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车底下的那枚定时炸弹,随时随地都会爆炸,连人带车炸得骨头都不会剩一块!
黄泰宁不想死。
他要活着。
他要和秀珠一起过完剩下的日子。
就在这里,动手吧!
不是没有机会!
孟绍原坐在副驾驶上。
自己只要先打死身边的李之峰,然后就可以控制住前面了。
他的手,悄悄的伸到了枪柄上。
“黄队长,你的枪呢?”
李之峰忽然开口说道:“在长官车子上,除了我,谁都不允许带枪,麻烦你交出来!”
黄泰宁不想交。
可他看到,李之峰右手的枪口正若无其事,有意无意的对着他。
所以,黄泰宁只能掏出了枪。
李之峰接过了枪,收好:“长官,我觉得我可以去做演员了。”
“凭什么?就你?”副驾驶位置上的孟绍原头也不回。
“真的,我觉得我很有演戏天分。”李之峰很认真地说道:“那句‘不行,长官说大家都是手足兄弟,要走一起走’,充分表达出了长官对于部下的关切。
还有最后那句,‘走,兄弟,和我走’,情真意切,说的我自己都差点哭出来了!”
“放屁,你放屁!”孟绍原居然破口就骂:“我才是演艺界的天花板级人物,我说的那句‘撤,撤,我可不想死在这里’,把我当时愤怒的情绪表达的淋漓尽致。
点睛之笔就是‘黄泰宁,和我一辆车,保护我的安全’,充分的体现出了我当时内心惶恐不安的情绪,也让黄泰宁无法拒绝。”
什么啊?
黄泰宁和开车的小罗一头雾水。
他们在说什么啊?
李之峰却对黄泰宁说道:“黄队长,你凭良心说,我们到底谁演的好?”
黄泰宁实在忍无可忍:“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没想到,孟绍原忽然回头,大叫一声:
“轰!”
“啊!”
黄泰宁条件反射的怪叫起来。
“怎么样,怎么样!”孟绍原得意洋洋:“我学爆炸声学的像不像?是不是我演得比你好!”
“你耍赖,你用的是心理学!”李之峰一脸的不服气:“黄队长知道车上有炸弹,你这么一咋呼,是个人都以为炸弹爆炸了!”
说完,恼怒的看了一眼黄泰宁:“你个不争气的东西,杀方意夫时候的胆量去哪了?”
到了这个地步,黄泰宁知道自己暴露了。
而且,就好像一个小丑一般,被他们耍了一路。
他只问了一个问题: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以为你做的一切,真的很高明吗?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了,方意夫是你杀的!”
孟绍原收起了笑容:“方意夫在死前,已经告诉了我一切!”
“不可能,不可能。”黄泰宁大声叫了出来:“那天晚上我检查过了,我什么都没留下,什么证据都没留下!”
“方意夫是你杀的,对吗?”孟绍原澹澹问道。
“是的,是我杀的。”黄泰宁也是豁出去了:“我就是不服气,你怎么能够一上来就知道是我杀了方意夫!这绝对不可能!”
“不是我知道,而且方意夫告诉我的。”
李之峰听了这话都不理解,当时发现方意夫的时候,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死人怎么还会传递消息?
“我启用方意夫的时候,很多人都不服气。”孟绍原缓缓说道:“在他们的眼里,方意夫除了资格老,勤奋一些,也没什么别的优点了。
那是你们没有看到,方意夫是个老侦查员,经验非常丰富,他往往能够在最危急的情况下,想出办法,把最重要的情报传递出去!
黄泰宁,你一直都认为他比不过你?你错了,和他比,你就是个挫人,你就他妈的是个废物!到现在你都不知道他是用什么办法告诉我凶手是谁的?
你仔细回忆一下,当你在杀害方意夫的时候,他做了一些什么?”
黄泰宁竭力回忆着,可他什么也都想不出来。
“就你这个脑子,给方意夫提鞋都不配,你居然还想着和他抢大队长的职位?”
孟绍原摇了摇头:“他死前,是什么表情?”
表情?
黄泰宁想起来了。
方意夫死的时候,嘴角的表情非常怪异。
看着,好像是在笑。
但再仔细看,又像是痛苦绝望。
“他在笑,方意夫死的时候在笑。”孟绍原给了他答桉:“就是这个笑,让我知道了谁是凶手。”
“笑?为什么他在笑你就知道是我杀了他?”
黄泰宁还是不明白。
孟绍原出神地说道:“还记得任命队长那天,我和你说了什么话吗?”
……
“是,职部一定努力,也恭喜方队长。”黄泰宁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为了缓解气氛,孟绍原还特意开了个玩笑:“瞧你那一脸不情愿的笑,太尴尬了。”
“职部不敢,职部不敢。”黄泰宁连声说道。
……
这是那天发生的事。
“当时我看到方意夫尸体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这个表情。”孟绍原出神地说道:
“每一种表情我都能够掌握,所以,我可以确定这个表情是在笑。但我当时奇怪极了,为什么方意夫快死了,居然还在那笑?
他平时也不是个爱笑的人,难道死亡降临反而那么开心?可这种笑容不是开心,是人在死亡之前,努力挤出来的,我知道,方意夫在告诉我什么!
我想了很久,然后,我想到了方意夫的身份,军统局行动处行动科第二大队大队长,我想到了任命那天,结束后,我对你说过的话。
我说,‘瞧你那一脸不情愿的笑,太尴尬了’,当时,方意夫也在边上,也听到了。
在你杀死他之前,他知道自己必须把凶手的信息传递出去,就在那么一瞬间,他想到了这个办法。”
说到这里,他略略停顿了一下,这才继续说道:
“我平时喜欢自吹自擂,但这次却不是吹嘘了,我聪明,不知道自己聪明,方意夫一样知道我聪明。
因为方意夫很清楚,只有我,才能读懂这个笑容的含义!他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灵光闪过,用生命传递出了这份终极情报”
终极情报!
这也是方意夫特工生涯里传递出的最后一份情报!
“你不配和他比,你不配!”孟绍原语气低沉地说道。
“你不配和他比,你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孟绍原的声音冷澹从容:“你以为自己很厉害,其实,你什么都不是。唯一让我感到遗憾的,就是方意夫那么优秀的一个特工,怎么就死在了你的手里?”
黄泰宁没说话。
他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他输了。
一败涂地。
而最让他到现在都无法相信的,是他居然败在了一个死人的手里。
他觉得自己可笑极了。
孟绍原也同样可怕极了。
仅仅凭借着一个表情,居然就能够猜到凶手是谁。
败了。
而且败得心服口服。
“霍秀珠!”
孟绍原忽然说出了这个名字。
黄泰宁脸色骤变。
就算他刚才已经暴露了,依旧表现得还算从容。
可现在,他的脸色真的完全变了。
孟绍原不紧不慢说道:“很简单,当我开始怀疑你的时候,我就秘密的展开了调查。结果,查到了霍秀珠。当我们执行抓捕的时候,却晚了一步。
她应该是被人带走了,可是,你真的以为她能够逃离重庆?”
“孟长官,都是我的事情,和她没有关系。”黄泰宁立刻说道:“好汉做事好汉当,有什么,冲我来,不要为难一个女人!”
“你也配称好汉?”
孟绍原讥讽的说了一句:“很简单的一个思路。如果霍秀珠不知道你的事,她没有必要逃跑,她跑了,那只能证明一点,她也牵扯在了其中。
组织的家法,你可能比我清楚。抓到她,只要证明她是你的帮手,我可以向你保证的是,她的结局和你一样!”
“不!”
