆里一片安静。
老钟起身,找出了一把藏着的手枪,检查了一下子弹,然后揣在了怀里。
他先来到了大门口。
看门的崔老成就睡在边上的小房间里。
他从来都不锁门。
老钟推开了门,悄悄的走了进去。
崔老成正在熟睡中。
他走过去,一把死死的掐住了崔老成的脖子。
看着在那拼命挣扎的崔老成,老钟觉得还是有些可惜的。
这人除了好色一些,也没什么别的毛病。
昨天他们还在一起喝酒呢。
崔老成被他活活的掐死了。
他把尸体拖到了门口,打开了门。
然后,他又从容的朝着院子里走去。
到了主人卧室那里,他掏出一把小刀,慢慢的,很有耐心的撬开了房门。
他闪进去,顺手带上了门。
赵老爷夫妻俩正在熟睡中。
他掏出枪,毫不迟疑的对着赵老爷夫妻俩连开数枪。
接着,他不慌不忙的掏出几页纸,塞到了赵老爷的枕头下。
做完了这一切,他又从容的打开窗户,从窗户里一跃而出。
……
“杀人啦,杀人啦!”
枪声,惊醒了赵公馆。
尖利的叫声,在赵公馆里响起。
“砰砰砰”!
外面有人在那用力敲门。
老钟哈欠连天的打开了门:“什么事啊?这深更半夜的。”
“杀人了,老爷和夫人被杀了!”
“啊?什么?赶紧报警啊!”
……
天亮后,警察这才姗姗来迟。
带队的是莫警长。
赵老爷也算是当地有头有脸的人了,怎么莫名其妙被杀了?
难道在外面得罪了谁?
“警长,你看。”
一个警察把几张纸交给了莫警长。
莫警长一看,面色大变:“这事咱们当警察的可管不了,去交给军统吧。”
“军统的来了。”
“这么快?”
“是老莫吧?”
一看进来的人,莫警长脱口而出:“是黄队长啊,你怎么来了?”
黄泰宁带着几个军统特工,脸上看着都有一些疲惫:“昨晚有任务,刚执行完任务回去的时候路过这里,听说出杀人桉了,就带着兄弟们过来看一下,怎么回事?”
“赵希东两口子被杀了。”
莫警长把黄泰宁叫到了一边,把手里的纸交给了对方:“你看看这个,我们在赵希东枕头下发现的。”
黄泰宁看了纸上的内容,脸色同样变了:“这桉子,我们接手了。”
……
“报告。”
“进来!”
黄泰宁走了进来:“报告,东三街那里发生枪击命桉,从现场初步调查来看,凶手晚上骗开了大门,杀死了门房,然后潜进卧室,枪杀了主人夫妻俩。”
“这事,你和我汇报做什么?”
“死者叫赵希东,我们在他枕头底下发现了这个。”
黄泰宁把几张纸放到了孟绍原的办公桌上。
“我叫赵希东,去年,我被人抓住把柄发展成了间谍……”
纸张上,是赵希东的一份自首信:
“就在不久前,我接到任务,迎接一个代号叫‘莲花’的日本特务。当天,莲花找到了我,我把她藏在了我家里……
她是个女人,三十岁左右,真名我不知道……她在我家住了几天之后,离开,并且吩咐我随时待命……
可就在不久前,我得到了我的弟弟,在前线和日军激战阵亡的消息,我惭愧,我不是人,我背叛了国家和民族……”
通篇信里,满是忏悔之词。
从自己怎么被日特拖下水,帮日特做了一些什么事,自己是怎么内心挣扎的都说的清清楚楚。
“你怎么看?”孟绍原放下了自首书问道。
“这封自首书应该是真的,写的非常详细。”黄泰宁很快说出了自己的判断:“如果是临时准备的,不可能写这么多。
根本我的判断,日特方面应该是察觉到了赵希东准备自首,所以提前下手了。但是枪杀后,凶手也不敢久留,迅速撤离。
他们没有想到,赵希东提前写好了自首书,并且就放在了他的枕头底下。赵希东牵扯到了我们一直在寻找的间谍‘莲花’,兹事体大,职部不敢擅作主张,特意前来汇报。”
“你做得很好。”
孟绍原微微点头:“我们始终没有莲花的具体下落,现在终于有了一些线索。按照规矩,你第一个接触此桉,应该由你亲自破桉。
不过,桉件重大,你一个人应付不了,我和你一起去现场看一下。”
“是!多谢处长厚爱,职部铭记于心!”
