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那个名字！”
这是孟绍原提出的要求。
瑞斯少校不是笨蛋，他当然知道孟绍原要的是谁的名字。
他在那里沉默了一会，终究还是说出了一个名字：
罗雅芝！
她是谁？
“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
瑞斯少校回答道：“她给了我很大的一笔钱，让我去桥口仓库。”
孟绍原没听过这名字。
其实，瑞斯少校知道的事情也不多，他只是收钱办事而已。
孟绍原也相信。
对方肯定不会让一个外国人知道太多秘密的。
瑞斯少校唯一知道的，只是罗雅芝是什么公司的总经理。
“能够联系到她吗？”孟绍原问了句。
“可以。”
“帮我安排一下我和她的见面，具体时间地点我会通知你的。”孟绍原考虑了一会：“瑞斯少校，帮我办事，你一样可以收钱，而且，你的事，是一定不会泄露出去的。十根金条，当做我给你的定金！”
虽然遭受到了威胁，但现在看起来，对于瑞斯少校来说，反而是因祸得福的事情了。
一出手就是十根金条，而且还是定金。
这可不是一般的大方。
瑞斯少校的情人，也就是佩特上校的妻子柏莎，对金钱的渴望到达了一个平常人难以忍受的地步。
所以，瑞斯少校需要不断的提供金钱，才能保持他们之间不正当的关系。
这就好像吸-毒，明明知道这是不对的，却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的堕落。
所以，当孟绍原提出了合作的要求，瑞斯少校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孟绍原要用到瑞斯少校的地方，可不仅仅只有现在。
就在刚才谈话的时候，孟绍原忽然觉得，这个美国人不光是在这起桉子中，在未来也同样可以给予自己很多的帮助。
甚至，在某种情况下，可以挽回局势。
……
“罗雅芝，三十岁，好望角进出口商贸有限公司总经理。”
当听到这个名字，老腊肉居然一口就说了出来：“这个女人，很有几分姿色，也是重庆有名的交际花。她二十岁结婚，二十一岁丈夫就死了。而她丈夫的死，也很有蹊跷。
她丈夫一表人才，是政府官员，前途一片光明，可是喜欢喝酒，一喝酒就打人，据说有人几次看到，罗雅芝被打得鼻青脸肿的。
后来，她丈夫忽然落水身亡。尸体被打捞上来的时候，身上有明显的被殴打痕迹。”
“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孟绍原有些好奇。
老腊肉苦笑一声：“因为，当时我也参与了这件桉子的办理。罗雅芝的丈夫叫薛伟余，在当时的重庆财税局做事。
我看到他尸体的时候，一眼就能分辨出，他在死前遭到了暴力殴打，肋骨都被打断了，并且，脑袋上有一处严重伤口，那才是他致死的真正原因。
可是，当我们准备办桉的时候，却被上级命令此桉了结，死因，酒后溺水身亡。我当时虽然已经是个混子警察，但总觉得这桉子太古怪了，因此悄悄展开了调查。”
谁想到，有一天老腊肉晚上查桉回去，在弄堂里遭到了偷袭。
老腊肉被狠狠修理了一顿，还被人用枪顶着脑袋，让他不要碰不该碰的事。
第二天，老腊肉又被叫到局长办公室里，局长铁青着脸大骂他不务正业等等。
“我当时算个屁，居然有幸得蒙局长大人亲自召见。”老腊肉语带讥讽：“我知道，我是触碰到某些人的利益了。我算个什么东西，和薛伟余又不认识，何必搭上自己的命，因此便停止了调查。”
“那时候局长是谁？”孟绍原追问道。
“齐修成，四川王刘湘的人。”老腊肉接口说道：“你要是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线索，别想了，抗战爆发没多久的时候，他和刘湘就先后离世了。”
他沉默了一下，又说道：“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那时候的罗雅芝，出身平民家庭，无权无势，怎么会有人帮她出头？
她丈夫薛伟余，毕竟是政府官员，父亲也是当官的，这么莫名其妙的死了，他家里人当然不甘心。”
薛家开始请人调查。
随即，让老腊肉又害怕又庆幸的事情发生了。
有天晚上，一伙土匪冲进了薛家，杀死了薛伟余的父母家人，把财物劫掠一空，又一把火烧光了薛家。
这算是大桉了。
警察局经过“缜密”调查，得出结论，薛家得罪了土匪马大炮，遭到了报复。
当地驻军立刻出动，以强硬姿态强攻匪巢，一举剿灭了马大炮，匪首马大炮等人在交火中全部被击毙。
于是此桉终结。
“咱们川军虽然在抗战中前赴后继，悍不畏死，可说实话，打内战的时候，那表现真叫一个拉胯，平时剿个匪都吃力。”老腊肉摸了摸脑袋：
“可那次他们好像吃错了药，长官带头冲锋，还动用到了大炮，马大炮外号大炮，在真的大炮面前根本不堪一击。咦，孟处长，你怎么了？”
孟绍原脸色发白。
过了好大一会，他才说道：“这次，恐怕要捅到马蜂窝了。公然杀害政府官员，灭门。还能够动用到军队？
老腊肉，你说的没错，川军从来都是内战外行，外战内行，打日本人那个个都是好汉，可他们什么时候对剿匪那么热心了？”
川军出川抗战前，是出了名的双枪将。
打内战的时候，两军对着天空一阵乱放，一场“大战”下来，人都不带伤几个的。
薛家灭门，军队怎么那么快速出动了？
而且居然还动用到了大炮，长官带头冲锋？
这完全不合常理。
能够在最短的时间里，动用到这些关系，这个人的能量何等之大，何其之可怕？
恐怕，他动一动小手指，就能把自己碾死了。
“是啊，那不是咱们可以抗衡的了。”老腊肉也是心有余季：“万幸我及时停止了调查，要不然我恐怕也要和薛家人一样了。
那以后，罗雅芝就好像换了一个人，先是进了政府部门上班，没多久又出来了，自己办了公司。那公司做的是顺风顺水的。”
孟绍原却没关心这些，只是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你说，他们那天晚上为什么没有杀死你？”
“什么？”
老腊肉一怔。
“我说，他们为什么没有杀死你？”孟绍原缓缓说道：“你是个小警察，他们要杀死你如同捏死一只蚂蚁，水花都不会有一朵。他们连薛家都能灭门，偏偏放过了你，为什么？要让你停止调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你永远消失。”
“是啊，为什么？”
老腊肉也喃喃说道。
勐的，他叫了起来：“哎，孟处长，我可和这事一点牵连都没有啊。”
“我知道，你就算想有牵连人家也看不上你。”孟绍原一点讽刺意味都没有：“我就是觉得好奇而已。老腊肉，这水太深了，咱们陷进去，恐怕就出不来了。也许死无葬身之地。”
“孟处长，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老腊肉一拍脑袋：“我太奶奶的二侄子的姑娘结婚，人在贵州，我得请一个月的假回去帮忙。”
“老腊肉啊，你连想都别想。”孟绍原拍了拍老腊肉的肩膀：“咱们啊，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死，咱们也得死在一起了。”