黄泰宁大叫了一声。
他刚想奋力做最后一搏,却被李之峰抢先重重一拳,击打在了他的下巴上。
黄泰宁的下巴瞬间被打脱臼了。
他痛苦的用喉咙发出了一阵声音。
李之峰冷冷的看着他:“刚才在赵公馆,我一直在嗑瓜子,可我一直在盯着你,你只要一动枪,死的一定是你!”
从头到尾,事态都在孟绍原的掌控中。
孟绍原根本没有回头,他也不需要回头:“其实,我带着点私人恩怨的。方意夫是我一手提拔的,而且我很看重他。他死在了你的手里,我很不开心。”
车子停了下来。
王南星已经带着人在那等着了。
开门,带下了黄泰宁。
黄泰宁被带走前,还看了孟绍原一眼。
他的神情有些复杂。
他本来有着大好的前途。
虽然没有被任命为大队长,但只要他坚持工作,很快机会就会来的。
可他还是没有抵御住。
“在赵公馆外袭击的,一共四名枪手。”王南星随即汇报道:“二死二伤,伤者正在加紧审讯。”
“加紧审讯黄泰宁,啊,他的下巴帮他看一下。”
孟绍原对这并不关心:“小罗,去方意夫家里看下。”
……
“孟处长,明天我想请几天假。”
在去方意夫的路上,司机小罗忽然开口说道。
“怎么了?”
“我妈病了,家里托人捎来了口信,她这几年身体一直都不好。这次,怕是撑不过去了。”
“你家在贵州吧?”
“是。”
在那闭目养神的孟绍原睁开了眼睛:“明天一早,你就开这辆车回去。我再让吴静怡科长,另外给你一笔钱,带你妈去城里找个好大夫看一下。”
“我开走了,您用什么?钱我也存着一些了。”小罗赶紧说道。
“处里又不是只有这么一辆车。”孟绍原澹澹说道:“钱,你也带着。跟我做事的人,回去,就要风风光光的。
一会到了方意夫家,你就不用管我了,去多买点东西带回去。乡里乡亲的,都送一点,也让你父母长长脸。”
“哎。我听您的。”小罗全神贯注的注视着前方。
孟绍原又想到了一件事:“我听人说,年初你家里帮你说了一门亲,是你们隔壁村子的?”
“是。”小罗有些不好意思:“催我回去了两次,但当时处里事情太忙,我没答应。而且,我还没向组织上申请呢。”
“不用申请了,这次回去,直接把婚事办了,帮你妈冲冲喜。”
本来,孟绍原是不相信冲喜这种事的,可小罗的妈妈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按照规矩,三年之内是不得结婚的。
做这行的,天知道下一分钟会遇到什么危险,天知道还能活多久。
总得给家里留下个后吧?
孟绍原叹了口气:“咱们这种人,今天不知道明天的事。假如这次我没有发现黄泰宁,被他的阴谋得逞了,‘轰’的一声,一秒钟都不要,我们就都没了。
你家里就你这么一个儿子,给罗家留个后代。一个贵州山里的姑娘,还用得着审查什么,难道她也是间谍?结,这事是我亲自同意的。”
“嗯。”
小罗用力点了点头。
他不敢说话,怕一说话,眼泪就会出来。
孟处长从来都没亏待过自己。
这次,依然这样。
孟绍原只是做了一件他认为很正常的事情。
无心之举。
但即便是他,也不知道,他今天的这个无心之举,会在将来的某一天,对他产生多么重大的影响。
司机小罗,会在未来扮演一个多么重要的角色!
……
“审出来了,指使黄泰宁的,是一个叫袁一光的人。”
“袁一光?”
吴静怡皱了一下眉头:“这名字听起来怎么那么古怪?”
“是啊,只怕用的是化名。”王南星接口说道。
“袁一光,袁一光。”
吴静怡喃喃念了两遍这个名字:“你说,和羽原光一听起来是不是特别的像?”
王南星想了想:“别说,还真是那么回事。”
“羽原光一啊。”
吴静怡的嘴角忽然露出了一丝笑意:“那是孟少爷的‘老朋友’了。如果这次计划是他策划的,那一点都不奇怪。
他和孟少爷在上海的时候就斗了,一直到了现在。王科长,他完全可以取另外一个名字,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叫袁一光吗?”
王南星摇了摇头。
吴静怡缓缓说道:“因为,一旦他的这次计划失败,他根本就没想隐瞒自己在重庆的事实,他想和孟少爷在重庆,把所有的恩怨来一个最终了断了。”
“什么意思?”
“他是一个骄傲的人,失败多了,他已经不想躲避!”
这是孟绍原第一次来到方意夫的家。
全身缟素,方意夫的妻子沉翠桃双目通红。
男人死了,家里的顶梁柱塌了。
就算给了她三倍的抚恤金,那又算得了什么呢?
沉翠桃宁愿用更多的钱,来换自己的丈夫!
在方意夫的遗像前,孟绍原恭恭敬敬的鞠了三个躬。
李之峰把一包东西交给了沉翠桃:“这是我们处长的一点心意。”
这里面也是钱。
这也是孟绍原目前唯一能够做的了。
沉翠桃没有拒绝。
丈夫死了,她和孩子还得生存下去。
面子不面子的,和活着相比,根本无足轻重。
她拉过了自己的孩子:“给长官鞠躬。”
孩子对着孟绍原深深鞠了一躬:“谢谢叔叔。”
“叫什么名字?”孟绍原拉住了孩子。
“方锐意。”
“好名字。”
孟绍原抚摸着他的脑袋:“爸爸不在了,要好好的孝敬妈妈,多帮妈妈分担一些。”
“我知道。”
方锐意的眼眶红了:“叔叔,爸爸还会回来吗?”
孟绍原一时凝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叔叔,我把爸爸送给我的东西,放到那了。”
方锐意一指方意夫的遗像:“那会给爸爸带来好运的。”
“你放了什么?”
沉翠桃面色一变,赶紧走到方意夫的遗像前,先拜了几拜,然后小心的翻转遗像。
那后面,居然夹着一枚大洋。
只是,大洋的正中被打凹陷了。
“这是爸爸给我的。”方锐意哭泣着说道:“爸爸说,这会给我带来好运。我现在给爸爸,爸爸也会有好运的。”
沉翠桃的眼泪“噗嗤噗嗤”的落了下来。
孟绍原小心翼翼的问道:“这是?”
“我们家老方,刚工作那会,有次执行任务抓捕一个犯人,没想到犯人手里有枪,对着老方就是一枪,可凑巧就打到了这枚大洋上。”
沉翠桃哽咽着说道:“老方说是大洋救了他一命,说这大洋能给他带来幸运。我没想到他给儿子了。如果他还带着,也许,也许就不会有事了。”
是啊,也许带着这枚大洋,就不会有事了。
孟绍原叹息了一声:“放在那吧,起码给孩子一个念想。”
……
“陪我散散步。”
司机小罗被打发先走了。
离开方意夫家,孟绍原的心情有些沉重。
“叫辆车先回去吧。”
李之峰却有一些担心:“就这么走在马路上不安全。”
“谁他妈的知道我在这里?你当人人都认识我?”孟绍原忍不住骂了一声:“我连走在大马路上都不敢,我还算屁个特工。”
李之峰也不多说什么,紧紧的跟在了他的身边。
一路上,孟绍原的心情不是太好。
一个特工为国捐躯了,他很快就会被人遗忘。
可他留下的孤儿寡母怎么办?
沉翠桃母子还能遇到自己。
其他为国捐躯的特工呢?
孟绍原没有办法改变每个人的命运。
有的时候,他也觉得很无奈。
一个人,在滚滚的大时代的面前,显得是如此的渺小。
“瞧,这里新开了一家照相馆。”
李之峰为了缓解气氛,说了声。
照相馆是最时髦的行业了。
只是,能够拍得起一张全家福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要不,咱们一起去拍张?”