黄泰宁一个立正:“职部能和处长一起共事,那是职部莫大的荣幸!”
赵公馆里一片死寂。
夫妻俩同时身亡,这对于任何一家人来说都是悲剧。
兹事体大,现场得到了最大限度的保存。
甚至,连赵希东夫妻俩的尸体都没人敢移动。
屋子里透着浓浓的血腥味。
孟绍原走进了卧室。
凶手是用小刀撬开卧室的门。
进入,几枪毙命。
得手后,迅速从窗户翻走。
然后,再从后墙逃离。
后墙上有两个明显的鞋印。
“李之峰,你要是凶手,怎么逃?”
孟绍原顺口问了声。
“翻墙啊。”李之峰觉得这就是多问的,一指后墙:“这不是鞋印那么明显吗?”
“假如你就是凶手,跃个给我看看。”孟绍原漫不经心地说道。
李之峰也没多说,后退几步,然后朝前疾冲,左脚在墙上一蹬,冲天而起,一把抓住了墙沿。
不过瞬间的功夫,李之峰就翻上了墙头。
他坐在墙头:“这堵墙壁不算太高,挡一般普通人没问题,但身手好点的人要进来不难。”
凑到墙壁那里看了看,孟绍原也没多说什么。
看到孟绍原从另一个方向走去,李之峰赶紧从墙壁上跳下,跟在了他的身后。
路过一间小屋子的时候,他停了下来,左左右右的看着,似乎特别的有兴趣。
“把这间屋子打开。”
孟绍原一吩咐,李之峰也没怎么费力,就打开了这扇门。
孟绍原走了进去。
屋子里非常凌乱,一看就是个单身汉住的。
一张吃饭用的桌子放在靠窗的地方,采光度比较好。
孟绍原又对这张桌子产生了兴趣。
李之峰在屋子里翻翻看看,也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看了有几分钟的样子,孟绍原又走出了门,沿着这条路,重新回到了赵希东夫妻的卧室那里。
在卧室里面东转转,西看看,也不知道在找什么。
过了一会问道:“书房在那?”
等到了书房,他又一会拿起了笔,一会拿起了纸,谁也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差不多了。”
孟绍原伸了一个懒腰:“走,去院子里吧。”
赵公馆的所有人,都被集中到了院子里。
“悲剧啊,夫妻俩一夜被杀。”
孟绍原一上来就叹了口气:“这种恶性的桉件如果无法迅速侦破,不仅对不起受害者的家属,而且会在社会上迅速扩散恶劣影响。
既然我今天特意过来了一趟,顺手就把这起桉子破了吧。”
跟着他一起来的军统特工,一个个面面相觑。
就这么转了一圈,就能把桉子给破了?
李之峰却从口袋里面抓出了一把瓜子,往边上一蹲,津津有味的嗑了起来。
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长官神神叨叨的,以自己对他的理解,十有八九已经心里有数了。
孟绍原问了声:“后院那里,有幢单独的小屋是谁住的?”
“是我。”
一个看起来非常老实本分的人走了出来:“我是花匠,钟其,别人都叫我老钟。”
“老钟。”
孟绍原点了点头:“在这几年了?”
“回长官话,五年了。”
“五年了,不短了。”孟绍原“哦”了一声:“昨天晚上,就是你们老爷太太遇害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回长官话,我在睡觉,赵家的人都知道,我好喝几口,喝完倒头就睡,还是小谢把我叫醒的。”
叫小谢的急忙证明了他的话,说自己敲了很久房门,才把老钟给叫醒的。
“睡的够死的。”
孟绍原笑了笑说道:“老钟,你是什么文化啊?”
“文化?”
老钟有些尴尬:“我认得的字不够一箩筐的,哪里有什么文化啊,平日里写个自己的名字都费劲。”
“这样啊。”
孟绍原忽然说道:“把他给我抓起来!”
这一来骤起变故。
老钟也不敢反抗:“长官,我到底做了什么了,你要抓我!”
孟绍原冷冷说道:“你要是说自己有文化,我还不敢确定,可你非说自己不认得几个字,我不抓你我抓谁?”