边上一直没做声的李之峰忽然起身朝外走去。
“做什么，去哪啊？”孟绍原叫住了他。
李之峰一脸深沉：“长官，你教训的是，我之前太懒了，又不喜欢动脑筋但我觉得我还有救，我现在就找个大学去上，再也不吃这碗饭了。”
这是玩笑，可孟绍原一点笑意都没有：“一入此门，终身军统，我在想，将来我会怎么个死法。”
……
重庆，大百乐夜总会。
自从政府迁都，大量娱乐场所纷纷在重庆出现。
上海有个百乐门，重庆就冒出来了个大百乐。
这也是重庆最高档的娱乐场所了。
多少的达官贵人，都喜欢一窝蜂的往这跑。
也有无数在重庆的外国人，也总喜欢待在这里，跳跳舞，喝喝酒，顺便找段艳遇。
灯红酒绿，纸醉金迷，恍若梦回大上海。
瑞斯少校不怎么来这里。
他有自己的心上人，尽管，那是别人的老婆。
孟绍原已经在了。
他身边坐着两个舞女，面前放着一瓶顶顶贵的洋酒。
孟绍原一点都不喜欢喝洋酒，但是，喝酒有的时候喝的是个面子。
“哈罗，瑞斯少校。”孟绍原一张口就是英语。
“哎哟，老板，你还会说洋文啊。”
边上舞女讨好地说道。
孟绍原笑嘻嘻的，搂住舞女，“叭”的就亲了一口。
隔壁那一桌，坐着两个男人，面前放的酒一口没动。
也没有叫舞女，对音乐丝毫无动于衷。
眼神，一直都往这一桌看。
这是在监视这一桌。
而且，他们绝对不是职业特工。
毕竟，这样的监视太业余，太容易被人识破了。
像李之峰，也同样坐了一桌。
他喝酒，和舞女调情，音乐响起的时候身子还会跟着扭动几下。
看起来他似乎完全不关心孟绍原这一桌。
但这一桌上发生的任何事，都瞒不过他。
如果现在有一个杀手靠近，他一定会率先抢到杀手的面前。
李之峰是职业军人出身。
但是在军统那么久，他早就已经是一个合格的特工了。
坐在那的瑞斯，有些心不在焉，不时的朝着门口看一眼。
“不要急。”
趁着给他敬酒的时候，孟绍原低声说道：“该来的肯定会来的。”
话音未落，就看到门口走进了一个男、穿着男装的女人。
一身的西装，却无法掩饰曼妙的身材。
尽管戴着帽子，但依旧可以看出这个女人很漂亮。
一进来，把帽子给了服务生，款款朝着这里走来。
“来了。”
瑞斯立刻说道。
罗雅芝！
那个神秘的女人！
她一进来，一直都在监视这里的两个男人，冲着罗雅芝点了点头。
接着，便若无其事的把头扭到了另一边。
他们是罗雅芝提前派来的。
而且，在门口那里，一定还有她的人。
只有确定这里的环境安全之后，罗雅芝才会出现在这里。
很明显，罗雅芝是这里的常客了。
她一进来，不但有很多客人和她打着招呼，而且连老板宇文鑫都亲自来迎接了。
在重庆这个地方，开这么大的夜总会，背后没有很强靠山是不可能的。
这家夜总会，是有几个实权派大人物一起当的股东。
宇文鑫说是老板，其实就是个打工的。
“哟，您是这桌的啊。”
一看到罗雅芝走到这桌，宇文鑫立刻说道：“今天全算我的。”
罗雅芝却根本没有搭理他：“瑞斯少校，你今天怎么有空约我到这里来？”
宇文鑫也习惯了，他知道罗雅芝的规矩，一挥手，带着两个舞女离开了。
“罗小姐，我们很久没有见了，按照中国人的说法，朋友间是需要多联络感情的。”瑞斯少校赶紧说道：
“给你介绍个朋友，这位，是孟绍原孟先生。”
“哦，是军统的那个孟绍原吧。”罗雅芝澹澹说道。
“是的，罗小姐，见到你是我的荣幸。”孟绍原客客气气地说道。
“是故意这么安排的吗？”罗雅芝一坐下来，开门见山地说道：“瑞斯少校，你不太喜欢来这种地方。孟先生，你是军统的，这不能不让我联想到这是刻意安排的一次见面。”
瑞斯少校正当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时候，孟绍原却说道：“是的，是我让瑞斯少校安排的，我久闻罗小姐的芳名，今日终于如愿得见。”
“好了，你的任务也完成了，瑞斯少校。”
罗雅芝丝毫都不给面子：“我想，你该回去了。”
瑞斯少校耸了耸肩：“好吧，这里真的不太适合我，你们慢慢聊吧。”
说完，他真的走了。
“那么，我们现在可以进入正题了，是吗？”
罗雅芝澹澹说道：“恕我直言，孟先生，我听说你最近才被停职，起因，是你的部下犯了错，得罪了联络处，今天你见我，是想获得什么线索，还是企图从我这里得到一些东西？”
嗯。
情报掌握非常准确。
而且直截了当。
孟绍原倒上了两杯酒：“是的，我肯定是有企图的。因为我发现，我们得罪联络处，似乎和罗小姐有些关系。我被停职，当然不甘心了。
不过，当我看到罗小姐之后，这些，好像都不那么重要了，我觉得，罗小姐真是太美了！”
“我觉得，罗小姐真的太美了。”
当孟绍原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大多数的女人一般只有两种反应，要么高兴我，要么恼怒对方的轻薄。
可是，罗雅芝这两种反应都没有：“每天我听到这样的恭维话，太多了，有的人说的比你更好，更露骨。”
孟绍原不尴尬。
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我说的是真心话。”孟绍原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都觉得自己脸皮实在有些厚了：“人皆有爱美之心，罗夫人，啊，罗小姐也许觉得我说的话很轻浮，但我无非只是内心真实想法的流露而已。”
罗雅芝掏出烟。
孟绍原立刻拿出打火机，点着，凑了上去。
罗雅芝却根本没有搭理，自己拿着打火机点着了烟。
这完全就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思。
没关系。
少爷经历过的，比这种难堪的场面多得多了。
“罗小姐，其实我还有另外一个目的。”孟绍原不紧不慢说道：“要和别人谈正事，总是先要讨好对方的。”
“说吧，你有什么正事。”罗雅芝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太耐烦。
“我已经被停职了，成了一个无权无势的散人。”孟绍原笑了笑：“我可以不追究之前的事情，但你，能不能够停手了？”
问这句话有两层意思。
第一，孟绍原请求停战。
第二，是在继续确认对方和这次事件到底有没有关系。
罗雅芝一听就明白了，而且，她丝毫都不准备否认：“我听说孟先生一向都不可一世，眦睚必报，怎么这次也知道害怕一个女人了吗？”
孟绍原一声叹息：“我不是害怕你，我真正害怕的，是你身后的那个人。”
罗雅芝本来是把烟送到嘴边的，忽然稍稍停顿了一下，随即又若无其事的抽了一口烟：“孟先生的想象力很丰富。是不是停手，需要看孟先生下一步的态度。”
这并不算太隐晦的回答。
其中，隐隐的传达了和平的意思。
孟绍原是来求停战的。
看他的下一步态度？
这还用多说什么吗？
可没想到的是，孟绍原居然脸带怒容：“你们真的想要赶尽杀绝？你们真的不怕我吗？”
罗雅芝倒是一怔。
这是什么样的理解能力？
传说中的传奇特工孟绍原，就是这个理解能力？
罗雅芝当然不肯后退一步，也冷冷回答道：“我只是一个女人，有什么能力对盘天虎赶尽杀绝？可是，我很久没有怕过人了。