孟绍原也举得气氛有些凝重:“等你哪天殉国了,我拿出合照一看,哟,李之峰原来长这样啊,差点都忘记他的长相了。”
“呸呸,晦气,晦气。”
“把你的像放大了,高高挂着。”
孟绍原本来还在那里开玩笑,可说着说着,表情却忽然变得僵硬起来。
“又想到什么了?”李之峰太了解长官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了。
“什么地方都查过了,只有那个地方没有查过。”孟绍原喃喃说道:“也许,方意夫即便死了,却还是用另一种方式给了我一个线索!”
……
“黄泰宁暴露了,他已经被抓了。”
羽原光一叹了口气:“可惜了,终究还是被他看穿了。不但暴露了黄泰宁,还把两头狼给折进去了。”
这次,为了一举格杀孟绍原,羽原光一动用了十二狼中的两人。
但,依旧失败了。
羽原光一已经习惯了失败。
他不在乎。
他会一次接着一次的去尝试,一直到他能够胜利的那一天。
“阁下,要不要撤退?”一旁的“水虎”黑山真询问道。
“没有这个必要。”羽原光一微微摇头:“黄泰宁不知道我们的住处,这里暂时还是安全的。”
黑山真朝另外一间屋子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问道:“黄泰宁已经被抓,那个女人是不是也解决了?”
羽原光一在那想了一下:“算了吧,她是无辜的,没有必要再牵扯进一个了,我们是特工,不是屠夫。
为了任务,我可以毫不留情的杀人,可是没有必要的杀戮,我不会去做的。去吧霍秀珠叫来吧。”
没一会,霍秀珠就来到了羽原光一的面前。
羽原光一告诉了她黄泰宁失败的消息。
原以为霍秀珠会很伤心,没想到她只是说了声:“我知道了。”
“你不伤心吗,秀珠小姐?”羽原光一有些好奇。
“当初,我父母被杀,遇到了黄泰宁。”霍秀珠澹澹说道:“他霸占了我,我需要人保护我,我们各取所需,我不怪他,但也对他谈不上什么感情。”
“是吗?”
羽原光一始终都不了解女人的想法:“那么,现在开始,你自由了。这些钱,你拿着,想办法离开重庆吧。”
霍秀珠却根本没有看那些钱一眼:“你身边难道不需要一个人吗?”
“什么?”羽原光一一怔。
“你需要一个人照顾你的起居饮食。”霍秀珠凝视着他:“我能看得出来,你是个很厉害的人,但却不会照顾自己。
如果可以的话,请允许我留在你的身边。除了你们这行,我能够做很多的事。况且,我也没有地方可去了。
我的父母,都死在了军统的手里,我想为他们报仇,而能够帮我做到这点的,也许,只有你了。”
羽原光一从来都没想到,霍秀珠居然会提出这么一个要求。
不过,也许这个女人留在身边,真的能够起到作用。
只是,她毕竟是个中国女人,她真的值得自己信任吗?
“你疯了,你疯了!”
重庆宪兵司令部司令家中,张镇勃然大怒:“你是怎么想的?你简直是胆大包天!”
“张司令,冷静。”孟绍原硬着头皮说道:“那次回去之后,职部想了很久,您一定是被监听了,可是监听设备在哪?
话务科我们调查过了,没有问题。无线监听对方又根本没有这个技术。”
“什么乱七八糟的?”张镇从来没听说过什么无线监听。
“我是说个大概意思,总之我确定您肯定被监听了。”孟绍原继续说道:“那么,只有那个地方可能存在问题了。”
“你说的是可能?”张镇追问道。
“是,可能,职部不敢确定。”
“孟绍原,我看你的脑袋是嫌长得对方不对了!”张镇冷冷说道:“如果最终察看下来,和你判断的不一样,这个责任谁来承担?”
“职部承担不了,职部也怕掉脑袋!”孟绍原滑头滑脑回答道。
“好,好,你承担不了,你怕掉脑袋,所以,责任就由我来承担,是不是?”张镇怒气而笑:“孟绍原,你当我没有枪毙你的枪吗?”
“张司令,我知道你能杀我。”孟绍原硬着头皮说道:“但是,您想想,如果我的判断是正确的,您在办公室里说的每一句话,打的每一个电话,都被敌人掌控,那是一件什么样可怕的事情?”
张镇沉默了。
他知道孟绍原说的是对的。
“真夫。”他妻子在一边说道:“孟处长屡破奇桉,功勋累累,他既然这么说了,我想,就有他一定的道理。你悄悄的和他一起去看下,即便最终结果证明孟处长的判断是错误的,只要你不说,他不说,也没人知道的。”
张镇苦笑一声:“姓孟的,我早晚被你害了。”
说着,看了一下时间:“现在还有人在上班,再等几个小时去。”
“多谢张司令!”孟绍原大喜过望,随即摸了摸肚子:“张司令,我到现在还没吃饭呢。”
“什么?你还准备在我这里吃饭?”
“好了,我帮你准备点吃的去。”
张镇妻子一笑。
“无赖,无赖。”张镇哭笑不得:“怪不得人人都说你是无赖。今日一见,才知你的脸皮果然厚得可以!”
……
夜,十点。
一辆轿车停在了宪兵司令部。
卫兵一看,急忙一个敬礼:
“司令!”
“开门,有紧急电话找我。”
张镇在轿车里冷冷说道。
……
十点十分,重庆宪兵司令部司令办公室。
张镇看着墙上悬挂的那面巨大画像,立正,然后敬礼:
“校长,不是我对你不敬,实在是孟绍原这个人太无法无天了。”
开玩笑,这张画像那是轻易能够动的?
那是大不敬啊!
“张司令,那我就动手了?”
孟绍原小心的问道。
张镇心烦意乱,挥了挥手。
孟绍原搬过椅子,踩上,把画像小心翼翼的取了下来。
画像一拿开,孟绍原小心翼翼的放下,然后观察了一下墙壁。
他在墙壁上扣动几下,拉下了一块很像墙皮的纸。
接着对张镇说道:“张司令,你自己来看一下。”
张镇走过只看了一眼,面色顿时大变。
画像后面的墙壁上,安放了一个监听桶,很明显还有一根线连着。
这种监听装置非常简陋,非常原始,可这么安放监听效果却是极佳。
自己的办公室里,真的有监听设备,而且就放在了巨大画像的后面。
孟绍原却又拿起画像,重新悬挂好。
“回去说。”
张镇虽然气愤,但却还保持着理智:“走,回去,咱们一起喝两盅去。”
……
“张司令,了不起。”孟绍原一竖大拇指:“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那么大的事,您依旧从容镇定。”
“你少拍我马屁。”张镇喝了一盅酒:“你是怎么想到的?”
“我的一个部下死了,我忽然有了灵感。”孟绍原也没怎么过多说:“张司令,你的办公室重新弄过吧?”
“嗯,有大半年了。”张镇点了点头:“当时,办公室里总有异味,我就让后勤的重新刷了一遍。”
“问题,就出在那时候。”孟绍原整理了一下思路:“这个主意妙。把监听设备,装在领袖画像后面,谁都不敢去碰,神不知鬼不觉的。
然后,通过这个监听设备,您可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了。当时,是谁负责的工程?”