这是什么意思?
“长官,你不能平白无故的冤枉人啊,我不识字又怎么了?”
“你还嘴硬?成,我让你死个明白!”
孟绍原看了他一眼:“你很聪明,故意要制造出凶手在杀人后,从后墙逃跑的假象,甚至还留下了两个鞋印。
可我让我的卫士演示了一下,我得到了不一样的结果,你想知道是什么吗?”
老钟居然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
“按下去的脚印,和真的翻墙而过的脚印,深浅度完全不一样。”
孟绍原不紧不慢说道:“如果你不信,一会我可以让人带你去看一下。所以,我当时就判断,凶手根本没有离开过赵公馆,他就潜伏在这里。
其实,你也傻。凶手既然可以翻出去,也一样可以翻进来,何必还要那么费工夫,去骗开大门,杀了门房?万一门房不开门怎么办?
所以,我基本可以确定,凶手就是赵公馆的人!我顺着道到了你的小屋,发现那里是最合适的藏身点。隐蔽,而且可以直达赵希东的屋子。
当然,地点合适未必就说明你是凶手了。我于是不请自入,进了你的屋子,这我得和你说声抱歉,太不礼貌了。”
众人有些啼笑皆非。
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位爷居然还说的那么客气。
孟绍原也不管别人怎么想,只管继续说道:“我看到了你吃饭的桌子,不知道你们平时有没有注意到一个细节。
一张桌子,如果常年用来写字的话,桌面上总会留下各式各样的痕迹,哪怕你再小心也是同样如此,尤其,是在用墨水写字的时候。
那张桌面上,就留下了这样的痕迹,有些是旧的,有些是才留上去的。你一个不识字的人,整天在那写字?
还是赵公馆有谁吃饱了撑的,还给情人写封情书,专门跑到你那里去写?”
老钟面色没变。
但他没想到自己居然留下了这么大一个疏忽。
问题是,哪个变态,会去盯着别人吃饭的桌子看。
“你模彷赵希东的笔迹很久了吧?模彷得惟妙惟肖的。”孟绍原缓缓说道:“笔迹呢,能够签订出来,但我知道不用鉴定了。
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在赵希东的书房里,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我想找的东西!”
“可是在赵希东的书房里,我没有找到我想要的东西,你知道是什么吗?”
老钟再次点了点头。
到了这个时候,他很清楚,自己暴露了。
没什么好挣扎的。
他面对的这个男人,是:
地表最强特工!
一旦被他咬死,你就算没有事,也会变得有事!
可他必须知道自己做错在了哪里,做错了多少事!
“我没有找到我要找的笔和墨水!”
孟绍原冷冷说道:“自首信用的纸,的确是赵希东书房里的,大概是你偷出来的。可你用的笔不对。
自首信上,写字用的笔,笔尖偏粗,所以写出来的字体也偏粗。还有墨水,虽然都是黑墨水,可赵希东书房里的墨水,颜色比自首信上的要澹一些。
赵希东书房里的钢笔,笔尖也同样细一些。自首信上的笔和墨水在哪里?为什么我在赵希东的书房里找不到?
我给了自己一个解释,因为信笺你可以偷到,可是大约赵希东总是随身带着他的笔,你没有办法弄到,又或者,你根本就疏忽了笔和墨水这一点!”
“我是疏忽了。”
老钟忽然说道:“我根本就没有想到你会观察得那么仔细,连笔和墨水的细节都没有瞒过你。”
他并不害怕,因为他想到了几天前,他在见到草森濑子时候她对自己说的话。
……
“这次,你需要全力配合行动。孟绍原号称地表最强特工,任何一个微小的疏忽都会被他发现,所以,你很有可能会暴露的。”
“他真的有那么厉害?”
老钟看起来似乎并不太相信。
“是的,他是特工界最强大的存在。”草森濑子很肯定地说道:“拜托了。”
“我知道了。”
老钟叹了口气:“我会做好我分内的事情。”
……
草森濑子的预言真的准了。
老钟觉得自己这次,做得天衣无缝。
可是没有想到,在孟绍原的眼里却处处都是破绽。
根本就好像是一个孩子,在和大人玩把戏,以为可以骗过大人一般。
可笑。
“你猜的都没错。”
老钟不再争辩什么:“我是间谍,五年前奉命潜伏在赵公馆,代号‘月季’。”
“我不管你的代号,也不管你真名叫什么。”孟绍原打断了他的话:“我有一点不明白,你杀了赵希东就杀了,为什么要写那封自首信?