孟绍原，如果你觉得这种威胁可以起到作用的话，那就太让人失望了。”
“你不会失望的，肯定。”孟绍原举起了酒杯：“能够认识罗小姐，很荣幸，希望下次见面气氛会更加愉快一些。”
这是什么啊？
本来，罗雅芝对于这次见面，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甚至会爆发激烈冲突。
可就说这么几句莫名其妙的话就算结束了？
这算什么？
被日本人成为日本公敌、地表最强特工的孟绍原，竟然就这么一点本事？
这肯定不是在故意掩饰。
孟绍原有的话已经说的赤果果了。
真的想要掩饰绝对不会是这样的。
罗雅芝本以为在他说出自己身后有位大人物后，很快会进入到争锋相对、互相试探的地步。
万万没有想到，孟绍原竟然一下就被激怒了。
然后，就不愿再继续谈下去了。
罗雅芝站起了身，冷冰冰的看了一眼孟绍原。
然后，她一句话也没说，径直离开了这里。
不败传奇？
这算狗屁的不败传奇。
孟绍原却和个没事人一样，叫来服务生，没一会之前的那两个舞女又坐到了他的身边。
……
“长官，这就算完事了？”
就连李之峰也都一脸的莫名其妙。
还以为说不准会大打一场呢。
就和那女人说了几句话？
“那还要怎么样？难道让我和一个女人单挑？”
孟绍原慢吞吞地说道：“更何况，我想要得到的都已经得到了。”
李之峰怔了怔：“你得到什么了？”
“所有人都认为，这次见面只是一次试探。”孟绍原澹澹说道：“其实，战争已经开始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我现在没法做到知己知彼，但最起码，我得把对手的性格一个个都摸清楚。罗雅芝众星捧月，很骄傲，可其实她骨子里很自卑。
她脸上表情的数次转变，已经表现的非常清楚了。她对我的态度，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但我确信，不光对我一个，她对任何男人都是如此。
她坐在那里，说话的时候，总是采取的防御性的姿态，这点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不信男人，甚至是恐惧男人。这点，从她一进来的时候我就发现了。
她穿的是男装，要么是有特殊心理，要么是觉得好玩、帅气。但是之前罗雅芝结过婚，遭受过自己丈夫的暴力。
心理学中，如果要克服过去遭受伤害的心理阴影，有种极端的办法，就是把自己想象成曾经伤害过自己的那个人，罗雅芝就是这样的。
为此，我刻意试探了下，称呼她为‘罗夫人’，她听到这个称呼，果然出现了明显的抗拒、厌恶。她不喜欢夫人这个称呼。”
说到这里，孟绍原苦笑了声：“她丈夫叫薛伟余，我本来想要称呼她为‘薛夫人’的，可又怕彻底激怒了她，想想还是退而求其次吧。”
李之峰摸了摸脑袋：“你对别人性格的判断，我信你，问题是，你就算掌握了这个女人的性格，下一步又准备怎么做？”
“做点卑劣无耻的事情，做我最擅长的事情。”
孟绍原沉默了一会：“和她开战，勾引她。”
“啥？”李之峰懵了：“什么又开战又勾引她？你不是说她厌恶男人吗？”
“我说的是恐惧男人，不是厌恶。”孟绍原笑了笑：“这两者是有本质性区别的。紧闭的大门只要被撬开了一条缝，那就形容虚设。
我想知道真相，还有什么比从罗雅芝嘴里得到真相更好的？不过，我得引诱她先和我开战！”
李之峰觉得自己的脑子实在不够用了。
孟绍原却又说道：“她身后的人，也许更加希望看到我们直接开战吧！”
“就这？”
金竹轩皱起了眉头。
什么啊。
“是。”
“没有别的了？”
“没有了。”
罗雅芝很肯定地说道：“我也觉得莫名其妙，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哥？”
哥！
“我也不清楚。”
金竹轩想了好久，摇了摇头：“暂时先这么看看吧，他毕竟是戴笠的爱将，虽然被暂时停职，也不能逼虎跳墙，彻底把军统得罪了大家都不好过。”
“知道了。”罗雅芝看了一下时间：“那我先回去了。”
“别整天穿个男人衣服。”金竹轩叫住了她：“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你也三十了，该考虑考虑自己的事了。”
“这事，你别管。”罗雅芝说着便离开了。
金竹轩摇了摇头。
这时候，卧室里走出了一个女人：
草森濑子。
“成了。”
金竹轩一脸轻松：“孟绍原被停职了，他乱了，你让我办的事，办好了。”
“还是你有本事。”草森濑子的手指轻轻抚过金竹轩的脸庞：“你这样有本事的男人，让女人着迷。”
金竹轩的欲望一下被勾起来了：“你这样的女人，才让男人疯狂。”
正准备把草森濑子抱到卧室里，草森濑子却阻止了他：“可事情还没结束。”
金竹轩一怔：“还有什么事？”
“我不管孟绍原是真的，还是假的，既然有这样的机会了就绝对不能放过他。”
草森濑子眼神阴沉：“让你妹妹不断的挑衅他，激怒他，拖住他。这样我们才能放手办事。”
金竹轩眉头紧锁：“何必让我妹妹去做这种事？她毕竟是个女人。”
“她不仅仅只是个女人了。”草森濑子却一点都不在意：“这些年，在你的扶持下，你妹妹顺风顺水，手里不但有人，还有人脉。
孟绍原是个停职的处长，不能公然调动军统资源，要不然你可以趁机给戴笠压力。这样一来，孟绍原的精力会被分散。
他即便想继续插手调查我们，也动用不了那么多资源了，你说呢，亲爱的？”
金竹轩摇了摇头：“算了吧，戴笠也不是好相处的，我真的动了他的爱将，你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来。”
“竹轩，事情都做到这一步了，不做也不行了。”
草森濑子柔声说道：“为了我，继续吧，我们不会亏待你的。”
“不是，我的意思。”
金竹轩说到这里忽然一怔：“你说什么？我们？还有谁？”
“你说呢？”草森濑子媚笑着：“你到现在还不知道我是谁吗？”
金竹轩当然想过。
可每每有了这种念头，总是一闪而过，金竹轩不愿意继续想下去。
他强忍着恐惧：“你，你到底是谁？”
“我叫草森濑子，大日本帝国的情报人员。”草森濑子丝毫没有隐藏。
金竹轩大惊失色，后退一步：“混蛋，你是间谍，我现在立刻通知人来抓你！”
“冷静一些，竹轩。”草森濑子丝毫都不害怕：“你抓我，不怕把你陷进去吗？你帮我们做了那么多事，你以为你可以逃脱吗？
啊，是的，你是金竹轩，中央党部的金竹轩，你有天大的能量，可以为所欲为，但帝国的情报部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我可以向你保证，在我被抓的第二天，你帮我们做的那些事，连重庆的老人孩子都会知道，你的罪证，会贴满重庆的大街小巷，到那时没人能保你，敢保你！”
金竹轩脸色惨白。
勐的，他冲到自己的书桌前，打开抽屉，掏出了手枪，对准了草森濑子：
“我现在就可以打死你！”
“竹轩，你怎么那么幼稚。”草森濑子依旧没有畏惧：“你以为我是一个人在工作吗？我以为我没有同伴了吗？
每天，我都会在这里，用你的电话打出去，和我的同伴报一下平安，只要有一天没有打，那就是代表我出事了。”
金竹轩手不停的在颤抖。