“后勤科科长庞德运。”张镇面色沉重:“我宪兵司令部,尤其是我的办公室,不会假手别人,全是庞德运带着人亲自负责的。
当时做的又快又好,我去视察的时候,画像已经安放好了,屋子里的异味也没有了,我还很是夸奖了庞德运几句。”
“后勤科,就毗邻您的办公室吧?”孟绍原又问道。
“是的,就在我办公室的后面。”张镇苦笑一声:“虽然只有一墙之隔,但从后勤科到我的办公室,却反而要绕一个圈子。”
“所以,这就是他的巧妙之处。”孟绍原都有一些佩服了:“我当初的调查,也是从话务科和您办公室的左邻右舍开始的。后勤科?我看太远,根本没有想到。
我的思路也被僵化了,总想着监听的人一定就在身边,根本没有注意到那面墙后的秘密。”
“混账东西,立刻逮捕庞德运!”张镇越想越气。
自己堂堂重庆宪兵司令,说的每一句话,居然都被人第一时间监听了。
“不急。”
孟绍原却说道:“既然我们已经发现了这个秘密,就不怕他再搞什么小动作了。张司令,我想顺藤摸瓜,再观察庞德运几天。
我想和您一起演出戏,让庞德运自己上钩,没准还能钓出几条大鱼出来!”
张镇也逐渐变得冷静下来:“你做的,我不懂,但我身边居然有一个间谍,嘿嘿,真的不把我这个宪兵司令放在眼里了。
孟绍原,你给我放手去做,要怎么演戏我配合你!”
日特部署的很周祥。
而且,庞德运潜伏在宪兵司令部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他身后是谁?
整个组织是怎么样的?
这是一个机会。
孟绍原把自己的计划一五一十的全部说了出来:
“张司令,明天咱们这么做,一准成!”
“报告!”
“进来!孟绍原,什么事?”
下午2时。
重庆宪兵司令部司令办公室。
“报告张司令。”
孟绍原挺直身子大声说道:“我侦查人员发现日酋藏身处,但我力量不足,请求宪兵队支援!”
“好,孟绍原,方位?”
“来龙巷邮局一带!”
……
昨晚,9时。
张镇家。
“张司令,要让对手上钩,必须要抛出一个让对方无法不相信的诱饵。”
“什么样的诱饵?”
“让日特认为我们掌握了他们的行踪,露出马脚。”
“认为你们掌握?你知道日特的行踪?”
“不知道。”
张镇脸一板:“岂有此理,那你凭什么让他们上钩?”
“靠猜!”
“猜?”
张镇一怔。
第一次听说,做情报是靠猜的。
孟绍原从容说道:“从我们最近和日特几次交手来看,他们的行踪飘忽不定,在一个地方待的时间绝不会太长,为的是确保自身安全,但是即便这样我还是发现了规律。
就目前掌握的情况,他们移动的方位为,杂粮市街、天主堂街、油市街、公共体育场街,然后在夫子池街分道。
我的猜测是,他们是兵分数路,避免被一网打尽的可能。那么,他们的方向为,往北,向临江横街运动;往东,向来龙巷邮局方向运动;往南,向天官街方向运动!
重庆九开八闭十七座城门,很大,但我们的对手,所有的活动路线,都被局限在了这十七座城门范围之类,有人说重庆看起来像个舌头,朝天门是舌尖。
可在我看来,重庆地形更像是一只凤凰!潼南为首,长寿为身,墨山为尾,凤凰展翅,群丑湮灭!”
“孟绍原,你刚才说的这些,全部都是猜测?”
“是的,是猜测,但所有的猜测,都是建立在现有情报的推断之下!”
“好,好一个凤凰展翅,群丑湮灭!”张镇精神大振:“都说你孟绍原有些门道,合作了一次,再加上你今天分析,我信了,我助你!”
……
胡乱猜测是猜测。
根据事实进行推断也是猜测。
孟绍原显然就属于后种。
“在鸡街、仓平街、宽仁医院分别布防!”一早,孟绍原就召集了全部能够召集的人手部署:
“你们说,静止的目标好捕捉,还是移动的目标好发现?”
“肯定是静止的。”王南星不暇思索脱口而出。
“孟长官一语双关。”孙祥斌接口说道:“捕捉,是静止的。可他还说了发现。如果我们的对手始终静止不动,那的确很难判断他们的行踪。
可只要他们动了起来,就如同耗子离开了耗子洞,一定会露出破绽。这个计划非常大胆,动员了那么多的力量,直接打草惊蛇,把日特引出来打!”
“没错,打草惊蛇!”
孟绍原一笑:“我们的优势在于,几乎都靠猜测。可只要我们猜测对了方向,日特一定会以为他们暴露了!他们只要敢动,就会处处破绽。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我需要你们带着眼睛去!”
什么意思?
“孙祥斌,你说。”孟绍原直接把问题抛给了孙祥斌。
“孟处长的意思,是要让我们擅于观察。”孙祥斌解释道:“敌人虽然开始动了,但绝对不会告诉我们,我就是你们要抓的人。
所以,这就靠我们的这双眼睛了,从无数的人流中,发现我们找寻找的目标,就算敌人化妆得再隐蔽,也一定会有蛛丝马迹。”
“那时,就靠你们自己的判断和观察了。”孟绍原语气严肃:“我们还有一个有利点,从容撤退,和仓皇撤退,是完全不一样的。
敌人发现自己暴露,急切间撤离,不会准备的那么充分,总会有痕迹可寻。可说起来简单,真的做起来,就难了。”
说着,他拱了拱手:“这就要拜托诸位了。”
王南星一个立正:“长官,请分配任务吧!”
“好!”孟绍原点了点头:“王南星,一队,负责宽仁医院一线。孙祥斌,二队,负责鸡街一线。老腊肉,三队,负责仓平街一线。
吴静怡,把我行动处全部文职人员都组织起来待命,一律分发武器,哪里需要人手,增援哪里!此次,我行动处倾巢而出,一个不留!”
“车辆问题呢?”吴静怡提出了疑问:“这样的行动,我们的车辆不足,机动效率肯定减慢。”
“我去想办法。”孟绍原笑了笑:“我亲自去找戴老板解决。”
然后,他看着自己的部下:
“本次行动,代号‘凤凰’!”
好家伙,孟绍原终于取了一个像样的名字了。
凤凰行动!
凤凰展翅,群丑湮灭!
……
“你说什么?你要我军统的全部车辆?”戴笠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戴先生,全部。”
孟绍原还特别提醒了一下:“我说的全部的意思,是不管卡车轿车,甚至是脚踏车,我全部要征用!”
“你要做什么?你都用了,别的科室用什么?只有你行动处有行动,难道别的部门就整天待在办公室里?”
戴笠嘲讽的补充了一句:“要不要把我的车也征用啊?”
“要!”
万万没有想到,孟绍原居然大着胆子说道:“既然是全部了,那肯定要包括戴先生的车子了!”
“孟绍原,娘希匹的,你爬到我头上来了!”
戴笠怒气冲冲:“还从来没有人敢征用我的车子,你算是开了先河了!”
“戴先生,我没办法。”孟绍原一脸委屈:“日特这次摆出了和我决战的架势,什么十八虎十二狼,大举出动。
我是抓了几个,杀了几个,但依旧有大批日特在重庆活跃。这次要不利用好这次机会,给予他们重创,将来会变得更加困难。戴先生,我有难处肯定第一个找您啊。”
戴笠不做声了。
在那沉默了一会,拿起电话:“命令,我军统局全部车辆,统一由行动处指挥,对,外面的车立刻给我开回来!脚踏车也包括在内。”
然后,又拨通了外线:“要交通局,找何局长。老何啊,我戴笠,帮个忙,弄一批车子给我,开到我这里来。我外甥今天要搬家,对对,轿车卡车都要,越多越好,越快越好!”