不但写了,还在信里写出了‘莲花’这样的重要消息。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老钟接口说道:“因为,我知道这些写了,肯定军统会插手,而且这么重要的情报,甚至会把你给吸引来。
我潜伏了整整五年了,我快疯了,我需要做一件惊天动地的桉子。我可以死,但我不可以默默无闻的死。
如果能够杀了你,地表最强特工,我的人生就再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他的手,忽然伸向了怀里。
一条人影飞扑而出,一拳正中老钟面门。
苏俊文?
他一拳击倒了老钟,接着迅速控制住了他,从老钟怀里搜出了一把枪。
从头到尾,身为孟绍原身边的第一卫士,李之峰一直都在那里嗑瓜子。
好像有人想要刺杀长官,和他一点关系也都没有。
“我身边带的卫士不多,就三四个。”孟绍原慢吞吞地说道:“可是谁要想杀我,也没那么容易!”
“长官,是方意夫的配枪。”
苏俊文把老钟交给了其他人,拿着配枪走到了孟绍原的面前。
孟绍原脸色一变:“方意夫是你杀的?”
“是我杀的。”
老钟喘息着:“那天晚上,我去和崔通顺接头,正好看到了你们的人,我就顺手解决了他们。”
“崔通顺呢?”孟绍原冷冰冰问道。
“他有任务,更加重要的任务,你不会知道是什么任务的。”
老钟狞笑着说道。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忽然“砰”的一声,枪声响起!
接着,“轰”的一声,那是手雷的爆炸。
随即,密集的枪声传来!
一直都在外围负责监视赵公馆人的黄泰宁面色大变:“快,保护长官!”
他掏出枪,率先冲了出去,对着外面扬手就是一枪!
“孟绍原,我的人来了!”老钟狂笑着:“他们来取你的性命了!”
……
“快,袭击!”
黄泰宁冲了出去,来到了驾驶员小罗那里:“开车接应长官!”
说完,为了躲避子弹,一猫腰,蹲在了轿车边上。
小罗上车。
他的视线根本看不到黄泰宁。
黄泰宁从怀里掏出了那枚定时炸弹,一按按钮,粘到了轿车底盘上。
这时,他才拍了拍车子:
“快,快去接应长官,别管我!”
……
“慌什么,这么点人,就想杀我?”
孟绍原一点都不害怕:“李之峰,怎么样?”
“听火力,来的人不多,三四个人。”
李之峰这才起身,可还是在嗑着瓜子。
“你他妈的,瓜子嗑上瘾了?”
孟绍原骂了一声:“走啊!”
……
“黄队长!”
黄泰宁刚想熘之大吉,李之峰便出现了:
“快,长官让你一起撤!”
“不行,这里太危险了。”
黄泰宁一脸焦急:“你们保护长官先走,我在这里负责掩护。”、
“不行,长官说大家都是手足兄弟,要走一起走!”
李之峰一把拉住了黄泰宁的手:
“走,兄弟,和我走!”
……
杀手的子弹密集的倾泻而出。
间或,还有一两枚手雷扔出。
军统特工迅速展开了反击!
开玩笑,孟绍原的卫队,素来以装备精良着称。
都是一水的美式装备。
在苏俊文的指挥下,军统特工有秩序有组织的进行反击。
在强大火力的支持下,杀手逐渐的被压制住了。
“长官,撤吧!”
带着黄泰宁一起来的李之峰大声说道。
“撤,撤,我可不想死在这里!”
孟绍原恼羞成怒:“苏俊文,你留下来,给我干掉这帮王八蛋!黄泰宁,和我一辆车,保护我的安全!”
啊?
黄泰宁一个激灵。
这车上安着定时炸弹,而且很快就要爆炸了!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啊!”
李之峰打开副驾驶的门,先让孟绍原上车。
接着自己和黄泰宁上了后座。
门一关,轿车在苏俊文等人的掩护下,呼啸而去。
车底下的那枚炸弹,随时随地,都会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