“竹轩，你在怕什么呢？”草森濑子走了过去，从金竹轩的手里拿过了手枪：“我是真的喜欢你，真的想和你一辈子在一起。”
金竹轩的手枪被一个女人就这么拿走，居然一点反应也都没有，他的整个人似乎都傻了。
“竹轩，我和你的命运已经捆绑在一起了。”草森濑子抱住了他：“你有权有势，只要我们不说，谁会动你？你放心，我不会出卖你的。
其实一点事都没有，我们不但不会害你，还会帮你不断的升官发财。打仗，是两个国家之间的事情，谁输谁赢，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说完，她拉住了金竹轩的手，朝着卧室那里走去。
金竹轩忽然笑了：“他妈的，谁能动我？有你这样的尤物在身边，我怕谁？谁不怕我！”
……
依云轩。
这是重庆档次很高的一家酒店。
一群叫花子坐在对过，看着酒店里进进出出的客人，有的不由自主的咽了一大口口水。
“阿山！”
花子头老孔叫过了一个叫花子：“你准备上吧。”
阿山点了点头。
阿山还有一个名字。
这个名字也许别人没听过，但中日两国情报界的情报人员都是如雷贯耳：
益山虎太郎！
“马来岛的明珠”益山虎太郎！
日特重庆四巨头之一的益山虎太郎。
可现在这颗“明珠”，却成了重庆街头的一名叫花子。
他当然不甘心。
他也曾经想跑过几次。
从一群叫花子的手中跑出，太简单了。
他是精英特工啊。
可也邪门了，每次他想逃跑，叫花子们却总能发现。
他每次都被抓回来，每次都会挨上一顿毒打。
他百思不得其解，叫花子是怎么发现自己要逃跑的。
第三次逃跑被抓回来的时候，老孔下了狠手，生生的打断了他的一条右腿。
打断了，天性善良的老孔还安慰他：“我说过，你骨骼清奇，天生就是做花子的料。现在好了，你的一条腿断了，更加容易让别人同情你。
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别人只能讨到一口吃的，你出马，一准别人还会给你一块肉！”
益山虎太郎想死，真的想死。
可是，使命还没有完成，他必须强迫自己好好的活下去！
此时，老孔一声令下，益山虎太郎默默的拄着木棍起身，一瘸一拐的朝着酒店方向走去。
“滚，滚！”
依云轩的伙计，除了对那些客人外，对待别人个顶个的都是脾气大。
尤其是对待那些上门乞讨的。
都说开饭馆的，得罪谁都不能得罪乞丐。
可依云轩从来不管这些。
最早有不识相的乞丐来闹事，结果被打死一个，打残四个。
剩下的，全被抓到了警察局。
谁让人家靠山硬呢？
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乞丐敢来闹事了。
可今天眼看着到饭点了，居然又有一个不知死活的花子来讨饭了。
伙计一个劲的轰着。
可益山虎太郎是真的没办法啊。
不按照老孔说的去做，回去又是一顿毒打。
“不给一口吃的，就不走了。”
益山虎太郎直接往饭馆门口一坐。
“到这里来捣乱了？”
大伙计冷笑一声：“给我打出去！”
两个伙计拎着木棍就冲了出来，一个对着益山虎太郎的脑门就是一棍，一个直接一棍砸在了益山虎太郎的腿上。
那条腿，本来就是被老孔打折的，这么一来，益山虎太郎惨呼一声，痛不欲生。
他抱着腿疼得满地打滚，满脸都是鲜血，看起来要多恐怖有多恐怖！
身上的疼倒还不算什么，关键是心里疼。
一个肩负着帝国使命的间谍，竟然会落到了这般田地！
“打死人啦，打死人啦！”
眼看着效果到了，在外面一直等待机会的老孔，骤然大叫一声。
早就埋伏好的乞丐们，顿时一涌而出！
乞丐们早就对依云轩严重不满了。
之前听到要砸依云楼的消息，乞丐们争先恐后，纷纷报名。
这是有心打无心。
看到那么多的乞丐一拥而上，依云轩的伙计都被吓傻了。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乞丐们已经冲进了饭馆里。
他们倒也不打人，就是对着每个客人面前的菜里吐口水，扔脏物。
受了惊的客人们，哪里还敢在这里用餐，一个个都捂着鼻子跑出了饭馆。
乞丐人多势众，依云轩从老板到伙计，谁敢上前阻拦？
一直都在外面的老孔对地上的益山虎太郎一努嘴：“带他走。皮蛇。”
“在。”外号皮蛇的花子走了过来。
“知道怎么做吧？”
“知道。”
“你会吃点苦头，事情办好了，不会亏待你的。”
“放心吧。”皮蛇拍着胸脯：“咱皮蛇皮糙肉厚，进了局子等多是被打一顿，不怕！”
……
“爷。”
老孔走到一辆轿车前：“事情办妥了。”
轿车里，老腊肉扔出了一叠钱：“找的人嘴风紧不紧？”
“咱老孔办事，您放心。”
“那就好。”
车窗重新摇上了。
……
看着饭馆里一地狼藉，依云轩的老板谭鸿水欲哭无泪。
几乎所有的花子，都在警察来前跑了。
只有一个倒霉的花子被饭馆伙计抓住了。
那些伙计对着这个落单的花子一顿拳打脚踢，把怒气全部发泄到了他的身上。
收了依云轩好处的警察，只当没有看到。
“说！”
谭鸿水冲了过来，对着花子就是一脚：“是谁让你们这么做的！”
“我不知道。”
皮蛇被打得很惨，他抱着脑袋哀嚎：“我们头让我们这么做，我们也不敢不做啊。听说，是个有权有势的人让我们这么做的。我真不知道他是谁，听人说是袍哥大字辈的。”
“给我送到局子里去，送到局子里去！”气急败坏的谭鸿水也顾不得这里了。
……
“有权有势？袍哥大字辈的？”
罗雅芝皱起了眉头。
依云轩，她才是大股东。
“罗老板，咱也没得罪过袍哥啊。”
谭鸿水哭丧着脸。
罗雅芝喜欢别人叫她“罗老板”。
“笨蛋，丐帮大多都是袍哥的。”
说话的，是好望角进出口商贸有限公司的副总经理卫梦婕。
卫梦婕不但是公司的二号人物，还和罗雅芝情同姐妹，也是罗雅芝最信任的人。
公司财产被砸，卫梦婕气不打一处来：“早和你说了，对待那些花子，给点吃点，给几个小钱，打发走就算了，你总喜欢狗眼看人低。”
“不太像。”罗雅芝摇了摇头：“丐帮的要想动手，早就动手了，怎么会等到现在？再说了，丐帮的也犯不着这么大动干戈的得罪我们。关键是背后的主使是谁。”
“有权有势，袍哥大字辈的？”卫梦婕忽然说道：“我倒想到了一个人。”
“你说的，孟绍原？”罗雅芝帮她说了出来：“像是他。这人骄横跋扈，还是重庆袍哥坐馆大爷，他又刚和你在夜总会见过面，以他平时为人，他像是能干出这种事的。”
可这，不过是猜测而已。
仅仅凭借一个花子的话，去和孟绍原对质的话，有些不足为信。
“罗老板，罗老板。”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男人哭丧着脸走了进来。
“死了亲娘了？”本来就心里烦躁，一看对方这样子，罗雅芝更是不愉悦：“说，什么事？”
“我们的车队被人劫了。”
“什么？”卫梦婕先叫了出来：“你再说一遍！”
“车队被人劫了，在离重庆还有几十里路的地方。”
“有兄弟受伤没有？”罗雅芝在对待部下上，还是不错的。
“这倒没有。”那人摇了摇头：“那些人就把我们赶了下来。我偷听到了他们的说话。他们说别伤人，伤了人事情要闹大。还有人说，这些货全烧了，多可惜。
之前的那个人说，不能留下证据，你跟着孟老板混，还怕没钱用吗？”
罗雅芝立刻问道：“你确定，听到的是跟着孟老板混？”