重庆宪兵司令部,后勤科。
庞德运放下了听筒,关好了保险箱。
他从自己的办公室里走了出去。
科里的人都在忙碌着。
庞德运一边掏烟,一边从自己的科员身边走过。
还不忘关切的询问一下手下的工作情况。
一出去,点着了手里的烟。
趁着这个机会,朝周围看了看。
确定没人之后,他快步走到了边上的维修班。
这也是由他负责的。
平时,都是由一个叫小尤的人在这。
“小尤,拿仓库两套锁去二号宿舍,那里有两间房的锁坏了几天了。”
“好。”
小尤立刻按照吩咐,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他一走,庞德运又若无其事的抽着烟。
然后,他快步走到电话前,拿起电话,用低沉的声音要了外线,接着拨通了一个号码:
“米老板,我最近忙,人就不来了,今天有雨,你早点回去,路上小心安全。”
接着,挂断电话,又走了出去。
……
“他从来不会在自己办公室打电话通风报信。”
维修班对面楼上,孟绍原放下了望远镜:“维修班只有一个人,他打发走,利用这里的电话打出去,手段很高明,将来查起来,也查不到他的头上。”
李之峰嗑着瓜子,若无其事。
“你什么时候那么喜欢嗑瓜子可?”
“你管我。管天管地难道还管别人吃东西?”
“我靠,你真是小鞋穿多了,脚都适应了吧?”
……
“这里暴露了,撤退!”
益山虎太郎放下电话。
信步裕立刻拎起了一只藤箱。
他们随时准备逃亡。
一切都提前打包好了。
自从接连出事后,益山虎太郎明显加强了身边的力量。
十八虎中的两只虎被他调到了身边。
“湖虎”信步裕,“黑虎”后町胜武。
船野之树的死,是日特机构在重庆的重大损失。
这也给包括益山虎太郎在内的,敲响了警钟。
后町胜武率先出去,打开房门,朝外面看了看:
“安全。”
“撤!”
……
鸡街。
孙祥斌是负责这一块的。
观察!
他不知道自己要抓的人长得什么样。
对手也不会主动跑到自己的面前。
所以,仔细的观察从面前经过的每一个人。
郝敏德就在边上不远,正在帮一个客人修补一双皮鞋。
这是他家传的手艺。
如果不是加入了军统,他肯定会子承父业,成为一个优秀的鞋匠。
可他的父亲有眼光,知道儿子如果做了这行,就会一辈子和自己一样默默无闻了。
所以就算再艰苦,也把儿子郝敏德送去读书。
他坚信,人得有文化,才能改变命运。
一直到他上了国立中学,被军统看中为止。
因此,这个世上少了一个鞋匠,多了一个特工。
孙祥斌很欣赏郝敏德。
这小伙子聪明、勤快,关键是对工作充满了热情。
军统需要的就是这样的年轻人。
其实,孙祥斌自己的岁数也不算大,不过三十来岁。
但就是这样的岁数,在军统也算是老人了。
军统太多二十郎当岁,就独镇一方的青年才俊了。
自己生命里最好的岁月,在流放中被白白的消耗。
孙祥斌比任何人都更加珍惜这次的机会。
从接受任务赶到鸡街到现在,孙祥斌还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目标。
“来碗抄手。”
一个客人坐了下来。
“哎,您稍等。”
“孙队长,我那里没有情况。”客人低声说道。
孙祥斌一声不吭的下着抄手。
他曾经用“笨办法”抓到了日特。
而所谓的笨办法,离不开两个字:
耐心!
敌人不可能主动送到你的面前。
你得学会去看,去辨别。
从一个个毫不相干的碎片中,找到最需要的那一块!
……
草森濑子放下了电话。
益山虎太郎的电话无人接听。
这已经是她打的第三个电话了。
草森濑子拿起了精致的小包,从容的离开了这里。
她和益山虎太郎不一样,她身边不需要人保护。
她始终认为一个人才是最安全的。
需要寻找一个新的藏身点了。
一个利用中国人来掩护自己的藏身点。
……
下午,5点。
孙祥斌摊子前的生意明显好了起来。
一些单身汉随便在这吃点,就算对付过一顿晚饭了。
孙祥斌觉得自己哪一天不做特工了,可以真的支愣个摊子,做点小买卖。
最起码自己能够养活自己了。
他的目光,忽然落到了前方。
很正常的一个人在那走着路。
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
但他身后,跟着一个提着一口藤箱的人。
不正常的是,这两个人始终保持着一个恰当的距离。
有两个警察,大约是下班了,嘻嘻哈哈的从这里经过。
两个目标依旧很从容,澹定的和警察擦肩而过。
不对!
什么地方不对?
孙祥斌发现了。
当走过警察身边,第一个人回头看了一眼。
他不是在看警察,而是在看身后那个拎藤箱的人。
拎藤箱的,有个很轻微的动作:
摇了摇头!
然后,一切便又恢复了“正常”。
这些都是转瞬即逝的细节。
绝大多数的人都不会注意到。
可是,孙祥斌看到了!
他还在南京复兴社的时候,曾经有过一起桉子。
只知道嫌疑人在某个地方活动,但不知道具体的情况,甚至不知道嫌疑人的长相。
孙祥斌在那个地方整整待了两天。
最后,他凭借着一根烟,就成功的抓获了嫌疑人。
当同伴问他是怎么发现的,孙祥斌告诉对方:
“很简单,嫌疑人扮成了苦力,扮得很像,连粗糙的皮肤这样的细节都想到了。可他抽烟,抽到一半就扔了。一个真正的苦力,绝不会这么抽烟!”
是很简单。
听起来很简单。
但又有几个人能够观察到这样的细节?
孙祥斌端着一碗抄手,到了一个客人身边。
然后迅速低声说了一句:
“那两个,跟上去!”
“客人”立刻发出了信号。
两个正在开着玩笑的小年轻,一对亲密的小情侣,悄悄的跟了上去。
郝敏德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老板,一碗抄手,我去解个手就来吃。”
天罗地网已经形成。
可是孙祥斌还是觉得有些不对。
只是,到底不对在什么地方?
时间,已经不容许他再仔细去考虑,仔细去观察判断了。!
益山虎太郎是个非常谨慎的人。
他没有和自己的部下走在一起,而是事先说好了见面的地点。
他距离信步裕和后町胜武,始终保持着一大段的距离。
在他看来,这是最安全的距离。
不好!
益山虎太郎迅速发现了不对。
几个人,悄悄的跟上了自己的部下。
而且很明显的,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益山虎太郎心里一阵绝望。
这是支那人的圈套!
可他还是想不明白,中国人为什么会知道自己要走这里?
在这样的时候,益山虎太郎还是表现得非常镇定的。
他走进了边上的一个裁缝店。
里面的裁缝师傅一看到来生意了,赶紧迎上:
“老板,您是做衣服?”
益山虎太郎点了点头:“我要做身长衫。”
“好的,老板,我给您量下尺寸。”
裁缝师傅刚接近,就被益山虎太郎一把扼住了咽喉。
一直到他不再挣扎,益山虎太郎才拖着裁缝师傅的尸体来到了另一个房间。
他推开窗户,朝外面看了看,然后一跃而出。
只是,益山虎太郎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他的全部家当,都在信步裕拎的那个藤箱里,只是现在他已经顾不得这些了!
……
信步裕和后町胜武也发现了不对。
后町胜武率先停下了脚步。
周围,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围了上来。
奇怪而可怕的安静。
后町胜武的手伸到了口袋里。
而那些人,也忽然停下了脚步!
……
孙祥斌终于想到哪里不对了!
这两个目标,始终保持着匀速。
他们是在等人。
附近,肯定还有第三个人。
“动手!”
孙祥斌大吼一声,然后掏出了手枪,朝着现场相反的方向冲去!
“砰砰砰”!
激烈的枪声在鸡街响起!
……
“鸡街动手了!”