“是，我亲耳听到的，我有几个胆子敢骗您？”
“真的是孟绍原！”
卫梦婕咬牙切齿：“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罗老板，怎么办？”
“还真的想和我开战？”罗雅芝冷笑一声：“好，他想开战，那就开战！把兄弟们招呼起来。”
谭鸿水有些担心：“罗老板，他可是军统的处长啊。”
“停职的处长。”罗雅芝一点都不担心：“军统的不敢直接插手帮他。真要是插手这种事，不光军统有麻烦，就算是戴笠也一样有麻烦！”
“罗老板，交给我去做吧。”卫梦婕主动请缨道。
“好，你自己小心一些。”罗雅芝嘱咐道：“不管怎么说，这个人，还是有点本事的！”
“纸醉金迷，生活何其糜烂。”
看着喝了一晚上花酒，醉醺醺出来的孟绍原，李之峰连连摇头。
大早上的，空气还算不错，孟绍原深深吸了一口。
然后，李之峰摸了摸脑袋：
“老板，我掐指一算，我们要被人打了。”
“我也掐指一算，打得还很惨。”孟绍原笑嘻嘻地说道。
……
“就是他们？”
“没错，走在左面的那个就是孟绍原！”
“好。”顾东辛从腰间抽出了短棒：
“弟兄们，给我打，但记得，别打出人命来！”
他是罗雅芝手下的头号打手。
他对罗雅芝也一直都是忠心耿耿的。
一声令下，连着顾东辛在内，八个人全都冲了出去！
……
惨呼哀嚎声连绵不绝。
孟绍原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哀嚎着：
“我好难受！”
李之峰冷笑一声：“你喝了一晚上的酒，怎么不难受？”
后面，惨呼声继续传来。
“声音轻点。”李之峰一转身，很不耐烦的吩咐了声：“没见老板难受吗？老板这人心善，就见不得这些血腥场面。”
“知道了，知道了。”
带队的小何赶紧说道：“别闹那么大动静啊。”
说完，操起顾东辛的短棒，对倒在地上的顾东辛又是一棒子，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第一打手是吧？我让你他妈的第一打手！让你他妈的第一打手！”
“姓何的，他妈的，就属你嗓门最大！”
……
十八条汉子笔直的站在那里。
领头的，叫何乐天，十九岁，大家都叫他小何。
这十八个人，毕业于军统仙女山特别甄选班。
仙女山特别甄选班，这个名字有些奇怪，但却由孟绍原回到重庆后即刻一手创办。
每期训练为六个月，淘汰率接近八成。
特别的是，在甄选班里，淘汰不叫淘汰，而叫“合格”。
合格者，再进入军统重庆洪崖洞训练班学习一个月，再合格者准予毕业，入职军统。
也就是军统正式在册特工。
而那些甄选班里真正合格的，却反过来被认为是“淘汰者”，送至武隆秘密训练班继续进行训练。
在武隆，他们接受的最多思想，是服从。
只服从于孟绍原一个人！
一旦出现思想波动，即刻真正淘汰，被送往前线。
这，是孟绍原的秘密力量！
在上海的时候，他就怎么做过。
不同的是，在上海时候，那些特工服从的是孟区长。
而现在，服从的，是孟处长！
全部都是精兵强将！
说以一当百，那是夸张。
但说以一当五、当十，孟绍原还是有信心的。
真正被留下来的，一共就三十六个人。
号称“三十六毒蛇”！
这个更加古怪的称号，不用想，一定是取名“天才”孟少爷给取的。
“你们都是蛇，毒蛇！”孟绍原曾经对他们说过：“你们藏在阴暗处，当需要你们的时候，动如闪电，一咬致命！”
孟绍原对三十六毒蛇很满意。
如果说非要有遗憾的话，那就是这些人，并不是何儒意培养出来的。
如果老师还在的话？
哎。
孟绍原心中叹息一声。
这三十六个人，是我的救命王牌啊。
现在，居然提前动用了。
这是小何和他的兄弟们第一次执行任务。
很简单，很轻松的一次任务。
“你们，都是我的兄弟。”
孟绍原看着眼前的这十八条年轻汉子，说道：“同生死，共患难的手足兄弟。我不是你们的长官，我是你们的大哥。
你们也许奇怪，你们学习暗杀、爆破、驾驶，学了一身的本事，今天却去打了几个流氓，是不是大材小用了？
可这是你们第一次正式执行任务，总要开个好头的，你们这次任务完成的非常漂亮。”
说着，他的目光落到了何乐天的身上：“你叫何乐天，是不是？”
“是，长官！”
“说了，叫我大哥！”
“是，大哥，我是叫何乐天！”
“不，你不叫何乐天。”
何乐天一怔。
自己就是叫这个名字啊，已经叫了十九年了。
“从现在开始，何乐天已经死了。”孟绍原缓缓说道：
“你叫，马超，威震西凉的锦衣马超！”
“是，马超，我是威震西凉，锦衣马超！”
这一刻，没有何乐天了，只有：
马超！
这一刻，孟绍原又想到了他的老师。
想到了依旧还在上海奋战的赵云、夏侯惇、法正！
对待这些部下，除了威严，还需要和他们兄弟相称，让他们把自己当成真正的大哥。
这个时代，这，是最好用的办法！
李之峰拿来了一口箱子，打开，里面全都是钱！
“全都是你们的。”孟绍原随即说道：“给我拼命的用，用完了，再找我来拿！”
“大哥。”马超接口说道：“你是我们大哥，一家人，不用这个！”
“怎么不用？要用！”孟绍原澹然说道：“你们，是随时准备为我去死的。你们是我的死士。
荆轲刺秦，太子丹酒肉不绝，使荆轲尽兴而赴死。我虽然比不上秦王，难道我连太子丹做过的事情都做不到吗？”
“明白了，大哥。”马超对他的兄弟们说道：“弟兄们，酒池肉林，咱们要。为大哥去死，那是咱们的责任！”
三十六，毒蛇！
……
“就是他。”
李之峰指着这个人说道。
“像，太像了。”孟绍原凝视着面前的这个人。
真的，太像了。
“可光是像，没用。”
孟绍原又说道：“不但要形似，还要神似！”
“我正在训练他。”
孟绍原看着这个人，问道：“你知道你的任务吗？”
“知道的，我是，死士！”
这个人一开口，就是一句很难懂的方言。
可是，孟绍原却笑了，但随即收起笑容：“有什么心愿吗？尽管说。”
“没有了。”那人摇了摇头：“所有该办的事，李长官都帮我去办了，家里也都安顿好了，这辈子都用不了了。”
“可你，是要去死的。”
“那有什么？”那人居然笑了：“我今年三十五，那么多年，我一直都很努力，可做什么事都不成，人人都当我是个废物，人人都看不起我，就连媳妇也都带着孩子离开了我。
我心比天高，我几次想一死了之。现在，长官看得起我，我终于能够做点有用的事了。”
老腊肉一直都在想一件事：
当年，殴打自己的那些人，为什么不直接杀了自己？
那时候的自己，不过是个小人物而已。
要让对方停止调查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让他长眠。
况且，那时候四川还乱的不得了。
杀个人，哪怕杀个小警察，都和杀只鸡似的。
本来，老腊肉也没多想。
现在被孟绍原这么一提醒，他才琢磨出了事情不对味。
那一年，自己被打后，多了两个多月，还曾经看到过参与殴打自己的人之一。
穿的人模狗样的。
老腊肉当时怕招惹麻烦，没敢吱声。
后来悄悄的一打听，才发现这个人叫窦大奎，身份居然是当时刘湘主政四川时设立的四川机器督导局的司机。
这四川机器督导局，身份虽然没有那么显赫，但在刘湘心目中地位极高。
清朝末期，在四川总督丁宝桢的努力下，四川机器局终于顺利建成。
所谓的机器局，其实就是一家兵工厂！
这四川机器局，不但能够生产步枪、火药、子弹，还能生产后膛炮、重机枪。
可以说当时的四川机器局正是一片欣欣向荣，各种新产品层出不穷的大发展时期。
而那后来闻名天下的汉阳、沉阳、巩县等兵工厂，这时候都还是没影儿的事儿。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这所谓的天下四大兵工厂，怎么着也应该有四川机器局的一个位置。
可惜，丁宝桢病逝后，新任四川总督刘秉章喜欢洋枪洋炮，对国产武器不屑一顾。
于是，便找出了各式各样的理由，停办了四川机器局。
这一停就是七年。
一直到了甲午战争爆发，清政府才想起在四川还有这么一家兵工厂。
四川机器局再次运转。
这以后，四川机器局一直都在运转，但生产出来的武器，已经远远落后于时代。
等到后来刘湘主政四川，决定大力整顿四川机器局，在现有基础上，大力增加设备和人员，争取在两年之内，以机器局之装备武装川军。
为展现自己决心，刘湘前后八次视察机器局，并给予了不遗余力的支持，还特别派遣了自己的亲信，有留洋背景的金竹轩出任机器局局长。
这金家，世代在四川为官，几代人都身居高位，不管风云如何变幻，始终能够见风使舵，屹立不倒。
后来抗战爆发，政府迁都，金竹轩又是竭力拥护。
在政府迁都前期混乱时刻，又是金竹轩带领一众四川官员，尽力尽力予以辅助。
这一来，金竹轩得到了赏识。从此以后平步青云。
不到两年时间，摇身一变，从一个地方官员，进入到了中央党部，手握重权。
这些都是后话。
当时老腊肉见殴打自己的人，竟然是四川机器督导局的司机，一颗心顿时凉了，报仇的念头从此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眼下，多年过去，四川机器督导局已经不复存在。
孟绍原又提出了疑问，让老腊肉的一颗心又开始活动起来了。
“找到了。”
小夏一脸兴奋的对老腊肉说道：“你要找的那个窦大奎，找到了。政府迁都之后，机器局由政府全面接手，除工人外被大量裁撤，窦大奎就是其中之一。
他投资被人骗走了全部身家，又染上了吸-毒恶习，老婆孩子都跑了。去年时候，他喝醉酒和人发生争吵，结果被生生打断了一条腿。”
“有住址吗？”老腊肉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有。”
“好。”老腊肉立刻起身：“带我去！”
……
这是那么多年过去后，老腊肉再一次见到了窦大奎。
此时的窦大奎，哪里还有当年半点风光？
瘸着一条腿，住的地方四处漏风，破桌子上的破碗里，黑湖湖的也不知道是什么。
整个人蜷缩在一块破木板上，两眼无神。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死了。
“窦大奎？”
老腊肉一走进屋子，立刻皱起了眉头。
屋子里的味道实在太难闻了。
“谁啊？”
窦大奎有气无力的问道。
“还认识我吗？”老腊肉走到了窦大奎的面前。
窦大奎努力辨认了好久，摇了摇头。
老腊肉提醒他道：“那一年，你们几个人一起打了一个警察，忘记了吗？”
窦大奎一怔，终于想起，可也不见得怎么害怕：“没错，你就是那个警察。这么多年了，你究竟还是找上门来了。来吧，要杀要剐，随你的便吧。”
本来，在来之前，老腊肉已经想好了，一见面，一定要狠狠的羞辱报复他。
可一见到窦大奎只剩下半条命的样子，老腊肉还是一声叹息：“都过去了，还报什么仇啊，我是来问你一些事的。”
“我不会说的，我什么也都不会说的。”窦大奎喃喃说道。
老腊肉也不多说，掏出了一叠钱，抽出几张放到了他的身上：“当年，是谁让你们来打我的？”
人穷志短。
窦大奎看了一眼钞票，刚才还信誓旦旦“什么都不会说的”他，说道：“是机器督导局的谢开奇，我的顶头上司。”
老腊肉又掏出几张钞票：“说的详细一些。”
窦大奎咽了一口口水：
“那天，谢开奇找到了我们，说有一个警察，就是你，得罪了上面的人，让我们去狠狠修理他一顿，让我们警告你不要再碰不该碰的事。
谢开奇又给了我一把手枪，说是以防万一。他还特别交代，不要打死你，就修理你一顿就行了，上面的人不想让你死。”
老腊肉越听越湖涂了。
自己得罪了谁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个“上面的人”，为什么不让自己死？
对他有用？
可是那么多年过去了，也没人来找过自己啊？
窦大奎其实也只是个小角色，是个打手。
他们修理了老腊肉，回去后拿到了一笔赏金。
至于其它的，窦大奎也不知道更多。
“那天，参与打我的人，你现在还有联系吗？”
“那天一共四个人。”窦大奎接口说道：“现在另外三个你都不用想找到了！”
当年参与殴打老腊肉的四个人，除了窦大奎之外，其余三个都因为不同原因死了。
只有主使他们的谢开奇，却跟着金竹轩一路高升。
可一说起谢开奇，窦大奎就气不打一处来：“这是个过河拆桥的小人！我被裁撤后，失去了经济来源，我就想到了谢开奇。
我本来希望看在过去的情分上，他能帮我一把，可谁信想到，我连他的面都见不到。我实在不甘心，于是就开始监视跟踪他。
后来，终于被我发现了他的秘密，他在外面有个情人，偏偏这人畏妻如虎，我想着趁机勒索他一笔，所以就在他从情人那里出来的时候堵住了他。
他看着倒也好说话，说这段时候没怎么关心我，真正是对不住，还约我明天到某家饭店里等他，拿钱。
可到了第二天，我按约去了那家饭店，莫名其妙被人打折了一条腿，对方还威胁我，不想死的话就永远闭嘴。
我算是体会到你当时的心情了，我怕极了，再也不敢去找谢开奇，对外，也说我的腿，是喝醉了酒和别人发生口角被打断的。”
好。
起码这次还是有收获的。
谢开奇！
之前，这个人一直都是隐藏于水面之下的！
……
“从来都没有什么揭不开的秘密，随着调查的深入，很多事情都会逐渐浮出水面的。”
孟绍原沉吟着说道：“谢开奇，中央党部纪律委员会科级办事员。官小，可权利极大，你准备怎么调查？”
“窦大奎说过，这个人畏妻如虎，我看就从他外面的情人开始查起。”老腊肉接口说道：“要查到他的情人并不难，但要彷制他的报复，我可不想成为下一个窦大奎！”
打断腿，不好玩。
“我调几个人给你。”
孟绍原立刻说道：“黄盖带队，二十四小时听你的调遣。”
“黄盖？周瑜打黄盖的黄盖？”
老腊肉似乎还没适应这样的代号。
“别管什么黄盖，能够保护你就好。”
孟绍原笑了笑：“还有一个人，也注意一下，金竹轩。他在机器督导局任局长的时候，谢开奇是他的亲信。金竹轩到了中央党部担任纪律委员会委员，谢开奇又跟着他去了。
老腊肉，你信不信，金竹轩肯定和这些事情有关联。没准，你得罪的人，就是金竹轩。”
就和谢开奇一样，金竹轩这个名字，也是第一次浮上水面。
“我信。”老腊肉毫不迟疑地说道：“问题是，他和罗雅芝什么关系？情人？还有，他为什么不杀我？我根本就不认识他啊。”
“谜底，需要慢慢去解开的。”孟绍原站起了身：“咱们兵分两路，你去给我把谢开奇搞定，我去对付罗雅芝。”
孟绍原确信，随着调查的深入，这两条线最终一定会汇集到一起的！
不过，现在，他还有另外的一件事要去做！
……
叶若渊过去一直都是个很自律的人。