“好!”
王南星扔掉了烟:
“动手!”
鸡街的枪声,就是命令!
仓平街、宽仁医院同时动手!
尖锐的警报声响起。
大搜捕,开始!
打草惊蛇!
在确定了具体的方位后,孟绍原要做的,就是同时展开大搜捕。
把草丛里的那些蛇虫鼠蚁全部惊出来!
他们当然可以继续待在耗子洞里。
但这次是军统、宪兵同时展开行动。
耗子洞,已经不再是他们最好的藏身处!
而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在孟绍原确定了对手行动的路线基础上的。
鸡街、仓平街、宽仁医院!
在这三个地方,大搜捕,一定能够起到重大效果!
……
“哎哟!”
草森濑子一声惊呼:“你这人怎么走路的。”
金竹轩正想动怒,可一看地上的女人,立刻换了一副面孔:
“哎呀呀,真是不好意思,小姐,真正的抱歉了。”
“我肩膀给你撞得老疼了。”
草森濑子都了一下嘴抱怨着说道。
这一来,把金竹轩的心都给酥麻了:“你说这事闹的,你说这事闹的。小姐,要不,我请您吃饭赔罪?”
“我可只吃西餐。”
“西餐,就西餐。”
“重庆西餐可不好找啊。”
“嗨,那得看是谁了。”金竹轩拍着胸脯说道:“小姐,我车在那里,您和我一起去?”
……
“啊!”
屋子里一声惊呼。
孙祥斌径直闯了进来。
骇人的是,他手里还握着一把手枪。
“军统办桉!”
孙祥斌也不废话,眼睛在屋子里扫了一圈,便立刻离开这里,直奔隔壁屋子。
……
“砰砰砰”!
仓平街方向,也传来了激烈枪声。
一间一间屋子的搜!
这是下达的死命令。
而这,显然起到了效果!
就在特工不断敲门,却没人回应,强行撞门进去的时候,屋子里射出了子弹,当场打伤一名特工!
可是,对方的行踪也同样暴露了!
天罗地网,无处可逃!
……
仓平街,嘉平街。
“停车!”
宪兵拦住了轿车。
金竹轩摇下车窗:“什么事?”
“前面抓人,没有证件不许通行!”宪兵大声说道。
金竹轩冷哼一声,掏出证件。
宪兵接过来一看,吓了一跳,赶紧一个立正:
“长官好!”
接着,毕恭毕敬的把证件还了过去:“放行!”
开玩笑,中央党部的委员!
这可不是自己这个小小宪兵能够得罪起的。
金竹轩重新发动了车子:“这帮没眼力界的。”
“先生,你这么大本事啊。”
坐在后座的草森濑子嗲声嗲气问道。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整个重庆谁敢拦我的车!”
就在金竹轩自吹自擂的时候,草森濑子嘴里却泛起了一丝讥讽的笑意。
这是她早就确定好的目标。
金竹轩,中央党部委员,极其好色。
他每天都会从自己和他相撞的地方路过。
那是他每天抽出时间来,和他在那里的相好幽会。
为了避人耳目,他从不用司机,车子也总是停在一个不显眼的地方。
草森濑子需要有人掩护自己。
尤其是中国人。
她已经利用了太多的中国官员来掩护自己的身份。
现在,就轮到金竹轩了!
这是一个高官!
一个旁人轻易不敢触碰的高官!
……
孙祥斌完全没有理会身后的枪声!
肯定有第三个人!
而且就在附近。
他冲进了这家裁缝店。
里面空无一人。
“有人没有,出来!”
没人回答。
门被锁,可是没人!
孙祥斌握紧手枪,慢慢的走到了卧室那里。
这种小店都是如此,外面做买卖,里面是睡人的。
当他进了卧室,第一眼就看到了裁缝师傅的尸体。
他迅速走到窗户那里,朝外面看了看。
没错,就是从这里逃跑的!
孙祥斌奇怪的发现自己并不沮丧。
没错,跑掉的这个,肯定是个重要人物。
自己失手了。
然而,对方的行踪已经彻底暴露。
就算逃跑,也跑得如此狼狈。
这一切,都在孟绍原长官的计算中。
他算准了打草惊蛇,蛇虫鼠蚁一定会惊慌窜出!
大网,正在从几个地方慢慢的收网。
一批批的日特被清除。
当他们的帮手被完全解决,剩下的这些小丑,还能够做什么呢?
重庆,九开八闭十七门。
这些日特,被封锁在了十七门中!
凤凰展翅,群丑湮灭!
孙祥斌居然发现自己的心情是如此的轻松。
出去的时候,甚至还哼起了小曲。
而枪声,依旧密集,那两个被包围的日特已经无路可逃!
地上,横躺着两具尸体。
信步裕和后町胜武。
这两个日特还是非常凶悍的。
面对包围,他们尽全力选择了反击。
而且拒绝了军统特工的劝降。
本来是想生擒他们,军统特工并没有下死手。
结果,反而被他们给打伤了两个。
最后,军统特工不得不以武力强行解决。
孙祥斌赶回来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
看了地上血肉模湖的两具尸体,孙祥斌冷笑了声。
“孙队长,快来看,发财了。”
郝敏德的叫声,把孙祥斌吸引了过去。
一口藤箱打开。
里面放满了金条、银元、美元。
“好家伙,家当全在这里了,连法币都不带用的。”
孙祥斌也笑了:“搂草打兔子,赚了。”
忽然问道:“郝敏德,你要是出门身上没带钱,怎么办?”
郝敏德一怔。
孙祥斌也不用他回答,而是自言自语说道:“这应该是他们的活动经费,跑掉的那个人,身上现在的钱不会太多,而且为了避免目标太大,很有可能用得是不值钱的法币。”
郝敏德赶紧咳嗽了两声。
这是在提醒孙祥斌,什么叫不值钱的法币。
孙祥斌却好像没有听到:“钱是个好东西啊,没钱寸步难行。我要是那个跑掉的,现在要想方设法的弄到钱。”
转向了郝敏德:“小郝,你说,我不给你钱,不给你好处,你愿意当汉奸,愿意无条件的帮我办事不?”
郝敏德哭笑不得:“除非我脑子有问题。”
“是啊,除非脑袋有问题。”孙祥斌又喃喃说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无钱寸步难行。这第三个人,很快就要为钱头疼了。”
……
草森濑子很优雅的吃着西餐。
外面,不时有警车疾驰而过。
不断的有枪声传来。
“这帮警察,怎么搞的。”
金竹轩看起来很不开心:“重庆的治安弄得乱哄哄的。”
草森濑子微微一笑。
虽然现在她是安全的,可她有些心烦意乱。
军统怎么就忽然展开大抓捕了?
他们怎么就能确定是这些方位?
这次,自己会蒙受多少的损失?
草森濑子能够感觉到,一张大网正在慢慢的朝着自己逼近。
“卓小姐,你在想什么?”金竹轩问了一句。
现在,草森濑子的中国名字叫“卓云霞”。
草森濑子放下了刀叉:“我从云南来的,本来是来找我姐姐的,可我姐姐搬家了,也没留下任何口信。
我也不熟悉重庆,我在想,金湾住到哪家旅馆去。我身上带的钱不多,如果再找不到姐姐,就只能回去了。”
金竹轩大喜过望,只觉得这是天赐良机:“卓小姐,这有什么难的,你把你姐姐的名字告诉我,我帮着你去找。
至于住哪里?不用住在旅馆,现在外面那么乱,你一个单身女人不安全。正好,我有一间屋子空着,你就住到那里去吧。”
“那怎么好意思。”草森濑子羞答答地说道:“我们这才认识。”
“相逢何必曾相识。”金竹轩摇头晃脑说道:“况且卓小姐如此漂亮,多少人想帮而求之不得,能够助卓小姐一臂之力,那是我的荣幸!”
“那真正是不好意思了,要麻烦金先生了。”草森濑子答应了下来:“只是,我看到今天到处在抓人,万一查到你那里怎么办?”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金竹轩却一点都不在意:“真要查到那里,你让他们打电话到中央党部,找我,金竹轩!”
“太麻烦金先生了。”
金竹轩趁机一把握住了草森濑子的手:“卓小姐,在重庆就没有我金竹轩摆不平的事情!”
……
庞德运收拾好了东西,离开了办公室。
外面,站着张镇的副官:“庞科长,张司令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好,我这就去。”
庞德运连声应着。
他一走,张镇副官冷笑一声。
一挥手,四五个宪兵出现。
张镇副官冷冷说道:“庞德运办公室,一寸都不要拉下,给我搜!”
……
庞德运看到,张镇办公室里,还坐着一个年轻人。
这人他认识,来宪兵队几次了。
军统局行动处处长,孟绍原!
“张司令,您找我有事?”
庞德运毕恭毕敬说道。
“啊,小事。”
张镇若无其事说道:“这是军统的孟绍原处长,孟处长见我这间办公室装饰得好,问我是谁做的,我说是我们后勤科的庞德运庞科长。他就想见见你。”
“对,对。”
孟绍原微笑着说道:“我那间办公室,也要重新弄下,这不想问张司令把你借调到我那去。”
“能为孟处长效力,那是我的荣幸。”庞德运不动声色说道:“明天一早我就去您那里。”
“辛苦,辛苦,不过我办公室有个特殊要求。”
“您请说。”
“一定要把领袖画像给我挂好了,挂的就好像张司令这里一样公正。”孟绍原笑容满面:“最好,和张司令这里一模一样,这样,我有什么命令要下达都不用出屋子,隔壁房间的人早就知道了。”
庞德运终于开始出现了紧张:“您说的,我不太懂。”
“懂的,你肯定懂的。”孟绍原笑容更加灿烂:“能想出这个办法的,真他妈的是个天才,谁会有这胆子去领袖画像后面检查?我都他妈的被你骗了。怪不得我查来查去都查不出来到底是怎么监听的。”
庞德运知道自己完了。
正在这个时候,张镇的副官走了进来:“报告,查到了,我们砸开了一个保险箱,听筒就藏在里面,我试了一下,听得比较清楚。孟处长说自己的办公室里也想装饰一下。”
“哟,还有听筒呢。”张镇冷笑一声:“还好,我外面没有小老婆,要不然这些丑事,也都要被你庞科长给听到了啊。”
“张司令,我有罪!”庞德运迅速说道:“我官迷心窍,想偷听张司令的秘密,然后可以投司令所好,再说得难听一些,甚至可以勒索司令!”
“庞科长,你的这点聪明不用到正道上太可惜了。”孟绍原叹息一声说道:“两害相较取其轻,你宁可给自己安上这个罪名,也不愿意说自己是个间谍,其实,你承认还是不承认问题已经不大了!”
“其实,你承认不承认都无所谓。”孟绍原澹澹说道:
“你心里应该清楚,既然被我们军统的盯上了,没事还能打成有事,就是所谓的屈打成招,更何况你是真的有事呢?”
张镇哭笑不得。
哪有这么说自己的?
庞德运的眼皮跳动了一下。
孟绍原还是继续若无其事地说道:“我一直都说我不是那种特别残暴的人,可以用文明的方式解决,何必像个野蛮人一样?
到了军统审讯室,他们会把竹签一根根的钉进你的手指,会把你的指甲一个个的掀开,生掀!不是海鲜的生鲜。”
张镇真的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孟绍原是故意这么说的。
先是说军统的刑具是如何的可怕。
然后开句小玩笑。
让对方在紧张害怕的时候,忽然有些放松。
而这能够造成的效果就是,让对方奇妙的信任自己才是解决问题的那个人。
孟绍原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特意注意了一下庞德运的表情。
他先是脸部肌肉紧绷,当听到自己最后的那句小玩笑,又变得略有一些放松。
他随即继续说道:“连屈打成招都可以,何况是你?庞德运,你是宪兵司令部的人,我可以不给你脸面,但不能不给张司令面子。
一个宪兵司令部的科长,在我那里被折磨得不成人形,谁的面子上都不好看。我将来还得面对张司令。说吧,爽爽快快的说出来,我保证不折磨你。”
庞德运深深一声叹息:“孟处长,你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我要是再不识相,可就未免脑子太笨了,我说,我可以坐着说吗?这两天真的太累了。”
“可以。”
孟绍原亲自帮他搬来一把椅子,还点了一根烟递给了他。
庞德运坐下,深深的吸了一口烟,然后缓缓说道:
“我是一年前被策反的。我在外面曾经有一个私生子,悄悄交给我表哥带去了北平,叫庞高康,今年,有十八了。
就在一年前,高康忽然秘密回到了重庆,并且见到了我。我看到他都长那么大了,心里真的很开心。可他告诉我,他现在在帮日本人做事。
我一听,气坏了,让他赶紧脱离日本人的组织,到重庆来,我想方设法的保护他。可他说不行,我堂哥一家都在日本人的手里,还不止如此。
高康对我说,他在北平娶了媳妇,媳妇的肚子里已经有了我们庞家的骨肉,现在,他媳妇和孩子,也被日本人控制住了。
我又喜又怕。我老婆一直没法子生,我就高康这么一个儿子,而且,我很快有孙子了,我不能让庞家绝了后。就这样,为了我的儿子和孙子,我被拖下水了。”
庞德运开始为日本人工作。
他把自己收集到的情报,交给儿子,让他转交给日本人,来换取他儿媳妇和未来孙子的平安。
次后,庞高康又让他秘密见了一个日本人:
益山虎太郎!
益山虎太郎交给了他一些间谍设备。
其中就包括那个有线窃听器。
也是巧,正好张镇的办公室要重新装饰。
庞德运什么事都亲力亲为,找到机会,把窃听器安放在了画像后面。
“你们的联系方式?电话?”孟绍原追问道。
“是的,电话。”庞德运坦白道:“益山虎太郎给了我一个电话,让我有紧急情况就打这个电话。
而电话不是固定的,每隔一段时候,益山虎太郎就会打电话给我,告诉我新的联络号码。
上次你来,是我通风报信的。这次,我听到你们的对话,也是我提前通知了益山虎太郎。”
“你见过益山虎太郎几次?”
“三四次,不多。”庞德运面色煞白:“每次,都是有特殊情况,我们才会见面。每次见面,他都会给我一笔钱,算是我的报酬。
张司令,孟处长,这些钱我一块钱都没动过,都存在那里了。我知道这钱不干净,可我为了我的孙子没办法啊。”
“叛国,总是有理由的,庞德运,你这是自寻死路啊。”
张镇这次真的生气了:“这里是宪兵司令部,我们承担的,是保卫重庆的任务,可在我的身边,居然出了你这样的败类!
我张镇半世英名,宪兵司令部的赫赫威名,都要毁在你一个人的手里了。孟处长,我无话可说,你把人带走吧。”
“不急。”
孟绍原却不慌不忙说道:“你儿子还在不在重庆?”
“在,但我也无法联络到他。”庞德运接口说道:“他只听命于益山虎太郎,我说的都是实话。”
“你们做的都是杀头的事。”孟绍原平静地说道:“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帮你庞家留个后。不是你的儿子,而是你在北平那个孙子!”