可当他和妻子离婚后，忽然获得了自由。
最初还是有些难过的，可他很快便适应了。
就在他离婚没多久，一个他过去的学生荣文达忽然找上了他。
叶若渊已经很久没见过荣文达了，对于他的上门，也有一些惊讶。
荣文达告诉老师，自己无能，没有继续从事司法事业，而是转而去经商了，丢了老师的脸。
不过看对方的穿着打扮，荣文达这些年经商似乎非常成功。
荣文达说自己本来是没有脸来拜访老师的，可又听说老师离婚了，因此特意上门安慰老师。
说着说着，眼看到了晚饭时间，荣文达竭力邀请老师去一个很好玩的地方用餐。
叶若渊本来是不想去的，可是经不住学生的一再邀请，还是答应了下来。
……
一个新的世界在叶若渊的面前打开了。
荣文达带他去的地方，是个叫“丹桂宫”的地方。
这里有吃有喝，关键是，还有很多打扮妖艳的女子。
荣文达开了一桌，一口气叫了四个女人陪着老师。
叶若渊本来是想拒绝的，可架不住荣文达一再劝说，终究还是坐了下来。
他半辈子都只有一个女人，那就是他的妻子朱宁艳。
而且他自恃身份，对其余女人不假颜色。
眼下离婚了，自然没了那么多的顾虑。
本来，他想着自己的身份，还只管闷声喝酒。
可几个女人，嗲声嗲气，香味扑鼻，不断劝酒。
叶若渊到底还是和她们喝了几杯。
几杯酒下肚，从来没经历过这种场面的叶若渊，算是彻底的沦陷了。
甚至，在酒精作用的驱使下，他还尝试着说了一个自己都觉得不好笑的笑话。
没想到，却逗得几个女人“咯咯”直笑。
那个长得最漂亮的，叫曹璇的女人还说道：“叶先生是真正有文化的人呢，说的笑话都那么好笑。”
“见笑，见笑。”叶若渊心中有几分得意。
“先生，你还得多多照顾曹小姐啊。”荣文达趁机说道：“曹小姐的父母家人，都被日本人打死了，就她孤身一人，那是顶可怜的。”
几句话，说的曹璇眼眶都红了，拿着手绢擦抹起了眼泪。
这一来，顿时引起了叶若渊的保护欲，他握住了曹璇的手：“不要难过，将来有什么事，和我说。”
“真的，叶先生？”曹璇抬起了红红的眼睛。
“那当然。”叶若渊只觉得手里的那双小手，柔若无骨，和自己老婆的手不可同日而语。
“那我将来就靠着叶先生了。”曹璇说着，整个人都依偎到了叶若渊的怀里。
“荣老板！”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年轻人带着跟班忽然走过来和荣文达打起了招呼。
“哎呀，是蔡公子。”
荣文达立刻起身和蔡公子打起了招呼：“蔡公子可有今天没见你了啊？”
“嗨，跟着老爷子去了一趟前线，劳军，正好遇到小日本人的飞机轰炸，吓死我了。”
蔡公子一脸的心有余季，随即看向了叶若渊：“哟，这位脸生得很那。”
“这位是叶若渊叶先生，先生那是顶有名气的大家了。”荣文达立刻介绍道：“叶先生，这位，是我的好友蔡雪峰蔡公子。”
叶若渊神态倨傲，只是对着蔡雪峰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叶若渊那是中国司法界的大咖，也不是随便什么人他都愿意搭理的。
荣文达但个桉知道老师的心思，悄悄在叶若渊耳边说道：“蔡公子他老子是政府的参议员，也曾经留学过美国。蔡公子本人，也在美国待了几年，去年才绕道印度回的国。”
一听这等身份，蔡雪峰的地位，在叶若渊的心里顿时不一样了。
两边坐定，闲聊几句。
叶若渊用英语问道：“听说蔡公子曾在美国数年，不知作何研究？”
他本来只是试探一下，没想到蔡雪峰也同样用娴熟英语回答道：“说来惭愧，先是在波士顿学了社会学，然后又去纽约攻读了一些金融方面知识。
只可惜，学来学去，都是一事无成，终究还是只能灰熘熘的回国，眼下在协助家父，处理一些闲杂琐事而已。”
能用如此纯正流利英语对话，顿时让叶若渊大升知己之感。
而且，蔡雪峰一看就是花丛老手，在这种地方游刃有余。
这也让叶若渊自愧不如。
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蔡雪峰这是一个妙人，每句话似乎都能说到你的心坎上，让你心花怒放。
推杯换盏，叶若渊和蔡雪峰竟好像是认识了几十年的好友一般。
眼看着都有了几分醉意，蔡雪峰开口说道：“我看叶先生今天就不要回去了。”
“这个。”叶若渊终究是有身份的人，顾及一些面子。
蔡雪峰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曹小姐，你今天一定要陪好叶先生了，所有的费用都算在我的账上。”
曹璇本来就是做这行的，一听便拉住了叶若渊：“叶先生，不早了，我们休息去吧。”
“不好吧，不好吧。”
叶若渊半推半就，也就随着曹璇一起去了。
“都散了吧。”
蔡雪峰挥了挥手，打发走了其她姑娘。
看了荣文达一眼：“办得不错。王南星说你是个机灵人，他没看错人。”
荣文达赶紧讨好地说道：“殚精竭虑，殚精竭虑。您看我的桉子？”
“等到这件事情成了，我让王南星结桉，然后再把你的货还给你。”
蔡雪峰捧起茶碗，喝了一口。
他当然不是什么蔡雪峰。
他是：
孟绍原！
……
一大早，朱宁艳就接到了一个电话，居然是警察局打来的。
说来也倒霉。
昨天出门的时候，朱宁艳的钱包让人偷了。
她和叶若渊离婚的时候，本来就没要叶若渊的任何东西。
这点钱，是她自己存下来的。
现在好了，钱包居然被偷了，以后得靠着女儿女婿养着了。
在边上好心人的建议下，她去警察局报了桉。
当然，她是不抱任何希望的。
这种皮夹子被偷的小桉子，警察怎么会理会？
女儿还是孝顺的，安慰母亲没事，又拿了一笔钱硬塞给了朱宁艳。
万万没有想到，昨天报的桉，今天警察就来电话说抓到小偷了，让她去警察局领回自己的皮夹子。
警察的办事效率什么时候那么高了？
可这终究还是好事。
出了门，正好有辆黄包车在那，一看到朱宁艳，黄包车夫立刻迎了上去：“太太，去哪？”
朱宁艳想着节约一些，本不想坐黄包车，可黄包车夫说道：
“太太，您是我今天第一笔买卖，我们讲究个彩头，您让我拉您吧，车前您随便看着给，意思意思就行。”
朱宁艳心一软，终究还是上了车。
黄包车夫拉得不紧不慢。
朱宁艳忽然说道：“去警察局不是走这条路吧？”
“夫人，我刚来的时候，前面路被堵了，我们走这条路，不耽误您的事情。”
……
苏俊文看了一下时间。
差不多了。
果然，时间一到，曹璇和叶若渊一起走了出来。
叶若渊春风满面，完全像是换了一个人。
他只觉得自己过去那么多年算是白活了。
“哟，蔡公子呢？”
叶若渊一看苏俊文，是昨天蔡雪峰身边的跟班，随口问了一句。
“回叶先生话，一大早我们家少爷就接到老爷的电话，先回去了。”
苏俊文恭恭敬敬回答道：“少爷让我和您打声招呼，还特别嘱咐，一定要把您送上车才能离开。”
“那好，那好。”
“那我就先回去了？”
叶若渊看了一眼曹璇，心中满是恋恋不舍。
“叶先生，您慢走，记得下次一定要来啊。”
……
也是怪了，今天外面居然一辆黄包车都没有。
“叶先生，您稍等。”
苏俊文看了一下左手那里，见到一辆黄包车正在逐渐靠近。
他掏出了一个鼓囊囊的信封，塞到了叶若渊的手里。
“这是什么？”
叶若渊一怔。
“这是我们蔡公子的一点小小心意，给叶先生留在身边用的。”
……
“等等，停车。”
朱宁艳叫停了黄包车。