庞德运心中升起了对孟绍原的信任感。
如果他说不杀庞高康,那庞德运肯定不信。叛国这种罪,掉几次脑袋都够了。
他说的,是保证不追究他的孙子。
庞德运松了一口气:
“说吧,要我做什么。”
“这次,我故意让你传递出情报。”
孟绍原盯着他的脸说道:“益山虎太郎会觉得你的情报是正确的,他依旧还会相信你,从现在开始,你继续待在宪兵司令部上班,等着益山虎太郎的电话。”
“我知道了。”庞德运也不是个笨蛋:“一旦有了他的电话,想办法套出他的藏身处,然后报告给你。”
“没错,我想你这么重要的一枚棋子,不光是益山虎太郎知道你的存在。”
孟绍原很肯定地说道:“如果这次益山虎太郎落网,我相信还会有别的人找你的。”
“我合作。”
庞德运几乎是不暇思索:“只要能给我庞家留给后,我什么都愿意合作。”
“悲哀,悲哀。”
看着庞德运被带了出去,张镇连说几声,然后又问道:“孟绍原,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设计好了?”
“设计什么?”
“你知道庞德运打出了这个电话,益山什么的不但不会怀疑他,而且只会更加信任他,你一开始就准备反过来利用庞德运这枚棋子了?”
“是啊,我一早就想好了。”孟绍原也没有否认:
“张司令,我们的工作和宪兵有所不同,我们也许考虑得会更多些!”
益山虎太郎暂时安全了。
暂时的,只是脱离了那么危险区域而已。
军统是怎么发现自己行踪的?
益山虎太郎百思不得其解。
“您的面来了。”
伙计端上了一碗面。
益山虎太郎真的饿了,而且昨晚还没有休息好。
他必须要迅速的恢复体力。
信步裕和后町胜武完蛋了。
益山虎太郎心中一片悲凉。
十八虎、十二狼。
来的时候气势如虹。
可现在呢?
一个接着一个被抓、被击毙。
日特机构在重庆新的力量,正在迅速削弱。
日特机构,包括益山虎太郎、羽原光一,或者是草森濑子在内,都把这次视为了决战!
决战?
益山虎太郎讥讽的笑了一下。
只剩下被动挨打了。
自己昨天仓皇逃窜,好不容易躲过了抓捕。
又找了一个又脏又乱的小旅馆,勉强对付了一宿。
他还让店家给自己准备了一点吃的。
只是那手艺实在不敢恭维,而且菜里的辣让已经适应重庆生活的益山虎太郎都难以下咽。
他只吃了几口。
到了早上,肚子实在饿了,这才不得不出来找吃的。
益山虎太郎并不敢在这里久留。
他三口两口吃完了面,连面汤都喝的干干净净的。
放下碗,益山虎太郎一摸口袋,脸色一变。
坏了,没钱!
他想起来,钱,全部都在信步裕那里。
他是一个顶尖的特工。
在他的特工生涯里,他从来没有为钱发愁过。
他拿着大把大把的钱,不断收买中国人。
但现在,他忽然发现自己身无分文。
他平时出来,除非必须,否则不会带太多的钱。
昨天住那家小旅馆,连吃带住,让身上不多的钱全部付了。
他也不喜欢戴表,或者是任何一件饰品。
他认为这会影响到自己行动时候的敏捷性。
怎么办?
一个堂堂的精锐顶级特工,居然为了一碗面钱在发愁。
益山虎太郎绝不想惹出任何动静,招来麻烦。
他看到伙计正在忙着招呼一桌客人,没注意到自己这里,
他悄悄的起身,慢慢的走到店门口。
“先生,您面钱忘赏了。”
伙计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啊,对,忘了。”
益山虎太郎装模作样的把手伸到口袋里。
接着,他拔足就跑!
跑的飞快!
伙计冲到门口,只能看到他的一个背影了。
开玩笑,益山虎太郎是顶级特工,跑还跑不掉吗?
伙计冲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啥子玩意,不就是一碗面钱?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
……
益山虎太郎有些悲凉。
自己堂堂一个顶级特工,居然会为了一碗面赖账!
这给帝国特工丢尽了脸。
这次是跑了,可以后呢?
以后怎么办?
自己还得继续活动。
而活动的前提,就是要生存下去!
钱,还有!
但都是由羽原光一保管的。
益山虎太郎从来不关心钱的事情,也从来没有过问过这笔资金隐藏在了哪里。
急切间,又无法联络到羽原光一!
怎么办?
他还需要联络其他人。
无钱寸步难行!
益山虎太郎倒也并不惊慌。
他是顶级特工,弄点钱,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
他不敢用枪。
普通的抢劫桉,警察不会当回事。
但如果用到了枪,万一被军统的得知,那就会有麻烦了。
他把枪藏到了一个地方。
然后寻找了一条小巷子。
现在还早。
只要有人出现,益山虎太郎就有把握。
皇天不负有心人。
没等多久,就看到一个男人哼着小曲一摇三晃的出现了。
手里拎着一瓶酒,手指上还戴着两个老粗的大金戒指。
益山虎太郎深深吸了一口气。
等对方靠近,勐的冲出:
“别动,打劫!”
对方又瘦又矮。
对付这样的人,益山虎太郎用一只手就能把他搞定!
“哟呵,打劫到你家十三爷头上来了?”
那汉子自称十三爷,看了一眼益山虎太郎手里的匕首:
“怎么着,今天想见血吗?”
“要钱,不要命!”益山虎太郎恶狠狠地说道:“赶紧的。”
“成啊,要钱,要钱好办。”
汉子忽然打了一个呼哨。
不好!
益山虎太郎心中一惊。
可就这么短的时间,却已经来不及了。
就看到十三爷身后冲来了四五个汉子。
益山虎太郎转身就想跑。
可是,他的身后,也出现了三个人。
“你也不打听打听,这里是谁的地盘!”
十三爷笑着指了指自己:“十三爷你都敢打劫,外地来的吧?还带着家伙?弟兄们,给我打!”
他的手下立刻冲了过去。
益山虎太郎手里有匕首!
而且,他是顶级特工,还是比较能打的。
但他不敢用,不敢打!
出了人命,事情就大了!
他把匕首一扔,抱着脑袋蹲到了地上。
拳脚相加。
益山虎太郎身上传来一阵阵的疼痛。
……
看着瘫倒在地上的益山虎太郎,十三爷阻止了他的兄弟们:
“小子,以后再出来打劫,招子放亮一点。十三爷今天心情好,就不和你为难了!小的们,这双皮鞋不错。”
一声令下,他手下立刻扒下了益山虎太郎脚上的皮鞋。
十三爷拿在手里,越看越是满意:
“好了,这算是给十三爷的赔偿,小子,记住了,你一个外地人来重庆,要先拜码头,再来搞钱,这个瓜皮娃子,啥都不懂!”
边上的人还忍不住炫耀几句:“这是我们十三爷,那是见过坐馆大爷的。坐馆大爷是谁知道吗?孟绍原,就是那个盘天虎!”
孟绍原?
趴在地上的益山虎太郎更加不敢动了,嘴里只是喃喃说道:“我错了,我错了。”
“坐馆大爷他老人家的名字,以后可不敢直接提。”十三爷恭恭敬敬说道:“能够见到大爷,那是我这辈子的荣幸,”
走的时候,十三爷还狠狠的踢了益山虎太郎一脚。
……
益山虎太郎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被打得鼻青脸肿。
他是顶级特工。
可这顶级特工,今天,却被一群混混给打了。
就连皮鞋,都被抢了。
抢劫的人反而被抢了一双皮鞋,这是什么样的操作?
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
抢劫,也是一门技术活。
益山虎太郎光着脚站在那里,稍稍一动,浑身哪里都疼。
没有办法描述他现在的心情。
他是,顶级特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