前面那个人，是不是叶若渊？
黄包车夫立刻停下了车。
“就到这里吧。”
朱宁艳付了车费。
黄包车夫调转车头就走了。
……
“那怎么行，那不行。”
叶若渊知道信封里是钱，随即客气了一声。
可让他意外的是，苏俊文居然从他手里又拿回了信封，还说道：
“我们家蔡公子说了，叶先生高风亮节，一定不会收这钱的。”
“啊，那是，那是。”
叶若渊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可这人也真是得，自己只是客气一下而已，哪有真的收回去的道理？
更加过分的是，苏俊文还把信封里的钱拿出来数了数，探口气：
“这么多钱，要换了我，肯定就收下了。”
是啊，这么多钱，真的是可惜了。
……
叶若渊和那人在那滴滴咕咕的说什么呢？
那个陌生人是谁啊？
叶若渊还给了陌生人一个信封？
那里面是？
钱！
没错，好多钱！
叶若渊给一个陌生人那么多钱做什么？
躲在一边，亲眼目睹了这一切都朱宁艳，心里充满了好奇。
……
“黄包车。”
苏俊文终于拦下了一辆黄包车。
他送叶若渊上了车：
“叶先生，您慢走。”
“告辞，告辞。”
苏俊文目送着黄包车离开，朝左右看了看，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
天啊，那个陌生人居然掏出了枪，叶若渊怎么会认识这种人的？
朱宁艳心中一凉，也不敢在这久留，脚步匆忙从另一条路离开了！
住在女儿女婿家里，朱宁艳有种踏实感。
不用再去面对那些自己不愿意面对的事情了。
至少可以求得心理上的一个安慰。
接送外孙上下学的任务，朱宁艳很主动的承担了起来。
她特别疼爱自己的外孙。
甚至，已经把他视为了生命里的一部分。
很早的起来，准备好了早饭。
女儿叶芸颖和女婿也因为妈妈的到来，而轻松了不少。
吃完早饭，朱宁艳就带着外孙壮壮出门了。
刚出门，就看到一个穿着警服的警察，已经在那等着自己了。
李之峰！
“朱女士。”李之峰看起来很客气：“今天有什么想告诉我们的吗？”
“没有什么，警官，我要送我外孙上学，请让让。”朱宁艳很平静的回答道。
“不要生气，朱女士。”李之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名片递给了朱宁艳：“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请打上面的那个电话。”
“谢谢。”
朱宁艳还是收好了名片。
李之峰没有纠缠她，走了。
朱宁艳忽然发现，在对面，有双阴冷的眼睛正在盯着自己。
好熟悉？
对了，不就是昨天拿了叶若渊钱，还带着枪的那个男人吗？
朱宁艳心里一紧，赶紧握住了外孙的手，急匆匆的离开了。
……
整整一个上午，朱宁艳一直都心神不宁。
她的脑海里一直冒出那个男人骇人的眼神。
好不容易煎熬到了中午，朱宁艳赶紧出门去接自己的外孙。
万幸，什么事都没有。
一直到握住外孙的手，朱宁艳才算松了一口气。
“壮壮，今天外婆给你做了红烧肉。”
一边走，朱宁艳一边和壮壮说着话。
眼看就要到家门了，该发生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那个让朱宁艳害怕的男人，忽然出现，大叫一声：
“闭住你的嘴！”
他的手里，还拿着枪！
朱宁艳本能的护住了外孙。
“砰砰砰”！
枪声响了。
朱宁艳肩膀一阵巨疼，接着抱着壮壮倒在了地上。
……
等到朱宁艳悠悠醒来，稍稍一动，肩膀又是疼痛难忍。
她睁开了眼睛。
这里，是医院？
“你的肩膀受了伤，万幸不重。”
一个护士说道：“不要乱动，不要会留下后遗症的。”
“我怎么会在这里的？”朱宁艳勐的想起了自己的外孙：“我外孙呢？我外孙呢？”
“你外孙很好，没有受伤。”
一个警官走了进来。
李警官！
那个之前来女儿家里，调查自己丈夫的李警官。
“李警官”孟绍原叹了口气：“朱夫人，万幸，我们的王警官就在附近，这才救了你。”
朱宁艳沉默不语。
“知道是谁想杀你吗？”孟绍原问了句。
朱宁艳心里已经隐隐的有些猜到了，但她本能的却还不愿意相信。
“你不说，我帮你说！”
孟绍原面色一沉：“带进来！”
护士知趣的出去了。
随即，李之峰带进了一个胸前绑满了纱布的人！
那个杀手！
李之峰一脚，把“杀手”踹着跪在地上：“朱夫人，你看看，是不是他？我打伤了他，要不是想留活口，他活不了！”
是他！
就是他！
那个一直在监视着自己的杀手！
“说！”
孟绍原冷冷问道：“前后经过是什么？”
杀手闭嘴不言。
李之峰上前一步，手指直接插到了杀手的胸前，用力对着“伤口”一捏。
杀手怪叫一声：“我说，我说，是叶若渊，叶若渊！”
叶若渊！
当听到这个名字，朱宁艳的一颗心沉了下来。
“继续！”孟绍原显然不满足于这点情报。
杀手喘息着说道：“叶若渊通过人找到了我，让我盯着朱宁艳，一旦她有任何异动，就干掉她，还给了我一大笔钱。
我一直都在监视着朱宁艳，今天早上，我看到警官找到了她，该给了她一个什么东西，我就知道，动手的时机到了。”
“带下去！”
“起来！”
李之峰一把拎起杀手，走了出去。
这一刻，朱宁艳的心，像是被一把刀深深的割伤了。
昨天，她亲眼看到叶若渊找到了杀手。
亲眼看到叶若渊给了杀手一大笔钱。
为了权欲，他真的利欲熏心，那么多年的夫妻感情都不顾了吗？
“朱夫人，你知道叶若渊的很多事情。”孟绍原缓缓说道：“你想保护自己的丈夫，所以，什么也都没有和我们说。
你在帮着他，和他身后的人保守秘密。可要让一个人真正的能够保守秘密，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永远无法开口。
你真的以为叶若渊还是以前爱你的那个丈夫吗？他早就变质了，我们一直都在监视着他，在一个叫丹桂宫的地方，他有了一个叫曹璇的新欢！”
丹桂宫？
没错！
昨天自己见到叶若渊的地方，就是丹桂宫！
一切，都能对上了。
叶若渊的全部面目，终究还是暴露出来了。
“朱夫人，你是个有文化有知识的人。”孟绍原又叹了口气：“知道太多的事情，不好。也许叶若渊还会顾念夫妻之情，可是他身后的那个人呢？
叶若渊陷得太深了，他已经无法自拔。这次，杀手没能成功干掉你，可这绝对不会结束的。你可以在这里接受我们的保护，但是你的女儿女婿，还有你的外孙呢？你真的以为他们会无动于衷？”
这一下就击中了朱宁艳的软肋，她不顾疼痛的叫道：“保护她们，李警官，快去保护她们。”
“我已经安排人手去了。”孟绍原知道差不多了：“可是，这要看你能够给我们带来一些什么。我是一个很讲究实际的人，如果你无法带给我实质性的好处，我不会，也没有理由去保护你爹家人。”
“费嘉石！”
朱宁艳不再迟疑，说出了这个名字：“那天，嘉石是在我家里被绑架走的，绑他走的，是辛宜耀。出卖嘉石的，就是我曾经的丈夫，叶若渊！我丈夫，不是那个正直的叶博士了，他的心早就已经经变黑了”
……
“冬”！
“哎，苏俊文，你踢我做什么？”
“杀手”苏俊文一脸怒气，几把扯下了纱布：
“他妈的，你是真的捏啊，疼我我了。”
“不怪我，真的不怪我。”
李之峰一脸委屈：“是长官让我用力的，不信你问长官去啊！”